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人,说到做到。”付嘉豪悠哉地吹着指尖。
邢育犹豫了片刻,走向重兵把守的中.南.海正门。付嘉豪则依在墙边,按下手机上的计时器,计算她哭着跑回来的时间。
可是,令付嘉豪跌破眼镜的事件发生了,他不知邢育与守卫说了些什么,那女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入正门。
付嘉豪边张望边走向门口,但是,不等他太过靠近,已被持枪守卫火速拦截。
而邢育呢,坐边门内的石椅上,朝他招招手。
十分钟之后,她准时走出。
“你为什么可以进去?……”
邢育掏出免查出入证,又给出不清不楚的答案:“因为我姓邢。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
付嘉豪顿感晕头转向,他彻底地被邢育打败了,心中忽然有一种声音在呐喊,这小女人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神秘到令他血脉喷张,他迷恋这种感觉!
邢育收好证件,向他鞠躬道别,转身要走。
“等等邢育,我要追求你。”
邢育回眸朝他一笑:“请你不要在邢凯面前提到我,否则后果自负。”
“偏要提,我看他能把我怎样。”付嘉豪面无惧色。
邢育缓缓走回他身前,笑着说:“你理解错了,那个会把你怎样的人,是我。”
“……”付嘉豪愣住:“……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眼中带着杀气?”
邢育但笑不语,再次挥手告别,扬长而去。
付嘉豪望向她的背影,搓搓下巴笑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弄到手,茫茫人海,终于出现他迫不及待想挑战的新目标——征服这彪悍的女人,一定要征服她!
※ ※
“我回来了。”邢育见客厅没人,一边换鞋一边呼唤。
只听“哐当”一声摔响,邢凯的卧室内即刻传来安瑶的哭声。
邢育匆忙跑上楼,见房门没锁,直径推开门,发现电脑笔记本断成两截躺在地上。
安瑶没想到邢凯脾气大到这种程度,她不过多问了几次他竟然摔坏电脑。
恋爱中的女人特别敏感,安瑶通过直觉判断,电脑中一定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开机密码?!是不是藏了其他女人的照片?!”
“对,还是裸.照呢,满意了吗?”邢凯想了一夜,决定与安瑶分手,他真的努力了,非常认真地去谈一场恋爱,可是他爱的人不是安瑶,所以没必要再耽误人家的青春。当然,他并没想过使用这么激烈的方式。
见状,邢育说:“你们……”
“我要跟邢凯单谈。”安瑶潸然泪下。
“没你事,先出去。”邢凯指向门口,平静地说。
邢育抿了抿唇,写了一张字条塞进邢凯手里。
——如果你主动提出分手,我会再次搬家。
邢凯攥紧字条,气得头皮发麻,他迈出房门一把抓住邢育的手臂。
他压住怒火,轻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种方式威胁我?我可以不提出分手,甚至跟她结婚,但是你想过没有?我这是在欺骗安瑶的感情!”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吗?她那么乖巧,家庭背景良好,女人偶尔发发小脾气实属正常,哄两句就没事了你非要闹大,我真不明白你对她哪一点不满意?”
“我承认我喜欢她,但那不是爱情你懂不懂?!”
“我不懂。”
“扯淡!”
“就是不懂。”邢育挣脱邢凯的束缚:“如果你希望我离开,我马上收拾东西走人。”话音未落,邢育疾步走下阶梯,呯的一声关门离开,远离整栋屋子。
邢凯注视空落落的门板,已将分手的念头一点一点压回心底……为什么,谁来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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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7月9日
邢复国抽出时间回家吃饭,原本一家人和乐融融挺开心,邢凯却提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小凯,你刚满二十二岁,有必要这么着急吗?”邢复国一下子懵了,儿子要与一个叫安瑶的女孩结婚。
“成家立业,这不是您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吗?我想得很清楚。”
邢凯注视着邢育波澜不惊的表情,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多希望她会跳起身提出反对意见,可她似乎只把自己当做局外人。
邢复国毫无准备,处境尴尬,他并没急于追问女方背景,而是将邢育领进书房问话。
……
邢复国燃起一根烟,神色为难地看向邢育,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育……”
“爸,邢凯的女朋友是我的同班同学,安瑶的父亲是我校的副校长,安瑶的母亲是本院麻醉科主任,家中三代从事医务工作……”
“等等小育,那女孩也叫安姚?”邢复国突然注意到女方的姓名。
“不是一个‘yao’字,而且我早就叫‘邢育’了。”邢育走到邢复国身后,双手按在他肩头,边按摩边说:“爸,我是您的女儿,邢凯是我的哥哥,我很满足现状,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嫁给邢凯。如今家里又多了一个儿媳妇,您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呢?”
邢复国沉思许久,拍了拍邢育的手背:“对不起小育,虽然邢凯去年春节就告诉爸你们的关系不可能成为夫妻,但是爸爸心有不死,依旧把你当儿媳看。”他将邢育拉到腿前,严肃地问:“小育,爸只想听你说一句大实话,你真的不愿嫁给邢凯吗?还是因为邢凯追求你同学的举动逼得你放弃?”
邢育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安瑶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我支持他们结婚,举双手赞成。”
邢复国注视邢育的神态,即便她眼中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情绪他相信自己肯定抓得住,可是,邢育却绽放出真诚的笑容。
“不管那个叫安瑶的女孩最终会不会成为邢凯的妻子,爸爸唯一担心的人是你,爸爸已不能失去你这么孝顺的女儿。”邢复国说得很明白,如果邢育不喜欢安瑶,他宁可暴力镇压也绝不会让那女孩嫁入邢家。
邢育蹲在邢复国膝盖前:“爸,您阅人无数,我相信您也会喜欢上安瑶,请您相信女儿的眼光,她是最适合做邢凯妻子的女人。”
“哦?那女孩有这么优秀吗?爸爸可不认为这世界上有哪个女孩比你更贤惠。”
“呵呵,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毛病,她当然也不例外。不可否认,是您给了邢凯一个羡煞旁人的好家境,基本上没有几个女人可以抵挡物质及地位上的诱.惑,安瑶也不能免俗,最初看上的也许不完全是邢凯这个人,但在一年多的交往中改变了她的想法,她如今真心真意爱着邢凯,眼中只有邢凯一个男人。爸,您认为还需要其他理由吗?”邢育缓缓将脸颊贴在邢复国膝盖前……“而我,唯一不能给邢凯的就是爱情。”
邢复国摸了摸她的头顶,儿子女儿都表态了,他还能怎么办。邢复国不禁长叹一声:“小凯娶回什么样的女人都无所谓,只有他喜欢,我这当爸的能有什么意见,再说句不吉利的话,不合适还可以离。爸爸就是怕你没说实话,怕你受到委屈……”
“不委屈啊,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邢育抬起头,眯眼一笑。
邢复国眉头紧锁,心有不甘地说:“既然如此,叫那女孩来家吃饭吧……”
邢育笑着点头:“好的,现在咱们出去吃饭吧,我给您炖了滋补汤,您还没喝呢。”
邢复国无奈一笑,邢育要是他的亲生女儿该有多好。
父女俩返回饭桌前,邢复国不想当着邢育的面讨论未来儿媳的事,邢凯心情不好也懒得开口,邢育则忙急忙出,三人同时陷入沉默当中。
喝完汤,邢复国还要赶回去办公,临走前要走有关安瑶的基本资料。虽然邢凯很随便地为自己定下终身,但高干子弟的婚姻不是你爱我、我爱你就可以在一起的简单事。
……
邢凯一勺一勺喝着汤,视线时不时飘到邢育身前。
“爸跟你谈什么了?”
“没什么,问了问安瑶的家庭成分。”
“就这些?”
“哦,爸叫我约安瑶回家吃饭。”
“还有呢?”
“没了。”邢育从锅里挑出几只河虾放进邢凯的汤碗里。
邢凯瞪着她,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
“我要娶别的女人当老婆了,你就没一点别扭的地方?”
“呀!差点忘了……”邢育站起身,转身跑到酒柜前取出一瓶葡萄酒,分别倒在自己与邢凯的杯子中,她举起玻璃杯,灿烂一笑:“哥,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邢凯捏住酒杯的那只手,慢慢举起杯,桃红色的液体随着他指尖的怒火而起伏。
邢育见他迟迟不跟自己碰杯,索性延伸手臂主动撞过去,她笑着说:“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着,她将酒杯送回唇边,刚要饮酒,酒杯却被邢凯猛然呼过来的一巴掌打飞。
见状,邢育笑容全无,她站起身,拿来扫把簸箕收拾玻璃碎片,清理干净之后,又提来一把墩布擦地,擦完地,洗了手,转身向自己卧室走去。
邢凯一把拉住她手腕,难以置信地瞪视她,满腔怒火竟然一时间憋在胸口喊不出。
他每天起床和睡觉时都会跟自己说一遍——邢育是他的妹妹,要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反反复复催眠自己。半年来,他确实做到了,学会不露声色。可是邢育具备他所喜欢的一切优点,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安静随和。永远的,以妹妹的身份做着妻子该做的事,可TM就是不肯做他的妻子!邢凯知道他这辈子算是完了,彻底毁在邢育手里。
决定结婚,是他截断这段感情急速蔓延的最后一招。当然,他认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面对邢育的喜悦,然而,当他亲眼目睹她那开心的表情时,他的心却依旧抽疼不止。
邢育没有向往常一般平静如水,而是愤力甩开他的手腕。她猛地推了邢凯一下,泪水瞬间迸出眼眶:“邢凯!你醒醒可以吗?!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把我当妹看?!你明明知道我不想离开这个家,为什么你非要逼得我走投无路?!——”
“我逼你?你说我逼你?我TM为了让你满意只能选择结婚!你还要我怎样?!”
邢育揪起他衣领,质问道:“安瑶那么爱你,你说出这种话对得起谁啊?!如果你真不愿意娶她,没人勉强你,我更不会勉强你!你完全可以再找其他女朋友,只要你喜……”
话还没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邢育的脸颊上,一切戛然而止。
邢凯眼中充满血丝,缓缓指向她,手指已然止不住地颤抖:“我把这辈子能掉的眼泪都TM送你了!我TM就是犯贱!从今以后,我会全心全意对待爱我的女人,而你邢育,给我住在这家里,我要你看看我会怎样疼爱我的妻子!”
邢凯扬手猛地抹了下眼角,摔门而出。
……邢育站在原地,揉了揉肿痛的脸颊,看着邢凯那么难过,她的泪水滴答滴答洒在地板上……而且门外在下雨,他没拿雨伞。
※※
邢凯坐在雨中,想起十七岁那一年,他冒着大雨在垃圾场里翻找邢育白球鞋的一幕,那时的他,很傻,现在的他,更缺。
他卯足劲,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品尝着齿间的血腥味,很想知道这一巴掌抽在邢育有多疼,会不会比他的心更疼。
邢凯仰起头,任由雨水洗刷着他的身躯,就这样,整整坐了一夜。
但他却不知道……
邢育站在他的身后,陪他淋了一夜的雨。
第二天
他们都病了,各自躺在自己的卧室里。
直到傍晚,邢凯这才浑浑噩噩地苏醒过来。他有气无力地爬出房间,边咳嗽边寻找退烧药,翻箱倒柜依旧不知道药箱在哪。邢育不在家,他什么都找不到。
邢凯卧在沙发上,不知是饿的,还是真患上什么重病,他就连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都没了。
这时,一连串轻咳声顺邢育的房间传来,邢凯以为是自己耳鸣,闭上双眼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发冷又发热。
不一会儿,邢育卧室又传出“噗通”一声闷响,邢凯惊醒,晃晃悠悠走到门前:“邢育……咳咳……邢育……开,门……”他顺着门板坐下,双腿发软。
他等了几分钟,邢育并没来开门,所以他只能自己推,当门打开,邢育躺在地板上,双手紧攥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
“邢育?!……”邢凯连滚带爬冲进房间,托起她的肩膀轻摇,焦急地呼唤:“醒醒醒醒,你别吓我邢育……”她却毫无反应,邢凯发现她处于昏迷状态。
邢凯急忙抓起床头的电话,刚要急救电话,邢育挣扎着拉住他手臂:“我没事……”
邢凯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如火,再次拿起电话。
“吃点药就好了。药箱在书房里……”
“哦,我去拿。”
邢凯先将她抱上床,奔出门槛,只听叮呤闶阆一通乱响之后,很快拿着一瓶矿泉水返回。
他坐在床边,搂起她的肩,一边用牙齿拧开瓶盖,一边把退烧药塞进她的嘴里,直到看着她把药吞下喉咙,他才腾出功夫喘口气。
邢育倚在邢凯肩头,仰头望去,不禁拧起眉,因为看到他的嘴角多出一片淤青。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又垂落,眼眶一酸,拉过被子盖住头。
“对不起,对不起……”她躲在被褥里,微微颤栗。
她哽咽的声线令邢凯恍然之间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同时想起自己也是个病人。他笑了笑,隔着被褥环住她的身体晃了晃,不以为然地说:“哭什么啊?没有你我连一片退烧药都找不到,所以为了我自己的生命安全,不会再办傻事儿。”
邢育拉下被角,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诉说着她对他的深深歉意。
“你必须健健康康地活着,让我看到你会怎样疼爱你的妻子。”
邢凯无谓一笑,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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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邢育十岁那一年】
很久以前,邢育并不叫邢育。她叫安姚,出生在一个名为“偏稀”的小村庄里,父母都是军人,爸爸叫安国良,妈妈叫姚舒敏,而她的名字来自于父母的姓氏。
安姚很喜欢她的名字,虽然爸妈自从她出生后就没怎么回过这个家,但是她叫安姚,包含了父母的爱,是爸妈的宝贝,她是这样想的。
然而,她的想法有所偏差。因为父母在一次吵架中带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生了这个女儿,他们早就过不下去了。爸爸摔门而出,妈妈则关起屋门默默啜泣。
争吵时,安姚就站在屋旁边的小厨房里炒菜。父母难得回家,天知道她有多高兴,但听到这一番争吵之后,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自己的出生只是个累赘,所以没有人愿意抽出时间回家看看她?
她低下头,绿油油的青菜还在锅中翻滚,一滴泪落入锅中,溅起了刺人的油花。
原来不相爱的人也可以生活在一起,并且在旁人眼中看来是恩爱登对的。但问题是,父母手挽手走在麦田地的画面是假象吗?如果他们彼此不喜欢怎么会生出她来呢?还有,对她偶尔的关心都是虚伪的吗?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想到这,安姚吸了吸鼻子,自我安慰,幸好她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不用再依赖任何人的照顾,甚至可以照顾别人。
爸,妈……女儿依旧爱你们,即便你们不爱我也没关系。
……
“姚姚,姚姚啊,快出来帮奶奶抓一下老母鸡啊……咳咳……”张奶奶站在篱笆院外,累得满头大汗。
“嗳!我来了。”
安姚住在老人居多的地方,老人们的儿女与安姚的父母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军人,更是伟大的军人们。他们常年奋战在抗灾救险的最前沿。而安姚能做的,就是帮助奋斗在第一线的叔叔阿姨们解决后顾之忧,照顾好他们年迈的父母。
安姚追上了张奶奶家的老母鸡,这只母鸡时常调皮捣蛋,有家不回偏要往村头奔跑。
“张奶奶,我已经把母鸡放回您家院里了,您进来歇歇,我去给您倒茶。”安姚擦了把汗,粲然一笑。
张奶奶满脸堆笑,杵着拐杖慢悠悠进院,说:“姚姚,你知道俺家的老母鸡为啥总瞎跑吗?”
“为什么吖?”
张奶奶抿了口茶,摸了摸她的头发帘,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忧愁,“唉,奶奶起初也不信,但仔细想了想老母鸡瞎跑的地方,它的孩子就是在那条路上被拖拉机碾死的!”
“咦?……您是说,老母鸡去找它的孩子们了?”安姚疑惑地问。
“动物和咱们人一样啊,重情重义,失去孩子当然也会难过伤心。可怜的是,动物不能像人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唉……”
听完这番话,安姚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第一次感受到,动物好像真的会流泪,也会难过。她望向自家院中的兔子窝,昨天刚刚死了一只小兔崽,她身为兔子的主人,却没有好好安葬小兔崽,怪不得母兔子食欲骤减,它或许是在埋怨自己没有尽到一个饲养者的义务。
想着想着,她感到十分内疚。
而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张奶奶眼中转着泪花,可张奶奶前一秒还在笑。
“您怎么哭了?不舒服吗?我去请卫生员过来。”安姚急忙站起身,却被张奶奶拉住手腕,张奶奶用袖口抹掉眼泪,笑着说:“坐下坐下,奶奶没事,就是……想俺家大柱子了……”
大柱子是张奶奶的大儿子,去年有几位穿着军官制服的叔叔来到村里。走在最前排的军人叔叔手里捧着柱子叔的黑白照片。当时,张奶奶抱着儿子的照片没有哭,也没有与军官们说上一句话。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一待就是三天。
其实部队给烈士家属们都安排了很好的养老住房,但是没有人愿意离开这片土地。老人们常说,一旦走了,孩子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
虽然安姚只见过柱子叔一两次。但是当她知道柱子叔的死讯时,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是在替张奶奶伤心,更是在替自己害怕,她怕哪一天也会收到同样的黑白照片。
然而,她越是恐慌,越是不能表露出丝毫的情绪,因为居住在这个村庄里的人们都清楚,这村庄是一处可以产生共鸣的地方。即便是一只鸡老死,一头猪生病,眼泪也会莫名的流淌。泪水化作对亲人的思念,在任何一段不算悲伤的画面里宣泄着属于自己的情绪。
所以,只有十岁的安姚,这个看多了生生死死画面的小丫头,为了不让关心她的爷爷奶奶们难过流泪,她只好努力活着,努力微笑,把思念父母的情绪统统留给自己。如果实在憋得难受,她就跑到河边大喊,喊爸爸,喊妈妈,喊出来就舒服了。
……
“傻小姚,你又跟这乱喊乱叫啥呢?”一个男孩揉了揉眼皮,从大树后探出脑瓜。
安姚吓了一跳,但看清是谁后,转身就走。
“臭丫头,给爷站住!”李杰弹起身一声咆哮。他是村里的小恶霸,欺负不了老的,还欺负不了小的?
安姚不予理会,但弯身捡起一块石头。荒郊野岭,没人能保护她,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李杰三两步挡在安姚面前,叉腰狞笑:“哎哟呵,你以为你捡块石头我就不敢对你咋样了是不?快点跪下,给爷请安!”
安姚仰视人高马大的李杰。李杰只比她大两岁,但不知道吃什么了,个头竟高出她一大截。
李杰见她不吱声,围着她缓慢地转了两圈。这时,安姚忽然开口了:“转什么?我又不是磨。”
李杰眨眨眼,琢磨了琢磨,刚打算问她啥意思,突然明白了,臭丫头居然敢骂他是头驴?
于是,李杰一拳头打向安姚的身体,安姚躲闪不及,肩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只听‘噗通’一声,她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李杰得意洋洋地对着她坏笑,等着看她哭鼻子抹眼泪的一幕。
安姚则望着幼稚可笑的李杰,她也希望自己能像他那样没心没肺的快乐生活,可是她听长辈们讲了太多大道理,那些用时间与经历换回来的人生哲理。比如:吃亏是福,比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比如,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同龄人在她眼中都只是没长大的孩子。
李杰讨厌安姚看自己的眼神,全村的孩子都怕他,只有安姚从不畏惧。当孩子们都在村头玩耍疯跑的时候,安姚却像个乖宝宝一样扎在老头老太太堆里洗衣做饭。她是长辈眼中的好榜样,是李杰的眼中钉。
安姚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李杰依旧不依不饶,拉了她的手腕一下,倏地,安姚手中的石块,瞬间砸在他的脑瓜上。
李杰顿感一缕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他木讷地眨眨眼,是的,他懵了,打死他也没想到,安姚真敢拿石头打自己。
他摸了摸伤口,手心已沾满鲜血。于是,他抱头蹲身,躺在草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