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一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不就是例行的考试吗?每年都要来一次,坐哪儿都无所谓啦”
七公主恨恨地看着她:“你当然不同了,全大陆闻名的苏才女,哪怕考卷上一个字都不写,国子监也会让你拿甲等。”
“是吗?”苏一一眨了眨眼睛,“那我还来干什么?”
“十年磨一剑,检验自己的时候到了,快走吧,再磨下去,就真的只能坐最后那两张的位置了。”
“后面更自在,我喜欢。大不了我交白卷,反正不会让我落到乙等的。”苏一一笑嘻嘻道。
七公主无语地拉着她的手,坐到了靠后的两个座位上。幸好,她们来得不算最晚,身后还剩下好几张位置。
“看来,有人比我还沉得住气啊”苏一一自言自语。
“他们都是没有希望拿甲等的,所以坐哪里都无所谓了。”七公主解释着。
“哦。”苏一一随口答应了一声,手指尖在桌上比划着。
这一次考试结束以后,她就要从国子监毕业了。五年的时间,显然很漫长。她微微地眯了眼睛,没有在意发下来的卷子。尽管这里并不是她想要留下的地方,但离开的时候,还是不免会觉得留恋。
她慢慢地把墨磨开,心不在焉地在卷子上答题。国子监的考试有点像后世的高考,有两个巡场的考官,苏一一看着他们锐利的眼神,就知道对付起作弊的学生来,经验极其丰富。
题目出得有点儿难度,难怪在甲班折戟的学子,数不胜数。
七公主咬着笔杆,在冥思苦想。苏一一收回了目光,盯着卷子上的题目,悬腕握笔,几乎没有任何的滞涩,行云流水般地完成了所有的考试。
“你说我会不会只拿到乙等啊?”七公主一走出考场,就紧张地握住了苏一一的胳膊。
“奇了,你不是很喜欢留在国子监吗?如果拿不到甲等,正好还可以再留一年,我还以为你正中下怀呢”苏一一诧异地问。
“拿个乙等回去,还不被人笑死吗?”七公主愤愤然地哼了一声,“再说,你都走了,我独个儿留在这里做什么?方流珠…嗯,虽然我很不喜欢她,但想必以她的本事,也能拿个甲等的,如果就我一个拿了乙等,我…我就不要活了”
“生命诚可贵,可别有轻生的念头”苏一一没有什么诚意地劝解了一句,“方流珠啊…”
她的唇角勾了起来,在北刘下毒的账还没有来得及跟她算呢倒不是苏一一有多么大度,只不过这小半年来,一一制药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她身兼数职,既要写剧本,又要管排红,还要给姑娘们说戏。总而言之,从编剧到导游,再到制片人,她一个人几乎全包了。国子监的课上得也很不尽心,好在她被许子敏逼着用了两个月的功,程度早就远超同侪,学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饶是如此,天天也忙得连轴似地转。要不是有小香猪这个秘密武器,苏一一觉得自己早就被累得垮了。
不过,效果也是极其明显的。一一销金楼的戏楼,天天人满为患。每出新戏,便会出现一票难求的盛况。尤其是那些位置上佳的票,苏一一连翻了几个跟头,还有人赶着把银子送来。如果到了南陈演上这么几出,不知道又会是怎么样的盛况空前呢?她越想越得意,对于手头才刚刚开篇的大戏《红楼梦》,信心就更足了。
“依依。”姬流夜的声音,在静夜里听起来,有一种金属的质感。
“嗯。”苏一一把手里的宣纸揉成了一团,想了想又打开,用铅笔在一侧添了几行字。
“你赚的银子还不够么?天天拼了命地写本子,何苦来?”姬流夜的气息越来越近,修长的十指伸过来,一半握住了她的铅笔,一半则扶住她的肩头。
“哎呀,我刚想到一句词儿: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苏一一嘟着嘴,又从他的掌中夺下了铅笔,把这句词添在一边,“这词有点直白了,不过更容易让人理解,还是就这句罢。”
“你就要毕业了。”姬流夜没有再试图抢下她的笔,立于她的身后,幽幽地叹息。
“嗯。”苏一一还在为《红楼梦》里的两句唱词烦恼,他泛泛地问,她也就泛泛地答。
“我已经尽力,可是父皇坚持,仍要你去做他的秉笔女官。”
“做就做呗,谁怕谁呢”苏一一不以为然,忽地喜上眉梢,终于把那两句唱词想出了个大概,忙忙地记在一边,忽然醒悟过来,手里的铅笔差点就这么甩到他的脸上,“你说什么?”
姬流夜苦笑:“秉笔女官,非你莫属。”
苏一一瞪视着他:“你答应替我回绝了的。”
“是啊,可是父皇…他不答应。”姬流夜苦笑。
“为什么?我都说了,我不是那块料儿对于朝廷上的事,我一个头都能胀成两个大”苏一一握着拳头,在他的眼前舞了两舞。
姬流夜苦笑:“我托了许多人去,但似乎父皇这回铁了心,要给你这个盛典才女一个应得的待遇。”
苏一一几乎吐血:“这待遇,我不要也罢。”
“可是,要做给天下人看。”
“那是以我的自由为代价的”苏一一愤怒,“姬流夜,你太不守信用了,明明答应了我的,害我老神在在地就等着你替我解决这个**烦。”
姬流夜赔笑:“当时我也说了,没有十足把握的。就算不做秉笔女官,还是逃不了做女官的下场。其实细想起来,倒还是秉笔更好些了。”
“去你**…”苏一一怒极之下,几乎口吐粗言,忍了又忍,才勉强把火气给压了下去,“我无偿捐助了你这么多,你就这么来回报我的?”
“依依。”姬流夜看她恼得脸色胀红,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急忙安抚,“别急啊,我又没说一定毫无办法。”
“什么意思?”
“如果你在我父皇还没有下旨的时候,就先一步嫁了人,自然就当不成秉笔女官了。”姬流夜看她脸色发青,不敢再开玩笑。
“是么?嫁人就可以?”苏一一恨恨地剜了他一眼,“行啊,我明天就嫁给炳乾哥哥去”
姬流夜瞠目结舌:“那怎么行?”
苏一一冷笑:“怎么不行?”
“商人之妻,跟秉笔女官可没有什么冲突。”
苏一一懒得理他,挥了挥手:“行了,我会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免得你一筹莫展,我还傻傻地等着你设法呢”
“你要嫁给谁?”姬流夜急忙追问。
“慕容赐、沈怀义…都行嘛”苏一一不在意地拨弄着手里的铅笔,“还是慕容赐吧,至少看得还顺眼一些。”
“我呢?你觉得我不顺眼?”姬流夜气极。
“虽然顺眼,可是其心可诛”苏一一似笑非笑,“明明已经找到了法子,却偏要拿我开玩笑,看着我着急失态的样子,很好玩是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咬牙切齿。
姬流夜瞪视着她,才喟然长叹:“不过是想让你应了我,虽然给了你两年的时间,可是我却觉得等不及。”
苏一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也是你自说自话,我已经拒绝了。”
“你未嫁,我没娶,就不会完。”姬流夜悠然而笑。
正文 第223章 辞行
第223章 辞行
姬流夜也不知道下了多少血本,才能让他那个皇帝老子改了让苏一一做秉笔女官的主意。苏一一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还是十分感念的。这日他又来,便积极主动地奉上了一张银票。
“十万两”姬流夜看了面额,忍不住挑眉,“你如今出手倒越发阔绰了,看来这一阵子一一销金楼日日座无虚席啊”
“那是自然,若非如此,也枉为我夜夜奋笔疾书了。”苏一一揉了揉眉心,如今这十万两银子,在她眼里也算不得什么,“这几天赶了两出戏,脑袋里都快成浆糊了。赶明儿行了别师礼,我就回去。”
姬流夜怔了怔:“回哪里?”
苏一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回长乐去,你当初还是在长乐被我救下的呢不过,这救命之恩,你已经在南陈的时候还了。所以,咱们两不相欠,你也不用耿耿于怀,念着我的救命大恩。”
姬流夜听得此话,心里却微微地一凉。知道她还记着那日他说的“你未嫁,我没娶,就不会完”之语,故意地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时间之间竟忘了说话,只管看着她的脸发呆。
“当然,救命之恩是你已经报了,可我捐助的情份,千万莫忘了。若有一日得登大统,一一制药在大周的地位,便如南陈的大陈魁。”苏一一轻易地勾销了当年的救命之恩,又觉得白白浪费了日后勒索的本钱,有点心疼,急忙再补了一句。当然,这才是最实在的。
“我既应了你,自然不会忘。”姬流夜见她心心念念,仍是她的一一制药,脸色顿时便不大好看,一探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还有件事,我更不会忘。”
苏一一眨巴了两下眼睛,干干地笑了两声:“其他的事,你忘了也就忘了罢。贵人事多,只把紧要的记着就行了。”
“那可是顶顶紧要的。”姬流夜双目灼灼,把她的下巴捏住。脸上的神色虽是十分不虞,手里的力度倒是握得极轻。
稍稍一挣,自然是可以挣脱的,只是姬流夜的脸色,很是不好,苏一一有点不敢,也有些不忍,只得顺着他的意,看向他的脸。
“两年之内,不许嫁了”姬流夜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二十年之内不嫁也使得。”苏一一苦笑,“我又不是非嫁人不可的。姬流夜,你知道我的要求,你既达不到,又何必苦苦相逼?别说两年,就是二十年,也还是这样的答案。”
姬流夜恨道:“那你就二十年不许嫁人”
苏一一觉得啼笑皆非:“你就见不得好啊,恨不能让我嫁不出去,就成了老姑娘我可不想真的成了君如玉第二,没有个知心人陪在身边,终是寂寞的么如果没遇上也就罢了,若遇上了我可不想错过。”
听她浅嗔薄怨,姬流夜也觉得自己这狠话放得有些滑稽。但她那番话,却更是刺心,偏又不能反驳,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你记着与我的两年之约。”
“放心,我还不想十七岁嫁人呢”苏一一毫不含糊地应了。在她那个时代,十七岁还不到结婚的法定年龄,说明身心发育,还不完全。
姬流夜心里却没有底,有些懊悔使尽了解数替她说情,如今倒好,一得自由连京城也不呆了,准备快马加鞭回长乐去
若是当个女官,也能时常在京里相见。这一去,她什么时候才回来?
“你的一一制药,就不管了么?”姬流夜怀着希冀问。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怎可能弃之不顾?兴许只是离乡太久,所以才急着回去吧?
“怎会不管?”苏一一稀奇地瞪大了眼睛,“我的一一制药都开了这么多的分店,难不成个个都需要我亲自坐镇?如今这里的一一制药,已经成了规模,又有尤七叔坐镇,我还用得着操什么心吗?”
“但…这是总店。”姬流夜瞪视着她。
“总店在长乐呢,不过是因为地方小,所以生意不及京城罢了。”苏一一笑嘻嘻道,“明儿我拜别了许先生便要走了,今日便与你辞行了罢。日后你来长乐,我再好好款待你。”
“那你在长乐多呆些日子,恐怕最近不得空。”姬流夜叹了口气,“你也五年不曾返家,这次回去便多住些时候吧。”
苏一一古怪地看着他:“那是自然的,我久已未曾吃过我娘的玉米饼子了。”
姬流夜心里一暖,顿时忆起了那时苏一一总是藏着几个玉米饼子给她的情形。虽是粗粮,那时候却觉得再香也没有的了。
“叫你母亲多做几张,等我过去的时候要讨来吃的。”
苏一一吃吃地笑:“现下儿做了,等你去时早就发霉了,哪里还能进口?你放心,不拘什么时候来,想吃的时候,我娘总是会亲自下厨做的。堂堂五皇子别说是想吃玉米饼子,就算是龙肝凤胆,也要施展了手段去讨了来做给你吃。”
“我不要吃龙肝凤肚,倒是看上了你这只小香猪。”姬流夜也自觉好笑,随即转过了话头。
“它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好意思吃她么?”她斜斜地横了一眼,仿佛是怕他下手一般,抱起了小香猪。
浅浅的檀香味,是两人都极熟的。姬流夜忽地想起,笑道:“是啊,你救了我两回,我才救了你一回,你对我还有着救命之恩呢,往后我得涌泉相报。只是我欠你的实在多,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罢?”
苏一一转眸笑道:“好啊,既许了我,可不能再许旁人了”
姬流夜瞠目结舌,还没有想到话来回,就见苏一一笑得捧腹,忍不住没好气道:“捉弄我就这么可乐么?我只是把自己许了你,可没说别人不能把她许我。”
“那倒也是,五皇子前程远大,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争着想把自己许了你呢”苏一一扁了扁嘴,心里很不舒服,站起来把他推了一推:“夜都深了,你再不回去,可不大容易进宫门,总不会又想在这里将就一夜罢?我还要收拾一些东西,省得明天忙着辞行,不及收拾。”
“我帮你收。”姬流夜既知她要回长乐,哪里舍得就这样回宫去?当下想也不想,就挽着袖子要替她收拾,“你的细软在哪里?寻个匣子装着。”
苏一一朝他白了一眼:“我从来只会随身带着银票,那些细软又硬又不好放置,你觉得我会收着那些玩意儿么?”
“总有些钗环之类…”
“我戴的都是苏一一未曾出品的新样子,自然出过一次风头,便即刻发卖了。难道我会笨得不卖银子,却自己收着衣锦夜行不成?只要有银子,想戴什么没有?”
姬流夜无奈地摊开了两手:“那你要收拾什么?”
“我历年做的文章,那些书稿都要仔细收着的,下回一一制药再在哪里开业,买一赠一的时候我就不用现写了。到时候,拿刀裁成条状,不就是苏才女的亲笔了么?”
“你…”姬流夜啼笑皆非,“你也不怕自己太掉价了,才女墨宝竟然成了赠品”
“所以啊,我当然要提价,不甩下千两银子的买卖,我是不送的。”苏一一义正辞严,拉开了两个柳条箱,“这里不单是我自己的,还有旁人的呢旁人的就不要了,一来我收的这几个没能成名,自然不值钱。二来毕竟是人家的东西,我拿着送出去也怕人家会打上门来。我的也不用全收着,只拣那些能裁开的当赠品的收着就行了,其他的都付之一炬。”
姬流夜觉得自己一口气堵在喉咙龙,简直顺不过来。这人脑袋里想的尽是些什么啊
“既然你想要银子,不如直接把这些字卖了不就成了?”
苏一一解释道:“卖这些字,不过是卖一张是一张。但是作为一一制药的赠品就不同了,可以带动一一制药的产业,兴许就成了一一制药的忠实客户了呢这后续的好处,可是说不尽数不清的。所以,卖字这种活儿虽然显得更清高些,但我宁可把自己的字当作赠品。”
姬流夜哑口无言,果然坐下替她理起了历年的字来。只是那些蝇头小楷的文章,他也不舍得烧了,都捡在一处,准备带回宫去收着。
苏一一则开始拣书,泰半都扔在一边的大箱子里,准备让梁炳乾拉到一一制药去。另有小半却收进了藤条箱里,准备随身携带的。
姬流夜以为是什么诸子百家的圣典,凑过脑袋看时,才发现竟是坊间收集来的话本小说,顿时哭笑不得。
“你把这个倒当作宝贝?许先生要知道你扔了这些典籍,尽带这些不及流的东西回去,大约要气得锤胸顿足了。”
“路上旅途寂寞,闷的时候看这个消遣是最好不过的了。你总不能让我昏昏欲睡之际,还要诵读之乎者也罢?我已被荼毒了五年,尽够了。”
姬流夜只得由她,依旧低头去拣那些稿子。忽然看到一叠宣纸,装订成册。一般的书籍,只有两三个巴掌那么大,这一叠却是两尺宽的宣纸订的,忍不住好奇。
正文 第224章 画册
第224章 画册
掀开宣纸看时,却是一张毛笔画的肖像,活脱脱像是对着张镜子。姬流夜惊讶之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是…”
苏一一把书分拣完毕,正在把自己的一些零碎玩意儿也分门别类,听得他吃惊的口气,忍不住抬头,急忙扑过去,想要抢下她的素描簿子。
姬流夜眼明手快,卷了簿子一个折身,便滑出了一丈之遥。
“也没有什么,只是闲来无事,画了几幅画儿罢了。”苏一一暗骂自己愚蠢不堪,居然会让姬流夜去替她收拾什么文稿早知道,随便给他派点儿力气活儿,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这个…好像是我呢…”姬流夜笑容满面,白玉般的脸上,透出了两分调皮,仿佛一下子又长小了好几岁似的。
苏一一红了脸:“谁让你三不五时地偷进我的香闺,随手画一下你的尊容,也很正常啊好了,还我吧,我赶着收拾呢”
姬流夜脚下微错,又躲开了她的飞扑,嘴里轻声调笑:“要投怀送抱,我当然求之不得的。不过,容我把这叠画都看完了…”
苏一一连换了几个身法,都被姬流夜从容避开,知道自己和他的实力差得太多。人家毕竟从小就打好了根基,又有名师在旁,不比她半途里盲人摸象,拜了个好师父,却又没有用心,只得悻悻地罢了。
“我瞧瞧还画了什么…”姬流夜看她嘟着嘴坐下,一副愿赌服输的模样,忍不住勾起了唇,手指翻开,却忽然眼睛直了,“你怎么还画别人”
“笔握在我自己的手里,怎么就不能画别人了?”苏一一轻轻地哼了一声,“我怕有一天忘了你们的模样,所以干脆就把你们都画上了。”
姬流夜的笑容淡了下来,不过为了自尊计,还是勉强笑道:“反正你第一张画的是我,说明我在你的心里,还是占着第一位的。如果要嫁人,肯定是首先考虑我吧?只不过因为你那个可笑的执念…”
苏一一气恼,干脆偏过了头不理他。什么叫可笑的执念?她的坚持,在他的眼里,原来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可笑的念头
“梁炳乾、魏尔瞻、慕容赐…你画他们干什么”姬流夜不满地嘟哝,随后终于松了口气,“你把我七妹画得这么可爱,也太美化她了吧?不过,端庄里的两分俏皮倒是把握得很好。”
“既然看了,可以把画还我了罢?”苏一一伸出手讨要。
“急什么,反正看了,自然一股脑儿地看下去了。”姬流夜再度后退,苏一一叹了口气,以手支额。既然做了初一,还怕他笑话十五么?手指头在桌子上划来划去,那些羞恼的红色褪去,反倒不以为意起来。
“这是铅笔画,竟是比毛笔画的还好。你这手法倒也稀奇,怎么画得跟真人似的?”姬流夜一边翻看,一边问。
“这是一种已经失传的技法,叫做素描。若是要捉拿个什么人,画几张往城楼上一贴,包管能认出真人来。”
“逃犯不会乔装改扮么?”姬流夜故作不屑,忽地脸上一喜,最后的几张铅笔画,竟然全是自己。卧着的,坐着的,遥立的;正面的,侧面的…
苏一一看他翻至了最末,脸上现出一种又喜又愧的复杂神情来,忍不住没好气道:“赶紧的替我收了起来,你倒是留下来帮忙呢,还是捣乱的?你看看,被你这一打岔,我们才理了这么一些儿。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到天明也理不好东西”
姬流夜把画册仍旧卷了起来,却并不放进藤箱:“这个送我罢”
苏一一赧然:“你要是喜欢,下回替你画幅好的。”
“我就喜欢这个,送了我罢”他虽然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可是早已经把画珍而重之地放进了怀里,浑然不管画卷这么长,让他行动不便。
苏一一瞪了他半晌,见他仿若无事似的,又继续开始收拾她的书稿,方憋着口气恼道:“你这是强盗行径”
“对你,强盗行径是顶有用的。若是我对着软磨硬泡,到最后你还会使计从我手里夺了回去,还是这么着保险了。”
“算了算了,你要喜欢拿去就是。”苏一一无奈地挥了挥手,既然知道拿不回来,不如故作大方。再说,这也些素描本就是画来自娱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只是一本簿子,泰半画的都是姬流夜,难免让他得意。
“自然是我的,整一半是我的画像,你还想送给旁人么?”姬流夜得意非凡,有些郁结的心便忽得敞亮了起来。
苏一一扁扁嘴:“那是,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也实在多得骇人。若是依着这样的频率,得占上十之七八才够。”
姬流夜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苏一一气结,低了头又收拾了一些东西,觉得太多,又拿了一部分出去,她的行李,便只整理出了小小的一个藤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