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么安置的?”肃肃舔舔唇,假装平静道。
“放到一旁了,雪还在下,一时间没法处理。”谷雨感觉暖和了才放下汤婆子,走到肃肃身边。这样的事情太大,对于两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总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肃肃自然的走过去抱住谷雨道:“没事了,等雪停了,让外头的守军来处理好了。”
被肃肃抱着,谷雨表面看起来无所谓实则内里翻腾的情绪,终于得以缓和。
然而,肃肃和谷雨都将这一场变故给他们带来的影响想的太简单,也许是谷雨强装大人装的太久,也许是肃肃对十岁不到的孩子了解的太少。这一天夜里,谷雨突然发起了高烧 ,而后开始胡言乱语,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崩溃了。
肃肃是迷迷糊糊在半夜里被个哭声惊醒的,身旁的人不在搂着她,而是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她赶紧翻身起来点亮了灯,再去推了推谷雨发现他没有一点反应,身子摸起来也有些发烫。肃肃一下就慌了,将谷雨重新翻过来让他平躺,接着摸了摸他的额头,轻轻唤道:“小谷子?谷雨?你怎么样了?快点醒醒。”
“…娘…娘…”微弱的呼声夹杂着孩童特有的哭音,现在的谷雨看上去比平时小了好几岁,软趴趴的躺在那里,抽着鼻子卷着身子,紧紧抓住被子看起来很不舒服。
肃肃拉开帐帷跳下床,发现外头仍旧漆黑一片,她将屋里所有的油灯都点上,跟着去箱笼里翻找一些从东宫带来的药丸,那些药还是她母亲给她带的,都是小儿成药,风寒发热都可以吃,虽然不及药方熬出来的药效好,可毕竟方便在路上更容易使用。在这样的天气去找大夫很不明智,肃肃又不懂医更不会煎药,手里也只有药丸能救上一命。
找来治疗风寒和止小儿惊夜的药丸,按照说明化了水,便端到了床边,此时谷雨抖的更厉害了,脸涨得通红却没有一丝汗意,她将碗放在旁边,便过去抱住谷雨,在他耳边道:“乖,吃药,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娘…瞻儿好痛,死了好多人…娘,你在哪里?”谷雨嘴里嘟囔着,肃肃要离的很近才能听清。瞻儿?莫非谷雨的原名叫夏瞻?叹了口气,肃肃用力将他扶起,这么小的孩子就送进宫,他母亲这个时候不定在什么地方日夜哭泣呢。
小心给他灌了药,好在发现及时到没抽搐到张不开嘴的地步,不过肃肃没有经验再加上她体力有限,谷雨无意识的状态也会吐出一些,到是浪费了一部分。等到两碗药全部灌完,肃肃就觉着浑身大汗,但她不敢耽搁,穿上外套又放下帐帷,端着盆小心的到了门口,顶着房门打开的风雪站到了黑夜里,急急忙忙弄了盆雪跑进来再将房门重新关闭。
待到雪化成水,肃肃不顾刺骨的冰冷给谷雨冷敷脑袋,一番折腾竟然也不知不觉天亮了。
将帕子扔进盆里,肃肃搓着手爬上床,害怕自己手凉,就将头贴向谷雨的额头,微微发热可总算好过半夜的时候,再见他也不说胡话了,更不抽搐了,她才暗松了口气,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帐帷外,阳光终于透过厚毯的缝隙洒进了房间,地面上的火盆也渐渐熄灭。帐帷内,两个孩子额头贴着额头,一个被被子裹的厚实,一个穿着乱七八糟的外套,半个身子缩进棉被,以一个古怪的姿势睡的香甜,隐隐有透明的液体顺着嘴角滴落。一男一女,交换着呼吸,同样陷入到不为外人所知的梦境里。
谷雨是最先苏醒的,他揉揉眼睛觉着全身酸痛,第一反应就知道自己生病了,之后又觉着嘴里甘苦,不由擦了擦嘴角再看一看枕头,发现多多少少都有点汤药的褐色痕迹。他懊恼的低下头就见肃肃扭着身体躺在旁边,再见她身上穿着外衣顿时就明白了始末,一股子内疚和感激一下涌向了心头。他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慢慢爬起来给肃肃脱了外套,再将她放平,重新盖好棉被。他没有离开房间也没有乱动,而是再一次躺在肃肃身边,也只有他养好了身子,日后才能更好的报答他的小公主。
谷雨断断续续休息里几天,到是肃肃一点事儿都没有,整日帮着照顾谷雨,又与害怕圈禁地里出事的长史见了面。肃肃并没看见那些尸体被人抬出去多少,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有别的变故,她只是清点了外头送进来的物资,接着望了望白雪覆盖的远方,便重新回到她与谷雨的屋子里去了。
之后的雪天仍旧断断续续的出现,可大概是这次死的人太多,守军也不该再怠慢,除了让那些无处可去的宫女们换个房子外,还让人检修了房子的房顶,原先那处大宅子一下子变得冷清空旷,只能孤零零的站在风雪里一次又一次的抵挡风雪的侵袭,谁也不知道那宅子剩下的部分什么时候会倒。
一场大雪让肃肃获得了谷雨发自内心的忠诚,也让十多人丧失了生命,更让那些自以为是还是天家女眷的嫔妃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自然的恶劣,她们没有吃,没有喝,存下的东西平日里大多都浪费了,她们一直抱着守军会进来援助甚至带她们离开的心理过着冰封的日子。一天,两天,三天,到了第四天她们简直快要过不下去了,有女儿的还有些存货,没有孩子的也顾及不了什么身份,她们再也不嫌弃好多人住在一个屋子里,哪怕宫女和主子们窝在一起,只要能取暖活下去,所谓的傲气也可以暂时抛诸脑后。她们靠着众人相聚的温暖以及微薄的食物,浑浑噩噩终于等到了守军,也同样看到了那一个个被抬出去的尸体。现实再一次给了她们一个极其响亮的巴掌。
肃肃在之后看到众人的时候,明显发现她们瘦的厉害,女官在教授织布技巧的时候,她也意外的没有看到这些女人鼻孔朝天百无聊赖的表情。也许她们还是放不下身段去做,但是肃肃相信起码从这时候开始,她们再不敢浪费任何物资了。
突然而来的大雪并非只给肃肃等人带来无法估计的损失,就连梅都也同样陷入了雪灾中,上头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下来,每天又有多少因为雪灾而死去的百姓,大批的赈灾物资无法顺利的到达梅都,好些梅都的官员都被问责,一场打着为民做主的旗号实则更换太子心腹的角力战悄然拉开了帷幕。
“怎么可以这样,如果缩减圈禁地的粮食,那里头的人怎么办?殿下怎么办?”长史站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心烦意乱的说道。
刺史坐在一旁慢悠悠的喝着茶道:“殿下的份例又不会缩减,不是说里头的人死了好些么?”
“那剩下的也有几百人呢。大人!”长史走到刺史身边急道。
“那又如何?”刺史转着杯子道:“你我能说什么?这是上头的意思。”
“可那不是皇上的意思!”长史一急之下,忍不住道。
刺史皱起眉头,重重的放下茶杯道:“安昌你不要命了?”
长史白了脸,走到刺史身旁颓然坐下,捂住脸道:“我爹临死前让我一定效忠太子,可如今太子下落不明,就连他的家眷难道我也无能为力么?”
刺史闭了闭眼,拍着长史的背,叹息道:“那又如何,我还是一方刺史呢,可人家说下调令就下调令。想开点,这是李家的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觉得,越后面写的越残酷呢?(@[]@!!) 伦家不是写活脱文的么?
第十六章
“娘,我再不想住在这里,吃着宫里低等宫女都不会吃的垃圾。”李秀如拉着谢氏的衣袖,委屈道:“你看这么几天大雪封门,都没人管我们,要不是大雪停了,里头又死了人,怕是我们不饿死在屋子里就要冻死在屋子里。”
谢氏脑仁发痛,有气无力的靠在软枕上看着女儿叹道:“你以为为娘愿意留在这里?这不是没法子么,你爹如今不知去向,我们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就连六丫头还不是被封在宅子里,直到现在才出来。儿啊,再等等,等你爹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等等等,娘你已经说了多久了,从爹不见了那天起,你就说爹是做大事的,一定会来接我们的,可是都等到冬天了,他人呢?”李秀如冲动之下发泄道,但最终她还是将太子已死的想法咽了回去,其他的她想怎么说都无所谓,可若是她真敢当着母亲的面说父亲已死,那不管母亲平日里多宠她,都不会饶了她。
“你急什么急?你是太子的长女,你的气度呢?不过一点困难就大惊小怪的。”谢氏揉揉头,叹道:“你要想想,咱们在这里吃苦,你爹能不心疼咱们么?待到他归时,见我们如此辛苦,日后定然也会多爱护我们几分,起码歉疚之情总会有的。”
李秀如郁郁不乐,到也没继续顶嘴,只是看着窗外皑皑白雪心一点点往下沉。
如同谢氏这般想的人很多,除非太子真的死的不能再死了,否则这些他遗留的女人们总会报着一线希望,不是她们痴也不是她们傻,因为有的时候如果她们自己都不坚信下去,那么将来的路恐怕就没什么支持她们走下去了。
当然,太子活着与否对肃肃来说完全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她虽然是胎穿,可对于太子的印象不深,除了对太子妃还有点依赖外,宫里的其他人不是仇人就是路人,也许太子真的回来,肃肃会大松一口气,只是这并非她走下去的动力。从东宫倒台,路上被丢下那天起,她就再不敢等谁来救她。
“你听清楚了?真是刘刺史要离开延郡?”肃肃停下手里的纺线机,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信。
谷雨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沉重的点头道:“奴才怀疑这是刺史故意让奴才知道的消息,不然这等调令还未出的官内事儿,怎可平白无故的让奴才知晓。”
“这可怎么办啊?”肃肃站起身,搓了搓微微发痛的手指,细嫩的小手上早就横七竖八多了不少的小细口。
前方似乎又堵了一条路,肃肃前世从来没看过关于圈禁里的故事,就是有也是关于历史的,和这种架空的完全没有关系。想当年她还在太子妃肚子里的时候,就曾经想过,如果她穿越到种田文里,就走小商贩或者卖小吃的路线,如果她穿越到小户人家那就规规矩矩等着嫁人,顶多整点商家的促销点子,再如果她穿越到官宦之家,她就准备更老实一点,学着讨好祖辈和父亲,要是嫡出呢就秀点智商,要是庶出呢就装装傻,哄哄嫡母。只是她没想到她会生在皇家,生与东宫,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想一想公主之路怎么走,就已经进入另外一个副本,名叫圈禁。
圈禁的路想要怎么走?刚到这里的时候她想过,发展种植家禽业,然后尽量自给自足,因为只要进来了根本没法子出去卖东西做生意,更不会有贵人上门扶持一家老小,就算她穿越前辈上身,这一身的才华恐怕也施展不了,这里空空如也,所谓土坡上也就几棵稀稀拉拉的毛树,别说什么野猪之类的,谷雨去砍柴几次连只兔子都没见过。至于逃走隐姓埋名什么的更不现实,只要她敢翻出围墙,分分钟变成刺猬,管你是公主还是妃子,只要触犯了旨意,死了都活该。肃肃自认没有神功护体,在东宫也没买过《如来神掌》,所以要想出去,自杀效率还高一点。
后来发现长史对她们不错,刺史貌似也是太子那一溜儿的,肃肃就想过反正她也不愁钱,只要看管的人是她爹的人,那以后用金米什么的换点物资总能活到长大吧。只可惜那样的愿望,在今日,也被打破了。可谓每次有了希望,老天都要打破一回,当真是玩她呢。
“守军的将领也换么?”肃肃挣扎道。
“据说是与卫郡交换刺史和守军。”谷雨的背都弓了起来。
“就不知道,这次来的又是什么人了。”肃肃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
谷雨双手成拳,声音有点抖道:“据说卫郡曾是先皇第十六子的封地,当年那位十六皇子是造反被擒,圈禁在卫郡,结果三年后一把大火,连带皇子和其家眷,全烧死了,死了四百多人。而这位守军将军只是被皇帝训斥罚了俸禄,之后连官位都没动。”
“看来,皇上对我爹还是不放心啊。”用这样狠辣的人守着她们这些老弱妇孺,就是为了逼迫太子显身,由此可见,皇帝并不相信太子死了,他更害怕太子哪一天突然举兵造反,她们就如同人质,哪怕这其中还有皇帝的亲孙女们,也不过是用来捏给太子看的砝码。
“殿下…”谷雨忍不住唤道。
肃肃重新坐回纺线机旁,慢慢摇着手柄,专心的仿佛什么都没想,等到棉线差点崩断,她才停下手道:“刺史呢?又是什么人?”
“年纪很轻,是当今八皇子的娘家表兄。”
所以说,皇家人都是渣!
皇帝那老头都绝情到这个地步了,太子与八皇子年纪差着其实不多,尤其中间兄弟还早夭两个,太子是皇帝老头稀里糊涂扶入的东宫,那八皇子就是全凭着一身的武艺夺得的兵权,几乎算是泡着苦水长大的孩子,他母妃早亡,据说死因与太子的母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谣传,毕竟元后死了,太子的老妈才是大赢家,总能拉点仇恨。可是都是妃子起家,太子和他老娘过的太过幸运,而八皇子就跟没人要的孩子似的,与太子相差太大。大概是太子让人实在看不过眼,八皇子又是个有能耐的,两人一直杠着,太子是傲气,白给几次热脸贴了冷屁股自然就扔到脑后了,八皇子又是个别扭的傲娇,觉着太子不讨好他,就是看不起他。于是两个都成年的老爷们,一闹就是好些年,就连肃肃与八皇子家的堂弟关系都不好。
这等着八皇子母妃家的人来当刺史,不说为了八皇子母妃死因的传言,就是为了八皇子她们以后都会没了好日子过。
就算知道这样的消息,肃肃也无能为力,她没有逆天的好运气,也没法发明炸药把整个圈禁地都炸为平地逃出生天,更不能挥挥手灵气溢出,从此走上修真的高大上路线,她只是个过了年才七岁的小屁孩,哪怕她再成熟,到底不过是多纺一些线,多学一学织布,将来最差也能混个温饱。
白雪融化,肃肃和圈禁地里的女人们相继开始忙碌起来,谷雨和太监们也整天泡在外头,似乎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了。纸包不住火,外出的小太监们很快就能发现军营的异常,这样的消息不需要刻意的传播,只要将疑问带回了圈禁地里,宫女们自己就能脑补,然后一层层的传给了自以为是还高人一等的嫔妃们。
“崔姐姐,您可不知道,如今那吴氏可是了不得呢,居然还让她同屋的人给她端茶倒水。”庄氏原来被封为良媛,按着规矩良悌以下是没人服侍的,她也是到了这里之后好久才适应,住的地方更是许多人挤在一起,但也亏得是多人在一处,不然那场大雪之后,恐怕就不止死侍房宫女那么简单了。
崔氏望了眼窗外的女儿,没将庄氏的话放在心上道:“就搁着从前,也不过是个承徽,她能把你怎么滴?”
“那可不一样了。”庄氏急道:“您也知道这刺史和守军将领都要跟着变动,换来的守军一旦卡死了进出,咱们可都活不下去了。”
“听你这意思,那吴氏与守军有什么门路?”崔氏这才扭过头,慎重道。
“可不是!”庄氏一扯帕子,身子微微靠前道:“她自己个儿说那守军里的一个偏将是她娘家亲戚。”
“这事儿可说不好。”崔氏半信半疑道。
“可万一是真的呢?咱们以后岂不是还要看她的脸色。”庄氏说完,不屑道:“不过一个县丞之女,顶了天了也不过是个承徽,做奉仪都是抬举她了。”
崔氏却在想这个吴氏的娘家,好像还真是在军中有人。
“她有说那偏将是她娘家什么人呢?”这同房的还是旁系的可是两回事,更别说指不定还是出了五服的亲戚。
庄氏摇摇头,咬着牙道:“她说的那么真,就算是同姓的她都能说出是亲娘舅的关系,谁知道是不是满嘴的花花。”
崔氏此时却在想,若真是如此,那这里头的局面会不会又要变了。
_(:з」∠)_连看守都换了,肃肃肿么办呢?又有个要跳出来作死的人了
谢谢鱼儿老板的打赏
第十七章
换守军说慢也慢,说快也快,慢的是这事儿是年后才有了确切的消息,快的是几乎一天之内,外头的守军就彻底换了一遍。几乎靠近围墙的人都能听见外头整齐的踏步声,还有隐隐传来的口号声,一批批从早到晚没有停歇。因为圈禁地里陆陆续续在年前就有了消息,所以这个所谓的年谁都没有过好,再加上冬日食材的缺乏,说是过年,还不如说是逃荒。就连肃肃这个做公主的,整桌年夜饭也不过多了盘鲜猪肉,其余的还是腊肉白菜为主,就更别提其他嫔妃宫女那里了,对于她们来说那就是惨不忍睹。
刘刺史和安长史要一同离任,离开前还来见了肃肃一面。两人的情绪都很沉重,尤其是安长史几次欲言又止,很是不舍的样子,瞧着肃肃原本就不踏实的心,更难过了。不过他们走之前除了确定了新守军将领是那个六亲不认的大将领原虎外,还提供了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这次换了刘刺史的新刺史姓唐,的确是八皇子母家的亲戚,但是并非八皇子母家本家,而是临近旁支。也就是说这位唐刺史到了梅都应该不会有意加害,但大家也别想着他能出手护上一护,顶多放在那里,不算多树一个敌人罢了。
“殿下,多保重。”安长史跟着刘刺史最后留下一句话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肃肃看着谷雨拎着的包裹,眼眶有点热,他们与太子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他们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谁也不是靠着太子提拔的,也许时至今日他们连太子的模样都没有见过,可就是为了这是太子曾经的封地,他们就自诩自己是太子的嫡系,哪怕自己被迫将要离开家乡还不忘她这个被太子遗忘到脑后的嫡女。这些银子虽然不多,可对于这个北方城市来说,已经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而对于肃肃来说,他们已算是仁至义尽,给什么都不如给银子,将来就算守军有所为难,恐怕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容易通融一二。
春天随着冬去慢慢而来,可肃肃周边的安定却随着刘刺史的离开慢慢远去。
新来的守军将领原虎压根没有进来拜见肃肃,而那位唐刺史除了刚来任职那一日进来简单的问候外,再不见踪影。再没有人进来教授女人们学习织布的技巧,更不会耐心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来探望女眷们的生活,新来的守军仿佛更为严格,简单而粗暴,食材更差,可要求交出的棉布数量却更多。渐渐的,宫女们再无力为嫔妃们缴纳棉布,她们自己都要为自己的口粮费心,哪有时间再为了争取一点脸面和钱财玩了命的织布。嫔妃们无法,位份低的也开始放低姿态,随着宫女们重新学习,位份高的则拿出更多的钱财雇佣更多的宫女为自己织布,以求能满足缴纳的数量。
“你说什么?”谷雨脾气一向温和,可这一次也忍不住高呵道。
“这又不是妾身说的。”对面站着的女子即便这般说,可那忍不住勾起的嘴角还是显出几分得意道:“殿下也是这圈禁地里的一份子,总也要负担一下吧。”
“殿下过了年才七岁,你让一个七岁的孩子自己织布负担生活所需?”谷雨往前走了两步逼问道。
虚岁已经十一的男孩子身量总是拔高了几分,吴氏到底也是小门户出来的女子,一见谷雨如此,心虚的后退了几步,可再一想自家亲戚,又挺起胸膛道:“殿下又不是从今年开始才学的织布,去年的时候她不就已经拿棉布换东西了么?”
“那是额外的,殿下还小,不过小打小闹,换点东西能够吃么?还是说你们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想欺辱皇家嫡女么?”谷雨气势丝毫不让,将公主身边贴身大太监的身份表现的格外到位。
吴氏恍惚,仿佛又见到了太子嫡姐宝寿公主跟前的大太监。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小的承徽,宝寿公主来东宫,她甚至只能低着头跪在一旁,连一个眼神都不能飘出去,否则就会被公主跟前的贴身大太监训斥。
“不…不过就是个阉人。”吴氏到底还是心里没底,只敢小声咒骂,脸色难看的她也没心思再炫耀什么,抬起下巴硬撑道:“这又不是妾身下的令,如果有什么,还请殿下去找守军吧。”
说完,根本不等肃肃遣退,就自顾自的先走了。
“殿下!”谷雨转头心急道。这又不比刘刺史在的时候,哪怕就算全用棉布换,数量也少的多,可肃肃根本就是个7岁未满的孩子,这让个这么小的孩子换口粮,简直是笑话。
“不过小人得志罢了。”吴氏的事情她早就听说了,崔氏有意无意从过年前就来报备过,还有前段时间谢氏被吴氏顶撞,哪怕谢氏发了脾气吴氏依旧是有恃无恐,就更别说宋氏被人家当面讥笑了一通,也只能忍气吞声。谁让人家吴氏的娘家有人是守军的偏将呢,不过…
“姑娘在想守军?”谷雨看肃肃有些神游,也平静下来,通透道。
肃肃点点头,把担忧坦白道:“原虎的态度很有可能就是皇帝老头的态度,可是我们都已经被圈禁了,还是帮无用的女人,又有什么值得皇帝老头这么折腾呢?他还怕养几百号人吃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