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篱因为又痛又饿,又开始呜呜啼啼地哭上了。小篱一哭,三娘背上的花小锄也开始扯着嗓门嚎叫起来。
耗子望向猫儿,猫儿咧嘴一笑,揉揉肚子:“不饿。”
耗子冲猫儿一笑,胸口隐隐作痛。
终于熬到了三娘所谓的亲属家门口,敲开门,从里面探出一颗插了两根细长簪子的脑袋,待看清来人后,马上又缩了回去,大门随之狠狠关上,落锁,毫无情面可言。
三娘的手僵硬在半空,咬了咬牙,又敲打上那木门。
可里面人就仿佛听不见似的不予回复,任你是如何拍打,就是不再开门。
三娘绝望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哀鸣道:“嫂子,你开门吧,我们村子毁了,可我们没传染病。”
门内仍寂静无声,仿佛是一座空房,没有一丝人气。
三娘垂下无力的手臂,默然的转身。小篱和小锄又开始咿咿呀呀呼啦呼啦地哭了起来,确是引起不少人注目,但没有人会因为好奇上前一步,问出缘由,帮衬一把。自扫门前雪都尤为不及,哪里还能顾及他人悲苦?
拖动沉重的步伐走入集市,闻着诱人的包子,连干涸的口水都无法咽下。
天要绝人生计,背上娃儿嗷嗷待哺,三娘万般悲凉,只得将身上唯一包裹着的几件换洗衣衫拿去当铺变卖。三件粗布衣衫不如曾经包裹着猫儿的小棉被值钱。从老板的眼中,三娘看到了怀疑,怀疑三娘偷了主人家的物品出来典当。可即使怀疑,该典当得去也收了下去,不过给得铜板却少得可怜,只够换三个馒头。
三娘觉得对不起猫儿,对不起四娘的嘱托,没有留住猫儿的棉被子,没有为猫儿找到亲爹娘。
无力重负将三娘这个普通的女子压垮,她用颤抖的污浊手指将三个馒头平分,看着娃们狼吞虎咽地咽下去,心里痛得都在淌血。
三娘那不再光彩的眸子转向几个娃儿,强忍着眼中泪水,哑声道:“娃儿,跟着三娘是要饿死的,你们……自己卖个好人家吧。三娘对不住你们爹娘,若没人要咱们娘五个,那就饿死,去跟地下的家人团聚吧。”三娘将路边野草插在娃几个和自己的脑袋上,缓缓闭上眼睛,等着所谓的命运。
花小篱细若蚊足的抽搭着。
花小锄吃饱了吧嗒吧嗒小嘴,还不知愁滋味的睡着了。
耗子攥紧猫儿的小手,说:“猫儿,我们一起。”
猫儿咧开脏兮兮的小嘴一笑:“成。”
嘈杂的街道,踢踏的马蹄,吱嘎的木轮,形形色色的来来回回,围观得人散场了几波,都是好奇夺过于购买欲。
不懂事的玩耍小孩子见猫儿几个如同泥猴般埋汰,各个蓬头垢面得如同乞丐,当即扔着石子,毫无同情心地拍着小手欢实蹦跳着:“臭要饭,脏乞丐,丢丢,羞羞,丢丢,羞羞。”
猫儿被石头一砸,当即火冒三丈,想她‘花蒲村’小霸王,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当即一个前扑冲了过去,抡起有力的小拳头捶在那些肉蛋身上,砸起哭嚎无数。
耗子与猫儿的情谊是从小培养出来的战友,当然猫儿举拳,耗子没有不跟着踢一脚的。两个半大孩子,就这么轮动着未发育完全的胳膊腿,在较量间将小捣蛋们砸得四下逃窜,一顿猫拳耗腿收工后,只觉得胸口的气儿也顺了不少。
三娘脸色难看的教训着:“怎地这么不省心?若一会儿那些爹娘找来,可怎么办是好?”
耗子懂事,立刻表态:“不打了。”
猫儿揉着小胳膊,接了一句:“打得肚子都饿了。”真是体力活。
就在三娘的担忧间, 那些挨了打的娃娃扯着自家大人呼啸而来,举着受伤的小胳膊,指着猫儿和耗子,哭得鼻涕糊脸,仿佛受了多大委屈。
猫儿和耗子互看一眼,多年来的默契沟通完毕,打不过,那就跑吧!总不能挺着挨揍吧?
于是,两个半大娃娃甩开膀子,撒开脚丫,牟足了力气在喧闹的集市里穿梭着,那敏捷跳跃的身影,承载了青春的悸动。
奔跑,忘记了昨日的哀痛,忘掉了今日的悲凉,唯有这颗狂热的心,随风驰骋。
身后的叫嚣声由此起彼伏到渐渐消音,一阵马蹄声狂奔而来,猫儿被追赶得窜入街巷,待马蹄冒烟离去,猫儿回头去看,触目的陌生却让她失神。耗子呢?三娘呢?小篱和小锄呢?
小小的拳头收紧,一种从来未曾感觉到的恐慌在心底蔓延。
端起胳膊,牟足劲地往回跑,却在这不熟悉的街道里将自己丢失。额上的汗珠湿润了干涸在肌肤上的泥巴,贴身的衣衫沁上潮湿的贴腻,猫儿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着,见到有路就跑过去看,发现不对再跑回来,就这样,急剧喘息着小胸口,寻找着陌生人海中的熟悉面孔……
相隔了两条岔道的另一边,耗子焦躁地找着猫儿,却……越行越远。
三娘揽着小篱,背着小锄,在原路等着猫儿和耗子,却在夕阳西下时,被一群赶来的人吓到,为首的人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但见那为首之人一手指像自己,急声道:“就是她,就是她典当的小棉被!”
命运,就此转动它诡异的轨迹,拉开靡丽的序幕……
撕咬江湖不可言(一)
当猫儿一条路一条路地找回与三娘分开的地点时,已经是万家灯火时。
猫儿望着空无人烟的街道一隅,眨动了两下圆眼,又用小手揉了揉,小身子倚靠在墙边,无力地瘫软下,抱着腿,坐在墙根下,轻声呢喃着:“耗子,我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车轮的吱嘎声,猫儿耳朵一竖,身子噌地蹿起,眼巴巴望去,只看见夜色中一个壮汉推着一摊猪肉,由远及近。而街道的另一侧,传来踢踏的马蹄声,在这风都噤声的夜里,显得格外震耳。
猫儿望着那在案板上一晃一晃地生猪肉咽了咽口水,肚子叫得更加欢实,当即想起村里先生曾经说过得梁山好汉,不都是劫富济贫吗?如今自己不但贫而且还饿,就应该效仿好汉!
猫眼如狼般盯着猪肉,小身子如同猫儿般敏捷地蹿了出去,嗖地一声跳到街道中间,双后一拦,有模有样地大喊一声:“抢劫猪肉!”
那一脸横肉的大汉虎目一瞪,一把拉住车子,显然吃惊不小。
猫儿身后的马蹄声急跺停下,马上之人亦被这气势磅礴的稚嫩抢劫声震撼道,仔细瞧去,却是一幼童的背脊。然,这次走得镖,何止是金贵?即使搭上他们‘正瀚镖局’的全部脑袋,也容不得一丝闪失。更何况,这保镖之物,更是武林朝野人人窥视之奇宝,已经不晓得使计挡开多少窥视,用刀划开多少高手,却不得不连夜走过这纷乱之地,若绕道,怕是得误了镖。
前面那身影虽然看似幼小,然江湖中能人异士何其多?单是鹤发童颜之辈,皆是出手狠绝的高手。更何况,‘正瀚镖局’的当家李正瀚在策马奔驰间,已然感觉到四周暗藏的危险气息。
这是一种长年累积下的直觉,在刀口上抢生活的人,对于危险,一向有着敏锐的洞悉力。更何况,李正瀚四十有二的年纪,就能抗起威震四方的‘正瀚镖局’,那名头绝对不是白给地。
但,正所谓马有失蹄,李正瀚这次却挥错了大刀,在勒停马的同时,手中长刀亦先发制人,向假想敌猫儿的后背砍去!
猫儿没感觉到身后的危险,两眼只是盯在猪肉上垂涎欲滴,在李正瀚动了杀念的那一刻,已然双腿用力跳上壮汉推的车板子上,使李正瀚一刀落空。
这江湖上,能让李正瀚一刀落空得人实在是屈指可数,单是猫儿这简单的一跃,便让李大当家直觉不好,竟遇见高人!
李正瀚的大刀虽然没有砍到猫儿,但那由内力而发的刀气却是躲不过的,就在那刀气要破入肌肤劈裂猫儿单薄的背脊时,推车壮汉突然双手一震,车子一歪,滑向一旁,猫儿抱着血淋淋的猪肉一起飞出,躲过致命一击, 跌落地上,安全着陆,有惊无险。
原本空旷的街道与房檐,在猫儿的眨眼间站出了六、七人,或上或下地站在四面八方 ,将马上之人围在了圈子内。
马上李正瀚在猫儿飞出时,眼中闪过差异,难道说……那个高喊打劫的,真是娃娃?不过大敌当前,容不得分心马虎,当即大刀一横,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横肉壮汉张开大口,笑出黄澄澄的牙齿,直震得人呼吸一紧,示威后,才抽出身后一柄泛着青光的大菜刀,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马上李正瀚身形一震,暗自心惊,却不漏声色道:“原来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斩猪刀’,听闻阁下不再江湖游走多年,却在深夜拦路,意欲何为?”
那横肉壮汉嘿嘿一笑:“别跟老子整那一套客气的把戏,老子为什么来,你会不知道?只问你一句,交是不交?”
一脸刚正之气的李正瀚冷笑一声,手中大刀摆了个锋利的划痕:“不交!”
猫儿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两方人马已经打了起来,猫儿只觉得眼花缭乱,无数的银光在黑夜里闪来划去,伴随着人类的闷声痛哼,飘出血腥的味道。
猫儿扁扁嘴,对于打仗她自认为司空见惯,若是自己再大些,没准跟着参乎一下,凑个热闹,但眼下肚子实在饿得慌,即然抢劫成功,那就走人吧。站起身,小小的手,力气甚大地抓住一条猪腿,就这么拖拉着比自己重上几倍的猪肉前行,想找一处背风的地方,生火烤肉吃。
还没等走出几步,另一队儿黑衣人无声而至,在‘斩猪刀’和李正瀚的两败俱伤中横插一脚,欲挟持李正瀚,夺出人人争抢的神秘宝贝。
而原本敌对的两方,开始了若有若无的合作, 在一直对外时,还不忘互相砍上一刀。
几番厮杀下,李正瀚身受重伤,被黑衣人一掌击向胸口,身子飞扑而出,砰地落在猫儿正在拉扯的猪肉上面。
那黑衣人欲追来,却被‘斩猪刀’一伙拦下。
李正瀚手下中的副镖师围绕过来,李正瀚忍住满腔血腥,将怀中一个锦盒交给那人手中,眼布血丝,哑声低吼:“快走!”
那得了锦盒的副镖师点下慎重其事的头颅,飞身上马,在其他同门的拼死掩护下,飞奔而去。
黑衣人与‘斩猪刀’一伙掉头去追。
空旷得街道只余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刺鼻的血腥味儿。
猫儿知道那些人死了,同村子里得了病疾的人一样,没有了呼吸。猫人见惯了生死离别,倒也不觉得害怕。更可况还是些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没有心思去哀掉谁的生命流逝。肚子,仍旧饿得晃。
蹲下身子,用小手触了触那压在猪肉上的男人,用仍旧稚嫩的声音说:“大叔,你起来。”
李正瀚用功护住已经断裂的心脉,强睁开眼,望向这个险些被自己错杀了的小娃娃,看见猫儿那脏兮兮的小脸,以及那双圆滚滚的璀璨眸子,只觉得有这样一双清透眸子的娃娃,一定淳朴而坚韧。又听猫儿让自己起来,心里不觉得柔软了些,这世道,果然还是孩子善良。然而,他心里却明白自己已经起不来了,只能撑下片刻。
其实,他给副镖师的锦盒里装得是块石头,为得是将所有人引开,让自己有时间将真正的宝贝送至安全的地方,即使死,也不能有辱‘正瀚镖局’的名声!只是……要牺牲镖局里的兄弟们了。
然,李大当家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那黑衣人的一掌竟然如此强悍凶猛,穷其一身功力,才护住了心脉,没有当场毙命。
思及此,李正瀚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说他不顾道义也好,说他利用孩子也罢,但眼下,他只能拖这个孩子下水。
他伸出颤抖的手,将缝在袖中的贴身小布袋子扯下,慎重其事地放入猫儿的小手中,深提一口气,说:“这个给你……”其实,李大当家还准备交代猫儿将此物送到何处,并允许送去后,会有很多的糖果给猫儿吃。
然而,攥着小布袋的猫儿却肚子一声叫,又开始催促道:“大叔,你起来,别压我的猪肉。”
李正瀚一代正义侠士,堂堂七尺男儿,一听此语,当即一口心血由口中喷出,眼睛瞪着不可置信的狰狞,死不瞑目,无法置信,自己竟然不如一摊猪肉重要?
猫人见又有一人死去,而且这位大叔还在死前送东西给自己,对自己也算是好的,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伸出小手将李正瀚那死不瞑目的眼闭上,小嘴里发出轻微的叹息声。
将小袋子打开,倒出里面那块如同眼睛般大小的黑色石头,送到嘴里啃了两下,没啃动,又塞进小布袋之里,揣进了怀中。虽然猫儿对大叔给得东西不太喜欢,但终归是件东西,还是没舍得扔。
臂力极大的猫儿将大叔搬开,掏出耗子给得火折子,点了周边的草,学着村里这几个月病死人后的葬法,直接给这些人一同火葬了。
当黑衣人和‘斩猪刀’一伙知道中计后又杀回来时,看见得便是这漫天大火下的坟场,以及一个坐在大火旁,用树杈翻烤着看不出是猪腿还是人腿的娃娃。
那娃娃坐在一块石头上,在燃烧的尸体旁烤得极其认真,还不时地用小手指快速掐下一块烤好的外皮,塞入小嘴中,咬得吱吱冒油,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个情景,让自诩为心狠手辣的江湖黑道不免心生胆颤,有种被什么东西爬上脊骨的冰冷慌乱,怕是穷其一生 ,亦无法忘记这诡异的一幕……
撕咬江湖不可言(二)
猫儿火烧尸体、烤食猪腿的一幕,在不知情人眼里,正犹如纯洁匕首插入横陈人体般那样诡异难言,在日后猫爷名号渐渐响亮时,更为其平添了一抹清透眸子下的嗜血孽障,被大家以七岁火烧众尸、烤食人肉为题,大肆渲染,众说纷纭。
爹娘拿这事儿来恐吓不听话的孩子,说:“再不听话,就让猫爷将你烤了吃!”
说书人摆开龙门阵,忽悠听客,曰:“那猫爷七岁食人肉,八岁以人骨为玩物,九岁路遇强敌,取内脏下酒,直到遇见那位,才……”
自缢为江湖中人大肆吹嘘:“猫爷和我乃拜把兄弟,曾一起……”
话音未落,旁边一桌站起,一西瓜刀劈来,大喝道:“敝人欲向猫爷讨教武功,就先请这位兄弟赐教一番。”
茶楼一角落,有人暗自嗤笑,这些人,连猫爷是公是母都没弄明白,还兄弟呢?呸!想当初,他可是亲眼见到猫爷……眼神飘远,无限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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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认准的定义传奇,其实,猫儿在那场大火后,就随着斩猪刀一伙,退隐江湖,重现绿林,当起了真正打家劫舍的草寇。
人得机遇很难想象。
当日,满天大火下的烤猪腿娃娃,被欲夺宝的两伙人盯上,纷纷想从猫儿口中知晓那宝贝的下落,却有几分顾及,心理作祟地以为猫儿是隐世高手,否则怎能有这样诡异的‘淡定从容’?
斩猪刀一伙的癫婆娘向前一步,勾起红艳的丰唇,嗲声道:“小妹妹,你知道宝贝在哪里吗?”
猫儿咽下口中的猪肉,扫眼癫婆娘,只觉得那浓妆艳抹得脸有些有趣,不由噗嗤一声,咯咯地笑起,那欢实的声音如同清泉般流淌,听着叫耳朵这个舒服。
癫婆娘行走江湖数十年,自从宣称用无数娃娃的心脏养毒后,就没有人如此毫无戒备地对着她笑过,当下心里有丝异样。
猫儿将手中的猪腿递向癫婆娘,癫婆娘一傻,怕是有陷阱,没敢接。
猫儿又递了两分,说:“给,你不是要宝贝吗?”
癫婆娘的脑筋拧出了麻花劲儿,眼睛瞪得有些夸张,伸出鲜红的手指指向猪腿,问:“这就是……宝贝?”
猫儿用这人怎么这么傻的目光望向癫婆娘,信誓旦旦的点头道:“肚子饿,吃得饱,都是宝贝。”
癫婆娘嘴角隐约抽筋,与斩猪刀对看一眼,在彼此眼中寻到气息,毫无疑问,这是个……并非高手的……娃娃。
黑衣人上前一步,用阴冷如同蛇蝎般的眼盯向猫儿,问:“娃娃,刚才落在你猪肉上的男子,去了哪里?”
猫儿抬起小手,指向火海:“喏,烧了。”
黑衣人瞳孔一缩,手指豁然收紧,沉声问:“娃娃,那人死了吗?可与你说了什么?”
猫儿瞪眼:“你这个黑不隆冬的人好生奇怪,人都死了,还说什么?你去跟死人说说看。”
黑衣人一愣,斩猪刀一伙人哈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寻思着,这个娃娃好生有趣儿。
黑衣人见猫儿清澈得眉眼,清透得不像说谎,当即起了泄恨的杀心,手指一捏一递间,一片银色光束由袖口发出,直射想猫儿的喉咙。
癫婆娘离猫儿最近,看得清楚,不由踢起一块石子,将那暗器打掉,伸手抱起猫儿,嘲弄道:“啧啧……就连我们这些自缢为心狠手辣的邪派中人,都没有向一个小娃娃下手,阁下这蒙着脸,倒也不怕红上几分。”转而对斩猪刀说:“杀猪的,这娃儿老娘我要了,留着给老娘养老送终。”
斩猪刀咧嘴,笑出一口黄牙,开了昏笑话:“癫婆娘要娃,杀猪得帮你捣动一下。”
癫婆娘抛出一记媚眼,身形一晃,瞬间站在斩猪刀身边,抬起涂满丹红的手指,拍了下斩猪刀的肩膀,媚笑着:“晚上,你来。”
斩猪刀却脸色一变,忙求饶:“姑奶奶,你怎么又给我下毒啊?”
癫婆娘娇笑着:“怎么会是毒?明明是春药嘛,奴家对你,可是真好的。”说完,一个提气,抱着猫儿蹿到房沿上,故作羞涩状:“没有宝贝,奴家不陪你们玩了,回家逗宝宝去了。”
黑衣人一伙见讨不到便宜,亦扼腕地转身离开,回去复命。
癫婆娘抱着猫儿,几个跳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猫儿连续蒸腾数天的困乏上来,此刻又有暖呼呼的怀抱,不由得吧嗒一下小嘴,乖巧无声地拍在癫婆娘的颈项间,呼呼睡着了。
当癫婆娘抱着猫儿回到暂住的客栈,想将猫儿放下时,猫儿竟紧紧揽着癫婆娘的颈项,还在睡梦中呓语地喃喃道:“娘,别走。”
癫婆娘心里一震,手不由得轻拍着,放柔声线,哄着:“不走,不走。”试着分开猫儿的小手,却不想这双小手异常有劲儿,又怕扯痛了猫儿,只得脱了鞋子,合衣抱着猫儿一同躺下。自从……,唉,算了,不能去想,自从那事以来,这是第一个躺在自己身边的温柔身体,没有戒备,没有猜忌,却在不适中有些窃喜。
一夜好梦,待醒来后,癫婆娘看见猫儿正睁着两汪清泉般的眸子望着自己,心里虽然暗自告诫自己,竟如此不小心,连身边娃娃醒来都不知道,若那娃娃有异动,怕是自己此刻早已身首异处。但见猫儿仍旧挂在自己身上的小样子,脸上不由的暖了几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两个人,大人脸上画着夸张的红妆,小人儿脸上全部是泥巴点子,就这么望着彼此,想着要说些什么,或者问些什么?
这时,折腾了一夜的斩猪刀砰砰砸门,粗着嗓子喊着:“癫婆娘,起来,咱们回山了。”
癫婆娘由床上起来,拉开门,看见脸被挠成一条条红印的斩猪刀,笑得花枝乱颤,娇声问:“呦,这是怎地了?”
斩猪刀一拍大腿,红着脸,怒视道:“还不是你个癫婆娘,非得给老子下春药,老子去了趟窑子,找了一个姑娘。格老子地,那药劲儿太猛,一个没够,又搭进来两个。结果,老子银子没戴够, 就他妈地被那群婊子给挠了。”说完就往屋里走,口中还嚷嚷着:“来来,让老子看看你收得娃娃。”
癫婆娘笑得险些背过气去,却在转身间,立刻收了笑,袖口瞬间银针飞出,直射向斩猪刀的面门!
那斩猪刀身形一闪,袖中匕首袭出,与癫婆娘过起了杀招。
癫婆娘冷笑:“这又是哪位情郎哥哥?来看奴家还易了容?”
斩猪刀眼神一冷,一掌拍向癫婆娘胸口:“好利的眼!”
癫婆娘转身闪过,娇笑:“哥哥,你演得太过了,那斩猪刀去窑子 ,找到从来不是姑娘。”
假斩猪刀冷哼一声,虚晃一招,伸手将猫儿抓起:“这娃娃我要了。”
癫婆娘秀腿一踢,拦下假斩猪刀的去处,娇嗔道:“怎么都来抢我的娃?”继而风情一笑:“既然哥哥来了,就留下吧,咱一家好过日子……呜……”
说话间以及过手数招,那假斩猪刀手法极快,直击向癫婆娘左肩,震碎了肩胛骨。
癫婆娘一口血吐出,身子倚靠在门槛上,用眼睛瞪着假斩猪刀。
就在假斩猪刀欲出杀招时,令人想不到的是,一直安静的猫儿突出举起小拳头,朝着假斩猪刀的太阳穴就狠敲了下去!
毫无防备的假斩猪刀中招,只觉得脑袋一震轰鸣,双眼一黑,竟然就这么直勾勾地倒下了。
癫婆娘一把抱起猫儿,赞道:“做得好。”
猫儿伸手擦了擦癫婆娘唇上的血,霸气道:“若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打他!”
癫婆娘笑了,眼中有些潮气,将猫儿收紧一分,或者,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撕咬江湖不可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