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眼,无波无澜地望着绿腰那张丑到极致的脸,突然流淌下两行清泪,速度之快,竟连掩饰的时间都不留给他。
白子戚转开头,掏出帕子,擦了擦可耻的泪水,待帕子从他的脸上拿下时,那双眼已然布满了狠厉。只不过,他的眼底开始泛红,眼皮开始泛青,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某种小动物,挺有喜感。
李大壮忙上前一步打圆场:“误会误会。”转而对正走过来的曲南一回禀道,“大人,白茂才来送银两了。”
曲南一点了点头,看见白子戚正用一种狠厉的目光瞪着绿腰,绿腰则是一手揉捏自己的胸部,一手指着白子戚,嚷嚷道:“青蛙!快看,有青蛙!”
“噗嗤……”曲南一十分不厚道地笑了。还别说,看白子戚那样子,还真像被气成了鼓的青蛙。
白子戚被嘲讽,岂能善罢甘休?他对着曲南一拱了拱拳,看向唐悠道:“你家贱婢撞伤了我的脸。”
唐悠护短,立刻挺身而出:“你想咋地?她又不是故意的。”若说追责,自己责任最大,绿腰是被自己扔出去的。只不过,主子有过,奴才带受,是一定的。她能做的,不过是维护一二而已。
白子戚阴沉沉地扫了唐悠一眼,道:“那里撞到我,那里陪给我。”转头看向曲南一,“曲大人,此时无可厚非吧?”
曲南一对突然出现的绿腰有所怀疑,于是便笑吟吟地道:“无可厚非。”他倒要看看,绿腰是个什么来路。
唐悠当即不干了。虽说她有些怵白子戚,但也不能让他真割了绿腰的胸啊。不想,绿腰竟然憨憨地点头道:“好啊。”说着,将手探进衣襟,一抓,掏出一个巨大的窝窝头,嗖地砸向白子戚的脸!
白子戚只觉得凉风袭来,忙伸手一接,这才看清楚,手中攥着的竟然是一个已经变了形的巨大窝窝头!
他万万没有想到,刚才撞在自己脸上的东西竟然是这么个窝窝头,怪不得捅到了他的眼窝上,害得他疼出了眼泪。眼泪,打他懂事以来,就从不曾哭过!真乃奇耻大辱!
白子戚向来喜爱美人,无论男女,只要品相一流,他都喜爱非常,这么多年,从未有一个路人进入到他的心里,今个儿,这个丑女算是开辟了先河。
白子戚攥碎了中空的巨大窝窝头,第一次真的用心看向绿腰,只此一眼,却被另一只窝窝头砸重了脸!
绿腰娇憨地笑着,那样子竟十分真诚。她:“喏,两只都给你。吃吧吃吧,可香啦。”
白子戚脑门上的青筋开始蹦跶,那起起伏伏的幅度,大又爆血管之势。他抓碎糊在脸上的窝窝头,一张脸是红了白、白了青,好似随时会化身为野兽,将绿腰撕碎。
他攥着窝窝头的手指已然泛起了青白色,发黑泛黄的窝窝头碎渣沿着他的手指缝隙滑落,看样子倒是死无全尸十分凄惨。
曲南一特想抚掌大笑,如果方便,他还想在地上打个滚儿,好生庆祝一番。对对对,今晚得让厨娘做些红烧肉,好好儿庆祝一下。只有看到白子戚那张脸的惨样,曲南一才能原谅他送自己香脂的“好意”。
白子戚怒火中烧,绿腰却憨傻到毫无知觉,她瞧着地上的窝窝头碎渣吞咽起口水,忍不住囔囔道:“饿,饿,好饿……”
唐悠眼睛一转,忙配合道:“走走走,本小姐正好饿了,带你们吃饭去!”
白子戚耷拉下眼皮,看向地面的窝窝头渣滓:“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曲南一适时开口道:“来来,白茂才来寻本官,定有要事,不如坐下来,好好儿详谈。想必白茂才也不是那小肚鸡肠、是非不分、刻意为难一憨傻丫环的人。来来来,坐。”说着,就往屋里让白子戚。
此时,曲南一笑脸相迎,若他不识抬举,硬是要惩治那死丫头,怕是伤了与曲南一的和气,不如另外找时间再收拾她。早晚不等,都是一个死字。姑且,让她多痴傻几天。
思及此,白子戚面色有所缓和,迈步随同曲南一往里走。
唐悠见此时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心中高兴,这才想起要教训绿腰,于是边走边扬声道:“你以后不许再往衣衫里塞窝窝头,万一又撞到白老板,十个你都不够死的!”
绿腰憨傻地一笑,回道:“是哦是哦,万一又撞到他的脸上,将他撞成青蛙怎么办?绿腰好怕的。”
“啪嚓……”屋里传出茶杯落地的声音。
半晌,白子戚开口道:“手滑。”
曲南一无所谓地道:“无碍无碍。只不过此杯乃是本官寻觅多年的大师孤品,价值……五百两,白茂才你看?”
半晌,白子戚开口道:“我赔。”
半晌,白子戚又开口道:“上次托李兄弟送给曲大人的香脂,用着可好?怎瞧着这肌肤颜色并无艳丽?”
半晌,曲南一道:“白茂才拖欠着县衙四百两不给,本官忧心忡忡,怎能睡个好眠?”
白子戚道:“在下最近手头却是不宽泛,但既然应了曲大人,自然不能做那食言而肥的小人。这是一百两银票,曲大人收好。在下不日将送其他银票过来,还望曲大人珍惜自己,多用用香脂。”说着,又从袖兜里掏出一盒香脂,放到几上,推给了曲南一。
白子戚起身告辞,曲南一拿起香脂,看了看,嗤笑一声,扬手又扔给了李大壮。
李大壮满心欢喜,收起香脂,想到拿这高档玩应儿回去送给自家娘子时,她那开心欢喜的样子,就忍不住盼着白子戚下次早点儿来送银子和香脂。

第四十八章:绿腰乃何人

唐悠带着两名丫环走出县衙,那个名叫绿腰的丫环开始咀嚼东西。也没看见她往嘴里塞东西,但她确实在咀嚼。那张艳红色的嘴巴扭来扭去,看起来既恶心又诡异。待她将藏在左边腮帮子里的果子咽下,那左边的脸便塌了下去。她又开始咀嚼藏在右边脸里的果子,结果右边脸也塌了。一张涂抹着红色脸蛋的小脸,看起来总算是有几分人样了。
红袖鄙视地瞪了绿腰一眼,小声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撑死你!”
绿腰继续咀嚼着,口齿不清但声音绝对洪亮地回了句:“小姐说了,能吃是福气!胖死绿腰也愿意!”
本来走在前面的唐悠听闻此话,稍一寻思,便以为红袖说了什么胖死你之类的话,她心中不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扬起手便给了红袖一个大耳光,掴得红袖一个趔趄,直接后仰倒地。
唐悠最恼别人拿自己的身材说事,自家丫头还敢在自己身后搬弄是非,不教训是不行的。唐悠此人有些小聪明,但却没啥坏心眼,惹她生气,她就会直接动手教训,不会学着其他女子的样子,表面上装得贤良淑德,背地里尽使些小人手段,只为博得一个好名声。要说真格的,她还挺厌恶那些私底下的肮脏事。
也正是以此,她在六合县里的名声才会如此不堪。
有那自认为吞了几年墨水的男子,还曾赋诗一首打趣唐悠:远看是座山,不动;近看唐家姐,不同;喜吃爱笑不害臊,厚颜无耻把君追。
有段时间,谁家家里的小男娃不听话,大人就会吓唬还在说:再不听话,就让唐大小姐抓你去玩!若是家里有那小女娃不听话,大人便会说:再不听话,就让你像唐大小姐那么胖!
唐悠在六合县的名气和地位一样,有着不可撼动之势。上到老叟,下到幼儿,都知道唐悠爱吃爱美男的性格。有那自诩美貌的男子都不敢往她身边凑,就怕她突然扑上来扛了自己往床上扔!
红袖被彪悍的唐悠掴了一巴掌,却一点怨言也不敢有,忙爬起来,跪下磕头认错。那样子,哆哆嗦嗦的,看着还怪可怜的。
唐悠教训道:“再敢在我背后说三道四,打死你个小蹄子!”抬手指了指绿腰,“她爱吃,就让她吃,我唐大小姐还养不胖几个下人?!哼!”说完,转身便走。好吧,她必须承认,一想到绿腰顶着比自己丑上那么多的脸,还扭着比自己更加圆润的身子,她的心情莫名地就会好上很多。与之相比,在曲南一那里受到的挫折,简直不值得一提啊。
红袖见唐悠走了,忙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绿腰一眼,却再也不敢开口教训绿腰。
绿腰继续细嚼慢咽地咀嚼着口中果子,迈着惬意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跟在唐悠身后,对于红袖的恨意,她完全不在意。
唐悠走着走着突然发出一声叹息,听起来倒有几分委婉动人。
绿腰咽下口中的果子,略显憨直地朗声询问道:“小姐为何叹息?可是想要那曲南一为夫婿?”
唐悠仰头看看了天,脖子后面的肉堆积成了小山丘。她感慨道:“想啊。那么好看的一个男人,谁不想他当自己的夫婿?”摇头一笑,轻声叹气,“哎,痴心妄想喽。”
绿腰伸出手,看了看自己那涂抹得花里胡哨的指甲,笑道:“不难。”只要你付得起我要的东西,那么你最大的愿望,便……不难。
唐悠噗嗤一声笑了开来,唾道:“做梦去吧!”摆摆胖手,“走了走了,小姐我饿了,得去吃两碗放足了料的大馅儿馄饨!”
唐悠不是个苛待下人的主子,赏了红袖和绿腰一人一碗馄饨,自己则是造了两碗馄饨外加四个大肉馅包子。吃饱喝足后,一抹嘴,回家。
唐悠走后,曲南一让李大壮去查了查那名丑陋丫环的来历。这么丑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六合县,总觉得透漏出一丝古怪。
李大壮回报说,那名丫环是被人牙子捡来的,因为丑,没人愿意要,就连人牙子都后悔捡了她。翩翩那女子又是个傻的,人牙子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还好,被来挑选人的唐大小姐看中,给了一把铜钱就把人带走了。曲南一本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因他本性多疑,又被胡颜折腾得狠了,有点儿草木皆兵的意思,这才派李大壮去查了查。有了这回话,他也就不再提这茬儿了。
按照曲南一的想法,人可以乔装成另一个人,但言谈举止和身形容貌上,总会有相似的地方。再者,想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很难。
他不知道的是,胡颜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蹲在路边观察别人的一言一行,从而推断出那人的身家与喜好。观察傻姑娘,她不是第一次了,学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唯一令她觉得不舒服的是,为了打造出三角眼,她生生地将上下眼皮黏在一起,看东西的时候极其不舒服。
哎,若非曲南一的追捕实在是太凶狠,她也不至于如此这般。
她刚从燕家戏班出来那会儿,顺手牵羊了幺玖的银两。这银子她拿得不扎手。有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她故意露出真银,果然招来三只手的小偷。她便以银子利诱他,让他造出声势,带人去取那幺玖性命,且顺手从白子戚那里偷走幺玖的卖身契。果不其然,此事令引来曲南一,一手解决了幺玖的问题,回手还打了白子戚。一切按照自己计划的进行,堪称完美无瑕。当然,也有缺点,那就是——她没银子了。
若是以往,她也可以支个摊子,为人侧个字、卜上一挂,混口饭吃,可如今得罪了六合县的县令曲南一,这活计就不那么好做了。于是,她用身上的衣袍,分别和几人换取了粮食和那套男子短打。
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窝囊。虽说自己若恢复了身份,想要收拾曲南一简直如探囊取物,但那时很多行动便不再那么便利,她想像现在这样自由,还得布置一局。再者,算算日子,也快到自己“驾鹤”的时候了。就姑且在外面浪荡一段时日,赶快寻到那片帕子,才是正理。
思及此,她便大咧咧地跑到衙门口,然后坐在斜对面的酒楼门口,盯着县衙看,寻思着找个什么机会,再坑上曲南一一把。
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好吧,这话用来形容当时的情况不太搭。总之,她看见一个身穿黑衣带着黑幕篱的男子,出现在县衙的屋檐上,且随手投下一些麟状物,点燃了县衙。
那黑衣人将自己包裹得十分严密,想要窥视他的身形和长相无异于难如登天,胡颜也没有透视眼,自然不知道那黑色包裹下的身躯到底属于谁。但是,能在大白天穿着一身黑衣出来纵火行凶的人,她还真认识那么一个。且,认识了很多年。当然,也可以说,被她戏耍了很多年。在她觉得事情不可控的时候,将他赶走了。在她决定救治花青染,并扬言要闭关一个月时,将他赶走了。看样子,他在一个月后又回来了,却发现自己不在,于是寻了过来。
哎,又是一个麻烦。
胡颜没有闪躲,就好似没看见那个人一样,脑袋一歪,脖子一缩,装作醉汉一般斜依在墙体一侧。其实,若是擦肩,他也未必能认出她。只不过,她到底是心虚了几分。
那人放火引出了曲南一之后,飞身离去。
如此乖僻,还真是他的作风。
胡颜坐直身子,望着县衙上空如有所思,却见曲南一踱步行来,坐在自己身侧。于是,就有了后面的坑你不犹豫。
待她满载而归,却又不知道要将那些金银之物放到何处才好,毕竟,她无家可归。再者,曲南一也不会任她逍遥在外,这会儿一定在部署捉拿她。
就在这时,她看见唐悠和唐老爷从身边走过,听见唐老爷语重心长地劝道:“姑娘啊,你且听为父一言,选两个丑陋的陪嫁丫环留在身边养着,到时候方有用武之地。这男人啊,你不懂。”
唐悠点头道:“行了爹,我知道了。明天就去找那王伢子,选上两个丑丫头。”
瞌睡送枕头,胡颜瞬间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了。
虽然不情愿扮丑,但她观唐悠面向,知道她尚算厚道,不会苛待下人,对于她目前的困境来说,此处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于是,胡颜将自己坑曲南一的东西,都换成真金白银存进了银庄里,然后买了些药材和胭脂,将自己装扮一新后,打听出王伢子的所在,就去人家眼前晃悠了。
她在王伢子眼前表现得还算正常,一转到唐悠面前就明显变得憨直痴傻,还好不严重,拿捏得正好,令唐悠觉得甚是靠谱。
只不过,胡颜万万没想到,唐悠竟然会领着自己去见曲南一。她之卦,占天卜地推人,唯独算不了自己,若与自己关切密切之人,占卜时也会经常出错。这是事实,虽然打脸,却也毫无办法。也正是因此,她不愿和任何人走进,再也不想尝试那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感觉无力感。
胡颜此刻叫绿腰,她跟在唐悠身后,回到了唐家。

第四十九章:唐家后宅是非多

唐悠一回到家里,便被唐老爷请去了大厅。
唐老爷显得很激动,一边围着唐悠来回地踱步,一边语无伦次地兴奋道:“悠儿啊,他回来了回来了……哎哟,得赶快给你做两身衣裳,瞧这料子洗得都缩水了。还有,还有那头面,也得打两副。不不不,两副怎么够,这可是大事,人生大事啊!”
唐老爷的小妾华姨娘站在一边,捏着帕子笑道:“瞧老爷这欢喜的,真是把小姐放在了心尖尖儿上。”
唐悠白了华姨娘一眼,显然不待见她。转头看向唐老爷,问:“爹,到底什么事儿值得您高兴成这样?”
唐老爷跪坐到几旁,激动道:“你还记得你的青染哥哥不?”
唐悠也跪坐到几旁,却因觉得不舒服,又爬起来,寻了胡凳坐下,摇头道:“哪个清染哥哥?”
唐老爷的目光远眺,似乎在回忆:“你那时候刚出生没多久,咱家还住在乡下。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家主姓花。那花家一看就知道和咱们不一样,不但出手阔绰,人的模样都是顶尖的好。花家有一个儿子,当年才六岁,就已经认得好多字。我听别人说,那孩子聪明绝顶,是天上的紫微星下凡,将来必是不凡。
“那时候,花老爷的媳妇刚生下个小女娃,却没有奶。好不容易找来奶妈,那小女娃却是个挑嘴的,又不肯吃,饿得嗷嗷直叫。
“你娘是个心善的,让我去抱那小女娃过来一起奶。
“也是那家和咱家有缘,那小女娃还真喝了你娘的奶。
“你娘啊,就一边奶着你,一边奶着那个小女娃。
“小女娃的哥哥总抱着小女娃来咱家,这一来二去的,两家也就熟了。那时候,你娘虽然没说,但我看得出,你娘很喜欢花家的那个小哥。
“那小哥的名字真好听,老爹至今还记得,他叫花青染。”
说到这里,唐老爷轻轻地叹了口气,唐悠忙追问道:“爹,叹啥气?后来呢?”
唐老爷接着道:“后来啊,花家就搬走了。走得可急了。我看那样子,像是家里出了事。他们家走的时候,偷偷给咱家留了十两银子,咱们家原本就是土里抛食的泥腿子,哪里见过那些银子?还好你娘是个有成算的,让我拿着那些银子,到这县里租了一家铺子,来回的倒动米面粮食。咱家的日子,这才算是过了起来。
“如今这日子好了,总归是要感谢那花家的。
“哎……若是他们家能多住上一段时日,没准儿你们的亲事就能订下来。你娘走的早,都没能看着你披上嫁衣……”声音一哽,忙换了个话题,“悠儿啊,我今个儿在米行后面忙活着,听见有人来采买最好的米面,便知道是个大主顾,忙掀帘子去看。你猜,怎的?”
唐悠撇嘴道:“看到熟人了呗。”
唐老爷连连点头:“是了是了,正是看见熟人了!你说巧不巧,这个熟人就是花家的车夫。当年花家住在咱家隔壁,他是给花老爷赶车的小福子!好家伙,好多年不见,那干瘦干瘦的样子还是没变,老爹我一眼看去就觉得有几分熟悉,聊了两句后,立马确定了,这不就是小福子嘛!
“小福子说了,他家少爷在游历天下,恰巧落脚在这六合县,待他回去禀明少爷,再来看我们。”说到这里,唐老爷笑得好不得意,“而且,我还打听到,嘿嘿……那花青染尚未定亲。”
唐悠疑惑道:“女儿如今已经十八,花青染比女儿大六岁,那他岂不是二十四岁?二十四岁尚未定亲,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唐老爷怒喝道:“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有毛病?!简直是胡言乱语!”
唐悠缩缩脖子,扭头道:“是你说他家出事了,才匆匆搬走的,谁知道是不是他染了怪病?”
唐老爷一噎,没了脾气,嘟囔道:“既然能出来游历天下,那就说明病好了。”眉毛一挑,咧嘴一笑,“没准儿啊,这病就是为了等我儿长大才得的咧!那些文人不都爱说个什么缘分吗?依我看,就是这个意思了。”砸吧了一下嘴,肯定道,“嗯,没错!”
唐悠扭头看向唐摇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真道:“爹,你说得对,没准儿真就是女儿的缘分到了呢。”蹭地从胡凳上站起身,挥舞着圆滚滚的拳头吼道,“来人啊,赶快给我请最好的裁缝来做新衣!”
唐老爷欣慰地笑道:“不急不急,先吃了饭再说。”
唐悠直接奔出了大厅:“不吃了!还是我直接去店里选料子做衣裳吧,这腿脚总比那些小娘子捣动得快些。”
唐老爷皱眉道:“不吃饭怎么行?!”
华姨娘向前靠了靠,揉着唐老爷的肩膀,娇声道:“老爷,妾身也好久没做新衣了。”
唐老爷哼了声,不悦道:“好好儿的料子,没得让你那水桶似的腰给糟蹋了!”
华姨娘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纤细的腰肢,又看了看唐老爷那米缸似的腰,然后转头看向唐悠熊一样的背影,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忍了半晌,才能强挤出一个笑脸,道,“老爷,您不心疼妾身,也得可怜可怜二小姐。二小姐这都病了两天了,一直忍着不敢烦劳老爷。要是也给她也做两套新衣,她一准儿欢喜得忘了疼。”
唐老爷皱眉道:“不是让你找大夫给她看看吗?!怎么还没好?”
华姨娘垂泪道:“还不是大小姐的拳头太狠了。这一下,捶在胸口上。”
唐老爷喝道:“闭嘴!”
华姨娘一哆嗦,忙点头应道:“是是是,妾身闭嘴。”
唐老爷转头瞪了华姨娘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别没事儿就在这挑唆,悠儿再不是,那也是我们老唐家的嫡女!嫡女懂不懂?那是要继承我家香火的。你没能耐给我生儿子,就别在那里拈酸吃醋,不讨喜。”
华姨娘连声称是,各种伏低做小,让唐老爷消了气,又服侍着他吃完饭,这才转身去后院找唐倩,那才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亲闺女。
肚子啊肚子,你也凭地不争气了!
要是她能生出个大胖小子,这唐家,哪里还有那“熊精”的位置?!哪里容得她在那里上蹦下蹿地不消停?!真真儿是气死她了!
华姨娘一见到躺在床上的女儿,这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滴答,连声道:“我的儿啊,你可是受苦了。这个家里,再也没咱娘俩的容身之地了。娘是个没用的,害得我儿得不到体面。”
唐倩打发掉屋里的丫头,招手唤华姨娘坐到床边,柔声安慰道:“娘,别哭,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你可是又和大姐吵架了?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上次的事儿是我的不对,大姐怕是误会我嘲笑她胖,这才对我动了手。姨娘可莫要再哭了,若是伤了眼睛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