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醒来的时候,奇怪地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木屋的床上。
叼着果子走出屋外的时候,她还在纠结:自己到底是昨晚累到极限记错了,还是记错了?
总不可能是梦游吧?
屋外太阳已挂的老高,她三两口吞下果子,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
几只小白觞蹦蹦跳跳朝她走来,熟门熟路地攀上她裙摆,抓着她袖子衣襟,爬到她肩膀和头顶各自占据领地。
夏翎郁闷地抓了几只小白觞下来,很想要数落它们把自己的形象全毁了,但一看到那一张张冰雕玉琢般的小脸和一双双让人完全无抵抗力的星星眼,就立马缴械投降了。
小白觞在夏翎做给它们的专用舞台上,戚戚嚓嚓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跟她描述着什么,显得异常兴奋。
夏翎茫然道:“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呢?”
几只小白觞相互望了一眼,忽然,其中一只最漂亮的白觞躺倒在地,然后,另一只相对“强壮”(?)的白觞走过去,将它横抱起来。
其它小白觞就在一旁兴奋地做解说,指了指夏翎,又指了指木屋,然后又皱起张小脸露出害怕的表情,比了个高大的形象。
夏翎慢慢反应过来了,嘴巴张成了O型:“你们是说,那变态抱我进屋的?”
她望了眼紧邻自己而建的木屋,不信道:“怎么可能?他…他不是闭关快半年没出来了吗?”
小白觞们兴奋地点头,围在一起又唱又跳,然后由不同的两只白觞,重复表演方才公主抱的那一幕,乐此不疲。
夏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年头,八卦果然是不分种族的。我说你们够了啊,小心被那变态看到…”
“你说谁是变态?”温柔清雅又略显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台子上的小白觞们惊叫了一声,统统很没义气地拔腿就跑。
夏翎在心底低咒一声,连忙转身讪笑道:“主人,早上好。”
韩煜抬头看了看太阳,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日上三竿了,是很早。”
夏翎苦着脸不敢说话,这年头骂人变态本来就是不对滴,更何况她骂的还是个真正的变态,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所以说,背后说人坏话什么的,技术不够好,隐蔽级别不高,根本就不该去做。
韩煜看着她警惕慌张的表情,本就漆黑闪亮的双眸,无意中又亮了亮,突然将手中的东西丢给她,淡淡道:“这是火癙蜥双翼的皮,也是这世间最薄最韧的皮。”
夏翎手忙脚乱地接过好几张剥得极其完整漂亮的火癙蜥皮,双目陡然一亮,惊喜道:“物炼法则中记载,火癙蜥常年躲在地底三百米以下,稍有声响便会令挖地洞逃窜,你…你如何找到它们的?”居然还一口气抓到了如此多个!
韩煜笑容浅淡,眸光微微柔和:“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恰巧需要大量火癙蜥的血液炼药,这些皮剩下了也是无用,索性就都给你吧。”
“多谢多谢!”夏翎眉开眼笑地道谢,又迫不及待地朝炼器鼎冲去,完全将他这个主人和方才的恐慌统统抛在了脑后。
韩煜在身后看着她明显透出欢快之意的背影,随手将手中失去双翼的火癙蜥尸体用一团小小的三昧真火烧成灰烬。
中午的阳光有些热,又有些烈,照在地上,将他的影子投射的异常清晰厚重。
韩煜轻轻拍掉手中的白灰,转身朝木屋走去。
突然,他脚下一个趔趄,然后…毫无征兆地双膝一软,跌倒在地上。
小佚

2011-6-12 17:34

囧…放了存稿箱却忘记设时间,我怎么老做这种事
第三十三章 我迷路了


起好炉鼎转过身的夏翎,刚好看到了韩煜摔倒的那一幕。
然后,还不等她张大嘴巴表示一下火星撞地球宇宙大爆炸的震惊,摔倒那人却已若无其事地单手撑地,站起身来。
拂袖而起的时候,夏翎无意中看到了他的左臂,匀称的肌肉,略黑的皮肤,张牙舞爪的恐怖纹理,还有纹理中汹涌窜行的暗红色灵力。
夏翎嬉笑的脸猛然僵住,手中的火癙皮掉落在银沙坑中也毫无知觉。
拂起的袖子转瞬垂下,盖住了袖内一切可怖景象。韩煜脚步如常地走入木屋中,仿佛方才跌倒摔跤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这一个下午的炼器,夏翎都有些心不在焉,她不时地抬头望望碧蓝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白云有些稀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同。
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一张价值万晶的火癙皮被她炼坏了。夏翎心疼地将其余材料统统收进迷藏环中,不敢再做任何尝试。
当太阳慢慢西斜的时候,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韩煜。
那人靠在门框边,直直地望着她,然后用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口气说:“收拾东西,马上离开龙域。”
夏翎一下子就呆在原地,心脏怦怦跳动,她环目四顾,这里幽静安逸,空气清新,小白殇们还在游乐场中玩得不亦乐乎,不时朝她扮个鬼脸,发出咯咯的笑声。
炼器鼎中的火一年到头地燃着,有时明亮,有时黯淡。
还有流光溢彩的神龙木,它总是安静地矗立在她身旁,仿佛是个永远悉心聆听,宽厚包容的老者,那么沧桑,却又那么安详。
韩煜说,收拾东西,马上离开龙域。
八年前,她是那么厌恶这个地方,恐惧丛林中漫长而孤寂的生活。
可原来,已经过去八年了,如今突然说要离开,她竟觉得如此难过…是的,难过,还有浓浓的不舍。
夏翎结结巴巴努力组织着语言:“你…你不是说要待二十年吗,现在才八年?我是说,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韩煜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略显苍白的脸藏在阴影中,显得一片冷寂:“你一个人走,收拾东西,马上!”
“什么?”这一次夏翎是真的惊叫起来,“我一个人走?那怎么行?”
韩煜缓缓地抬起眉眼,神色冷漠,眼中无波无澜:“常似锦,我再说一遍,我是主人,你是傀儡。对于我的命令,你只要遵从就好。”
夏翎紧紧握住拳头,咬了咬唇,终于轻声道:“是,主人。”
少女回答的时候,脸色苍白,便是映着天边的红霞也仿佛黯无颜色。
她仰着头,双唇紧抿,眼神倔强而坚定,转身便去收拾那一地的炼器材料和工具。
韩煜就那么靠在门边,神色漠然地看着她收拾完东西,看着她与那些小白觞告别,看着那些小白觞紧紧拉住她的裙摆,哭泣耍赖不让她离去。
直到少女的笔直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丛林中,她也没再回头看他一眼,一眼也没有。
韩煜收回目光,孱弱的身体终于再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阴煞之月…有如宿命轮回般,自己想尽了一切办法,机关算尽,却终究逃不过这注定毁灭的一劫。
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龙域内的阴煞之月竟会比外界提前了十二年,十二年。
一步之差,便是功亏一篑,满盘皆输。
他有些无聊地回忆着两百多年前的那一个月,好像…很痛苦,大概是生不如死吧。
夕阳的余辉洒在他脸上,有些热,有些燥,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染成了红色。
那些在他眼里都是红色的小白觞,正擦着眼泪,站得远远地,惊疑又愤恨地瞪着他,仿佛在控诉他将它们最好的朋友赶走。
韩煜忍住心底杀戮的欲/望,用手撑着地板一点点艰难地挪进木屋中。
门被他用脚轻轻踢上,然后他就躺在这略显凄凉冰冷的木屋中,闭上了眼睛。
那个人已经离这里很远了吧,灵力波动产生的空间裂缝,再也不会再影响到自己。
所以,该是让她消失的时候了。
体内能控制的神识越来越少,甚至连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都没有,但若只是控制自己傀儡体内的那抹神识引爆身体,还是轻而易举的。
韩煜一直都知道,那个人…那个寄居在常似锦体内的灵魂是恨自己的。
她有着最轻松写意的笑容,最随遇而安的心态,却也有着一双永远无法掩饰爱憎的眼睛。
她对自己笑,只是因为不笑比笑,活得更辛苦。
她对自己惟命是从,只是因为她知道,弱肉强食的世界,想活下去就必须妥协。
当她仰起头,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用清脆响亮的声音对自己说:“我是傀儡,身不由己,情非得已。”的时候,韩煜就知道她的笑与不笑,痛与不痛,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与自己有半分关系。
如果她看到此刻的自己,也许会怜悯会唏嘘,可是除了怜悯唏嘘什么都不会有。
甚至,冷静下来,她会为长远考虑——只要杀了他,她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所以,这个人,他不能留,更不能让她走出龙域半步。
因为一旦龙域外的二皇子看到她却不见自己,就必然会启动龙域内的杀阵。
所以…她必须死,而且要死的干干净净。
韩煜冷静地思考着失去傀儡的利益得失,然后慢慢控制体内仅余的神识,引导到指尖。
【我来自另一个时空,那里没有修者,只有凡人。那是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喏,我打你一下,你受了我的力,但你同时也对我施加了反作用力,说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就是物理。】修长的中食指和拇指轻轻相碰,神识在指尖慢慢汇聚,研碾摩擦,碰撞出微弱的蓝光。
距离已经足够远了,他对自己说,躯体爆炸引发的空间裂缝,绝不会影响到自己。
所以,是时候了。
【想好了又有什么用!我说,我要电视电脑洗衣机电冰箱,你能买来给我吗?】【因为,我是傀儡,身不由己,情非得已。我又何必内疚,何须堕落!】杀了她吧!韩煜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这一次自己注定凶多吉少,杀了她才能无后顾之忧,杀了她才是让常似锦真正为自己陪葬。
食指的力量微微用了上去,指尖微弱的蓝光剧烈地跳了跳…
忽然,脑海中有个少女仰头望着他,笑容讥讽而倔强:“主人,你又忘了,我不是常似锦!”
韩煜地动作猛然一滞,凌乱的画面开始如破碎的影帘般在他脑中四散飞溅。
睡得四仰八叉的女孩,留着口水的女孩,躺在自己怀中的女孩,被血蛾毒肿了半张脸的女孩,欠了一屁股债心疼沮丧的女孩,讨巧卖乖的女孩,还有…用仇恨的眼神望着自己咬牙切齿吐出“主子”的女孩…
韩煜猛地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低沉暗哑的笑声从他的胸腔处满溢出来。
木屋里空荡而冷寂,回荡的,唯有他苍凉绝望到极点的笑声。
“似锦…常似锦…”姐姐…
“你在叫我吗?”木屋的门突然被推开来,一个清丽绝色的女子站在木屋外,探头望向躺在地上的他,眼神无辜清澈,嘴角隐含笑意。
韩煜的身体僵硬着轻微颤抖,半晌才慢慢放下遮掩的手臂,哑声道:“你回来做什么?”
“啊,这个啊?”少女抓了抓头发,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在那原始森林里迷路了,绕着绕着就又绕回这里了。”
韩煜微张了张嘴,心跳仿佛都停止了,连呼吸都如此微弱地看着少女走进屋里,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叹息道:“瞧这热度,怎么着也得有个三十九度的高温吧。”
韩煜紧紧凝视着她的双眼,一字字重复:“你回来做什么?”
少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被困在墨兰轩中八个月吗?”
“因为柳笙那个混蛋领了我进去,却把我独自丢在里面。”说起这个,少女就一脸怒火中烧:“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连你府里那个简单的地宫都走不出,你居然让我一人去穿越原始森林,外带还要找准龙域之门在哪个方向,你觉得这现实吗?”
她不去看韩煜炽烈如火幽深如海的眼睛,用袖子轻轻擦去脸上的汗水,在心底默默念着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所以,我和自己打了个赌。
如果迷路了,我就留下来,照顾你一个月——偿还那两百年前阴差阳错…欠你的债。
小佚

2011-6-13 23:10
第三十四章 有你在身边


落日如血染红天涯留几许牵挂,飘渺山下何处可求仙家缘法因果轮回凡俗世外有人落寞有人开怀,没有什么对错应该不应该阴煞之月第二日,阳光和煦,凉爽宜人。
夏翎背着韩煜走到屋外,让他在一把躺椅上坐下来,很好心地给盖了条毯子。
小白觞们飞快地冲过来围在她身边又唱又跳,几只手脚快地已呼啦啦攀上了她的肩膀,将小脸埋进她颈项又哭又笑,疑似撒娇。
风轻轻吹拂着古老的神龙木,枝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在欢迎她回来。
夏翎捧着两只小白觞,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一切是那样的亲切而温暖。
她走到炼器鼎前,皱着眉,闭着眼,思索了很久很久,久到韩煜身体的第二波疼痛袭来,脸色泛起潮红,她突然睁开眼来。
“就是这样,应该能行的。”
她轻轻自语,然后全身心地投入到炼器中,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忘记了小白觞们好奇又按耐不住的脸,忘记了韩煜正忍受着痛苦的煎熬,忘记了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痛苦就会一点点加深。
当太阳升到正当空,炼器鼎中的火终于熄灭,她从炉鼎中取出一枚比手指略长的奇怪细棍,这条细棍是透明的,棍子中央还有一个奇怪的镂空条槽。
夏翎看了这细棍许久,终于将一端含入自己口中。
韩煜忍着身体的疼痛,眯着眼,紧抿着嘴,想看看某人到底要做什么。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后,某人将细棍从口中取出来,取出小刀做了个标记。
韩煜眼尖地发现细棍中央有一些红色的古怪液体,竟沿着那条镂空槽上升了,而且刚好上升到她所刻标记的位置。
她把自己丢在这里一个上午,就是为了炼这种东西?韩煜皱着眉想。
就在他因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心情极度暴躁的时候,某人甩着手中刚刚炼制完成的法器朝他走来。
细棍递到他唇边,声音低柔,宛若细语:“这是简易温度计,用来测量你体温的,含进去,记得压在舌头底下…”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千万别咬碎了。”
里面放的可是金银貅的血液,这东西可比水银毒多了。
韩煜心底一片惊讶,却偏偏心中的郁滞转眼消散,他无比乖顺地将那东西含入口中,舌尖抵住微凉前端的一刻,仿佛有一缕熟悉的清香钻入他体内,萦绕盘旋,久久不去。
又是半盏茶时间后,某人抽走温度计,看了一眼道:“果然超过三十九度了。”
她掏出一块玉简,闭上眼用灵力刻着什么,神情是那样的凝重而认真。
认真到,韩煜只是静静看着她,便几乎忘记了周身的疼痛。
一叶扁舟随风而去心若定水亦静,谁能登峰造极真正胜过自己脱胎换骨勘破玄机傲视凡尘心无所系,修仙之路莫道比青天难行阴煞之月第五日,阴雨绵绵。
夏翎几乎每隔五分钟要帮韩煜擦去脸上的汗,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不间断的抽搐痉挛,嘴唇泛紫,掌心被指尖剜出来的血痕也在一点点加深。
一个月,三十天,痛苦只会一天比一天加剧,一天比一天难以忍受。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
夏翎扶着韩煜靠坐在床上,将刚刚用灵谷熬好的粥一口一口喂入他嘴里。
间或的有食物从他嘴角溢出来,夏翎也会及时擦掉,避免衣衫弄脏——虽然有水灵力和风灵力,衣服和身体的清洗烘干都并不麻烦。
韩煜微微垂着密长的睫毛,神情无比乖顺坦然,若不是垂在身侧偶尔颤抖的手,和潮红的脸,她几乎要以为眼前的男子不过是患了小小的感冒。
“你以前也这样照顾过别人?”韩煜突然问。
这个人最近总喜欢问这样的问题,你以前如何如何,你以前怎样怎样。
夏翎其实并不想谈以前,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二十六年,她早已绝望,早已断了回去的念头。
可是绝望却不代表不想,念头断了也不代表心不会痛,不会觉得孤单。
夏翎淡淡道:“我们那都是凡人,是凡人就会生病,就需要人照顾;我们也是群居动物,互帮互助是既定的社会交际准则。”
韩煜突然垂下眉眼,避开她递到唇边的勺子,偏头道:“够了。”
夏翎看着还剩下大半碗的稀粥,想到自己熬了那么久,还特地炼制了熬粥的锅,就觉得有些生气。
韩煜就是在耍脾气,自从他生病以来,莫名其妙耍这种无聊的脾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传说中的晋海第一魔修,冷血无情的变态主人居然会无理取闹,甚至仗着自己是重症患者耍赖任性。
第一次冒出这种猜测的时候,夏翎几乎要以为自己神经搭错大脑短路了。
可是两次三次过后,她终于还是不得不相信:生病的人,尤其是发烧超过四十度的人,果然是不可理喻的。
她收起碗筷,绷着脸起身往屋外走,却在刚跨出门口的时候,听到身后那人轻缓暗哑,淡定如常的低语:“我还是有些饿,你回来吧。”
夏翎咬牙回头,望向某人无比清澈无辜的眼神,真恨不得将手中的粥兜头兜脑朝他砸过去。
阴煞之月第十二日,晴。
夏翎艰难地穿行在茂密的丛林中,几只小白觞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发出戚戚嚓嚓的声音,似乎是在提醒她快点前行。
一条锋利的荆棘拉过她手臂,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走在她身边的小白觞“啊——”地惊叫了一声,三两下爬上她手臂轻轻舔了舔,眼中微微泛红,满是心疼。
夏翎用指尖轻轻碰碰它的小脸,笑道:“没事,这点伤小意思而已。”
她看了看天空,有些着急道:“我们还是快点寻找草药吧,你们不能离开神龙木太久的。”
小白觞撅撅嘴,鼓着腮帮子朝她的伤口连连吹了好几下,才跳下地飞快跑去前头给伙伴传信——加快寻找脚步,不能再让我们的朋友受伤了。
结果,夏翎的身上还是再添了好几条新伤,背上,腿上,手臂上都有,但成果也是显著的。
其中一只小白觞终于找到了它们千赞扬万肯定的愈伤良药。
在它们连比划带表演后,夏翎大致理解了,这种草药炼制成液体后涂在身上,不仅伤口不会腐烂,而且还能让身体不再发高烧。
这是一株通身雪白,略泛荧光的草,这株大概只到人膝盖高的草本植物,隐藏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如果不是灵活小巧的小白觞们帮忙,她还真不可能找到。
几只小白觞围在一起,嘿咻嘿咻奋力加油,终于将那株珍贵的药草连根拔了起来。
白觞们不肯让夏翎动手碰草药一下,刚刚为她舔吹伤口的白觞,摸了摸草药,然后做了个咯咯发抖,僵硬倒地的表情。
夏翎了解地点头:“碰了它我会被冻僵?好吧,那就麻烦你们了。”
她在前面开路,将所有挡道荆棘枝干统统斩断拨开,扛着雪白草药的小白觞们跟在身后,偶尔锋利的荆棘划破了女孩的衣衫,雪白的皮肤渗出血丝,总会引来它们心疼的尖叫。
夕阳将它们大大小小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然后渐渐融合在一起。
昂首向前走得与失之间会明白所有,痴痴地寻求从天南春风到慕兰寒冬剑锋划过苍穹飞升成仙的时空,有缘人能相遇浩荡天地中阴煞之月第十三日,晴。
韩煜睁着眼躺在床上等了女孩一日一夜,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出现。
身体已经开始溃烂,手脚胸口背部都慢慢开裂,渗出殷红的血丝,也许还带着令人作呕的脓液。
韩煜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惨不忍睹。
其实,从三日前就已经这样了,肌肤迸裂,满身鲜血,百孔千疮。
谁会想要看这样的身体一眼,谁能忍得住恶心触碰这样的身体,也许他该庆幸,两百年前的那一个月他是独自一人度过的。
尽管在龙域中,他一个人再也不可能撑过去。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灵气稀薄,没有食物就会饿死;也不仅仅是因为阴煞之月的痛苦会随着血魈魔体的晋级一次比一次强烈。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
他已经习惯了,如此脆弱的时候有她陪在身边,哪怕让她看到自己最狼狈最丑鄙的样子,哪怕让她觉得自己既无能又软弱,也没有关系。
可是,她再也不会出现,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没有人能忍受日复一日对着这样恶心欲呕的身体一个月,没有人…
这样睁着一双通红渗出血泪的眼想得出神的韩煜,听到了木屋门被推开的声音。
那个熟悉的身影,小心地捧着一个瓷碗走进屋来。
韩煜地心砰砰地剧烈地跳动着,他要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才能不让自己心头的狂喜满溢出来,表现得那样青涩而狼狈。
女孩走到他身边,将瓷碗放在床头,低头望着他,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仿佛透过他望到了一个极遥远的空间,眸底深处绽放出最美丽深邃的光芒。
如此疼痛,如此怜惜,充满无能为力的哀伤。
突然间,韩煜只觉得充血的眼眶是那么热,心底却是那么凉,这一刻他几乎忘了身体的疼痛,地狱般的折磨,只想知道女孩在看着谁,她在透过他看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