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拉长了调儿说:“这样啊……如是这样,那这幺玖就应该被火烧死。”
白子戚抬起眼皮,眼神阴冷地看向曲南一:“大人善于出尔反尔?”心中暗道:瞧着曲南一人模狗样的,怎生了一肚子坏水?只怕用刀子在他的身上轻轻地划一下,那恶臭就能扑面而来。
曲南一十分好脾气得反问:“那白茂才觉得本官应该如何处置才好?”心中暗道:瞧白子戚那阴沉沉的鬼样子,活像谁睡了他媳妇还没给钱似的,这样的人竟还考中了茂才,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白子戚恭敬地回道:“大人自然应该秉公执法!既然那燕得林将幺玖抵押给了在下,那这幺玖的去留自然应该由在下做主。”
曲南一点点头,拉长了调儿说:“这样啊……”眼见着众人面色微变,曲南一话锋一转,“幺玖,你怎么说?”
突然被点名,幺玖微微一怔,想了想,回道:“幺玖是个人,不愿被火烧,更不愿被抵债。燕得林欠的钱,请白爷自去讨要,与幺玖无关。”燕得林杀了人,被判了刺心刑,那燕家注定无后,他幺玖注定要失信于老爷子了。木已成舟,他幺玖也没必要将自己的性命交出去任人鱼肉!刚才,棍棒加身,很痛很痛,那痛让他明白,他还是怕的,怕疼、怕痛、怕火烧。他以为自己早已心死无谓,可只要稍微一回想,就知道,他还是想好好儿活着的。他在意一件衣服,在意一双鞋子,在意每天的吃食,在意被那女子偷去的银两,在意自己是否能好好儿活着!所以,他不想死,也不能死!要死,只能是燕得林死,且不得好死!
白子戚冷眼看着幺玖,看似面无表情, 但眼底却闪现出欣喜的火花。只不过,那火花着实有些刺目,不像善类。
幺玖冷冷地横了白子戚一眼,没有说话,但那眼中的恨意却令人打颤。紧接着,幺玖却媚眼一飞、勾唇一笑,仿佛刚才的恨意从来没有过。这戏子翻脸,果然比翻书还快。
幺玖心想:若你真敢将小爷绑走,小爷就敢弄死你!悄然无声、不知不觉、花样百出,各种手段地弄死你!自己烂命一条,坏主意一肚皮,碰谁谁遭殃!
他幺玖没有其他优点,唯重诺而已。此誓放在这里,不死不灭!
白子戚见幺玖如此,便有些不舒服了。他微微皱眉,眼神亦变得越发深邃,仿若能吞噬人的牢笼。
曲南一将一切看在眼里,继续慢悠悠地道:“这样啊……这样的话……”
白子戚觉得心烦,不愿再和曲南一扯皮,这样啊这样啊的扯下去,怕是没个时候能了断,于是,他说:“曲大人,在下这里有幺玖的卖身契,燕得林可是按了手印的。”
曲南一和颜悦色地道:“这样啊……你且呈上来,本官看看。”
白子戚眉角一跳,忍着捏死曲南一的冲动,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了又摸、摸了再摸,越摸脸色越不好。字据不见了!是被偷了?还是丢了?白子戚垂眸,暗道:刚才实在是混乱,为了不让幺玖受伤,他亦挺身护着他,使他勉挨了不少拳脚。只不过,他这人素来警醒,怎会被人摸了字据而不知?
他举目扫向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们,暗暗揣测是谁偷走了自己的字据。不像,谁都不像。他们是来打杀幺玖的,怎会偷自己的字据?再者,谁又会知道,那字据放在了自己怀里,而非袖兜里?
曲南一眯眼看了看天,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胃,淡淡道:“白子戚啊,你这是在戏耍本官吗?”
白子戚摇头道:“在下不敢。”略一思索,便接着道,“那字据可能被在下遗落在了家里,且等在下寻来,再派人将其送给大人亲自过目,还请大人允在下先行将幺玖带走。若曲大人不信,在下亦可以与燕得林当面对质。”
曲南一抬起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白子戚的脑袋,只吐出一个字——“打”。
衙役头李大壮跟在曲南一身边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这位县太爷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虽然很多时候他想不明白,这位县太爷到底在绕什么圈子,但却可以十分肯定一件事——这位县太爷杀人从不手软。
李大壮习惯听命于曲南一,挽起袖子,与众衙役一扑而上,将白子戚按倒在长凳上,举起棍棒就是一顿拍!为了表现出对曲南一命令的执行力度,李大壮的胳膊轮得浑圆,噼里啪啦打得格外用力。
白子戚是万万没有想到,曲南一会说打就打。更令他意外的是,衙役头李大壮的速度,简直就是一条恶狗,扑上来就咬!
白子戚想要张口说话,却因棍棒加身,将好好儿的一句话打得支离破碎。他说:唔……我……我……唔……我是……嘶……茂才,唔……不……不……啊!不可打!
曲南一听懂了,装不懂。李大壮没听明白,继续轮圆了膀子干活。幸好,白子戚的一名护院尚算聪慧,忙扬声道:“大人!我家老爷是茂才,不能打!”
曲南一继续反应极慢地反问:“啊?你说啥?”
那护院立刻又说了一遍:“大人!我家老爷是茂才,不能打!”
曲南一不好继续装听不清,但他这人素来脸皮厚,惯会使套路,于是挑了挑眼皮,不紧不慢地道:“这样啊……那就停手吧。”
得,他这句话说完,白子戚至少又挨了七八下。

第三十九章:为何打你?

白子戚一张清秀的脸上布满汗水,黑色的发丝有几缕贴在了脸上,一张唇泛起了不正常的艳红色,使其看起来竟有几分冶艳。他缓缓平复着粗重的喘息,目光紧紧盯着曲南一,沙哑道:“大人,好手段!”
曲南一十分无辜地笑了笑:“误会误会,本官是想问你,打哪儿丢了那卖身契,用不用本官派人帮你找一找啊?”转头,毫不掩饰对李大壮的赞许,道:“本官这位衙役头,干劲儿十足,只得本官一个字,便冲了上去,虽有误会,却乃本官之福,这六合县一方水土之福。想必,白茂才这样德才兼备的读书人,是不会介意的。”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情真意切地笑了。
这一次,白子戚觉得,曲南一是真的笑了。他那样子,看起来真的是十分开心!看来,打了自己,他很开心啊。
白子戚带来的那些手下哪里敢和曲南一当众叫板?一个个儿低垂着脑袋,就怕他抬起那贵气的手指,隔空点点自己的头,笑吟吟地说一声打。
白子戚看向曲南一,神色莫名。
曲南一踱步走到白子戚面前,低头与他对视,缓缓感慨道:“白茂才长了一双好眼睛。”勾唇一笑,伸手做出捻银票的样子,“想必脑子也好使的很。”
白子戚望着曲南一,那眼神黑亮的吓人。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怎么,曲大人,打完人还想要银子?这装完烈女就当婊-子的事,不好做。
曲南一用扇子敲了敲白子戚的脑袋,笑吟吟地说:“真是个毒舌的。今个儿,本官心情不错,便给你讲解一二。这卖奴,分‘自卖’、‘和卖’、‘略卖’和‘掠卖’。‘自卖’不需本官多说,只要脑袋里塞得不都是稻草就能明白,更何况是你白茂才呢;‘和卖’,需得被卖人同意;‘略卖’,是指卖人者威逼利诱被卖者;‘掠卖’则是卖人者掠了被卖者,将其贩卖。前两者,可以;后两条,如违,买卖者均照违律治罪!
“你现在,还觉得本官打你打得无缘无故吗?再者,你与那燕得林签了幺玖的卖身契,可曾到县衙里上档?可有人牙子作证?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幺玖还是自由身,哪里是你们想卖就能卖的?若你仍旧想不明白,本官不介意和你细说分明。”
白子戚的瞳孔一缩,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幺玖竟然还是自由身!幺玖被燕得林当成个玩应儿卖来卖去,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幺玖好歹算是一个男人,但凡有一分血性,便不会同意燕得林如此待他。除非,他早已卖身为奴,身不由己。是以,他从未想过幺玖竟然是自由身!是良民!
这该死的燕得林,竟将良民赔给他,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虽说,逼良为娼的事他没少做,但那些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唯独幺玖此事,他确实不够小心谨慎。现在细想来,幺玖此事处处透着诡异,总感觉插手此事之人不止明面上的曲南一,好似暗中有只黑手,一直在操纵布局。
白子戚被打得狠了,心中怒火中烧,此刻又因察觉出被人戏耍,简直是火冒三丈!然,他这个人素来心思诡异,对这飞来横祸倒也有几分承受能力。只不过,经此一事,又有两个人在他心里扎了根。好的、坏的、恶的、嫌的,都扎根了。一是县太爷曲南一,二嘛,自然是那未曾露脸的黑手。
白子戚再看向曲南一的时候,那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曲南一初时还不觉得怎样,可被白子戚那幽黑的眸子一盯,才发现,他竟是在对着自己笑!
那笑,原本应是冷笑,或者说是恶意的笑,却不想,竟有几分欢喜在里面。没错,是欢喜。妈蛋,实在是太诡异了!
白子戚的眸子闪闪而亮,泛起了十分明艳的光,刺目得狠。那劲头,有点儿像回光返照。
曲南一甚至有几分怀疑,他是不是要被李大壮打死了?不应该啊。
曲南一将扇子摇了摇,对白子戚说:“本官十分欣赏你被打后的冷静自持,就罚你上缴五百两银子,充作县内开销吧。”自己这小日子,终于要滋润起来了。他可真是两袖清风的好官啊。抬头看了看天,“这大热的天,快抬着你们白爷回去吧,别晒冒油喽。”
白子戚的手下如蒙大赦,刚想七手八脚地爬起来,却因为跪得时间太长,一个个儿又哀嚎着摔倒在地。待他们终于爬起来,寻了燕得林曾用过的木板床,将白子戚小心翼翼地抬到上面趴好。
得,这回白爷的脸算是丢到大街上喽。
白子戚到底很痛快,饱含深意地看向曲南一,虚弱地沙哑道:“曲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亲自将银子送到你的手上。”那目光犹如两只冰凉的手,轻轻抚摸上曲南一的手。
曲南一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于是他的笑容变得越发璀璨。
幺玖眨了眨猫眼,也笑了。暗道:曲南一还算是个好官,若他和白子戚串通一气,自己这个良民会瞬间变成刁奴。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明白县太爷曲南一就是一个笑面虎,万万得罪不得。
曲南一回过身,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十余名百姓,笑道:“你们……”
百姓们齐齐一抖,莫名觉得心肝乱颤。
曲南一温和道:“都起来吧。”
百姓梦齐齐地嘘了一口气,齐齐地叩谢青天大老爷,然后齐齐地呲牙咧嘴站起身,更是齐齐地连膝盖都不敢揉一下。
曲南一看向幺玖,勾唇一笑,开始发难:“昨晚,本官与你促膝长谈,让你坦白交代那山魈的一切,今日只怕你要说得更加详尽一些才好,本官唯恐法不责众,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带走,活活儿烧死喽。”
幺玖既非官绅,又非富甲,他回县太爷的问话,就得跪在地上。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扔了木棍,跪在了地上,回道:“不知大人还想让幺玖交代些什么?幺玖既不知道她是如何招来的蝙蝠和老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曲南一一掀衣袍,又坐回到长凳上,懒洋洋地说:“你如此维护她,难道说你们当真是一伙儿的?那燕得林打死了凤花,你却指使那山魈吸食了凤花的三魂七魄?”
幺玖微微提高了声音:“大人!幺玖冤枉!幺玖与凤花无冤无仇,与那山魈也没什么关系,又如何能指使她吸食凤花的三魂七魄?那山魈借住在幺玖的屋子,幺玖哪敢说一个不字?”
曲南一再次拉长了调调儿:“哦,这样啊……”

第四十章:阴招写蠢字

幺玖的心咯噔一下,暗道:这孙子又要出阴招了!
曲南一却没了下文,害得幺玖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是落不下来。
百姓们见曲南一又没了下文,也不知道他等会儿会突然蹦出个什么念头,折腾得大家人仰马翻,只想着速速退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目光锁定在那个胆大的壮汉身上。
曲南一眯眼瞧着这些人的小动作,终于摸清楚谁是这伙人的小头目。他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和道:“本官知道你们心里还有着恐慌。幸而本官博学,今日就给大家解个惑。来来,你们且随本官上前一看,便知那山魈不过有几分手段而已,不足为虑。”
幺玖十分好奇,不知道他能破解出哪些手段,于是,站起身,尾随在曲南一的身后,一同走向燕得林的房门前。一想到自己可以了解到宝宝的手段,心中就莫名欢喜;又一想到宝宝偷了他的银子,心中又堵起一口气!如果下次遇见,他也不会问她叫什么名字,他就叫她宝宝,一直叫下去!知她不喜,他越是要叫得甜腻。只是,不知下次相见,会在何时?哎……
曲南一在燕得林的房门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不时伸手在门框上敲敲、打打、摸摸,最后突然指着门框上发着黑褐色的大块痕迹说:“这是血。”
满意地听见一片倒吸声后,曲南一踩着凳子,凑近闻了闻,接着道:“这是黄鳝的血。古籍上有记载,黄鳝血可引来蝙蝠。也就是说,燕得林在夜半时分听见有人敲门,但开门后却不见人影,皆因有人在他的门框上涂抹了黄鳝的血。”
众人一阵哗然。
曲南一见有人面色存疑,便说:“尔等可回去试试,便知本官所言非虚。”
有那好奇心强的百姓问道:“大人,那老鼠是怎么回事儿?”
曲南一随口应道:“有人能驯兽,有人能驯鸟,自然有人能训蛇鼠之流,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而已。”
众人一阵点头,有人赞大人睿智、有人赞大人博学、有人赞大人是真真儿的青天大老爷,也有人暗中撇嘴。
暗中撇嘴的人,自然是幺玖。
若说黄鳝能招来蝙蝠,他是信的;但若说有人能训练那么多的老鼠为其所用,他却是不信的。没准儿,她也是用了什么法子招来了那些老鼠,又用了什么东西将它们隔绝在他的屋子之外。曲南一明明不懂,却装得运筹帷幄,真够不要脸的。啐!他也就糊弄这些实心眼的老百姓还行。
幺玖虽然看曲南一不顺眼,但也不好拆他的台,毕竟,如果他能证明这些诡异的事情不过是些人为的手段,那么妖女之事便不成立,自己也就安全了。
不想,车夫全子竟混迹在众人堆里,好奇地开口道:“大人,小的可是亲眼所见,这地上的蚂蚁曾汇聚成两个字。那字小的是不认识,可听二当家说,那两个字就是‘凤花’!”
“嘶……”众人齐齐倒吸气。
曲南一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脚下,虽说地上没有任何痕迹,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一脸认真的模样,言之凿凿地道:“这地上隐约还有蜜糖的味道。若本官判断不错,这地上必然是被人混合了蜜糖和肉沫,写上了‘凤花’二字。你们若不信,大可以回去试试。”
幺玖好信儿,真的蹲在地上闻了闻。其他人见此,纷纷效仿。
幺玖点头首肯:“是有股淡淡的甜香。”心中却道:纯扯蛋!事隔好些天了,怎么可能还能闻到味?
百姓们人云亦云,此刻还真觉得地上有股甜香。
曲南一笑吟吟地看向幺玖,幺玖回以一个你懂我懂的笑脸,二人瞬间勾搭成奸。
幺玖歌功颂德,赞道:“大人果然睿智无双,是我们六合县顶顶好的青天大老爷。”
曲南一谦虚道:“还好还好,只不过比一般人多了几分见识而已。”
幺玖有点夸不下去了。
曲南一倒是十分满意。
其实,事实与曲南一猜测的一般无二。他还真算是博览群书,比一般人聪明了几分,又多了几分见识。
众人被曲南一一顿烂搅合,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抓幺玖。既然幺玖不是妖,就姑且放他一马吧。
在曲南一的示意下,众人纷纷告辞离去。
曲南一对李大壮耳语两句,李大壮回以一个明白的眼神,曲南一点头吩咐了两句,李大壮便叫了两名衙役,与自己一起,偷偷尾随着众人走出了燕家戏班。
曲南一没有走,而是溜达溜达地再次走进了幺玖的房间,东瞧瞧西看看。
幺玖尾随其后,问:“不知大人这次是要谈什么?看什么?找什么?”
曲南一回道:“要找什么也不是现在找的,要谈的嘛,也已经谈过了。本官随意看看,你且随意,不用拘谨。”
幺玖笑了,感情这位将自己当成屋子的主人了。幺玖也不恼,大咧咧地跪坐在几前,随手梳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曲南一不喜欢跪坐,扯过一把凳子再次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用手指抚摸着那道划痕,一边谈心道:“幺玖,本官知道你是清白的,但你却被那山魈连累,差点儿被人纵火烧死。若不是本官,你可要化作一捧黑灰喽。”
幺玖一甩辫子,媚眼如丝地瞥向曲南一,笑吟吟地问:“大人如此,幺玖感激不尽。不知,大人想让幺玖如何报答呢?”说着话,手就越过几,向着曲南一的大腿摸去。
曲南一本意是想让幺玖多讲一些关于那妖女的事儿,不想幺玖竟然故意歪曲他的意思。曲南一微微一僵,忙收腿,后退。
这时,李大壮去而复返,在门外等待复命:“大人,属下回来了。”
曲南一匆忙应了一声:“嗯。”借机站起身,走出幺玖的屋子,踱步到院子里,坐在长椅上。哎,还是外面阳光明媚啊。
幺玖狡黠地一笑,推开窗户,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一般斜依在窗前,单手支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曲南一审案。
曲南一的笑容一僵,转开脸,不去看幺玖。
幺玖在心里乐翻了天,表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情深似海、痴心不改、君子当如是的模样。
曲南一想速速离开这里,却见李大壮已经悄悄地将人带了过来,不好再做转移,只好速战速决。
李大壮带来的人,正是这次百姓闹事的头头儿,那个混迹在百姓堆里的壮汉。
曲南一问跪在脚下的壮汉:“本官只问一遍,你且听好。你为何挑唆百姓来燕家戏班闹事?”
那混迹在百姓中的壮汉,原本已经随着众人离开燕家戏班,却在独自一人时,被衙役们强行按住,押回了燕家戏班。
他心知自己已经暴漏,却不知道是何时露的马脚。他也知道县太爷曲南一是个心狠手辣的。今日,他落在曲南一手中,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一想到威风凛凛的白子戚被打成那样还得拿出五百两银子来孝敬曲南一,他就觉得腿肚子打摆得厉害。
壮汉见曲南一似乎又要说话,怕他一开口就是一个“打”字,忙坦白道:“小人说,小人说!小人本没想撺掇着大家来闹事,是有人给了小人一些银子,小人就……就来了。壮汉偷偷抬头扫了曲南一一眼,又接着道,“小人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那人带着幕篱,穿着一身红衣……”
曲南一的目光一凛,冷声道:“接着说!”穿着一身红衣的未必就是妖女,也可能是那个神秘男子。不不不,应该是妖女。以那神秘男子的手段,若已经找来了六合县,必然要掀起腥风血雨,不会这么柔和。柔和?呵呵……这也叫柔和?!曲南一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善良了。
壮汉匍匐在地,慌乱道:“小人小人……小人鬼迷了心窍,就……就到处去说幺玖是妖孽,又寻了几个刺头,就来抓幺玖了。”
曲南一用余光扫向幺玖,继续审问:“那人是男是女?有多高?声音如何?”
壮汉回忆了一下,答到:“那人应该是名女子,大约……大约比小人矮了半个头,那在娘们中,也不算是小巧玲珑的。声音吗,小人形容不出来,反正不难听。”
胡颜的嗓子已然恢复,声音若清泉般清冽自然,但却不是壮汉喜欢的发嗲类型,所以他说,不难听。
曲南一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声,站起身,不再多问。
幺玖的手指抠在窗框上,生生抠下了几块木屑!
好!狠!的!心!
他为她打着掩护,她却想活活儿烧死他!
是啊,将他这个知情人烧死,就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曾被他当畜生一样锁在宠物棚子里,更不会有人知道她不但心狠手辣杀了凤花,还是一个手段了得的妖物!
妖物,她就是个妖物!
她偷了他的银子,她想要害了他的性命!那晚,若非曲南一来捉她,打乱了她的计划,她会亲手杀了他吧?就像她亲口承认她曾杀了凤花一样,简单。
幺玖气得狠了,将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心中仿若一把毒火在烧,恨不得一口吞噬了胡颜才好!他万万想不到,她竟心狠至此!他暗恨不已,心道:妖物就是妖物,果真都是心狠手辣的畜生!若非曲南一抓到帮凶,他还被蒙在鼓里,真真应了那个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