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嘴里呜呜吼着,表情很是扭曲,他努力睁开眼睛,那双泛黄浑浊的眼珠子看向自己的长子,竟是染上些许泪意来。
甄氏擦了擦眼泪,道:“大郎,你走近些让你父亲看看你吧。他如今说不出话,却能听见。”
蒋夫子神色复杂的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男人,记忆中那个神色飞扬的男人,如今也不过如此模样。蒋夫子觉得,此刻自己的心竟然并没有那么多的恨,有的只是平静。这个男人,纵使曾经风光无限,现在也不过是濒临死亡边缘。
蒋夫子走上前去,道:“确实没想到,你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在你逐我出府后,我便改随了母姓。我与你们周家,再没有半点瓜葛。你欠我们的,就当一笔勾销。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姓蒋,不姓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周大人显得很激动,奈何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吼叫。
甄氏哭着道:“周郎,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蒋夫子道:“看也看了,话也说了,蒋某就此告辞。”
蒋夫子直接出了房门,去寻自己的妻子。
甄氏把周郎的情绪安抚下来后,道:“你好好养病,我去招呼大郎他们。你们之间的心结,为妻替你担当。毕竟血浓于水,大郎他只是一时想开。”
☆、尾声(4)
柳氏来到花厅,领她来的妈妈姓许,只见许妈妈一边吩咐下人去将瓜果点心端来,一边陪着柳氏说笑。
许妈妈一边说着自家老爷如今如何的病重,家中又是多么艰难,继而又说起在外头飘荡多年的大郎,说他生母早逝,太太是如何将他视为己出,待他大了,还积极给他说亲,奈何大郎运道不好,前几位女郎竟是无福的,还未过门便去了,又说大郎受此打击,竟然离家出走,家里这些年为找回大郎,不知是费了多少心思,这番话说得是肝藏寸断,若是不明真相者还真会被许妈妈这番话说得泪眼迷蒙不可。
柳氏在心头把这家子颠倒黑白的举动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做出一番伤心不已的样子,怕做得不真被她瞧出一二,拿着帕子假装擦着眼睛,嘴里却说道:“竟有这般缘故,郎君真是可怜。本是世家子弟,这些年却甘愿过那般贫苦生活…”
说罢假装哭嚎几声,这会儿子这眼睛被她死命揉着,已是双眼泛红。
那许妈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越发不把眼前的女人放在眼里。然却走上几步,劝道:“大奶奶切莫伤心,横竖如今大郎已经回京。大奶奶是有了身子的人,可不能大悲。”
柳氏便依言住了嘴,擦了擦眼睛。许妈妈见她面色怅然,又有些怯怯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许妈妈心道这村姑一瞧就是个好拿捏的,即便大郎再如何要强,若是太太拿住了这村妇,还怕大郎不搭理咱周家不成?
许妈妈面上隐隐带着些许得意,又问起柳氏两人的生活。柳氏道:“庄户人家,不过扒家中几亩地罢了。幸得夫子在村里教学,倒也是份好差。说不上生活富足,倒也能护得全家温饱。盖了两三间瓦房,喂些许牲畜,日子过得也和美。当然,比不得京中富贵。”
许妈妈脸上带着笑,道:“瞧大奶奶说得,没得打趣妈妈。咱家大郎把生意都做到京城了,可是很能干的。”
柳氏心里一紧,面上惊讶道:“咦…竟有这事?莫不是妈妈弄错了,这些年我与夫君住在乡下,可没听说夫君在做买卖什么的。若不然,咱家早早就搬到镇上了,郎君可是说过等以后攒够了钱,要买个大房子。”
柳氏说完有些羞怯的笑了笑,许妈妈心里暗想果真是农妇,连话都听不懂,真真是四季豆不进油盐!
许妈妈又笑着给柳氏介绍了家中其他几位主人,柳氏听闻甄氏所出的两位郎君竟然都做了官儿,不由睁大了眼,不住恭喜,言行里流露出满满的羡慕。
许妈妈见她如此,心下畅快,不由多说了几句。在柳氏刻意奉承下,两人说得很是投机,倒也其乐融融。
柳氏秉承少说多听多拍马屁的方针,还真从这许妈妈嘴里探听出不少事情来。
却说蒋夫子离开那院子,便直接去接柳氏,还未走近,便听见那花厅里传来一阵笑声,其中可不就有妻子的闷笑声来。蒋夫子眉头舒缓了片刻,先前有些阴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蒋夫子走进房门,见妻子笑意盈盈地坐在那里,旁边茶几上摆放的果子茶水点心也是纹丝不动,蒋夫子心里松了口气儿。
柳氏一见着他,赶忙站起身就小跑着到他身边。蒋夫子拿她没办法,瞅了她一大眼,她也只管嘻嘻傻笑。
许妈妈满脸堆笑道:“大郎来了,前些日子太太知晓大郎要回京,早命人把东院收拾了出来。舟车劳顿,大郎和大奶奶便先去休息片刻…”
没成想蒋夫子压根就不理会她,只顾着对那妇人道:“待了这么久,你也该饿了,这京里可有不少好去处,我待会儿便带你去。”
一说到吃,柳氏就觉得浑身饥肠辘辘,她如今怀着孕,食量确实大了许多,但又怕吃得过猛,以后生孩子时自己遭罪,平日里除了合理搭配饮食,坚决奉行少吃多餐制,绝对不敢多吃乱吃。
这周家虽是上了几碟子造型别致的点心,然知晓这家子和夫君水火不容的关系,柳氏又哪里敢吃,便是上的茶水也装着样子抿了抿杯沿,是一口也未曾沾染,便一直跟许婆子说话,又刻意奉承,生怕两人一歇下来这婆子便劝她吃东西。
许妈妈面庞涨红,作为夫人的陪嫁,深得夫人重用,许妈妈在周府很是有脸面,便是小郎们见着她也给她几分面子。眼前的大郎,竟然把她当空气,许妈妈一口气憋在心里快内伤。暗道这小兔崽子当初还不是任由人戳捏的主儿,这会儿摆什么谱!
许妈妈压下心里的火,知晓事关重大,不能坏了夫人的算计。许妈妈又道:“大郎,大少奶奶如今怀了身子,仔细身子要紧。那外头的吃食,可不能随便吃。不若大郎和大奶奶先稍事休息,老身马上去厨房安排整治吃食来。”
蒋夫子瞥了她一眼,这老虔婆,惯会偷巧卖乖,昔年他母子二人在这老婆子手里吃了多少闷亏。蒋夫子淡淡道:“什么大郎,大奶奶,莫要说错话。”
蒋夫子携了柳氏的手便要带她离开,许妈妈见留不住人,急得不行。匆匆跟着两人,在身后一个劲儿的劝说。
甄氏宽慰了丈夫几句,就急急出来寻大郎夫妻二人。
走到半路,便见许妈妈跟在两人身后,一直开口挽留两人。甄氏轻皱了下眉头,立马迎上去。
甄氏看着两人,问道:“大郎,你们这是…”
许妈妈忙道:“太太,大郎和大奶奶执意要走,老奴嘴笨,挽留不下,还望太太原谅则个…”
一边说着也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糊了一脸。看得柳氏莫名其妙,又佩服这人机灵。
甄氏看向大郎,见他不理睬她,又看向柳氏,眼泪就在眼睛里打着转儿,偏偏又使命忍着不让掉落下来。这动作若是个柔美娇弱的年轻姑娘做起来,也算惹人怜惜,偏偏甄氏五十多岁的人了,这样子做出来,碜人得紧。柳氏赶忙敛下眼眸,看着面前的空地,实在不忍瞧见那幅惨不忍睹的模样。
甄氏道:“许妈妈,这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我知大郎对我有很多误会,以前的事情,确实有很多我做得不够好。可如今你爹病重在床,他是盼着咱们一家人团聚。大郎,看着这血脉相承的份上,好歹让你爹最后这段日子走得安息吧。”
蒋父子冷冷看了她一眼,道:“以前的事情,你若要几分脸面,就闷在心里自己知晓。如今我姓蒋,周夫人莫要忘了!周大人现如今还没去呢,周夫人这话说得还真是让周大人寒心。”
甄氏赶忙道:“我知大郎对我成见之深,我也没法辩解。大郎媳妇儿,咱们家的事情,稍微几句话也扯不清楚。我对你们是真心实意,大郎媳妇你帮着劝劝大郎,如今他爹病着,就算以往有些什么误解,在这生死关头,也该稍微放放。虽说当年大郎他爹确实做过错事,可在外人眼里头,大郎也是他爹的至亲骨肉,这节骨眼儿上若是给人落下话柄,反倒是不美。”
蒋夫子咬牙道:“你敢威胁我?”
甄氏忙摇头,道:“大郎,我不是这意思。你这么些年不在家,外头的人都以为你回来奔丧,你说你们这么走了,让旁的人怎么看。他们,毕竟不清楚咱家的事儿。再则,大郎,三郎这些年可一直记挂着你,这次回来,旁的不说,好歹和三郎见上一面,也不枉你们兄弟一场。”
听见甄氏提起三郎,蒋夫子这气慢慢也就消了。这个家里,若说哪个还让他有那么一丝念想,便是三郎了吧。甄氏和周大人当年停妻另取,又打压原配,将他母子二人逼到那般尴尬境地,却又无可奈何。这两口子虽是黑心肝的人,所出的第二子却是个明理的,虽比蒋夫子小了六七岁的,然自小竟很黏他,少时他在府里过得艰难,那小小的孩子,竟知道帮他。
最开始,他也对那孩子没好感,对他冷言冷语,但那孩子仍然很黏他,渐渐的,他对那孩子也放下些许戒心,还曾指导他的学业。
那年做父亲的那人要把他逐出去,三郎又是求又是跪,把自个儿倒折腾得病了个把月,虽说仍旧没能改变周大人的想法。临去前,三郎偷偷将自己攒下的两百两银子,一股脑给了蒋夫子,言道不管怎么样,他仍然认他做兄长。
在后来那些年,两人也来往过几封书信,知晓他定了亲,后来又中了举。蒋夫子见他过得好,待他大婚时,曾经托人给他送过贺礼。再后来,他再没回过三郎一封书信,两人便渐渐断了联系,蒋夫子往常想,他们之间隔着的仇恨,趁还没深入骨髓,念着三郎的那份好,彼此就当从未认识过就好。
甄氏眼见大郎的脸色缓和起来,心里也止不住的想,如今这家里,还能让大郎稍微有些牵挂的,便是三郎了吧。
甄氏对自己的第二子,心情也是复杂的。三郎对自己嫡亲的二哥不大亲近,对大郎竟是掏心掏肺的好,甄氏与那对母子间的关系本就不好,说是仇人也不为过,做儿子的竟然向着外人,甄氏这心里如何能平静。她使了很多劲儿,想把三郎拉向自己这边,奈何自己这儿子竟然还说她的不是来,甄氏当年被气得不少。就算后来总算是如了自己的意,这个家里,再也没有那对碍眼的母子,可每每三郎用那种针刺般的眼神看向她,甄氏心里也很不快活,是以对三郎也没对二郎那般上心。
这些年,每每有什么好的缺,甄氏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二郎,为了二郎如今从六品的官职,甄氏使了不少劲儿。而三郎,从他领差事到如今,恍然已快十年,不过是从九品挪到八品的官职。可那孩子从来不说这些,没抱怨,也没所求,回想这些年对三郎的忽视,而如今为了周家的体面,唯一能借的不过是三郎那点儿脸面,甄氏这会儿子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柳氏见丈夫面容缓和不少,知晓这三郎对丈夫而言,应是有几分情谊在。柳氏道:“夫君,不若咱晚间就在府里吃顿饭,你也好和三叔说说话。”
甄氏生怕他们反悔,赶忙道:“这就好,许妈妈你快去厨房吩咐晚上多做几个菜。”
蒋父子看了她一眼,虽是心里还有些想法,可对三郎,他总归是恨不下心来。
☆、第 64 章
毕竟是孕妇,柳氏也有些累了,便去小院里歇息。甄氏见大郎脸色虽然仍旧不太好,只到底是留住他了。
大郎夫妻二人离开,甄氏也有些乏了,便随许妈妈一并回了院子。早有伺候的丫头走上前来,给甄氏端茶递水,揉捏肩膀了。
甄氏歇了几息的功夫,便挥挥手让小丫头离开。甄氏这才看向许妈妈,说道:“今儿你瞧着,大郎夫妇是什么个态度?大郎如今,对咱们家成见之深,若非看稍微还看顾看顾三郎的面子,今日只怕是佛手而去!”
许妈妈道:“太太多虑了,只要大郎如今还顾念着这份情谊,再不济,也不会太过火。毕竟,在外人眼里,大郎可是姓周。太太莫不让外头的人都知晓太太为了大人,如今寻回了大郎。如此这般,太太便占了理儿,以后大郎任他如何,想在这京中呆下去,也得顾及脸面。再怎么说,太太明面上可是他嫡母!”
甄氏摇了摇头,道:“早知现在,当初就不该顺水推舟。郎君虽是对不住我,到底也没让我吃亏。当年的事儿,许妈妈你是知晓的,其中内情先不说,那族谱上可真真是除了大郎的名儿。”
许妈妈赶紧道:“太太,这事儿咱们不说,死咬住昔年大人没逐他出府,他又能耐何?毕竟这事儿,族里又没公示,只要族长不出这头,还不是任我们说的。”
甄氏叹了口气儿,想起当年心里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儿,为了出这口恶气,暗里没少给那对母子下套。当年大郎惹得郎君大怒,郎君虽说是要逐了这孽子,到底也只是嘴上说说,若不是她在其中颠倒事非,当日郎君也不会真的狠下心肠逐了他。但又怕旁的人说她这做嫡母的苛待庶子,容不下人的恶名,此事儿不过是暗中悄悄进行,对周氏族人而言,郎君当年做着京官,周氏族人们很奉承他。但驱逐子嗣,照理也是得开宗公示的大事儿,甄氏为了自己的名声,又谎称为了郎君的前途,此事不可大张旗鼓地进行。是以夫妻两人买通了族长,许了诸多好处,才得以办成此事。
哪里想得到如今家中遭逢大难,偏偏讨人嫌的便宜儿子还身家丰厚,甄氏心里也是千般滋味在心头,很不好受。
许妈妈道:“太太,我瞧大郎对那女人不错,咱何不从这里下手。到底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刚才在厅房,我瞧她不住四下瞧着咱家的摆设,老奴多嘴,说了些咱们府里的事情,我瞧她似是全信了。到底太太是她婆婆,晾她也不敢拿大。”
甄氏惊道:“你真与她说了咱家的事情?”
许妈妈捂着嘴笑道:“我的好太太,您就放心好了。我挑的都是好话,只怕是她到现在还想着太太为了大郎花了多少心血呢。我瞧着她是信了,再则说了,庄户人家,能有多大见识,我听她之言,大郎在京中置办产业之事压根就不知晓。如此说来,大郎对她也不见得多喜爱,不过是如今肚子里有了块肉,母凭子贵,才得了大郎的青睐。就说她那长相,在乡下算是出挑,可在咱京城,比她强的不知多了多少。便是当年太太您给大郎的那位,那模样也比她强。”
官宦人家的子弟,虽是看中学识,然男子十四五岁时当家主母便会安排个通房,让他们知晓人事儿。甄氏生的长子与大郎相差还不到两岁,甄氏当年给两个挑选通房时,便专门选了漂亮的美婢送到大郎房里,这半大的小子,还是少年心性,又除识情/事,当然乐呵不得。甄氏当年便想若是大郎就此迷上女色,耽搁了课业,以后哪里还比得上自己儿子。为此,甄氏给自己儿子挑选的女子,不过是小家碧玉,模样齐整罢了,还常常敲打那女子,不可带坏她儿子。可惜事以愿为,倒是自家亲生儿不理解她这当母亲的苦心,还找她闹了几回,也不知是不是那时种下的因,等二郎娶了妻后,专喜欢那些长相妖娆的女子,二郎一房,夫妻多有不睦自是不提。
甄氏缓了缓神色,说道:“话虽说如此,可你瞧大郎与咱们的关系,即便我赐几个婢女给他,他也不会收用。”
许妈妈道:“太太,咱何必在大郎跟前表这意?如今他们夫妻二人住下,我瞧她身边不过带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婢女。太太只销说是为了照顾那女人,为此再找个年岁大些的婆子,如此掩人耳目。都是青葱样的丫头,只晓咱们提点几句,如今那女人又不能伺候大郎,只要给她们机会,我就不信娇滴滴的姑娘家送上门来,大郎还往外推的。”
甄氏点了点头,道:“这话虽是有理,且容我想想…”
许妈妈见甄氏惊疑不定,又道:“太太,如今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太太是知晓的。前些日子,二郎的事情…如今可是犹疑不得了,若是不筹了银子不上去,二郎的前途可就毁了…”
甄氏一听许妈妈提起这事儿,便坚定了决心,道:“此事儿就照这般做,横竖肚子里那块肉,生不生得下来还是未知!”
许妈妈抖了下眉毛,飞快的敛了眼色。这些年,周大人身边也有几房姨娘,更别说通房了,这么些年,可周大人除了大郎,到如今也不过只得两位庶子,还都不成气候。
甄氏的长子如今在户部任职,也算是个实差,平日里也有不少好处。自去岁因修缮行宫,匠人们却没得到银子,与官家理论,引发了流血事故,牵扯出大笔亏空。今上恼怒不已,责令整顿吏治,各部门从头到尾清理一遍,这些时日闹得是人心惶惶,多少人因此被革职下狱见了阎王。
如今户部正在整顿,长子前些日子便求到自己跟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完了,才知他这些年竟然也贪了万两银子,可这不孝子不是把这银子自己花用,便是用在了女人身上,她这做母亲的是半点银子都未曾见过。甄氏被气得吐血,可到底是自己亲生儿,舍不得他为此丢官下狱。甄氏为此私下悄悄变卖产业,任她再怎么精打细算,到如今,也还有三四千两银子的缺口,急得她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如今知晓大郎上门,不管用何种手段,定要从他手里拔下几根毛来。
却不知蒋夫子夫妻二人对他们早有防备,因那许妈妈三五句不离银子,明里暗里打听丈夫的家财。柳氏仗着自己是无知村妇,胡扯一通,糊弄过去。这下两人独处,柳氏当然是把自己得到的情况说与他听。
蒋夫子冷笑道:“想要我的银子,端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了!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便是三郎在此,也别怪我手下无情。大娘,这些事情,为夫自会处理。你莫担心,却也不可掉以轻心,那女人,在我这儿讨不了好,接下来,怕是就要来寻你了。有任何事情,你只管推到我身上,她没那脸在你面前摆长辈的谱!”
柳氏笑道:“我省得的,横竖在外人眼里我就是村妇。这村妇嘛,撒泼打浑就是理直气壮!到时候没得把她气得肝疼。”
☆、尾声(6)
今日周家的两位郎君都在上差,早有小厮前去衙门等待。说来也巧,二郎媳妇带着孩子们去庄子里小住,三郎媳妇带着礼物回娘家给老母亲过寿,是以如今家中除了甄氏,还真未有其他女主人。
周三郎下了衙门,见自家仆从在等他,忙问他所谓何事?小厮禀明了三郎,说是大郎一家如今回来了。周三郎恍惚了下,马上脸上便带着笑意,说道:“原是大哥回来了,好,好,我得赶紧回去。”
说完便火急火燎的往回奔。
至于周二郎,这段日子过得担惊受怕,心下戚戚焉。今日本就与同僚邀约同去喝酒,听见小厮说大郎回来了,周二郎摆了摆手,问道:“三弟那儿可有人去通知了?”
周府的小厮道:“有的,有的,小的来寻二郎,牛家的小子便去寻三郎。”
周三郎撇了撇两片八字胡,对小厮说道:“今日却是不巧,我与同僚有约,还有正事相商。你且回去禀告了太太。”
说完也不再理会他,便招呼了同僚走一块儿。
且说周三郎这边火急火燎跑回去寻离家多年的大哥,心里甭提是多雀跃。他如今虽说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平日里最是稳重自持的人,这会儿也不过像个孩子似的,满脸的欢喜是挡也挡不住。
早有小厮儿前来禀报,说是三郎回来了。蒋夫子面儿也带着淡淡的笑意,嘱咐两个丫头照顾好柳氏,又让柳氏多休息,这才抬脚去寻三郎说话。
三郎一到家,便被他母亲叫住,三郎颇有些诧异,然还是恭敬地叫了声母亲。甄氏道:“三郎总算回来了。你二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回不来。待会儿你多陪陪你大哥。”
周三郎心里对二哥有些意见,明知道大哥回来,说什么有事情要处理,明显就是借口。可既然他娘都这么说了,周三郎也不好意思多说些什么,只道:“娘,我知晓的。二哥是做大事的人,咱们兄弟都是自家人,能理解的。大哥歇在哪个院儿?儿子去寻他。”
甄氏赶忙拉住儿子,说道:“我已派人去告知大郎了,你切莫无状。你大哥夫妻俩在,你这无端过去,甚是无理。”
周三郎又是惊讶,又是高兴,道:“大哥已经娶了妻子?这是何时的事情,竟都不给弟弟来个信儿,真是该罚!哎呀,大哥既然已经娶了妻,侄儿侄女们怕是也大了,我这当长辈的竟没备份见面礼,这可如何是好…”
甄氏笑道:“你莫急,大郎他娘子才有身子,孩子还未出生。”
周三郎面容僵了僵,有些懊恼道:“这…这样啊…”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便见蒋夫子在小厮的带领下过来。周三郎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撇下自己老娘,赶忙几步走上前去,嘴里一边道:“大哥,大哥…真的是你。大哥总算是回来了…”
蒋夫子离家时,三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今一晃眼,已经长成有担当的大男人了,蒋夫子看着他,心里也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