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她到乐得看着长姐嫁给那个人。
只是那个人的堂弟,她的小叔子…
相思晃晃脑袋,揪住张嬷嬷的衣裙,可怜兮兮的抬头道:“嬷嬷,我饿了。”
寻了大夫来,瞧了香看了病,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含羞草进入中原才不过几年的时间,了解它的人太少太少,再说混入香中点燃再加上别的看起来滋补的粉末,除非是个中高手,不然根本查不到根本。就连相思也是上辈子她那个小叔子手把手教她的。
没有把柄,没有证据,梅姨娘他们就是再闹也没用,孟二老爷和老太太压根就不相信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弄的到什么毒药,再说大夫只说孟桂芝怕是对什么过敏,或是小孩子家家前段时间遇到丧事情绪紧张所致,最后开了些无关痛痒的补药,便领了诊金潇洒而去。
孟桂芝的头发还是一缕一缕的往下掉,就算她不再用那个香,也会让她的脱发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到时候就算后头好了,他们也只是会以为是大夫的汤药起了作用。至于那些香…孟桂芝怕是这辈子都不敢用了。
看来有一段时间她那个讨厌的三妹妹是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重新换上一桌晚膳,相思坐在床边心情不错的用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何氏看相思可怜,或是之前两次接触,大房的姑娘们都觉着她容易相处,所以之后她们常常让人送了吃食过来,要么就邀她过去做客。期间孟若饴也厚着脸皮跟去过几次,只是每次都被冷落到一旁,无论是孟辛桐还是孟尘惜在性格上真称不上圆润可亲,于是见捞不到好处,又浪费时间,本就不容易沉住气的孟若饴终究是不愿去了,当然私下里的酸话总是不少的。
就在母亲好似赌气般的不理不睬,老太太与梅姨娘以及家中姐妹兄长的漠视,还有父亲若有似无的打探下,时间又往前滑过了一段,芙蓉那边终于有了结果。

第十九章

“你说什么?”相思正取了一只芍药准备插瓶,母亲不理后院事务,老太太又是个没成算的,梅姨娘因为孟桂芝的事情压根不会提,所以至今二房里还没来一位先生,女孩子们的功课早就落下了。好在她上辈子嫁人后学不少,这辈子身边还有个张嬷嬷。
芙蓉跪在地上,一脸倔强道:“奴婢想要去老爷跟前伺候。”
相思稳稳的用金剪子用力剪去一段花枝,发出咔嚓的脆响。
芙蓉身子一抖。
“如果张嬷嬷在,你知道你会是个什么下场…”相思将芍药稳稳的放入花瓶,艳丽的色彩娇嫩的花瓣,上面还沾染了滴滴露珠,亦如含春待放的少女。
芙蓉本是一怯,可随即想起前日老爷对她的花言巧语,不由底气十足,仰起头道:“奴婢是真心想要伺候老爷,姑娘为人子女必要孝顺,让奴婢过去正好也算代替姑娘尽孝。”
“尽孝?”相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回头看她道:“用你尽孝?你是过去当女儿还是奴婢?”
芙蓉被一个九岁的孩子用一种赤果果的眼神扫过,脸颊顿时涨的通红,嘴皮子也颤抖了起来。
“你可想过,若是你去了父亲身边,我母亲会如何想我?”相思提着剪子转过身走到芙蓉跟前,一双绣着猫儿戏蝶的绣鞋鞋面直直闯入芙蓉的眼底。
“奴婢…只是…”芙蓉额头上渗出一抹汗珠,“奴婢只是情不自禁!”
“你的朝明哥怎么办?”相思缓缓蹲了下来,晃着小巧的金剪子,甜甜的对着她笑道。
芙蓉血色尽褪,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可她很快便冷漠道:“奴婢与朝明只是平日里多说了几句话,还请他帮忙带了些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并无私情,还请姑娘明鉴!”
“哦?”相思歪着脑袋,额前的刘海顺着倾斜晃动起来,洁白的额头若隐若现,那双黑漆漆带着流光的眸子里满是怀疑。
芙蓉哪里敢认,就算两家私下已经说定,甚至朝明都送了定情信物,这时候她都决不能透露一星半点。不然,不说姑娘怎么看她,就是老爷知道了也就绝不会要她!
是,她是真心有点儿喜欢朝明哥的,可当初两人好上也是因为朝明是梅姨娘的娘家人,以后可以有个依靠,但如今老爷都看上她了,她就快要和梅姨娘平起平坐,又凭什么嫁给一个姨娘的亲戚,等她将来生了儿子,指不定这个家日后又是谁的。
她也是为了姑娘好,如今梅姨娘一家独大,大少爷如此得宠,若是她能有了儿子,姑娘日后不是还可以靠她么,她们主仆一场,就算她成了姑娘的小娘,她们要能联起手来,无论对谁都是天大的好处,不是么?
“姑娘可以找旁人问问,朝明就是给老爷跑腿的,若是奴婢与朝明有什么,老爷必定也会知晓。”芙蓉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时,相思似乎对这些都没兴趣了,她扶着桌子一点点站起来,动了动微微发麻的小腿,居高临下的问道:“那…我父亲是个什么意思,总不好我一个做女儿的随便塞人过去吧。”
芙蓉这才喜笑颜开道:“老爷自是应允的,只是,也是姑娘这个顾虑,奴婢在姑娘跟前伺候实在是好说不好听。但…有些事儿总是情难自禁,姑娘长大后也便明白了。老爷夹在太太与梅姨娘之前,心中苦闷,总要有人帮着排解。奴婢与老爷都是真心的!奴婢没有半点勉强…还望姑娘成全!”
情难自禁?相思差点没笑出声来,可不么?她爹对着她娘当初也是这句话哄到了手,之后又是梅姨娘,再然后将来还会有不少的女人,她上辈子的那个畜生丈夫,与她的长姐也是情难自禁,到让她成了恶人,结果成亲之后,丈夫又与他表妹情难自禁,甚至还要谋划毒害她,所以她很大方的送这两位相爱难分的情人一同去了黄泉路。
她爹还是老样子,就算勾搭了女人也不会敢作敢当,总要让那个女人自己跑出来挡在他的前头。成了,他享齐人之福,不成,他不过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是那个女人勾引他的,他不过逼不得已。
相思突然觉着很乏味,她还以为这一次能看到不同的结局,比如芙蓉坚守她与朝明之间的爱情,又比如她爹能有出息一次,自己跑来与她说,可惜啊,可惜,事情完全没有脱离她的计算。
好没劲!
“行了,我听不得这些,不然张嬷嬷可是要骂了。”相思重新回到案台,咔嚓咔嚓剪着花枝,随意道:“我不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但是你要去伺候我父亲,我也没必要拦着你。”
芙蓉欣喜若狂。
“不过…”相思嘟嘟嘴,不满道:“你也知道我院子里的情况,你若是走了,我这里就少个大丫头,木棉是个没用的,石榴又老实年纪还小,至于其他人都不堪大用。”
芙蓉只觉这话是夸她,仿佛相思院子里离了她,就再转不动了。
“我母亲最近还和我闹脾气,自然不可能再给我一个大丫头。”相思继续道:“那么你就要再还我一个大丫头。”
“这是自然,奴婢一定会和老爷说的。奴婢照顾姑娘那么多年,心里自然是向着姑娘的。”芙蓉毫不犹豫的答应道,这些日子她借着姑娘的名儿,晚上与老爷私会,老爷可什么都愿意由着她,不过一个大丫头怎么送不来?
“那好,只要你让我父亲将我母亲跟前的缠枝送来,你自然可以跟着我父亲过去。”相思眯起了眼睛,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插瓶。
“姑娘就放心好了,此事就交给奴婢。”芙蓉想也不想就应承下来,在她眼里,太太什么都不算,不过要太太身边一个丫头罢了,她还送给太太一个见老爷的机会呢!
“那我就满意了。”相思用帕子净了净手道。
芙蓉很快爬了起来,不怎么规矩的行了一礼,便又转身匆匆而去,那姿态好像下一刻就成了府里的姨娘,那是谁也不放在眼里。
“把这花瓶放到我寝室里。”相思走到榻前坐下歇脚。
石榴从多宝阁后走了出来,给相思行了一礼就将花瓶小心翼翼的取走了,什么都没问。
这若是换了个人,相思也不敢做这个交易,毕竟若是她爹强硬直接带走了芙蓉,她也没话说。可偏偏她爹是那样的性子,也正好让她称心如意,至于她娘…太太早就应该习惯了。
等着芙蓉走后,不过三天不到,缠枝就被太太打包急急吼吼的送了过来,相思才不管父亲又在母亲面前哄骗了什么,她只知道她想要的总是要夺到手的。
“奴婢缠枝,给姑娘请安。”
模样周正,清雅可人,若不是父亲刚得了芙蓉正新鲜,怕又会像上辈子一样起了邪念。
相思笑着跑过去,抱住缠枝的手,摇了摇道:“缠枝姐姐来了就好,日后总多一个人疼我了。”
缠枝本就被太太毫不留情的舍弃而感到难过,可此时再看二姑娘,那精致可爱的面容还有撒娇的语气,其实过来也没什么不好,二姑娘也是太太亲生的,她照顾姑娘与伺候太太也没什么区别。
心一软,缠枝牵起相思的手往屋里去,日后姑娘就是她的主子了。
随着芙蓉高调的带着行李去了外院,立秋的脚步悄悄的走近了。

第二十章

“这天儿到是古怪,刚到了立秋就是一场雨,接连下了好几天,整个暑气都没了,冷的让人发颤。”
缠枝小心的换下了竹门帘,又让石榴给换上稍厚一些可以挡风的布帘。
“京都与燕州原本就不同,寒得早些到不稀奇。”相思趴在窗台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屋里刚刚才开过窗户换过气,空气中仍旧留着冰冷的湿气。
“这可怎么好,东府大姑娘还邀了姑娘这两日去品南遥的花茶。”缠枝取了两只滚绣球的铜狮子挂在帘子下头,压住了帘子的底部,不让秋风钻进帘子的缝隙。
相思一笑,取了一把坚果放在手心里慢慢吃。别说是下雨了,就是下刀子她爹都会让她过去,他们从燕州到京都已经这么长时间,可她爹的差事还是悬着,还指着大房给她爹周旋,所以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亲近的机会。
等着帘子将将挂好,张嬷嬷走了进来,她提着食盒眉头微微皱起,甚至还在不经意间偷偷叹了口气。
相思转过头,发现了张嬷嬷极为细微的表情,再见那被提在张嬷嬷手里的食盒,心里了然。
是了,也是该这个时候了。
在她们还在燕州的时候,她年纪还小,那个时候永昌侯府就算与母亲不怎么来往,对她们这两个外孙女还是多有照顾的,再加上正院里那时候还有许多从侯府带来的下人。老太太与孟二老爷小人之心,就怕这些下人私下里还与侯府往来,所以对两个嫡女并没有太过苛责,甚至连侯府在逢年过节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礼物也多是用骗,还不敢以长辈的姿态强取豪夺,就怕侯府的人知晓了,亲自打上门来。
然而,渐渐的,母亲越来越不像话,还因着父亲的挑唆与永昌侯府大闹了一场,这让永昌侯府对她们母女三人失望之极,大约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彻底断了来往。
这辈子还好,她还有个张嬷嬷坐镇,上辈子她孤军奋战脾气又是那样不好,几乎从身体刚好一些,大房不再过问之后她的生活环境就开始一落千丈,只因为他们到了京都之后,永昌侯府竟是连上门问一声都没有,简直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父亲无视,母亲不理,家里又是老太太掌家,这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孟家二房的嫡女,只为父亲出去不那么难看,可背地里总有那样这样的不如意,其中膳食就是一样。
相思现在想想,她在出嫁前翻腾成那样大多也是因为绝望了,人活到那份上,名声算个什么?她也只能够庆幸家里老太太和庶长兄还没丧心病狂的想要弄死她们姐妹俩。
也是这个时候,让未满十岁的她懂得的钱的意义。
“约莫是近来下雨,所以采买不尽心。”张嬷嬷从食盒里拿出一叠叠明显很清淡的午膳放在桌子上,也就豆腐里有些肉沫。
还不错,至少不是前一日的隔夜菜。
相思并不愤怒,反而取了饭来,毫无怨言的用着。她的膳食都是如此,可见伺候她的人了。
“姑娘…”张嬷嬷眼眶有些红。
“反正大房也在守孝,咱们吃清淡点也是正理。”相思用勺子挖了些豆腐拌饭吃。
大房和二房分了家,孟二老爷若不是想要巴结大房,估计之前那二十七天的素孝他都不会守,更别提老太太与梅姨娘她们几位,哪能一日无荤?相思上辈子在后来还听过自家祖父的孝期,老太太偷偷用荤汤假装素汤拌饭吃的事情。对待自家的夫君尚且如此,更何况平日很少来往的大伯了。
也难怪相思自己上辈子在老太太和孟二老爷死的时候,喝酒吃肉了,还真是一家人。
压下嘴角的自嘲,相思大口吃着饭,她不想让张嬷嬷担心。
“我用好了,剩下的你们下去分分吧。”
张嬷嬷一看,桌上的菜除了那盘肉沫豆腐,其余的都几乎没动。
“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以用的那么少。”
相思擦擦嘴,又在石榴端来的水盆的净净手后,喝了口茶道:“饭都用了一大碗,哪里还少,嬷嬷还有缠枝石榴你们下去轮换着用膳吧,我看一会儿书。”
张嬷嬷没法,只能带着缠枝先下去,留着石榴先伺候着等会再换。
翻了两页纸,相思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即便这样的苦她能吃,可是长此以往总不是事儿,老太太做不出太绝的事情来,但克扣月银还有衣食住行那是绝对做的出来的,在这位老太太眼里,女儿都是赔钱货,将来薄薄一层嫁妆能嫁出去就行了。
她上辈子之所以有丰厚的嫁妆嫁去那死鬼家里,先是她外祖母之前给予她的东西不少,再一个就是她在秦嬷嬷的挑唆下,将所有的积蓄拿出去私底下放了印子钱,这个过程全程都是由秦嬷嬷操办的,开始的时候秦嬷嬷私底下还敢中饱私囊,后头等着她越来越有凶名,秦嬷嬷也就不敢了,以至于银子越存越多,后头都换成银票与外祖母曾经送来那些带着永昌侯府私印的东西,一箱一箱的去了陌府。
老太太那会儿咬碎了牙也没用,她嫁的是陌府,说起来还是他们高攀了,她爹那么好面子的人嫁妆当然不可能薄,而且那些带着永昌侯府私印的东西,若是流出去了,哪怕永昌侯府与关氏完全不来往了,估计也会找上门来。
说白了,老太太也就是欺软怕硬又喜欢贪小便宜还胆小的主儿。
这些旧事想起来,相思突然觉着自己最后那样的结局也不是不可预料的,要是她性格不强硬,对谁都满腹怀疑,秦嬷嬷指不定就偷偷拿了她的银子出去,最终她一分一厘都得不到,至于那些外祖家曾经送来的东西,要没有她差点没满处嚷嚷老太太想要抢她的东西,估计早一步就被全弄走了。
假如她什么都没有进了陌府,那结局又会如何?
相思摇摇头,恐怕还活不到她上辈子那个寿数。
所以钱果然是个好东西,不是么?
这辈子印子钱是不成了,上辈子后头这事儿被扯出来,要不是那个男人出手帮了她一把,估计她都得折进去。
那么这辈子她想要来钱的途径就变得格外稀少,毕竟她才只有九岁,出去开店太不现实也没有人手,若是闹出来暴露了,不说她的名声,就她挣的那些钱估计就只能进了老太太的荷包。
“石榴,今儿什么日子了?”相思侧过看,看着往香炉里放香片的石榴。
石榴立刻道:“立秋刚过,今儿七月初八。”
相思闭上眼睛,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外头张嬷嬷进来换了石榴出去用膳,她才缓缓张开眼睛。
上天当真不至于让她走投无路,想要银子一明一暗有两条路走,若是运气好了,她两样兼收,若是运气不好她顶多赚的少些。
“嬷嬷,我还有多少存银?”相思撑着下巴问道。
张嬷嬷将她一切打理的很好,也不像秦嬷嬷喜欢小偷小摸,所以很快便坦然道:“除了当初侯府送来的那匣子玉兔拜月的金条外,还有大概百十来两。”
玉兔拜月是当年侯府送来中秋节的节礼,不大的一盒子全当是给相思玩儿的,后来老太太也要过,都被相思的坏脾气给顶回去了,所以直到嫁人,这金条也都还在。这辈子相思也没想动用。
“留下二十两,剩下八十两给我收起来,后头我有用。”相思怕张嬷嬷以为她要乱花,赶紧又道:“大房的大姐姐私下要挣嫁妆钱,她看着我合眼缘,就想着拉我一把。”
张嬷嬷见着越发懂事的相思,眼眶越发热了,再也没多问别的,只转身进去准备银子去了。
相思从笸箩里取出一只绣好了青竹的笔袋,轻轻摸着上头的花纹。她对张嬷嬷说了谎话,她这些钱并不是要给孟辛桐的,而是准备留给即将一时手紧的大房长兄孟霍然。
以孟霍然的人品,她相信只要三个月她就能得到不错的回报,到时候她到要试试看她的好名声能不能用钱买出来!

第二十一章

天边黑压压一片,偶有雷电闪过,乌云凝结出的雨滴顺着屋檐往下落,在青石阶梯上蜿蜒成一条细细的水流,水流默默的流淌着,带着丝丝波纹,最终没入青石板的缝隙里与黑暗的泥土融为一体。
青石板上突然出现一双墨黑绣着青纹的布靴,靴子在青石板上站了好一会儿,待到鞋面微湿,靴子的主人才快步走到了石阶下。
“少爷,今儿天气实在不好,您还要出去么?”
孟霍然身后跟着个小厮,小心的给他披上绒布的披风,披风的领口上绣着压蓝边儿的麒麟纹,挺挺的“捧住”孟霍然消瘦的尖下巴。
“都是约好了的,总不能爽约,再说他们也要从家里出去,人家都不怕我怕什么?”孟霍然抬头看了看天,刚刚还是大雨,这会子乌云已经薄了,雨势也在慢慢变小。
“咱们少爷怕什么,就算下了水那也是江中小白龙,不过一点子雨罢了!”孟霍然身后的帘子打开,一个穿着随从服侍的少年狗腿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托着个匣子。
靴子上绣青纹的男子扶了扶腰间的长刀,白了那随从一眼,暗啐道:“马屁精!”
“金来、天佑随我去,兴贵留在家里吧。”孟霍然说完就下了阶梯。
金来立刻从兴贵手里接过伞给孟霍然撑了起来。
“哎!少爷,小心脚下。”马屁精天佑跟在孟霍然身后,全然不顾半边身子已经沾了雨。
金来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又让小厮兴贵给这货加了把伞,主仆三人从青石板路一路往外,听到后院门外才上了马车往城南方向去了。
福井堂是京都城南一家大约有三百年历史的老私房菜馆儿,这里表面上看起来就如同一套老的古宅院,地处偏僻周围几乎没几家邻居,平日里来往的客人也屈指可数,老宅院门口常常挂着一串儿金铃,这些金铃相互串联都是活扣,且有大有小各不相同。据说这些金铃代表着宅院里可供客人用膳的小院,大的金铃自然是大些的院落,而小的则是偏僻一些面积较小的院落。
每日都有仆人会早早蹲在福井堂门口,只要门口的金铃没有挂满五个,那就代表还有空位,若是满了,就要蹲守一天等着里头的人将金铃下了,他们好第一时间约下空位。
传说福井堂在五百年前只是一口甜水井,是个厨子为了自己年老的母亲请人专门在自家的后院里打出来的,可谁知道这井水不但透亮清甜做起菜来也格外美味,慢慢的厨子不再出门做工,而是待在家里开了间膳房,一日日一代代,到了三百年前厨子家已经富裕到可以建立这么大一片的宅院。
姑且不说这个传说靠不靠谱,但福井堂这个名字也确实让人有所遐想,再加上三百年来哪怕京都曾经有过兵荒马乱的时候,它也依旧屹立不倒静静的等待着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客人们。
这是间连皇帝都要预约的私房菜馆儿。
“可算是来了!”马车堪堪停在小院门口,里头的人就不顾大雨跑了出来。
孟霍然从容的踩在湿润的石板上,金来立刻就在旁边撑起了伞。
“晋元瞧着到比往日要憔悴了一些。”孟霍然笑着与庄晋元身后的几位行了一礼道:“大哥、付小将军、谭公子…”
“你不知道,我都快烦死了,若不是说好出来和你们聊聊天,我爹娘怕是不肯放我出来。”庄晋元两手相贴,广袖垂直潇洒的回了一礼道。
“外头雨太大了,咱们还是里边儿聊吧。”诚平伯府上的大少爷孟博良上前拉了孟霍然就往里头走。
一进门,按照往日惯例,孟霍然直接让身边的随从都去了旁边的小厢房,他则径直走到以往他常坐的位置上。
“哎呀,果然还是这间屋子深得我心啊!”庄晋元一进来就坐在椅子上歪着身子大呼道:“你们不知道,上次我和我爹去了落日院,那地方大归大,可是拘谨的厉害,不好玩儿,一点儿都不好玩。”
“你这个世子爷当然要去那种高贵的院落,与咱们这些人聚在福井堂最小的院落里,可是委屈了世子爷。”孟博良给孟霍然倒了杯茶,玩笑的调侃道。
“大哥!你要不要这么欺负我啊,我最近都够惨了!”庄晋元哀嚎一声捂住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