邱珞终于艰难地拉着千夏穿过人群,两人向一楼船舱另一端的走廊上奔去,从那里上了扶梯就是餐厅。
突然甲板向右端下沉,尖叫声和哭声更加凶猛。整个船舱一下子向右下沉30°,他们逆着地心引力向前奔。海水已经漫过腰身。
“啊…”她突然右腿失去知觉,什么东西咬了她的右腿,转瞬间从那个伤口向四肢百骸冲来麻痹和酸痛感。她竟然提不起右脚了!
邱珞见她异样,马上明白,蹲下身背起她继续向前走,却步履蹒跚。水已经漫过他半身,更多的海水从后向他们冲来,又从面前回涌,磅礴而盛大,仿佛一切在自然面前都渺小不堪。
“不行,我们这样逃不掉的!”水声太大,她尖叫着在他耳边喊,“邱珞你放下我!我们这样两个人都会死!”
“闭嘴。”
“你听我说,你现在马上跑到餐厅去,跳窗到甲板上,也许还能搭上救生艇,但是如果带上脚不能动的我,就算我们到了甲板,救生艇早就开远了!”
“我让你闭嘴!”
“邱珞,”她哭了,滚烫的眼泪滑落在他的后颈上,“邱珞…我不想要你陪我一起死…”
“我叫你…闭嘴。”他的声音也梗咽了。终于两人缓慢地到达了扶梯,一步步拾阶而上,大水就跟在他们后面一寸寸吞噬内舱。甲板再次倾斜,几乎60°右倾,邱珞用尽全力抓住扶梯,背着她到达餐厅,来到窗边推开整片窗户,余光瞟到白色的救生艇,兴奋道:“千夏,我们能走!我们能走!抓紧我!”他背着她翻窗,抓着窗棂踩着不平整的快艇外沿,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一楼甲板爬去。指甲因为负不了两人的重量断裂出血。
最后离甲板只有一米处,邱珞反身抱住千夏,以背部着地摔到甲板上,随着倾斜的甲板,两人迅速滑下滑,他一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她,另一手鲜血淋漓的手抓到栏杆,牢牢地拽着,身后三米开外的船身已经完全被海水淹没,他们不能,这么滑进大海里。
邱珞扶着千夏站起,看到一艘救生艇就在不远处的海面,两人拼命向对方呼救。
远远地有位妇人回声道:“不能救你们俩!救生艇只能再乘坐一个人了!”
绝望,蔓延。
邱珞和千夏对视,仿佛要将半生望尽。
“千夏…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她已经落泪,他眼角氤氲出晶莹的雾气,最后他轻轻一笑,“你走吧。”说完将手袋递进她手里,抓起她的腰向栏杆外救生艇抛去。
巨大的落水声。千夏掉进海里,她忘记了摆动身体游泳,忘记了要保存氧气,她睁大眼睛,满脑子都是邱珞最后深长的眼神,以及嘴角淡然的笑。
平躺的她受浮力微微上涨,突然有人抓住她手臂,将她拉到救生艇上。千夏突然想到什么,猛然回头,却被妇人抱住身体。妇人按住千夏的后脑迫使她的脸颊面对自己的胸怀,“孩子,别看了…别看了…”
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渗出,沿着脸颊急速下滑。她张大了嘴巴想哭嚎想尖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全部梗咽在喉间。
一直以来,她都不相信,邱珞也会有爱情。
如果邱珞爱一个人,一定是在利用她,算计她,最后伤害她。
否则,为什么不敢真心地承认?为什么不敢坦然说我爱你?
一直都想听他亲口说,我爱你。听他说,我也是第一次,爱上一个人。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听到。
直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地愚蠢迂腐。
那明明是,比生命更高贵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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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应该可以分开队伍了。支持周的和支持邱的。周之后不久会登场的。丹麦部分差不多就此结束。
回到原点
人来人往的朗厄里尼港口,用青铜铸成的人鱼雕像沐浴在阳光下。她跪坐在鹅卵石上,一手支在身侧,目光凝视远方广袤的海洋。
金色的阳光洒向微波浩渺的汪洋,平静的海面下却葬着无辜的生灵。
千夏裹紧身上的毛毯,身体瑟瑟发抖。她和救生艇里的其他人,在海面上吹了一个晚上的凉风,今晨刚刚回到朗厄里尼港。
“你叫什么名字?”穿制服的男子走到自己的面前,手上拿着文件,给所有幸存者登记名单。
“言千夏…”千夏喃喃道,突然想到什么,甩在披在身上的毯子跳起,来到男子身旁看向登录名单,目光匆匆扫过一整行,没有邱珞的名字。
“你干什么?”男子突然惊呼道,千夏抓着他手臂焦急道:“还有吗?会不会漏掉了生存者的名单?”
“你们这是最后一艘救生艇,登记完就没有了。”
握着他的手臂颓然放下,千夏低下头,眼泪又开始滚下。她努力平静地转身,捡起地上的毛毯离开。身后依稀有人喊道:“不要离开,医院已经给每位幸存者安排了病房和全身检查。”
千夏没有去医院,而是在海港旁的一家小旅馆住下。一住就是半个月,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不正常吃饭,不正常睡眠,晨昏都到朗厄里尼港边,坐在人鱼雕像旁,和她一起望着大海,那般深蓝,那般凶残。
伊莎贝拉结婚了,和挪威王子。全丹麦人都沉浸在欢天喜地的氛围中,而她继续失魂落魄。
如果那晚,不是她坚决要走,她和邱珞没有搭上这艘商务快艇,是不是就不会酿成悲剧?
她赌赢了,她证实了邱珞是爱自己的,同时,也永远失去了他。
半个月后,千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决定离开这里,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片土地上。
千夏乘了几小时飞机后终于回到了中国。她拖着旅行箱,跟在其他乘客身后走出关口。
她微微低着头,直到遇到一群人堵住自己的去路。
几个黑衣男子肃立,其中一个恭敬地对她说道:“我们是周少爷派来,送小姐回家的。车已经备在外面。”
千夏冷冷一笑,“景瑞还没有落没到我言千夏连车都叫不起。”她往旁边走去,那几人又堵她的路,“小姐,你这样会让我们很为难!”
“关我什么事!”千夏瞪了一眼为首的男子,拖着旅行箱走向一号出口,离开了机场。
在机场外,白色的盖拉多跑车和数辆黑色保姆车停在一旁。周瑾瑜倚在自己的盖拉多车旁,看向言千夏,微微一笑。他穿着白色的短袖和格子西裤,宛如英伦绅士。
“看来必须我亲自出面才能请得动你啊,”他淡淡一笑,“原本想让你休息几天养好精神我再来找你。”
言千夏迎向周瑾瑜的目光,冷冷一笑。看样子今天她是非得上他的车了。但是能不能送她到家,就得看周瑾瑜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下了台阶,把行李箱交给身后几个黑衣男子,上了盖拉多的副驾驶座。
周瑾瑜发动了引擎,跑车在公路上行驶。
进入市区后,她突然道:“我想去理发店做头发。”
周瑾瑜微微诧异,“理发店?”
“对。就路边这家好了!”千夏看到一家美发沙龙的牌子,指着它道。
“好。”周瑾瑜停下车,陪千夏一起下车。她转身微笑,“周瑾瑜你确定要跟我进这地方?”
“这地方怎么了?”
“里面有妖形怪状的理发师,里面拥挤不堪,里面香粉刺鼻。”
“那你为什么要去这里面做头发呢?”
“我今天迫不及待地要改变造型。我准备把头发染黑拉直,大概需要四到五个小时。你愿意陪就陪在一旁好了。记得叫你手下先把我的行李送回家。”千夏笃定一笑。
“言千夏你是故意的。”
“我本来就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早点送你回家。”
“抱歉我无福消受你的恩惠。不要跟着我,我想静一静。”千夏径自走向美发沙龙,周瑾瑜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追来,她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福,是太遥远的东西。她不敢去想,更不敢接受别人。邱珞最后深长的眼神还清晰地残留在记忆里,她有时候甚至会想——
言千夏,为什么你当初不和他一起死呢?你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葬在冰冷的海底,承载万年的孤单…
理发店门口几个发型妖异的年轻男子上前调侃道:“美女好!美女做头吗?里面请!”
几个人带着她往里面走,她坐在一张软沙发椅上,面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脸颊苍白得病态。
“美女要做成什么发型?”理发师带着工具箱来到她身旁。
“染黑,拉直。”
“呀,这么一头漂亮的卷发,实在太可惜了。”男子惊呼,修长的手指捧起她的头发,穿过柔美的发丝。
“染黑,拉直。”千夏复述一遍。
“那要什么牌子的药水呢?我们店里有很多很多,日本的,美国的,韩国的…”
“随便你,别再问我了。”
“好好好,我一定帮你把头发做得漂漂亮亮的!”
五个半小时后,整个发型完成,镜子里的自己,一头黑色的直发看上去更加有神,不似卷发柔弱。原本的卷发长度已经靠近腰部,这次把头发剪短了15CM,长短正合适。
“谢谢,麻烦你了。”千夏对理发师微微一笑,到柜台结了账。
走出发廊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深。一阵风吹过,还带着染发膏香料味道的长发被风吹起,遮着半边脸颊,千夏边走边绾起耳边飘飞的发,抬眼间,居然看到周瑾瑜仍靠在盖拉多车旁。他侧着身正在打电话,回眸间见到千夏,马上挂了电话。
千夏一步步走向他,没想到他真的等了自己五个多小时。
“回家吧。”他淡然一笑。
“周瑾瑜,”她喟叹,“你是那么高傲而高贵的人,不要对我这么好,继续高傲下去好吗?”
“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我们同居冷战的时候了,千夏,我不想再和你有距离。还有,”周瑾瑜弯起漂亮的眼,“头发做得不错。”
千夏沉了一口气,黑色的发丝衬得下巴更加窄小,白皙的脸颊更加憔悴。周瑾瑜为她打开副驾驶座道:“今天先送你回家吧。你好好休息。”
晚上九点,千夏回到了言宅。
管家见她一头黑发,脸色苍白,差点认不出来。千夏对他笑笑,“爸爸睡了吗?”
“不,老爷正在偏厅里抽烟。”
“我知道了,谢谢。”千夏将行李交给他后径直走向偏厅。
橙色的灯光下,言启烁坐在沙发上抽雪茄,眼神带着伤痛。他两鬓发白,脸上的皱纹也深了几分。
离家的四个月后,千夏发现自己的父亲如此苍老,心头一痛,轻轻道:“爸,我回来了。”
言启烁抬头,看到一头黑发的千夏,微微诧异,“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坐吧。”
千夏坐在他对面,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孤独感,更加愧疚,“对不起爸爸,我当时走得急。现在我回来了,不走了,会一直陪你。”
“没事,年轻人都去外面走走也好。”
“爸…”
“我前几天去了趟美国,”言启烁接着说道,“我去追兮蕊回来。景瑞危机已经解除了。爱我的人也好,爱我的钱财也好,无所谓了,她陪着我就好。”
“然后…阿姨没有回来?”如果林兮蕊知道自己的儿子才是真正的珠宝富豪,当初还会不会这么急着离婚呢?千夏不禁在心里笑这个追名逐利的肤浅女人。
“很巧,赶上她再婚典礼。跟一个美国华裔玩具大亨,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爸,大不了你也再娶其他人啊。我不介意的,你就算找比我还小的女孩子结婚我都不介意。”
“可是我只喜欢她啊,千夏。结婚典礼上,我想带她走,她拼了命地甩开我,然后新郎官的手下打了我一顿,”残酷的笑浮现在言启烁嘴角,“后来我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
“爸,没事了,我回来了,以后景瑞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可以去旅游,去散心,找一个好女人陪你过日子。”千夏又心疼他,又气愤林兮蕊薄情无义。
“我今晚说多了,反倒让你这个小孩子担心了,”言启烁哈哈大笑,“你刚下飞机,一定很累,去泡个澡放松下吧。”
“嗯。”言千夏和言启烁道别后离开了偏厅。
由于倒时差,千夏睡到第二天下午三点多。景瑞晚上六点下班,她仍是赶去景瑞总部。早一点回到原点,生活也早一点趋于平静。
车在总部门口停下,千夏出了车门后,闷热的空气一下子就攀上肌肤。抬头见到景瑞对面拔地而起的“李御城集团总部”字样的玻璃大楼,她突然感到心口一闷,呼吸停滞了两秒钟。
就算自己不去想,就算自己努力地面对生活,有关邱珞的点点滴滴如同一样缜密的蜘蛛网,铺天盖地侵染她的世界。
既然这样,那就去见一见故人吧。
千夏没有去上班,而是把陈佳芸约了出来喝下午茶。
陈佳芸仍是那般妖艳出挑,紫色的无袖连衣裙,胸口的边纹上镶满碎钻,脚上踩着一双10CM高跟鞋,眼睛涂成小烟熏。她从对面李御城总部娉婷而出,像一只翩翩展翅的蝴蝶飞到千夏面前。
“你说员工们看到咱在一起,会不会下巴也掉到地上,”陈佳芸对千夏朗朗一笑,“我们两家在商场上可是劲敌呢。”
“走吧,”千夏挽起她手臂,“去喝下午茶吧,我的劲敌。”
街尾的茶餐厅二楼上座,言千夏和陈佳芸面对面而坐,桌上放了几杯清茶和点心。千夏刚想从她那里套点邱珞的消息,也许他还生还了…不料陈佳芸居然先问道:“你知道邱珞去了哪吗?”
“邱珞,你怎么问我呢?你是他的首席秘书啊。”
“五月份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也找不到他,不知道去哪个国家了。”
心头被扯得一阵阵疼痛。只要一回想起在丹麦的那两个月,千夏和邱珞之间的试探,斗嘴,亲吻,故作冷漠,热烈相拥,生死相离…就像有一把锥子,在不断地敲击心头柔软的地方。
“我也没有找到他。”千夏垂下眼。
“啧,他都消失了,是不是要把‘李御城’集团让给我呀。”陈佳芸笑了笑,喝了口茶。
“你想要吗?”千夏跟进,试探。
“想,当然想,”陈佳芸大方承认,“但是我没那个胆。我斗不过那个男人。还是继续当第一秘书吧。”她俏皮地摊手。
“那要是过了几年都没有邱珞的消息呢?”
“这样啊…”陈佳芸一手托腮,作思索状,“再说吧。到时再说吧。总之我现在是没那个胆子。”
“呵呵。”千夏笑了,这陈佳芸真是个实在人。
“千夏,你回来了,是不是准备和周瑾瑜结婚了呢?”
“怎么会这么问。”她脸上的笑僵了下。
“你要是不拿下这个男人,会是你一辈子的损失哦!”
“那就让我损失了吧。”
“呀,”陈佳芸嬉笑道,“你真的不要?那我可要去追他了哦!这男人有钱有势有貌,正和我胃口!”
“哦,你去追吧。”
“千夏你真没劲!”陈佳芸佯怒,“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好吧,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周公子哪是我这种平凡女子可以染指的?”语气诡异。
“佳芸你找到男朋友了是吧?”千夏的一句话令陈佳芸塞进嘴里的点心噎在喉间,瞧她惊诧的样子,千夏更加确定,“原来真有了。”
“很明显啊?”
“恋爱中的女人会年轻十岁。原来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原来的我是什么样子?”
“呵呵,原来的你,身上怨气很重。”
陈佳芸挑了下眉,“好吧,恋爱的力量是伟大的。千夏,现在我觉得你身上的怨气倒真的很重呢,早点恋爱,嫁人吧!时间差不多了,我还得回一下总部。先走了。”陈佳芸微笑地招了下手起身,踩着猫步离开,千夏坐在窗边继续喝茶。
怨气?千夏不禁冷笑。陈佳芸好锐利的眼,一句话就戳痛她的心。她确实在埋怨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轻易就夺走一条生命。千夏却不知,另一场劫难正在前头等待着她。
窗外炙热的阳光烘烤大地,盛世喧嚣。
婚礼序曲
半年的时光不知不觉间流逝而去。千夏每天准时上下班,有时找陈佳芸一起喝茶购物,有时会参加一些珠宝鉴赏的认证会,或者拍卖会。
也有时候,周瑾瑜来等她下班,一起吃个晚饭或者散心。他们不是情侣,或许也算不上朋友,就好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总是陪在她身旁。
日子过得平凡而慵懒,直到有一天,言启烁突然倒在书房的地板上,身体抽搐。千夏和管家马上送他去医院。抢救后医生告知,言启烁心脏急剧衰竭。
这半年间,言启烁白了头,身体大不如前。千夏只以为是认为自然衰老,她已经全权接手了景瑞的事务,让父亲尽量颐养天年,没有想到不知不觉父亲已经病重至此。
每天父女相见的时候,他满脸轻松和笑意原来是伪装出来的。
千夏陷入极度自责,为什么她没有看破那层伪装。
几乎每天下班后,千夏都会开车去医院,亲手喂言启烁吃晚饭。有时周瑾瑜来等她,两人就一起去探望言启烁。这病房也是亏了周瑾瑜,由全球最好的心脏医师特意来华,专业的团队全程照顾病人的身体。
这一天,千夏手里端着一窝燕窝粥,进入言启烁的病房。他正靠在床沿上看着窗外,脸上的皱纹像是一条条沟渠,沉淀着岁月的痕迹。
“爸,我带了燕窝粥来。”千夏微笑,把保温瓶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从里面乘一碗粥出来。
“千夏。”言启烁笑着唤她。
“在,我在,爸爸,你的被子没掩好。”千夏眼疾手快地前去给言启烁掩紧了被子,然后端来了燕窝,“来尝尝,家里的厨子说加了点特别的调味料,特别鲜。”
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千夏自己也受着温馨的氛围感染。
“千夏,瑾瑜今天没有来吗?”
“不知道啊。”
“千夏,我恐怕活不久了。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放心你,千夏,你嫁…”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千夏打断了他的话,“你瞧你女儿我聪明能干,把一个大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对了,景瑞上个月新上市的粉钻耳钉在市场上反映良好哦!”
“一个女人总要嫁人的,我好想,趁我活着的时候看你嫁人,我还想早点抱到孙子。”
老人真挚的话,令千夏心头一窒。这话曾经也有人说过,也是位和蔼的长者,可惜她没有看到她的儿子结婚生子,早早地离开人世了…
“周瑾瑜是个好男人。我知道你不一定喜欢他,但是找个疼爱自己的人结婚不好吗?你的下半辈子安排好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言启烁喟叹,千夏怒道:“什么放心地走了?你还要过很多很多的日子,你不仅要看到我嫁人,生子,还有我孩子的孩子,他会喊你的爷爷。爸爸,你不会有事的!”千夏握住言启烁被单下的手,“医生说了,心脏移植,有30%的成功几率。万不得已…”
“哈哈,我一把老骨头了,还移植什么。千夏,还是你考虑下我的建议吧…”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周瑾瑜推门进来,手里也握着一罐保温瓶。
“伯父好,千夏也来了。你们已经吃起来了呵。”他提着保温瓶,淡淡一笑。
“没事,我还饿呢!瑾瑜带什么来了?快给我尝尝味道。”言启烁朗笑,周瑾瑜微笑道:“好。”他从保温瓶乘了一碗汤坐在病床的另一边。
他一勺一勺将鱼汤喂进言启烁嘴里,看着他认真细致的样子,千夏不禁在心里喟叹,周瑾瑜这般娇贵的世家子弟,却在这里喂他的父亲喝汤。她突然之间觉得感动,又很沉重。
两人离开病房后,她看着他的背影说,“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
他微微侧过脸颊,轻笑道:“当初你不也喂我母亲吃饭么,我也很想善待你父亲。”
千夏微怔。
过世的言老夫人曾期盼地问她什么时候会有孩子的神情,和今日言启烁劝她早日结婚的神情在脑中重叠。她胸口蓦地一痛。
千夏动摇了。
彻底的弃守是在一个月后。那天言启烁血压降到30,他睁大了双眼,身体绷硬如同石膏,那样子简直像要…猝死。
他被立即送进手术室。千夏坐在手术室外,努力抑制哭泣和颤抖。恐怖却逐渐吞噬所有理智。
周瑾瑜坐在她旁边,把她搂进怀里,温柔道:“千夏,想哭就哭吧。”她的眼泪随之不自觉地流下。周瑾瑜的右手在她后背上顺气,劝慰道:“没事的。相信医生的水平,也相信伯父吉人自有天相。”
她用力地点头。
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大门“哐”得一声打开,言启烁平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单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千夏心中大惊,猛地冲上去,“爸,爸!”她尖叫着,看到言启烁紧紧地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空白,嘴里不断重复着,“你快醒醒啊!你快醒醒啊!…”泪水滑出眼眶,湮湿在白色的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