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希的脸色瞬间煞白了,然而,陆檬的脚力不够,没能将他一脚踢倒在地,他只是跪在地上缓了缓情绪,再次站起身追赶陆檬,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儿,一把抓住陆檬的马尾辫,用力一扯,导致她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陆檬脑部撞地,吃痛的大喊一声,许志希只想看到她磕头认错的画面,她却不哭不求饶,萦绕在他耳边的唯有谩骂与诅咒。

“啊————”

凄厉的喊声冲破天际,陆檬的额头渗出大颗汗滴,她捂住受伤的肩膀,吓得魂飞魄散。

可是怎么办,现在是凌晨二点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一个女人怎么能逃脱得了?!

许志希却被这一声惨叫拉回少许理智,他注视陆檬正在淌血的肩膀以及她扑簌簌落下的泪,哐当一声,水果刀落在他的脚边,他显然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噗通一声跪在陆檬面前,抓起陆檬的手腕,结结实实往自己脸上抽。

“对不起小柠檬,对不起,你打我,哦,这样……”说着,他又抓起水果刀塞进陆檬手中,嘴唇剧烈翕动,流着眼泪忏悔道,“你杀了我吧,随便你怎样,只要你别生气,对不起……”

陆檬无暇多想,先将水果刀摺叠,再用尽全力抛出,但是她在慌乱中已然忘了天桥四周还有玻璃罩挡着,飞出手的水果刀弹跳着掉落在不远处,她眸子一惊,拼命甩开许志希的束缚。

“滚开!你这疯子!——”她的喊声嘶声裂肺,因为许志希一手压在她的小腹上,小小的胎儿就在他的手掌下方,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不会放过这一条小生命。

许志希见她连踢带踹奋力挣扎,果然再次进入臆想的状态,他拎起陆檬的一只胳膊,不知要把她往哪拉拽,总之她的双腿摩擦在坚硬的胶皮地上,毫无反击之力。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只黑黢黢的脚在许志希迈步时突然横出,许志希打了个趔趄,本能地松开紧抓陆檬的那只手。

陆檬也因惯性向后方摔倒,她顿时看到一个双臂大展的黑影挡在她的身前,此人乱发披肩,衣衫褴褛,虽然看不到这人正面,但显然是一名乞丐。

许志希怒转身,瞪视凭空冒出来的脏乞丐。

“臭乞丐!滚开!”

“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你才该滚!……”乞丐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普通话,痛斥声底气不足,不难听出他其实也是有些害怕的。

这句话必然激起许志希心底的怒火,他捡起倚在栏杆帮的破木棍,劈头盖脸向乞丐打来,乞丐有一条腿是残废的,打肯定是打不过,他唯有抬起拐杖抵挡。

“小女娃,你快跑,我帮你拦着——”

陆檬压在肩头的手已沾满鲜血,她颤颤巍巍地应了声,但是还没等她跑出两步,身后传出一声闷哼,她边跑边回头,只见木棍重重地打中乞丐的额头上,乞丐歪倒在地,却依旧死死抱着许志希的小腿。而许志希为摆脱束缚,一棍子接一棍子打在乞丐的身躯上。

见状,陆檬调转方向跑回:“你这畜生!不要再打了!——”

话音未落,她加上助跑,用身体的力量撞开许志希,同时,他手中的木棍飞出三米远。而许志希等得就是她自投罗网,他扯住她的头发,一翻手撂倒在地,乞丐则拖着伤躯紧紧抱住许志希的双腿,想法设法不让他站起来。

许志希手中没了武器,匆忙摸口袋,发现车钥匙也在搏斗中不翼而飞,所以胡乱摸索四周,顿感手边一凉,他眼前一亮,摸到了那把被陆檬扔出去的水果刀。

陆檬因失血过多,呼吸孱弱身躯发冷,只能看着他翻开水果刀往乞丐的手背上戳,她默默流着泪,求他住手,然而,杀红眼的许志希再也不听恳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嘭、嘭、嘭!”三声枪响贯穿了整条街道。

陆檬吃力地仰起头,透过天桥上方的透明玻璃看向公寓,贺旗涛只在阳台上停留了一秒,继而奔向屋门,又听两声枪响,想必他正在用警枪崩开门锁,紧接着,公寓大楼的报警系统在高分贝的刺激下,引发危急警报提醒,顷刻间,震耳欲聋的铃声轰鸣而起。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是眼泪,是喜悦,她和这位好心的乞丐都有救了。

而这嘈杂的响动只能令许志希变得既紧张又疯狂,但是他就是甩不开乞丐的抓扯,用脚踢、用刀刮,无所不用其极。

不到半分钟,贺旗涛如火箭般的速度冲上天桥,他的眼中除了愤怒还是愤怒,疾行中,抢眼已然对准许志希的脑部后方,最后一发子弹应声出膛,与此同时,陆檬大喊了一声“不!”一把推开许志希,她绝不允许贺旗涛为这畜生陪葬!

然而,贺旗涛此时此刻怎能允许自己放过许志希,他扣动扳机,却发现六发子弹全部用完。

“老公,先救乞丐……”

贺旗涛这才注意到倒在血泊中的乞丐,他磨得后槽牙咯吱作响,枪在手指腾空一翻握住枪杆,铁质枪柄,暴戾地砸向许志希的后脑,而许志希连喊都没喊出声,又被贺旗涛拎起后脖领,轰隆隆一声巨响之后,他已被甩到玻璃罩前。

贺旗涛虽然恨不得把许志希活活打死,但是现在没空教训那厮,他奔到陆檬身旁,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盘膝而坐,将陆檬紧紧地抱在怀里,虽然他不知道事件的原委,但是他确定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一滴滚烫的泪,悄声落在陆檬冰冷的脸颊上。

陆檬本想摸摸他的脸颊,告诉他自己很好,但是贺旗涛忽然把脸颊埋入陆檬的肩窝里。

“对不起,自从嫁给我之后,让你一次又一次受苦……”

“我没事,没受苦,乞丐为了救我受了重伤……”陆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环住他的脊背,轻拍安慰。

贺旗涛抹了下眼睛,摸了摸乞丐的鼻息,乞丐的伤势大多都在手臂上,他扯下衬衫袖子勒住乞丐手臂上的大静脉。幸好水果刀的杀伤力不足以致命。

“老公,你还要我么?……”

“废话,只要你愿意跟我过。”

“你还爱我么?”

“明知故问,我只爱过你一个女人。”贺旗涛对她锁门离开遭遇险情这事愤懑不已,她还能再傻点吗?!非叫他担心死才甘心是吗?!

陆檬悠悠扬起嘴角,艰难地说:“如果,如果……”

“如果她和我上过床呢?!如果我告诉你、她与你离婚的原因就是为了面子呢?你又会作何感想呢贺旗涛?!”许志满脸是血,他狼狈地爬起身,发出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此话一出,不等陆檬辩解,贺旗涛竟然已先将陆檬放在一旁,怒步逼近许志希。

“去你.妈的!——”

话音落地,他的铁拳冲上许志希的腮帮,许志希一口鲜血溢出嘴角,却还在放.浪狂笑,继而肆意挑衅:“贺旗涛啊贺旗涛,你是不敢相信还是戴了一顶绿帽子感到不爽啊?!哈哈哈。”

贺旗涛重重的一脚踏在许志希的胸口上,震得许志希一边呛咳一边大笑。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闭你丫的臭嘴!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清楚明白!”贺旗涛扬起一拳击中他的中眼眶,紧接着,他一把提起许志希,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即便她是鸡,我也要她!你丫听、懂、了、没?!”

他不是在讲场面话,而是绝对的真心话。

许志希已被贺旗涛打得不成人形,他眯缝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凝望着视线前方的贺旗涛,贺旗涛眼中充斥的不是怒火,而是对妻子的疼爱以及对他的鄙夷……怎么会是这样呢?

听到这番话,正在照顾着乞丐的陆檬,泪如雨下,悲喜交加之际,她竟然傻乎乎地推醒正处于半昏迷中的乞丐。

“大哥,你听到了么,我老公说了,他不嫌弃我……他还要我……”

乞丐虚弱地喘息着,憨直一笑:“小女娃别哭了哟,你不记得我,我可记得你,当初就是你塞给我好几百块啊,那么多钱,你这么善良这么漂亮,除非你男人瞎了才不要你……”

陆檬微微一怔,原来这人就是曾经被她施舍过的那名乞丐。

然而,不等她再说点什么,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当陆檬醒来时,人已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她的手被贺旗涛攥在手心里,正如他对她的感情,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苏醒的这一秒,本以为贺旗涛还在睡着,可是当她慢慢地睁开双眼,落入眼底的就是贺旗涛深情的注视。

他看上去非常疲惫,他却理解一个病人的心情,死里逃生之后要的是什么。

贺旗涛猜对了,陆檬睡得很不安稳,她不敢睁开双眼,不敢面对现实,很怕一觉醒来,他不承认昨晚的承诺,或者早已离开。

此刻,她可以安心地笑起来,他用时间,用等待,实现了他的诺言。

“老公,我们现在就去复婚吧……”

这是她最想说的一句话,自从离婚的那一分钟就想说了。

贺旗涛托起她的小手在唇边亲了下,调侃道:“啧啧,我跑不了。”

陆檬羞答答地一笑,又瞪大眼睛:“啊对了,乞丐大哥他怎么样了?是他救了我……”

“没有生命危险,等他养好伤,我把他送到疗养院去,咱们照顾他一辈子。”贺旗涛笑容微敛,还有一个坏消息,他还不知道怎么跟陆檬讲。

陆檬满意地点点头,又落寞地垂下眸:“对不起,我当初应该听你的话,应该与许志希断的一干二净,但是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我……”

“我都知道了。”贺旗涛长吁一口气,“许志希如今在看守所里,警方会按《故意杀人罪》等刑法条例起诉他。他全招了,算那王八蛋还有点人性。不过,介于他患有精神问题,审判会押后。”说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光碟,“这就是他当初威胁你的……”

“不要!你不要看……”陆檬猛地坐起身争抢,却忘了肩部受伤的事儿,不禁疼得轻哼两声。

贺旗涛吐了口气,一转身坐到床边,环起她的身体,但鉴于她受伤又忍不住戳她的后脑勺,所以只得用无奈的口气告诉她真相。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笨呢?这片子只有一个开头!他都交代了,在你的饭菜里下了迷幻药,你当时哭着喊我名字,许志希良心发现,并没有与你发生关系。”

“……”陆檬傻了眼,瞠目结舌。

谢天谢地,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而且碰上这种事,即便发生了你也是受害者,你男人是警察,为什么要选择离婚?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说那些伤人的话,害得我!……算了,不提也罢。”贺旗涛要不是看在她有伤在身,真打算她屁股。

陆檬的心结终于揭开,她蹭了蹭贺旗涛的脸颊。

“你曾说过,要么离,要么忠诚……”

“我所指的忠诚,是心,是心!”贺旗涛指向自己胸口,气到无力。

“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

“你再敢说一次!”贺旗涛一口咬在她嫩嫩的脸蛋上,死丫头,气死人不偿命。

“如果不是经历这些磨难,我也不知道你这么爱我。如果不经历离别,我也不知道我会爱你爱得那么深,”陆檬半坐起身,环住他的脖颈,轻碰了一下他的唇,笑着哭了,“想到你向许志希开枪的那一幕,我真的不后悔。”

她见贺旗涛要开口,急忙盖住他的唇,笃定又温柔地说

“你先别急着反驳我,正因为我爱你,才会惧怕因我的‘不忠’导致你寒心难过。我更不能允许任何一个差错,玷污了我对你的感情。这辈子,我的命都是你的,你的命,还是你的。”

贺旗涛久久地,凝视着他深爱的小女人,她还是那么任性霸道,依旧是那么地,惹他喜欢。

那就,自当她又闹小脾气离开家跑出去玩了一阵子,虽然她在这次旅游过程中遭遇险情,但所幸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而他就是那个与妻子失去联系,惶惶不可终日的痴心汉。

……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你,早知道的,我就喜欢看你撒娇,喜欢你对着我耍赖,我……我很爱你。”贺旗涛酝酿半天,还是把一句情话说得结结巴巴。

温热的唇瓣席上贺旗涛的嘴唇,他不想错过这温存的一刻,但是,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陆檬,她作为孩子的母亲有权知道真相。

“媳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可我现在不想听。”

陆檬再次贴上他的唇,她知道孩子没了,在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在迷糊中听到医生征求贺旗涛的意见。陆檬体质较弱,大量药剂必然影响到不足三个月的胎儿,最好是打掉。要么,便采取保守疗法,只止血不手术,但是伤口的愈合情况不会太理想。

听医生这么一分析,贺旗涛便毫不犹豫地在手术书上签了字。

当时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却足以让陆檬感动一辈子。

他说:老婆比孩子重要多了。

当然,陆檬感到遗憾与难过,但她不再害怕,因为他们还有明天,明天的明天,一辈子呢,守得乌云见明月,幸福这不是来敲门了吗?谁也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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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感谢阅读^_^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已完结,感谢一路支持,鞠躬。
番外稍后奉上。
[番外]

碧玉的汇报慰问演出即将开始,当全体师生以及学生家长集中在礼堂,等待孩子们精彩的表演时,只有一年级二班的某们小同学再一次将班主任气到无语凝噎。

“贺文轩,你的父母怎么还没到?”班主任一边擦拭着魄上的钢笔水,一边瞪向低头不语的,刚甩了自己一身钢笔水的皮小子,贺文轩。

“我爸说看情况,我妈说……她今天也有演出……”贺文轩忘了自己满手都是钢笔水的事,抹了下鼻子,瞬间化身卓别林。

啪地一声,班主任拍案而起,“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打算来了?!”

见过淘气的,却没见过入学就嚣张成这样的小学生,请注意,是小学生。贺文轩明明长得乖巧可爱,可是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真令各科老师深感头疼。他上课不听讲,下课呼呼大睡,对学校准备的营养配餐挑三拣四,公然指出音乐老师唱歌跑调,以及!批判她这个班主任写的黑板字很难看!

这是六岁半孩子该说的话么?怎么比校长还难对付?!

所以,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见此等稀有物的父母是何方神圣!

贺文轩见年轻的小老师气得直跳脚,他如小大人般双手环后,缓缓地摇着小脑瓜,“我可没说他们不来,老师别激动吖……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你这孩子!”

贺文轩则始终不明白班主任愤怒的原因,不过这一点倒是与妈妈很像,爸曾说过,别跟女人讲理,三岁到八十岁都一样,看你奶奶,再看你妈,咱爷俩惹不起。

想到这,他转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无意间瞄到沾染在老师裙摆上的钢笔水,恍然大悟。

“哎哟,瞧我这眼神儿!”他自打胸口一拳,深鞠躬向老师道歉,“得了得了,别生气了嘛,裙子脱下来给我,我拿回家洗干净再给您送回来,洗不干净我给您买条新的还不行么?多大点事儿啊,是吧老师?”

班主任顿时有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这时,一身身穿水蓝色旗袍,身背琵琶的漂亮姑娘冲到班级门口,焦急地问,“对不起,请问贺文轩已经去会场了吗?”

班主任定眼望去,还没开口,比讲课台矮半头的贺文轩歪出脑瓜,看到“衣冠不整”的母亲,他咂吧咂小嘴,“您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紧赶慢赶还迟到了呢,哪有功夫换衣服。”陆檬下了演出台便往学校赶,到了学校才想起一件重要的是,儿子并没交代让她去哪集合。

“老贺同志呢,来不?”贺文轩从课桌中取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递给陆檬。

陆檬先将沉甸甸的琵琶放在课桌上,接过牛奶吸了几口,刚要说点什么,余光一扫,终于注意到伫立一旁呆若木鸡的年轻老师。

“呃,对不起,你好,我是贺文轩的母亲。”陆檬向老师同友谊之手,不过这老师的情绪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呢?

班主任猛地抽回,“你好,我是贺文轩的班主任。孩子的父亲没来吗?”如果陆檬没有表明身份,她真以为这女孩是贺文轩的姐姐。再看她身背的琵琶……哦,专业的。怪不得贺文轩小小年纪就懂得音律,熏陶的。

提到贺旗涛,陆檬的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都是扯淡,结婚还不到八年呢,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忙,别说结婚纪念日,就连她的生日都快忘了!

好吧,她承认他没乱跑,除了单位就是家,但是在单位的时间也太长了吧,大会儿小会儿连轴转,想打个电话交流一下感情都不行。于是,原本已打算做家庭主妇的陆檬,在儿子上小学后,两次背起心爱的琵琶,跑跑演出教教课,瞎忙也是忙。

班主任见陆檬的脸色比自己还难看,她决定暂时不聊有关贺文轩的各种问题,先看表演吧。

五分钟后,一行三人进入大礼堂。不等陆檬屁股坐稳,学校礼堂外部传来一阵串轰鸣的警笛声。刚准备上台发言的校长一听这动静不对啊,教导主任立刻一路小跑冲出礼堂。

不一会儿,教导主任将一名身着警服的男人领入礼堂,孩子们在不懂事儿之前最崇拜的大人物就是警察,于是,无不有礼貌地站起身,齐声喊,警察叔叔好。

“好好,都坐下吧。”贺旗涛也不觉得尴尬,那派头比校长还从容。

他先看向表演台,找寻儿子未果之后,又看向千人大会场,一眼便找到亲媳妇陆檬,主要是媳妇儿穿得有点另类——合体的高开叉中式旗袍,略施粉黛,露着一双大白腿,挤坐在衣着朴实的中老年妇女中,想不明显都困难。

“哟,您还真来了。”陆檬见他坐下,房间地向远处挪了挪。

“儿子头一回上台表演,我再忙也得来啊。”贺旗涛一边轻声回应一边发短信。

陆檬发现他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正眼看过自己,她翘起二郞腿,阴阳怪气地说,“起得比扫马路的早,回来得比三陪晚,总理都没你忙……”

“你瞧你,又没事找事是不?”贺旗涛揣起手机,一手随意地搭在陆檬的腿前,陆檬则立马拨开,“这是学校,注意点影响。”

贺旗涛看向她愤怒的小脸,噗嗤一笑,“哎哟喂,想当年也不知道是谁特喜欢让我搂着抱着,年纪大了反而害臊了?”

奔三的陆檬最听不得与“老”字有关的字眼儿,但是当着其他家长的面又不好发作,于是,她在落脚的时候,狠狠地用高跟鞋踩中贺旗涛的脚面。

“?!”……贺旗涛疼得眯起眼,愣是忍着疼没发出一点声响。

只因为他们这对夫妻太惹眼了,女的身姿曼妙,妖娆妩媚;男的英俊沉稳,气势十足。人要脸树要皮,贺旗涛要是变下身狂揉脚面,忒寒碜。

而陆檬就是知道他只能吃闷亏,但是看他疼得眼眶有些充血,她又开始后悔,于是,主动将手指塞进贺旗涛紧攥的拳头里,说了句更气人的话,“疼就喊出来嘛,别憋坏身体哟……”

“你……大……爷”贺旗涛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偷摸加点力量捏她手指。

几年过去,孩子也有了,相敬如宾什么的,有过吗?

陆檬抿嘴一乐,其实她就是想贺旗涛了,自从他来晋升派出所所长之后,几乎就没正点儿回过家。都说七年之痒,离婚高峰期,她的心里也开始犯嘀咕,所以为了证实他是真的忙而不是跑出去鬼混,乔装打扮跟踪过贺旗涛一次,怎料,却被贺旗涛当成不法分子当场抓获。她立刻没骨气的招认,这馊主意是叶蕾给出的!

大家还记得叶蕾吧,因为许志希的关系与陆檬撕破脸,事后,陆檬三番五次给叶蕾打电话,意图解释,叶蕾却始终不接电话。为此事,陆檬非常难过。

很快,她再次怀孕,婆婆勒令她哪也不许去,她只得乖乖待在家里养胎。日子一天天过去,有贺旗涛陪伴的确很幸福,但是身体上的变化还是让她感到不安,有些的话题只想与好朋友讲,所以偶尔也会感到沮丧苦恼。

直到有一天,伴随一阵女性的尖叫声,叶蕾连同她的行李箱都被贺旗涛拉回家里。伤心欲绝的叶蕾本打算离开国内,谁知在机场入口被贺旗涛拦住去路。贺旗涛也没多说什么,跟绑架似的反人家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塞进车后座,一脚油直奔家门。

心存怒火的叶蕾见陆檬碘着大肚子,只得将怒火发泄在贺旗涛身上,而贺旗涛就在原地任凭她拳打脚踢,告诉她,只要她不再生陆檬的气,使劲打。

要说女人的情绪就是奇怪,听贺旗涛这么一说,叶蕾反而大哭起来,陆檬也哭了,紧接着,两人抱头痛哭,哭得昏天黑地。贺旗涛戳在一旁,大傻眼。

至于许志希患有心理疾病的事实,等到叶蕾完全消气了之后,陆檬才告诉她。得知真相的叶蕾对陆檬好一顿教训,怪她不早说,怪她不把自己当朋友。警告陆檬,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许瞒着她,她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没过几年,叶蕾嫁给一位酷爱摄影的混血儿,两人结婚三年有余,走遍世界各地,叶蕾时常通过视频聊天与陆檬分享幸福的婚姻生活。

提到好友的幸福,她就想到自己的孤单寂寞。

倏地,陆檬将手指从贺旗涛掌心抽回来,崩起脸。

贺旗涛却没注意到她情绪上的异样,因为孩子们活泼可爱的歌舞表演很是逗趣。

“媳妇儿,咱儿子表演什么节目啊?”他粲然一笑。

“胸口碎大石。”

“……”贺旗涛嘴角一抽,用膝盖撞了她一下,“怎么回事你,挺高兴的日子非找不痛快,非让我当着父老乡亲的面给你扔出去是不是?”


陆檬撇头怒哼,“你赶紧把我扔出算了,扔远点啊,最好直接把我扔机舱里。”要说贺旗涛烦人就烦人在这一点,他工作忙离不开,也不让她带着儿子离开本市,北海、石景山、故宫、游乐园等这几个景点都快被她娘俩踩坏了。

贺旗涛搓了搓下巴,刚要说点什么,只见一个身着奥特曼套装的小同学独自走上舞台,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利落的前空翻,随后摆了个攻击小怪兽的造型,站定。

迷你版奥特曼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不由引起一片掌声,哟呵!小家伙还身手不凡呐。

小奥特曼一手环后,绅士地浅鞠躬,随后踮起脚想取麦克风,但因身材五短,跳了好几下才把麦克风抱在怀里,此举再次引起师生及家长的笑声。

“咳咳,请叔叔阿姨们不要喧哗……”奥特曼稚嫩且严肃地开口了。

“哈哈哈,这谁家的小宝贝啊,太逗了!”坐在前排的家长们更亢奋了。

小奥特曼却一派镇定,继续发言,“校长好,老师们好,同学们好,我是一年二班的贺文轩,长辈们可以叫我迪迦奥特曼。同学们就叫我小凹凸吧!”


此话一出,陆檬与贺旗涛双双低下头,本名就让你这么不喜欢吗?我说贺文轩小同学。

站在幕后的班主任,心提到嗓子眼儿,因为贺文轩调皮捣蛋,所以根本没安排他表演节目,哦,有一个静态角色,扮演大树,只因那颗树出不出场都没大所谓。

怎料,一个看不住他已溜上台,还自备了演出服?!

教导主任在后台举起麦克风,笑着问,“那请问凹凸同学,你要给大家表演什么节目呢?”

“报告主任,我的表演刚刚结束了哟……”贺文轩伸出手臂在天空画了一个圆圈,翻跟头也挺累的,不能老翻。

台下家长无不笑得前仰后合。

“这样啊,那请去后台休息吧。”

“可是……我想替下一个节目报幕,主任可以吗?”他的态度很诚恳,但没人看到他藏在玩具面具下的坏笑。

“好啊,加油!”

贺文轩得到允许,站直身体,伸出一根手指,字正腔圆地说,“下一个节目!由我的母亲陆檬慈禧,为大家献上一曲《十面埋伏》,还有我的父亲老贺同志,可以在我母亲演奏的时候完成一幅水墨画,就送给我热爱的小学和老师们吧!嗯!鼓掌,大家鼓掌!……”

啪啪啪,他自己先鼓起来。

不明真相的群众,掌声雷动,琵琶配山水,诗情画意啊。

唰地,陆檬与贺旗涛的脸都绿了,这臭孩子,准备的节目就是玩死父母啊?!

贺文轩见父母有点想跑的意思,立刻指向台下两人,“爸爸妈妈,不要让大家等你们吖,快来快来,时间紧任务急哟!”说着,他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小桶钢笔水提到台前,这便是他为什么不按时入场的原因,要准备表演的道具嘛。遗憾的是,他实在找不到妈妈曾经提到过的白油漆,不好意思老爸,将就一下吧。

这一起哄,贺旗涛与陆檬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四周掌声更为热烈。

“你跟孩子讲过这事儿?”贺旗涛嘀嘀咕咕。
“我……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提过吧,怎么办老公……”陆檬抖抖唇。
“还能怎办,大大方方上台吧,回家再收拾那臭小子。”贺旗涛揽过媳妇儿的腰肢,顺手提起琵琶,笑容优雅,内心暴躁。


于是,被儿子陷害的夫妻俩,面带微笑地走上台。

陆檬怀抱琵琶正襟危坐,台风十分稳健。当一曲《十面埋伏》在婉约高亢的前奏中响起,会场立刻呈现一片肃静。

同时,依旧是奥特曼扮相的贺文轩,高举一张大白纸,给老爸当画板。

贺旗涛揉了揉儿子的脑瓜,沾了沾钢笔水,伴随着的琵琶弹奏曲,执笔作画。

这小子刚才说什么来着,献给他热爱的学习和老师?小马屁精,跟他当年一个样儿。呵。

乐曲半时,不知怎么的,陆檬的思绪仿佛回到八年前,回到那个险些让她洋相百出的公演舞台上。那时的贺旗涛,用机智,用才华,替她解了大围,那一刻,她虽嘴上不承认,其实已经爱上了这个不善甜言蜜语,却将她紧紧保护起来的,好男人。

嗯,她依旧爱他,越来越离不开他,所以刚才会忍不住发牢骚。

晶莹的泪滴落在指尖,她看向丈夫,笑大厂靥如花。

贺旗涛注视他漂亮的妻子,斜起唇角,摸了摸揣在兜里的三张飞机票,最近这么忙是有原因的,工作没安排好怎么去旅游啊?就在今晚,一家三口,向海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