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伦没什么变,那道乍看让人惊讶的疤把他的男人气熏染的更加浓烈,不是以前的手无缚鸡之力,我可以想象他穿上警服的英姿飒爽。
若菱挽起我的胳膊,甜美的笑挂在她的脸上,似乎是在帮我解围,“孟雨跟每一个人都是这么闹,简直是把你之前的境界发挥得更上一层楼。”
罗家伦闻言突然停止了嬉笑的表情,抬头看我,认真而严肃,“有吗?秋雁枫什么时候和我们这么熟过啊?哪一年,哪一天,是我脑子失忆还是若菱你脑子长虫了。”
我面对指责,始终不发一语,孟雨挽住我的右手臂,“你没失忆,若菱也没长虫,是这个人脚瘫了,在国外回不来。”
罗家伦嗤笑,“脚瘫拉,那这样子回来真是折磨你了。”
我静静的站立一边,身边陈瑀涵如同一个陌生人般顾自吸着烟,长长的烟灰已经接近掉落,而他却还是含在嘴里。以前不喜欢他抽烟,甚至每次还责怪是张迈把他教坏了,想来好笑,每次张迈都没有反驳我,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而我却永远无法理解他在承认什么。
陈瑀涵的烟终于还是掉了,半空中,随着风,消散而去,他的眼一如既往的注视着那扇门,不受我们的影响。
孟雨白了罗家伦一眼,“行了,别过分了,没事想想自己帽子上的徽,做人正直点,也不知道是谁每次吃饭都问那姓秋的什么时候回来,真回来了你又装傻,快点,哥哥给妹妹一些温柔的拥抱,不要吓得人家又走了,到时张迈一定砍死你。”
罗家伦收起一脸的严肃,突然一个上前,两边本来挽着的手臂被突然悬空,身子便被罗家伦死死的抱住,宽大的手掌拍在我的后背,而我的下巴刚好靠在他的锁骨处,一阵疼痛。
“秋雁枫,我收回4年前骂你的话,你也知道我嘴笨,张迈也已经骂过我无数次了,我承认我们对你苛刻了,你爸不是你。”
他站直身子,双手仍用力掐着我的手臂,“这些年我当兵了,出事了,死了,又活过来了,现在还成抓贼的警察,终于是明白世事无常。我们这伙人现在还能一起站在这等着张迈出来,本身就是奇迹了。行了,咱不互相责怪了,秋雁枫,你给我个回应哪。”罗家伦使劲说着,手使劲抱着,最后却又突然停止了。
我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他怪我我理解,他不怪我我倒害怕了。“罗家伦。”
“恩。”他答。
“你结实了。”我想我的话似乎很有笑点,话一毕,身边的人都笑开了,除了陈瑀涵,依旧是那样的一脸严肃,眼神始终对着那扇不知何时开启的铁门。
啧,啧,孟雨轻咳了两声,“别闹了,张迈要出来了。你们可都得面带微笑哦。”她像个幼儿园门口那个检查卫生的老师,把每个人的脸都晃过一遍,“秋雁枫,你,把嘴角弧度咧大一点,不要悲悲戚戚的,笑要自然点,像我这样。”她把嘴角翘高,滑稽的表情又是让大家一阵狂笑。
这一次陈瑀涵终于不可免俗的咧开了嘴角,地上的烟头已经被熄灭,只剩下一些烟还在飘着,孟雨搭在他的肩头,“你也是,当老板整人的时候可以严肃,现在请开心一点,不想张迈出来就看到一群痴男怨女站在这迎接他吧,要学若菱,笑得多开心。”
若菱显然是没有料到孟雨的矛头会突然对准自己,有些讶异,战战兢兢开口,“我还要怎么笑才符合标准?”
孟雨看了看,眉头瞬间皱起,只不过还没开口,就被罗家伦绑到一边,她一边挣脱,罗家伦一边捂住她的小嘴,“行了你,歇歇吧,我们的笑都已经很标准了,就是你别笑得太夸张,把整脸的皱纹都给掰出来了,会吓到张迈。”
“真的吗?”孟雨蹲下身子,对着车前镜照了半天,理着鬓角的碎发,“不会啊,我觉得,咦,张迈出来了。”她突然的振臂高呼。
不远处的铁门一点点的拉开,张迈的影像随着孟雨的一个突然叫起而清晰起来,生锈的铁门里,他在一个身穿警服的男子陪伴下,缓缓步出。
小平头,一身褐色的西装穿在张迈的身上,只见他将手遮住额头,阳光照耀在他半边脸颊,仿佛是刚从一片黑暗中走出的人,对光有着敏锐的洞察。边上的人是那天的监狱队长,不知道和张迈说着什么,拍着他的肩膀,而张迈很认真的点了下头。
这是监狱的最后一道门,跨出一步便是另一个世界的传奇,我站在远远地距离里,看着那扇门被打开,然后关上,最后就是张迈咧开嘴,笑得那么热烈,那么开怀,那张开的双臂,还有身边人的欢呼,似乎把一切掩盖在了一种刻意营造的愉悦之中。
我被孟雨一路拉着跑向前方,在张迈面前,伸出手就能碰到他的距离里,“雁枫。”他叫我,一如以往的平静。
我笑,“张迈,你腿好了吗?”
他点了点头,手臂拉高伸直,对着明媚的天空狠狠眨了下眼睛,“这天,还是一样宽啊!”
抬起头,阳光的直射让我不自然的低下头,刺眼总是一种体会,我想我的体会一定和张迈不同,他是如此微笑的看着那让人觉得难受的光线,好像是一种久违的景象让他感动。
陈瑀涵已经接过张迈手里的包,沉甸甸的感觉一直拉着他的手臂下垂,“哥,欢迎你回来,我们先为你洗尘。”
那句话任谁听到都知道是真心的,十几年的兄弟情谊在张迈伸手紧紧握住陈瑀涵的另一只手时,就那么充分的体现出来,眼神的交汇,更多出的是一种彼此的惺惺相惜和看重。
罗家伦跑到那个狱警身边说了几句话,互相握了下手,便招呼着要走了。
孟雨拒绝了罗家伦让老迈坐上那辆特殊车的提议,原因很简单,那是官车,刚出来哪有又上去的道理。
所以最后只有罗家伦一个人开车,我们陪着张迈,一路走向那片开着漫山野花的地方。
路上,陈瑀涵总是和张迈并肩而走,孟雨习惯了在两个男生的身边叽叽喳喳,而我始终走在张迈的身后,随着他的脚步,悄悄跟进。他的腿应该还是没有好利索,石膏拆了,可是他的步伐在一步一步之间总是要稍作停歇。这段路其实不长,但是山路难免坑坑洼洼一些,小石子在山路上隔几步就会出现。张迈一边走一边调皮的踢着,低着头,好像个孩子独自享受着那份信手拈来的喜悦。
和张迈认识7年,我一直认为他就是个好人,因为他从来不会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每一次他总是习惯反省自己,哪怕是别人的错,他也习惯为别人开脱而说出自己的不是。
我想他愿意为我去做任何事,应该是源于那个夜晚,那个大年除夕夜。

第十一章两两相望隔千里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张迈在那个漫天烟花绽放的夜晚对我说过的话,那一字一句犹如镌刻般留在我们彼此的心里。广场上,那些从无数小卖部搜刮来的烟花,一个个,带着火苗以迅猛的速度窜到天空,然后裂开,开出无数的花朵,开满了彼此的心田。
我想我爱陈瑀涵,应该是属于很爱的那种,我会在他面前撒娇,会在他面前发脾气,会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因为他包容我。
我想我也是喜欢张迈的,所以才会和他称兄道弟,因为他像哥哥,陈瑀涵没空了,我拉上他可以逛到陈瑀涵给我打电话了,然后就把他抛弃在街边,很没有犯罪感,而他也从没有怨言,但他也说过他只对我一个人这样。
于是我忘记什么时候开始起对他有所求,他却对我无所求,直到大二那年的除夕,我们认识半年后,张迈第一次问我能不能帮他。
我至今记得那年的除夕很冷,冰冷的房间里,菜肴已经冷却,那碗老妈精心熬煮的鸡汤,油已经覆盖了整个表层。电视里,本山大叔的小品引人阵阵哄笑,而我,却无动于衷般呆坐在沙发。
两个小时前,父母又一次在我的注视下各自走出家门,一个左走一个右走,却没人来得及和我拥抱说声新年快乐或问过我愿意吗?我想他们或许认为我已经习惯,这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争吵和冷战。
老爸的方向一直很明确,他在这个城市还有另一个家,或许不像这个家总是到处弥漫着冷漠和硝烟,或许他在那里会笑得开怀,甚至刹那间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地址的存在。我想老妈还是会去找她的牌搭子,钱对于她来说,挥霍等同与拥有。
可是不可否认,12点,他们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打电话问我,问你爸,问你妈,然后加一句“回来了吗?”每当这个时候,我很乐意欺骗他们,回来了,于是他们放心了,继续在他们呆着的地点一直到天亮,全世界仿佛就剩下我一个人。
空洞的房间,窗外的鞭炮声,还有那每一声炮响就会引发的汽车鸣笛声,仿佛在预示着外面世界的繁华,只有我是孤独的。
陈瑀涵的电话和孟雨的电话如约而至,他们回了老家,相隔万里,却还是把我放在心里,这让我很温暖。
“陈瑀涵,我想你了。”我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电话线一圈一圈的缠绕在手指,一阵用力便慢慢变红。
电话里的炮竹依旧在响,热烈而奔放,陈瑀涵的语气快乐而满足,“雁子,怎么了?”他估计察觉到我的已与往常的安静。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就是想你了?”我开始埋怨,他电话里的吵闹是我身边如此安静的反衬,我承认我开始羡慕他了。
“初六。”他和以往一样答得干脆。
“不行,我要你明天就回来。”我开始哽咽,没人知道的孤独感此时正开始溢满全身,他当然不会知道,在这些朋友面前,都只知道我的幸福,知道每年学校的奖学金发放日,我爸和我妈,会手牵着手出现爷爷设立的那个奖学金颁奖而已,摆着所谓羡煞旁人的美满。
“你爱我吗?”我第一次问他。
电话里是冷静的呼吸传来,“我以为你从来不会问我爱不爱你,是,秋雁枫,我爱你。”
我笑了,在一个昏暗的房间,因为那三个字笑得腼腆而美丽。
陈瑀涵在电话里着急的叫着我的名字,“雁子,雁子,好,我后天就回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张迈没回来,有什么事你先找张迈。”
我微笑的抽泣着,“可我只要你,只要你。”
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如何的小女人和不讲理,才会让陈瑀涵在另一端几乎激动的跳脚,“雁子,你别哭啊,什么事,你好好说,好,我明天马上回去。”
孟雨经常说,是我降住了陈瑀涵,一个计算机系的大帅哥就这么被我绑得死死的,那时我总是笑,也许是因为父母那种冰点的关系,让我把这两个男人当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们的疼爱和包容,仿佛是抚平我的某种伤吧。
记得和陈瑀涵的电话是在我的哭哭啼啼中放下的,所以当张迈的电话打来时,我似乎还是哑着声音。
“雁子,你怎么了?”张迈的声音听起来挺累,还带着一丝惊恐。
“张迈?”我兴奋的压紧话筒,想到这个离我最近的人,心里难免一阵暖流,抹了几把鼻涕,“张迈,我们出来放烟火好不好。”此刻我能想到的,似乎只有他。
张迈没有搭腔,最后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你好,请问你是张迈的朋友吗?”
“是,您是?”
“你好,张迈因为聚众斗殴现在被拘留在派出所,想到今天是除夕,如果要保释请带好本人身份证和保释金来警局。”
放下电话,我甚至来不及再和张迈说句话。于是当我风尘仆仆的来到警局时,我第一次看到灰头土脸的张迈,他的长发已经杂乱的披在肩膀上,眼角的淤青很明显,嘴角的血迹似乎是来不及擦拭,很雄伟的在脸上添彩。
走出警局,我拉高自己的羽绒衣领,调皮的跳到他面前,抬头看他因为疼痛而紧紧揪着的眼角,“干什么打架。”
“他们欺负酒吧的小姐,我看不过去。”他抽动嘴唇,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笑,“这是什么破理由啊,酒吧,酒吧的小姐不欺负人就不错了,还要你去帮忙?还有,你怎么会在酒吧,陈瑀涵说你留在这是为了找工作的。”
“打工。”他没有搭话,过了半晌才憋出两字,“那女孩是我老家的,真的是被欺负了。”
我站直了身子,其实我并没有怀疑他的话,但也没有特别的感兴趣,冷冽的风吹在脸上,从冰冷到麻木,甚至到最后是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的雨后气息,带着些许潮湿和鞭炮的火药气味,笼罩在周围。
张迈突然抓着我的胳膊,表情严肃,“雁子,你这表情我不喜欢,好像我骗你似的,我发誓,我对雁子说谎就摔跤。”
扑哧,看着这个总是一副野蛮和文艺并存的男子,我笑了笑,“张迈,我没说不相信你啊!”因为相信与否本就不那么重要,父亲也曾信誓旦旦的告诉别人,他很幸福。
“可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不相信。”他固执的继续抓着我,“你知道吗?秋雁枫,我今天说的话你要记住,以后秋雁枫要张迈做什么,我都义无反顾。”他拍了拍胸脯,豪迈而坚决。
别过张迈的手,我嬉笑般望着他,随手给了他一拳,“张迈,你干嘛,脑震荡啦。”
他摇了摇头,睁大的眼睛里放出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的光芒,“不是的,知道吗,我打遍了这个城市所有朋友的电话,可最后只有你来。我在这个城市很多年了,朋友交到我的手机都要装不下,可是现在,却只有你出现在我面前。雁子,我张迈以后一定不会是在酒吧打工的人,而会是老板,但你要我做什么我办得到就一定做。说话算话,你刚才不是嚷着要放烟花吗,走,我们去放。”他是如此突兀的拉起我的手,奔跑在那个寂静的警局门口。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张迈在那个漫天烟花绽放的夜晚对我说过的话,那一字一句犹如镌刻般留在我们彼此的心里。广场上,那些从无数小卖部搜刮来的烟花,一个个,带着火苗以迅猛的速度窜到天空,然后裂开,开出无数的花朵,开满了彼此的心田。
抬头之间,又是烟花绽开,张迈把手里的烟火递给我,火光似乎映红了他的脸,冷的,冻的,红彤彤的,我们的笑在那一刻是如此纯粹,身边小孩的嬉笑声不断,各种烟火在霎那间通通燃放,我和张迈跟着他们追逐,奔跑,在那个除夕夜。
或许人生有无数个12点,只是每个12点,都曾预示着很多人们不了解的故事在不断上演着,只是猜不到开头和结局。
或许那天夜里,我就不会猜到,有一天,我会在某个时候走在张迈的身后,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努力回想那个夜晚到底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改变,是他开始把我放在一个别人无法比拟的位置,还是他真的开始为了我做了很多,而现在我开始思考着我能回报他什么?回报任何能让我觉得亏欠少点的东西,只要我给的起就好。
我就这样看着他在我面前,在距离那个除夕夜6年之后,我突然很想把张迈和我说的话重复给他,不管他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真的。
可是他不会要求,正如他一直在往前走,但是也不会要求我去跟上他的脚步,聆听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一样。
罗家伦的车子已经在坡上停留了很久,一看到我们,甩着那手上剩下一半的香烟对我们吆喝,“你们真慢啊,快点!”
人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年龄大了,相貌变了,但是行为个性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罗家伦总是喜欢说这句话,只是四年前我们一哄而上的鄙视他,今天是我们气喘吁吁的怒瞪他。
孟雨说,“我们老胳膊老腿的,你还指望我们多快啊。这两轮的自然是比不上你四轮的强。”
孟雨是个坚定的开心果,于是她笑,我们也笑,仿佛笑是能化解尴尬的武器,彼此乐此不疲,那种画面感很美,美到大家都不想去破坏。
孟雨打开车门,“请吧张帅哥,我们为你接风洗尘,你想去哪咱就去哪,大家今天都请假了。”
罗家伦点头,“不过要是有紧急情况,你们别怪我。”他作势双手作揖,直拜老天,“千万今天犯罪率低点,咱有事啊。”
这伙人,总是这样,张迈拍了下罗家伦的肩膀,“走吧,我怀念大学门口的大排档,我们去那怎么样?”
没想到一直和我一样沉默的若菱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可是张迈,我们帮你定了酒店。”
话一说完,身边的陈瑀涵却立刻摇了下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转过身把手里的包扔进车后座,“哥们,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张迈点头,“若菱,你不知道吧,这家伙就听我的。”他满意的朝陈瑀涵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于是最后,我和张迈都上了孟雨的车,四年,我们又坐在了一起,相近,也相远,彼此的气息犹在,心却无法平静。

第十二章终于明白不是爱

老人家笑得无比欢畅,子孙满堂的喜悦总是洋溢在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每刻下一道细纹,都仿佛能折射出一段耐人寻味的往事,银发满头的她用自己的快乐构筑这里无人时的欢舞。嘴角略弯,银色的门牙在笑的时候总是率先蹦跶出来,调皮而直率。
车上,是一阵心照不宣的安静,cd盘里播的竟然还是蔡琴的那盘碟子,还是那个冷静而优雅的声音,在顾自怜悯,在深处呐喊,在自己唱着属于自己才懂的歌。只是仿佛是涓涓细流,不经意间在拂过对面人的脸颊,留下唏嘘,留下不易察觉的爱断和神伤还有一曲黯然。
陈瑀涵经常说我每做一件事都没有认真考虑过后果,所以从来横冲直撞,从来要伤痕累累后才懂得错误,那时的我总笑,有着天一样的父母,就算他们再不和也不会不管我,就算陈瑀涵和张迈对我再无语也不会不理我,直到有一天,当全世界真的抛弃了我,我才明白,过程注定结果。
此刻,我身边坐着张迈,那个我决定四年后见面,就必须偿还所有的男子。他干净的脸庞,刮过胡须的脸颊没有见到一丝的胡渣,还有青涩色的头发还是几天前见到的样子,他没有改变,改变的是我已经比几天前更加的肯定自己必须做的事情而已。
蔡琴的歌还在唱着,淡淡的风吹过,发丝飘动轻拂脸颊,在我眼中,张迈如以往淡定自若,不管是不是假装,我只知道我已经开始忐忑,双手来回戳着,好像这样才能放松自己已经揪紧的心。
我想我是做好准备的,没有的话我怎能出现,怎能回来。身边的他一身清爽的墨蓝色西服,身子始终保持着一贯坐直的姿势,双目炯炯直视前方,偶尔伸出手指抠住车窗,那双放光的眼睛里犹如一个孩子对世界的好奇,只是不说话,看着。
“张迈,”我轻声唤他,他转过身,秀气的五官似乎并不见岁月的痕迹,而我拘谨的将手扣住车座,抬头看他,“四年前你说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我想他一定是被我的问题给震住,不过随即笑逐颜开,点着头,“当然,张迈对秋雁枫说的话都算数。”
他的样子似乎是在哄小孩,而我终于将双肩放松,孟雨在前座上对着后视镜看我,一边笑着,一边还哼唱着cd里的歌,悠闲自在。
“那么,你还愿意娶我吗?”我是如此镇静如此严肃的问,以至于孟雨完全被吓到了,车子突兀的往前一跌,停了下来。
孟雨将脚重新踩上离合器,声音还带着游离,“对不起,我忘记踩离合器了。”我看着她的后背一阵缩紧,却随着车子又一次的启动而向前。
身子伴随突然之间的前倾,我与张迈由于那样的惯性几乎撞到了一起,他机警的拽住我,那么紧,那么用力,直到我重新坐回椅子上才松开手,惯性般将两只手臂服帖的安放在腿上。
这一次我想不能再逃跑了,对上张迈清澈如初的眼睛,我又一次告诉自己,我想嫁给他,这个四年前终于说出爱我的男子。
只是他没有如上次在监狱病房那么断然的拒绝我,而是很认真的把我看了一遍,脸上的纹路出现,带着一丝让我困惑的笑意,他说“你确定吗?”
“确定。”我是如此这般不带一丝疑虑地点了点头。
他笑,那么张扬,那么热烈,却又如云飘,如风轻,似乎我说了一个让人开怀的玩笑,只是说者不知而已。
“你愿意嫁给我,行。为什么?我想不外乎两个原因吧,第一你想赎罪?可是雁枫,真的,你不欠我。没错,当初我和你爸合作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可也有一部分是我自己也想赚钱,你说没钱赚的生意谁做,张迈不是傻子,可做了风险就有了,而很不幸我就栽了。法律的边线想踩就该有能力承受,不过你要说我不恨你父亲也不可能,凭什么我进去了,他在外面快活。可想想,这四年我至少胳膊能抖脚能动,可你爸呢,在床上躺了三年。最亲的女儿不在身边,所谓的情妇还把他苦心一直经营的公司搞成这样,也算扯平了吧。”
张迈顿了顿,我看的出来,他在刻意忽略掉一些东西,比如我在事件中的地位,可他依旧不提。
“第二个原因,还是因为公司吧,你放心,我既然出来了会让瑀涵停手,你家的公司我张迈根本没放在眼里,雁枫,这样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