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在心里骂了声娘,暗道:白子戚你个鳖孙之,你的骨气呢?你作为男儿的尊严呢?区区三千两你拿不出来吗?你可不可以将这银子拿出来,狠狠地砸在曲南一的头上?实在不行,奶奶借给你也行。
曲南一见白子戚一脸受刑模样,心中虽为没有得到银子而郁闷不已,但情感上却十分暗爽。他笑道:“如此甚好,那咱么就选个黄道吉日,将这好事办了吧。”
白子戚的眼波闪动,道:“且慢。”
曲南一挑眉,问:“何事?”
白子戚道:“禀大人,子戚父母病逝前,子戚曾答应二老决计不会辱没了白家的姓,娶妻当取贤,纳妾当纳颜……”
曲南一震惊道:“白茂才好生了得!难道是想迎娶绿腰为妻?是本官考虑不周,以为她的身份,咳……不过,既然你喜欢她的贤良,本官倒是可以请唐大小姐通容一番,去了她的奴级,恢复良民身。”
白子戚忍住皱眉的冲动,道:“回大人,此乃误会,子戚并无此意。子戚只是想说,既然大人想从中做媒,莫不如促成好事成双,认下绿腰当干妹妹,此番既能成全大人一心为民的名声,子戚也不会愧对九泉之下的爹娘。如若不然,尽管子戚喜爱那绿腰,也是万万不敢让一个奴,进门为妾的。”
曲南一有些纠结了。这明明不干自己的事儿,怎么反倒要惹下一身骚?
绿腰眼巴巴地看着热闹,觉得人性才是最大的一出戏,简直就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啊。
曲南一对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不太喜欢。他素来是空手套白狼的高手,怎会让鹰琢了眼睛?于是,他十分干脆地回绝道:“不是本官不肯帮衬一二,只不过本官初到六合县为父母官,怎好一来就收个干妹妹。若每家都像白茂才这般情况,本官岂不是要有几千上万的干妹妹?男子汉大丈夫,白茂才要敢做敢为敢认才好。”转而看向绿腰,“哎,可怜你这女子,被人绑来此处,原以为是两情相悦,想在看来倒更像是杀人灭口了。可惜你是个痴的,不知人心险恶啊。”
白子戚道:“捉奸捉双,捉贼捉赃,大人可不要信口诬陷子戚,有损子戚在六合县的声誉。”就算他捆绑了绿腰来到艳山脚下,但他曲南一并未抓住自己逞凶的罪行。此事,便万万做不得准。
曲南一也知道这事没法深究,毕竟众目睽睽之下,白子戚并未对绿腰喊打喊杀,还口口声声称喜欢她。白子戚的喜欢,还真够……呵呵……特别的。
曲南一挥手,刚要示意此事作罢。
绿腰突然蹿出,冲着白子戚伸出手,蛮横道:“给银子。”
白子戚不想和她废话,直接从袖兜里掏出三两碎银,扔给了绿腰。
绿腰接住银子,低头数了数。
曲南一道:“此事……”
白子戚正听着下闻,突然感觉耳边风声响起,想要躲,已然来不及。但见,绿腰突然轮圆了胳膊,照着白子戚的脸狠狠地掴了一巴掌!那手心拍在脸上的声音,既清脆响亮,又分外厚重,端得是一个小女子用尽了毕生之力的效果,竟惊得艳山上的鸟儿都震翅飞走了。
白子戚愣怔了,待反应过来时,一掀下袍,抬脚便踹了过去。白子戚从来不自诩为君子,打不打女人,要看那个女人该不该打。
可是,这一踢却实打实地出了问题。
他忘记自己的裤子是开裆裤了。哦,应该说,当他的裤子被绿腰划开,他以为那是错觉。这会儿,他掀袍踹人的动作一点含糊都没有,端得是生猛有力!
结果,就听见刺啦一声响,原本只有一指长的裤裆口,变成了一尺长。
夏日炎热,一条亵裤已经是极限,谁还会在亵裤里穿内裤啊?白子戚很懂得享受,从他只穿锦缎便知道,他怎会将自己闷成热葫芦?
因此,当发出刺啦一声的时候,他突然顿了一下,瞳孔极具收缩,于是,他胯下的那点儿风景,在明晃晃的火把下,一览无余。虽不像白天看得那么真切,但也绝对不是模糊不清。
绿腰不好灵巧地闪躲,便借着白子戚一踹之势后仰到地,装出受伤颇重的样子。但这一躺下却看见了白子戚最隐秘的风景,当即也顾不得装受伤了,指着白子戚的胯下,颤声道:“哎哎……哎哎哎……你露小牛了!”好吧,她承认,自己忍笑忍得很辛苦。
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白子戚十分淡定地放下衣摆,目光如炬,透着一种近乎于狂热的狠毒,一步步向着绿腰逼近。
绿腰好心地提醒道:“白子戚,你双拐了。”
白子戚微怔,站住了,有种被雷劈中的错觉。对,一定是错觉。
绿腰借机爬起,撒腿奔向曲南一,躲在他的身后,瞪着眼睛嚷嚷道:“你说喜欢我就喜欢我,说不娶我就不娶我,说绑我就绑我,说打我就打我。那我说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说打你就打你,说看你小牛就看你小牛!哼!”
白子戚突然有种想和绿腰同归于尽的冲动!这么多年以来,他那无人可以入侵的心房,竟在绿腰的上蹿下跳中裂出一道缝隙。这是无法弥补的伤痕。是对他心性的严重质疑!
白子戚的双眼望向绿腰,充斥着一种无法描绘的狠厉,和想要将其一口吞噬入腹的疯狂。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在描绘着什么,很认真,也很莫名其妙。他没有再去抓绿腰。尽管心中怒火中烧,浑身犹如碳烤,但理智尚在。他清楚,有曲南一护着绿腰,他讨不到好。
好在来日方长。
此生,有他无她!
曲南一没想到绿腰的动力如此强劲,语言如此彪悍,破坏力如此惊人,简直堪称女侠中的典范啊。瞧瞧、瞧瞧,瞧瞧人家这巴掌轮得,充满了劲道与美感,一张清晰的小手印,已然在白子戚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显现出来,估计过会儿,就会肿得老高。瞧瞧、瞧瞧,瞧瞧人家被踹一下,却愣是看全了白子戚的内在风景,捎带着自己也长了见识,原本真有男子干净若处子,不生毛发。
白子戚啊白子戚,你瞧你,为了三千两银子,受这份罪,值吗?人啊,就不能太贪心。
曲南一砸吧了一下嘴,感觉生活真是有滋有味。
艳山脚下折腾得人仰马翻,煞是热闹非凡。
远处,一只信鸽日夜兼程,飞回到了鸿天殿。
一只纤细白皙却明显有些细纹的素手,落在信鸽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摸了两下,然后从它捆绑在小腿上的信桶里抽出一截粗布,轻轻展开,那上面只有一个字——稳。

第七十三章:凶起

曲南一派李大壮将绿腰送回到唐宅。
绿腰站在唐宅后门,目送李大壮离开。她有些急不可耐,想去寻小哥哥,可刚抬起腿,就听身后有响动。她转身去看,但见后门被人拉开,红袖那张兔子精似的脸探头出来。她的眼中燃起欣喜,一闪身从门里蹿出,一把拉住绿腰的手腕,快语道:“你可回来了,小姐让我等在后门,说你回来了,我才可以吃饭。你快随我去见小姐,等见过小姐,我就要去吃饭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剩饭给我留着。可饿死个人喽。”
绿腰被强行带进院内,直奔唐悠的房间。
二人尚未走进唐悠的房间,却见他已经迎了出来。红袖暗中咂舌,实在想不到,绿腰在唐大小姐的心中,竟有如此地位。
唐悠快步走出屋子,在看见绿腰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了声:“跟着。”
原来,小喜刚刚跑来,说她家姑姑回来了,老爷请她速去大厅。
唐悠心中有事,一路急行。快到大厅的时候,才想到问绿腰一嘴:“你跑哪儿去了?”
绿腰随口回道:“白子戚打我。”
唐悠一拍脑门,骂道:“就知道那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你上次将他撞了个眼青,他这是寻机报复!”接着大厅门口的灯看向绿腰,被吓了一跳,“咦?你怎么一眼大一眼小了?”
绿腰回道:“被白子戚打的。”
唐悠忍着笑,拍了拍绿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要不,你让他再打打,把你右眼也打大点呗。嘿嘿……嘿嘿嘿……”
绿腰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悠,唐悠终是止了笑,尴尬道:“小姐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要是谁能将人揍瘦,小姐我宁愿挨拳头!”说着,推开了大厅的门,抬腿走了进去。
大厅的门一开,就听见一阵苦苦压抑着的哭泣声。
唐悠的姑姑正捏着帕子,死死地捂着嘴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
唐老爷在地上来回地踱步,一张脸皱成了菊花。
唐悠心中一惊,示意绿腰关上大厅的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姑姑身边,紧张地询问道:“姑姑,你怎么了?为何大半夜的跑来?怎哭得如此伤心?是不是姑父欺负你了?我那小弟呢,怎么没抱来?是不是出了事?”
这个姑姑闺名唐溪,嫁了个穷书生,姓李,她便叫做李唐氏。
她是唐家奶奶的老来女,年纪只比唐悠大两岁,在家里一直娇宠着。三年前嫁给了一个穷酸的书生。
奶奶去得早,家里又没有大妇,只一个华姨娘也做不得她的主。她在出门游玩时,看见了卖字画的穷书生,便一颗心芳心暗许,偷偷递了帕子,传了情。
当唐老爷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两颗年轻却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心。
在唐溪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戏码下,唐老爷屈服了,为二人置办了婚礼。
那书生是个自命清高的,看不上唐老爷的商贾出身,除了三日回门时来过一次,这么多年就从未上过门,认过亲。
这李唐氏的日子过得紧吧,便总来打秋风。她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和唐老爷要东西,但是唐老爷却心疼这个唯一的妹子,看不得她穿着破旧的衣服,总会在她回家时装上满满一车的吃食布匹,让她带回去。
至于那书生到底知不知情,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唐老爷想着,既然嫁都嫁了,总归盼着日子好过下去。只要那穷酸的书生别瞎折腾,好好儿善待自己的妹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跟着混上个好日子。不就几块布,几斗米吗?他舍得!
可就这样,还是出事了。
李唐氏见唐悠来了,原本刻意压抑的哭泣再也忍不住,竟如黄河泛滥决堤,一泻千里。她一手抓住唐悠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昏厥,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完整的话来。
唐老爷叹了口气,替李唐氏开口道:“你姑抱着麟儿想来家里小住几日。路上却把麟儿给弄丢了。”
“啊?!!!”唐悠张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唐老爷皱眉道:“把嘴闭上!你一个女儿家……”话语微顿,转为一声叹息,“哎……”
唐悠急声询问道:“真丢了?”
李唐氏点了点头,忍住泪,用力呼吸了几大口后,这才捶着胸,嘶吼道:“都怪我,都怪我啊!麟儿啊,你可让为娘怎么活啊?!!!”说着,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唐悠的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孩子是真丢了。她忙问唐老爷:“爹,可曾到衙门报案?”
唐老爷摇了摇头,回道:“此时衙门里已经没人了。去也寻不到人。只能明日起早去。”
唐悠立刻道:“那就找齐人手一起去寻啊!”转头抓住李唐氏的手,“姑姑,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咱得先找到麟儿才行。你且和我说说,麟儿是如何丢的?”
李唐氏抬起红肿如桃的眼睛,有几分闪躲地哽咽道:“我……我在来的路上,把麟儿丢了。我也不敢回家,怕你姑父会一怒之下休了我,这才来找哥哥,希望哥哥帮忙找回麟儿。”
唐悠一屁股坐到胡凳上,皱眉道:“你说得这么笼统,可让我如何帮忙?”似是想到什么,蹭地一下从胡凳上站起身,“走,姑姑,我们去找表哥!”
李唐氏疑惑道:“表哥?哪个表哥?他可能帮我寻回麟儿?”
唐悠道:“我表哥就是曲县令啊。咱去找他,管他睡没睡呢,找麟儿才是大事!”
李唐氏仿佛看到了希望,攥紧帕子连连点头:“是是是,咱去找他。”她想起来了,那刚上任的县令大老爷是自家亲属呢。当然,这话她是听大哥说的。
唐悠唤来车夫,赶来马车,扯着李唐氏便爬了上去。
唐老爷也忙坐上马车,陪她们一同去见曲南一。他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那曲南一会不会帮忙。虽说这丢了孩子的事儿应该报与他这个县令知道,但他能不能用心帮忙却不好说。毕竟,这个亲属关系,是他硬靠上去的。罢了罢了,不想了,先去了再说。
在车轮子滚动起来的那一刻,唐悠突然叫挺,一把掀开小窗帘子,冲着正要回屋的绿腰喊道:“过来过来,快点上车!”
李唐氏正心急,知道自家能找到县令帮忙后,这一颗心更是不能等待片刻,恨不得马上飞到县令家里才好。见唐悠停下,只为叫一个丫头随行,心中十分不快,恶声道:“快走吧,叫那个丫头做什么?!”
唐悠不听,执意叫绿腰上车。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有绿腰在身边,她挺安心的。
绿腰安静地登上马车,坐在了唐悠的身边,心中却早已骂娘。她是多么多么多么想去见小哥哥,怎就有这么多的人挡在自己面前?真想,都杀了啊。
可是,不能。
她虽然找到了小哥哥,但现在的小哥哥却不认得自己。她还是需要找回祭祀所需要的全部祭品。她需要帕子!该死的帕子,该死的疯魔蛊,该死的花青染!该死的六合县!
稳住,不能乱。
既然小哥哥出现了,她又怎会再次放手让他走丢?这一次,哪怕至死方休,也不放!
绿腰打定主意,稳住心神,如老僧入定般陪着唐悠去见曲南一。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六合县内宵禁了。
唐老爷顾不得那么多,心中却也怕曲南一翻脸不认人,于是不停地催促着车夫快点。
刚才在大厅里,李唐氏哭得险些昏厥过去,自然没功夫打量绿腰的长相,这会儿静下来,眼睛也适应了黑暗,也就随便瞥了绿腰一眼,吓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颗心险些停止跳动,忙用手拍了拍胸口,这才勉强顺过气来。
李唐氏本想问问唐悠,为何要带上这么个吓人的丫头,但这个想法只在她的脑中轻轻划过,便抛开不想了。眼下,她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不相干的?她的麟儿啊,她那可爱的麟儿都快两岁了。就这么丢了,让她还怎么活?想着想着,李唐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唐悠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叹一声。
众人不知道曲南一住在哪里,只能去县衙一探。有的县令大人会住在县衙的后身,方便就近办公;也有县令大人会选择一处舒适的宅子,每天往返于县衙和宅子之间。
此时,县衙正门紧锁,后门依然。
唐悠上前两步,咚咚用力敲着后门。后门连着宅院,若曲南一在县衙住,一准儿是要住在这里的。
在漆黑寂静的夜里,这种急促的敲门声令人心慌。
不多时,门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问了声:“谁啊?”
唐老爷心中一喜,忙上前一步,贴着门板,大声回道:“老丈,我是唐老板,我找曲大人。”
唐悠忙跟了句:“我们是曲大人的表亲!”
老丈也不开门,只是用那苍老的声音回了句:“曲大人不在。”
唐悠忙隔着门板问:“你知道曲大人去哪儿了吗?我们找他有急事。”
老丈回道:“这样啊……老夫也不知他去了哪儿,你且等明日再来吧。”
唐悠耷拉下肩膀,转回身,望向满眼失望之色的李唐氏,抿唇道:“走吧。找不到人,没办法。”
李唐氏用帕子捂住嘴,又哭了起来。
唐悠刚想爬上马车,却听一个憨憨的声音说:“他在。”

第七十四章:诡异的麻纸元宝

唐悠微愣,看向绿腰,问:“你说什么?”
绿腰看向门板,道:“曲南一,他在。”
唐老爷皱眉道:“那老丈不是说曲大人出去了吗?难道他说谎?你又怎么知道曲大人在?”
绿腰不回话,只是扫了唐悠一眼。
唐悠看看绿腰,看看李唐氏,又看看唐老爷,最后一咬牙,两步奔至后门,大力拍着门板,喊道:“表哥表哥!你开门!我家出事儿了!我姑姑的儿子丢了,你快开门!你要是不开门,我今天就不走了!”
唐悠的话音未落,门板吱嘎一声打开了。
曲南一打着灯笼,披散着头发,系着宽大的宝蓝色的衣袍,踩着木屐,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样的曲南一十分少见,慵懒中透漏着性感,还有那一丝丝的邪魅。
李唐氏没想到开门的会是这样一位人物,一时间有些恍惚。
曲南一直接道:“进来细说。”
唐悠不合时宜地惊喜道:“表哥,你果然在家!还是我家绿腰聪明!哈哈……咦,你家的那个老丈呢?这腿脚可够快的。”
曲南一并不答话,只是打着灯笼为众人引路。
那宝蓝色的宽大衣袍在行走间如同一团蓝色火焰,泛着诡异而魅人的光。脚上的木屐在青石上发出清晰的踢踏声,一下下,有条不紊,仿佛敲击在人的心上,烙下了印记。
风起,蓝色的衣袍翻飞,曲南一突然回过头,扫了绿腰一眼,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短暂且意味深长地笑。
绿腰视而不见,直愣愣地跟在唐悠身后,就像一个老实本分又有点憨傻的丫头。
曲南人将众人引至院内的石几旁,将灯笼挂起,并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唐老爷受宠若惊,忙提了屁股,小心翼翼地坐到胡凳上,客套道:“深夜打扰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唐悠拉着李唐氏也坐到胡凳上,开口就打断了唐老爷的客套话,焦急道:“表哥,我姑姑的麟儿丢了,你快派人帮着去找找吧。”
曲南一看向李唐氏问:“你且说说,那麟儿多大?在何地何时丢的?说得详细些。”
李唐氏不知道要不要跪下回话,但见唐悠等人都坐着,自己突然跪下好像有些不合适,便努力镇定下情绪,冲着曲南一做了个蹲礼,这才回道:“回大人,民妇李唐氏,今日想回哥哥家小住几日,却在县里的东街集市上丢了麟儿。那时正是酉时。”
曲南一询问道:“酉时?东街集市的热闹已过,街上应该行人不多,你又是如何丢了麟儿?”
李唐氏的眼神有些闪躲,喏喏地没有回话。
唐悠急道:“姑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要是再这样,我也不管你的事儿了!”
李唐氏忙道:“我说,我说的。”不知道想到什么,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垂着头道:“那集早就散了,人也不多,民妇为省几个铜板,没舍得坐车,就那么抱着麟儿走着。不知是不是民妇好运,竟然看到地上有散落的铜板。民妇就弯腰去捡,捡着捡着,就走到了偏僻处,竟看见一些散落的银锭子!”抬头,飞快地看了曲南一一眼,又忙底下头,羞愧不安道,“民妇贪财,见那么多的银子,想着不捡白不捡,就……就把麟儿放在了地上,让他自己玩耍……”用手捂住脸,放生大哭,“民妇也想不到,麟儿就这么丢了,找不到了。民妇一条街一条街的去找,却不见我的麟儿。早知如此,民妇……民妇……就算看见一盒子的金子,也不会去捡!”
曲南一略一沉吟,问:“那些银子呢?拿来看看。”
李唐氏知道要见官,怕是要孝敬一番的,所以将那些银子都带在了身上。这时见曲南一问起,忙回道:“带着呢,带着呢。”说着,就去解自己随身背着的包裹。
那包裹里除了一套换洗衣裙,装得都是她捡来的铜板和银锭子。
众人眼瞧着那李唐氏将包裹打开,却在看清楚里面装着的东西时,都傻眼了。
唐悠喊道:“这……这是什么?!”
唐老爷拿起一只元宝,用手一捏,憋了。
李唐氏捧起那些元宝,惊恐道:“怎么会是这样会?怎么会是这样?这……这是什么?”
唐悠瞪大了眼睛,问:“姑姑,你捡得到底是银锭子,还是……还是给死人烧的麻纸元宝?”
李唐氏尖声喊道:“银子!我捡的是银子!我的银锭子呢?银锭子呢?!是谁偷了我的银锭子?!”
曲南一冷声道:“稍安勿躁。”
李唐氏立刻闭上嘴巴,却仍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曲南一拿起一个纸元宝,看了看,问:“你确定捡的是银锭子?”
李唐氏忙点头,“是是,是的,民妇捡得就是银锭子。”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忙去翻找自己的袖兜,“对了,这里还有民妇捡到的铜板,大人请看……”
袖兜里空无一物,除了……一把灰。
李唐式傻眼了,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的银锭子,我的铜板,我的……我的麟儿……”
曲南一翻看了一下那些灰,也皱起了眉毛。
铜板变成纸灰,银锭子变成了麻纸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