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下床手,更加明显地扭动起了身子。她左挠挠、右抓抓,最后干脆指挥起幺玖:“打水,沐浴。”最近几天没有沐浴,整个人都感觉痒痒的难受,睡都睡不消停。
幺玖躺在床上好半天没有动,直到胡颜扭头看向他,他才嗤笑一声坐起身,裹上外袍,塔拉着木屐,在夜色中敲打出清亮的声音,一步步走了出去。
幺玖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把一大桶的热水打好,然后没好气关上门,大刀破斧地坐在凳子上,瞪着一双猫眼,直勾勾地看着胡颜。今个儿,他倒要看看,她是真不懂男欢女爱之事,还是在故意消遣他!
幺玖不了解胡颜的生活背景,所以不知道她养成了怎样的心态和秉性。她不是不懂男欢女爱,性格上也不至于大而化之到不懂男女之防,只不过,在她眼中,幺玖不过是服侍她的众人之一。无所谓是他是她,或是它。
她是一个没有架子却会要人性命的主子,所以那些人怕她;她是一个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主子,有时候却懒散得可怕;她能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地躺上一个月,也能忙里忙外片刻不得闲。幺玖在此时遇见她,算是幸,也是不幸。
月光透过窗纸倾泻进屋子里,将胡颜的身姿勾画成一副活色生香的画卷。她没有回避幺玖,而是十分自然地丢掉外袍,除去衣裙,脱下亵衣,踩下亵裤。
秀美的背脊,是最曼妙的风景;纤细的腰肢,展现出柔韧的力道;长发垂在臀部,让那挺翘变得隐约而神秘;修长笔直的双腿,只需轻轻一抬,便能勾魂夺魄。
幺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第二十六章:幺玖情动
幺玖忘了呼吸,一双猫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胡颜的酮体,那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已然令他痴迷。
幺玖不是没见过女人的胴体,相反,他见过很多很多女人的酮体,但是,却没有哪个女人的酮体能让他有这种心如鼓击的感觉。
幺玖就仿佛入了魔障,再也无法将眼睛从胡颜的身上移开,直到胡颜扭过覆满草药的脸,对他说:“再看下去,你会变太监。”
胡颜终是发现,幺玖和其他服侍她的人不一样。
那炙热的眼光,犹如实质,险些把她烤成焦炭。就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她的身份,还会不会这么盯着她的胴体看?或者说,还敢不敢这么看她?
幺玖被惊醒,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只是那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竟又明目张胆地瞪向胡颜,扬言道:“就看!你是小爷买来的,小爷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胡颜挑眉,道:“好啊,那我可转身了。”说完,也不待幺玖反应,直接转身面向幺玖。
虽然幺玖十分不想承认,但他必须要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怂了!
幺玖的眼皮背叛了他的想法,直接闭得紧紧的,不让眼睛去窥探一丝春光。幺玖自己和自己天人交战,待他内心的深刻渴望终于战胜所谓的道德理念,命令眼皮睁开,放过眼睛时,胡颜已经抬腿迈进浴桶中,缓缓地坐了进去,并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幺玖皱着眉,瞥了瞥嘴,有些气闷,却突然笑了。那笑容,竟如孩童般纯真而美好。他心中有些沾沾自喜,暗道自己的宝宝果然与众不同,是老天赐怜惜他,赐给他的宝。
幺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身,戏谑道:“喂,宝宝,用不用小爷给你擦背啊?”
胡颜懒懒地趴在浴桶边上,含糊、沙哑地应了声:“好。”
幺玖发现,自己又不淡定了!
幺玖深吸一口气,塔拉着木屐,走至胡颜身边,伸出去的手却在快触碰到胡颜的裸肩时停下。他抿了抿唇,一扭头走了。
胡颜有些诧异,微微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看向幺玖。她看得出,幺玖对自己感兴趣。她不介意有些人喜欢自己、崇拜自己、甚至是痴迷自己,但若想从她这里得到奢望中的东西,她也不介意亲手了结了别人的念想。对于幺玖,亦是如此。
这么多年,她能在那样的地方活得很好,就证明她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只是对幺玖,她尚且留了几分念想。她这一辈子过得有些漫长,总需要那么一件事或者一个人让她觉得有点儿意思才好。
幺玖去而复返,跪坐在胡颜的身后侧,用快汗巾擦拭起她的后背,舒服得胡颜又眯起了眼睛。胡颜想:幺玖尚算不错,姑且留在身边一段时间吧。
幺玖说:“你可够脏的,后背都出黑泥了!”
胡颜的身子一僵,暗道:杀了也行!
幺玖像只偷到鸡大腿的狐狸,笑得不见眼珠子。他见胡颜有些动怒,忙献宝似的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东西,送到胡颜的面前。
他见胡颜不接,便轻轻拢起胡颜的长发,用那东西搓了几下,然后揉搓起胡颜的长发。一层层白色的泡沫在胡颜的发丝间冒出,一阵阵桂花的幽香随之传来。
胡颜心中好奇,遂问道:“这是何物?”
幺玖神秘一笑,宝贝似的摸了摸那绿油油的东西,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物件,用来洗脸最好不过。”
胡颜轻挑眉峰,脸上附着的一块草药掉落,再一次被她拍了回去。
幺玖眼睛一亮,低声诱哄道:“你闻闻,这东西有着淡淡的桂花香,净面既干净清爽,还能留下香味。”将自己的脸往胡颜眼前凑了凑,“你看,我的脸就比旁人细腻多了。”猫眼一眨,笑吟吟地道,“要不,你也洗脸试试。”说完,满怀期待地望着胡颜,他是真的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
胡颜有些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幺玖一脸的失望之色毫不掩饰。
胡颜觉得好笑,于是用僵硬的声线和粗哑的声音说道:“六日后,再用。”
幺玖的猫眼瞬间变得璀璨异常,两只爪子……哦,是两只手也兴奋地搓起了胡颜的长发。如果他身后有尾巴,此刻一定会欢快地摇晃起来。
胡颜将那东西抓进手里,揉了揉,然后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手指,点了点头,给了一个十分难得的评价:“不错。”
幺玖一把攥住胡颜的手,激动道:“真的吗?真的不错吗?”
胡颜扫眼幺玖,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激动,但略一思量便想明白,这个熊孩子除了唱戏,怕是从没被人夸奖过。
幺玖也不等胡颜再夸,抓起那东西就往胡颜的身上涂,一边涂还一边兴奋道:“这东西我叫它香胰子,是我用猪胰子做的,还加了豆粉和桂花,平时都不舍得用它,只用来净……脸……”幺玖的声音消失了,隐在浴水下的手似乎触摸到了一处极其柔软的东西。
胡颜斜眼看向幺玖。
幺玖垂眼盯向地面。
胡颜有种想要发飙的冲动。多少年了,她竟还会有这种冲动?!太不容易了!胡颜抓过幺玖手中的香胰子,将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搓了一遍,然后将由手掌大小变成指甲盖大小的香胰子丢还给幺玖,这才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大爷似的吩咐道:“衣衫。”
幺玖拿了自己的亵衣亵裤给胡颜,然后将胡颜换下来的衣物拿到厨房里烧毁,不给任何人留下一点线索。
回到屋里后,他心满意足地坐到床边上,认认真真地帮着胡颜梳理着长发。
胡颜素来贪图享受,一个翻身,枕上了幺玖的大腿,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幺玖望着胡颜那张布满草药的脸,不觉间有些愣神。人和人之间怎会奇妙至此?莫名的就想靠近,就想守候,甚至连她到底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她是不同的,和所有人,都不同。
鬼使神差的,幺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胡颜脸颊上的黑紫色药草,软软柔柔糯糯湿湿的感觉,令幺玖忍不住勾唇笑了。六天后,他就能看到她的模样了。真好。
幺玖轻声哼起了小曲,用手指一点点儿疏通着胡颜的长发。这一刻,他的心是宁静的。这种感觉对于幺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他惊恐过、欢喜过、愤怒过、兴奋过、郁闷过,甚至张扬过、自卑过,然,从未宁静过。
这种感觉,真好。
第二十七章:胡颜怒
天亮了,幺玖睁开朦胧的猫眼,缓缓抬起僵硬的脖子,慢慢坐直身子。
昨晚,他一边给胡颜梳理着长发,一边胡思乱想,最后竟然依靠在床边睡着了。
想到胡颜,忙转目去寻,却见她已经换了新衣,正跪坐在案几前,对镜梳妆。
一头黑发,一拢红衣,婀娜有致的身段,优雅不凡的背影,真是越来越好看。
胡颜穿着的那套红色衣袍,是幺玖所有衣物中最好的一套。因为样子俏、料子好、做工精,他一直舍不得穿,放到了箱子里,用香片熏着。不想,竟被胡颜翻了去。
幺玖瞪起了眼睛,噔噔几步蹿到胡颜身前,屁股倚向梳妆台,伸手一指胡颜的额头,喝问道:“你怎能不问自取?赶快换下来!这可是小爷最好的衣衫,是要留着……”突然噤声,随手拢了拢自己凌乱的长发,撇嘴道,“得,便宜你了。”站起身,扭了扭身子,活动了一下四肢,“我去打水,你老实儿呆着,别乱跑。等我想到办法,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生安置你。”抱起木盆走到门口,扭头看向胡颜,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动了动唇,抬手去推房门。
胡颜扣下铜镜,声音粗哑地说:“不走。”
幺玖一怔,收回手,皱眉看向胡颜,劝道:“我知道你想跟着我,可……反正,你得走,跟着我不行。”
胡颜暗道: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想跟着你?
胡颜脸上覆着草药,不方便她说话,只能继续回幺玖两个字:“不走。”
幺玖抿了抿唇,盯着胡颜的眸光变得明明灭灭,一会儿好似石子沉入了汪洋大海里;一会儿又似一朵狂风暴雨下的小花,脆弱至极;一会儿仿若百鬼夜行般诡异恐怖;一会儿又像一尾搁浅在小坑里的鱼,不停地张着嘴,渴望着水和呼吸;最终,化为一叶孤舟,静静停泊在港湾,时刻准备着乘风破烂,与这浩瀚争斗一翻!
幺玖说:“好,我们不走。”
胡颜的目光微沉,看着幺玖推门而出,似是迎进了阳光里,却也好似被阳光吞噬进了巨嘴里,撕扯得血肉模糊,不见整尸。
幺玖抱着木盆出了门,打来水洗漱一番,又取来早饭和胡颜共食。为了不让人起疑,幺玖只端了一碗粥,拿了两个窝窝头。
没吃饱,得想些办法。
幺玖知道燕得林不会让他走出戏班,但在院子里活动活动还是没问题的。他蹲下身子,掀开脚凳上的木板,取出一两银子和五十个铜板,转身走出屋子,寻了车夫全子,对他说:“给小爷买多多的美食来,这五十个铜板,是赏你的。”
全子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幺玖,以为他这是受了大刺激,脑子拎不清了。他怕幺玖反悔,伸手就要将银子和铜板攥进手里,口中还献媚地应道:“小的办事爷儿放心,这就给您买好吃的来。”
幺玖递出去一两银子:“这个拿去,那五十个铜板等你买回来美食后,再赏给你。”
全子目露不快,攥着一两银子,却是点头哈腰道:“成咧,这就去给您买。”心中暗道:等老子出去随便买些东西糊弄你,抠也能从这一两银子里抠出五十个铜板!
幺玖笑眯眯地看着全子,点头道:“恩,去吧,买的好,明天还让你买。”
全子微愣,随即爽快地应了一声,还低声询问了一下幺玖都要买什么,这才趁着燕得林不注意,偷跑出去买美食了。他心中暗恨幺玖这孙子忒贼,但为了长远的活计,他还真不好糊弄幺玖。
幺玖发现,燕得林有些魂不守舍,走起路来都不带看人的。这不,他刚拄着拐从屋里出来,就撞上了一名武生,差点儿把自己整一趔趄。若是以往,燕得林一准儿发难,可今儿,他竟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显得浑浑噩噩。
幺玖仔细打量了燕得林两眼,发现他两眼浮肿,眼下发青,面色十分不好,不由得冷笑一声,道:“这人啊,夜路走多了,总是要见鬼的。”
这话,本是随意一说,不想燕得林竟然身体一颤,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一样。他慌乱四顾,见说这话的是幺玖,竟虎目一瞪,挽起袖子,冲着幺玖就扑了过来,口中还骂道:“老子就知道,一准儿是你个卖屁股的贱货在捣鬼!看老子今天不废了你!”骂完,举起拐,劈头盖脸地一顿打。
幺玖不曾想燕得林说动手便手动,就冲着几天后他要将自己送去给白子戚这一点,他就不会在他身上填伤,可是,谁知道燕得林抽得什么疯,竟然对他又打又骂!
幺玖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被砸了两下后也回过了神,立刻开始反击。
燕得林杀过猪,又正值壮年,很是有几分蛮力。
幺玖虽然看着纤细,但也算是半个练家子,只可惜前几日刚伤了的身子这会儿还没有完全恢复。
俩人缠斗起来,大耳刮子小拳头,倒也不相上下。
直到两败俱伤,被人拉开,燕得林还怒不可遏地骂道:“你个孙子,再敢吓老子,老子现在就绑了你送给白子戚!也不用等到几天后。现在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幺玖擦拭掉唇角的血痕,回骂道:“你个疯子!谁他娘的有闲心去吓你个龟孙子?!你就是做贼心虚!看你那一双鱼泡眼,就知道晚上被鬼找!凤花怎么死的,估计也就你自己知道!在小爷看来,你比那畜生还狠毒个三分!”这话本是要随口戳燕得林的痛处,不想燕得林竟然表情一变,看起来十分诡异。
幺玖眼珠子一转,继续骂道:“依我看,定是那冤死的凤花来找你了!她要你这个短命鬼给她偿命!”
燕得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想到昨晚他躺在床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他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开门。可敲门声不断,他一咬牙,攥紧门栓,猛地拉开房门,却不见任何人。他咬牙唾骂一句,狠狠甩上门,放下门栓。
他刚躺回到床上,又听见诡异的敲门声!
他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壮着胆子又去开门,结果……却……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吓得魂不附体,忙插好门栓,躲在床上,裹上被子,默念如来佛祖保佑,直到天色放亮,那声音才消失不见。
此刻,幺玖的口不择言令燕得林心中暗恨不已,却苦于不能再动手教训他,只能嫌恶地唾了一口吐沫,扭头便走。
幺玖瞪了一眼躲在大门外面看热闹的全子,骂道:“你那双狗眼可是看完热闹了?”
全子嘿嘿一笑,讨好道:“小的这就去给您买吃食。”说完,一溜烟跑了。
幺玖冷笑一声,理顺了长发,这才扭身回屋。
胡颜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幺玖一进屋,就看见胡颜长身玉立地站在窗边,而窗户竟被支开了一条拳头大小的缝隙。虽然他知道外面的人不会盯着他的屋子瞧,但保不准有那眼厉的人发现端倪。他忙上前两步,轻轻关上窗户,然后将胡颜拉到一边,告诫道:“不要再推开窗户,也不要靠近窗口,那燕得林就是条疯狗,再看到你非得扯下你几块肉不可!”
胡颜淡淡地瞥了幺玖一眼,不言不语。
不知为什么,尽管胡颜大多数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但幺玖还是觉得,胡颜不高兴了。是因为自己管得太多了吗?还是因为自己和燕得林打架了?
幺玖脸上的伤,渐渐浮现淤青,他不忙着去敷药,而是用那双猫眼偷偷地窥探着胡颜的脸色,虽然她的脸色到目前为止都只能呈现出一种黑紫色,但这并不妨碍幺玖揣测她的情绪。
胡颜莫名心塞,一指点在幺玖那破了皮的嘴角,骂了声:“蠢!”四肢健全的打不过一个残废?!打不过还不知道玩些阴招?看他还知道用话刺激燕得林,倒也不是一个笨的,怎么动起手来就不知道玩个心眼?还是心不够狠,注定要被人摆弄一辈子!
幺玖被戳痛,却眼波潋滟地望着胡颜,笑成一只偷到腥的猫。
胡颜觉得自己以前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这种江湖热血女侠的想法令她十分不满。她转身坐到化妆台前,垂眸,用锋利的指甲在梳妆台上划下一横,嗤笑一声,不再继续。
第二十八章:鬼影随行
第三天,燕得林的双眼布满红血丝,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被吓破胆的兽,时刻准备扑上去咬别人一口,却又怕被人乱棍打死。他在怀里抱了根铁棍,拄着拐,不停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用防范和审视的目光观察着每一个可疑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觉得必须要这样才能安心。对,安心,他必须找出那个搞鬼的人才能安心。
昨晚,又有鬼来敲门了!
不不不,不是鬼,是人!是人在捣鬼!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在捣鬼,他一定狠狠地砸烂他的脑-壳,捣碎他的脑-浆!
昨晚,他打开门口,本想破口大骂,嘴巴一张,却被甩进了几滴血!那腥臭的铁锈味道,就像鹤顶红一样,险些要了他的命。他抹了抹滴落在额头上的血,吓得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认错。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啊不该……
燕得林觉得有些冷,尽管此刻艳阳高照、所有人都穿着单衫,他却觉得十分阴冷,寒气透骨。他觉得每个人都在偷窥着自己,偷偷地议论着自己。他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却有些不敢靠近。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很疼,想要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却又不敢一个人独处,生怕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找上自己。对,他需要阳气,多多的阳气。届时,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不敢靠近自己了!
燕得林冲进屋里,翻找出自己所剩无几的家当,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珠子,裂开大嘴诡异地笑着,然后拄着拐跑出了大门,又去赌了。
幺玖说:“燕得林要疯了。”
胡颜也不搭话,只不过会在天黑后消失上那么一两个时辰。
第四天,房主来赶人,让燕得林赶快将砸漏的墙体补上,然后收拾行李马上滚蛋!燕家班里人仰马翻,乱哄哄地闹成一团。众人需要燕得林主事,但他却彻夜未归,显然是睡在了赌场里。众人以为只能干等着,却不想,燕得林竟然回来了!
他衣衫褴褛、佝偻着背,拄着拐,就像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步履蹒跚地迈过门槛,走进了燕家班。
他一抬头,吓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哎呀妈呀,这……这还是燕家班主燕得林吗?
他的脸上青青紫紫、浮肿变形,整张脸看起来就像一只变了型的大南瓜。若非那南瓜缺失了前排门牙,十分具有特色,一般人还真无法通过南瓜的表现看清楚他曾经是个人的本质。
有些人想笑,却得忍着,生生憋得脸红脖子粗。幺玖笑得前仰后合,可那笑却无论如何不令人觉得畅快愉悦,反倒有着说不出的苍凉。许是为他自己,许是为了逝去的老爷子。
燕得林难得没有发作,独自一个人灰溜溜地就要钻进屋里去。
昨晚,他以为他躲到赌场去,就能没事儿,却不想,还是出事了。
不知道何时,他的身上突然着火了,蓝色的火焰,就像……鬼火!对,鬼火!
赌场里的人怕他身上的火,用棍棒将他轰了出去。棍棒之下,火灭了,他也昏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就躺在地上,路过的行人都以为他是个臭要饭的,连看他一眼都嫌恶心。他全身痛得狠,却也只能忍着,迈着艰难的步子回到戏班。这里,好歹还是他的家。
二当家叫住燕得林,告诉他房东让他滚蛋的事。
燕得林的嘴巴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低垂着脑袋进了屋。当天夜里,他打开了房门,点亮了油灯,手中拎着一把菜刀坐在屋门口,瞪眼到天亮。
金鸡报晓时,他发出咯咯地怪笑声。那声音听起来犹如恶鬼爬行,令人毛骨悚然。
燕得林挥舞着菜刀,亢奋地嘶吼道:“你来啊,你倒是来啊?怕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怕了吧?你敢来,爷砍死你!砍死你!”
没有人敢靠前,都躲在自己的屋里偷偷地窥探着燕得林发疯。
燕得林笑够了,跌坐到地上,发现眼前有很多的蚂蚁在爬来爬去。他皱眉,仔细地打量了两眼,竟然发现那蚂蚁拼成了两个字——凤花!
燕得林认字不多,翩翩这两个字他是认识的。
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左手攥着的菜刀刷地一声落下,竟直直地砍在自己的脚趾头上,痛得他身躯一震,尖叫出声!
同天,曲南一派人传燕得林前去问话。
燕得林再次被抬到曲南一面前。
曲南一只是拿眼一扫,淡淡地点评了两个字:“真惨。”挥挥手,示意燕得林可以回去了。
燕得林没有了那份生气的心思,呆愣愣地躺在木板床上,眼角一抽一抽地,看样子似乎是想哭。
他被抬出去的时候,听见李大壮在和其他衙役聊天,说:“曲大人最近心情不好,说是做梦梦见了凤花哭着和他喊冤,说是……”
燕得林一个激灵,刚想侧身去听,却已经被抬得远了。他心中抓心脑肝得厉害,恨不得冲到曲南一面前,问他凤花都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