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只觉得脊背升起一阵凉意,他摸了摸脖子,瞅着天边一小撮乌云,小声嘟囔说:“就你厉害,行了吧。唉…可怜我那严臻兄弟啊,他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个人物!”
长安回到旧楼,发现院子的角落里长了一丛黄花铁线莲,这种多见于家乡野外荒地上的野花,也叫‘透骨草’,可以入药,治疗风湿性关节炎。
长安弯腰摘了一朵金黄色的花朵,捧在手心。规规矩矩的对角花瓣,娇嫩的花蕊,让她不禁想起过去在朔阳的日子。
徐爷爷患有关节骨痛病,一到天冷季节,就疼得走不动路。一到暑假,她就带着长宁去家附近的荒草地采药,那里,长着许多这样的铁线莲,采回去晒干,一点点积攒了,装满妈妈缝的布袋子,然后跑去送给徐爷爷。徐爷爷摸着他们的脑袋笑得泪花闪闪,之后就会端上两碗又香又辣的牛肉面犒赏他们…
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绿草茵茵的山坡,金黄金黄的四瓣野花,妈妈缝制的布袋子,徐爷爷乐呵呵的笑声…
再也回不去了…
她神色黯然的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转过身,缓缓走到宿舍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屋子里光线昏暗,她下意识回头看天,天还是蓝莹莹的,空旷高远,只是太阳正巧被一片厚实的云层遮住,光线才没有刚才那么强。
她推了下屋门,朝屋里走,心里却在想着堆放在临时仓库外面的水泥。
这些水泥是昨天刚运过来的,因为仓库还为腾出地方,所以暂时把它们堆放在那里。
她决定再看一下电脑上的天气预报,不能疏忽大意。
可脚刚一踩下去,她就听到‘咯吱’一声。
愣了一瞬,低头一看,地上竟躺着两个扁扁的纸盒。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雨中情
她弯下腰,把纸盒捡起来。
这是两个用白线绳扎起来的纸盒,最上面的一个已经被她踩扁了。
“感冒清胶囊…”她读出上面的印刷名称。
谁送来的?
她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院子。
是张工?
随即摇头。
要给药刚才就给她了,还从门缝里塞进来,这可不是张工的行事作风。
她看了看离地足有半指高的门缝,在想,得亏有这门缝,不然的话,塞也塞不进来啊。
会是谁呢?
她进屋,顺手拆开那根细绳,把药放在桌上。
忽忽悠悠的,倒有一张纸条从两个纸盒间飘了下来。
她赶紧接住,低头一看,却先看到两行遒劲方正的大字。
长安:
得知你病了,心急如焚。这药我吃了特别管用,你也试试。至于那件事,见面我再向你解释。祝早日康复。
严臻
“啪!”长安用力把字条倒扣在桌上。
她顺势拨了一下药盒,药盒在桌面上打了个旋儿,一左一右悬挂在桌角,摇摇欲坠。
她背过身,不肯再去看它们。
静默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把字条团了团扔进纸篓,好像还不解恨,她又拿起药盒准备扔,可是手举了几次,也没一次落下。
她喘了口气。
打开其中一个药盒,抽出里面的胶囊板,剜了两颗药出来,倒了杯水,一仰脖,喝了下去。
她关上房门,倒在床上蒙被大睡。
原以为有严臻掺和着,不容易睡着,可这药劲儿比之前的药大多了,很快,她的眼皮就黏在一起,陷入沉睡当中。
梦里她不小心跌入一片汪洋,海水是烫的,深黑的颜色,裹挟着她在浪里翻滚。
她看到同样乌黑的天空,竟然还有海燕在云层间掠过。
她想起课本上学过的高尔基《海燕》。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象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咔嚓——”
长安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咣咣!咣咣咣!”有人在砸她的门。
“长安,长安!暴雨来了,咱们的水泥还在外面!”屋外传来张杰的叫声。
长安腾一下坐起来,胡乱趿着鞋就去开门。
门一拉开,浓重的雨气裹挟着土腥味儿扑面而来。视线所及之处,尽是升腾的雨雾。漆黑的夜里,远处的灯火影影绰绰的,根本看不真切。
她竟一觉睡到天黑。
张杰撸了下湿漉漉的头发,神情懊恼地说:“这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留给咱们。”
刚说完,头顶就是一个炸雷,咔嚓一声,惊得张杰连连吸气。
“李经理呢?”
“没看见啊,屋里没人。”张杰指着李四性的屋子回答。
长安的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她推开张杰,“快!叫上工人们去仓库!”
“来不及了,这雨太大,去了也是枉然。”张杰说。
“那也不能就这样看着!过去试试,能挽回多少损失挽回多少。”长安挽起袖子,迎着风雨跑了出去。
张杰伸手想拉她,却拉了个空,“伞!拿上伞!你病还没好呢!”
长安摆摆手,迅速消失在泼天的暴雨里。
张杰猛地跺脚,大声叫道:“快出来!大家快出来啊!去仓库搬物料!”
临时仓库就在工地附近,远远的,就看到工地围挡上面的红色警示灯在雨夜中闪烁着光芒。
暴雨还在下,地上尽是泥,长安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往仓库。
转过弯,她却骤然停住脚步,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盯着亮着灯的仓库院子,任瀑布一般的雨水淌过她的脸。
是她看错了吗?
还是依旧沉浸在梦里,出现了幻觉?
那十几个负重穿梭于仓库大门之间的人,是谁?
“大家伙儿再快点!快点!马上就搬完了!”严臻站在瓢泼大雨中给战士们鼓劲儿。
说完,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径自走到用防雨布搭建的临时雨棚下面,扛起一袋水泥就朝仓库大门走。
半路,他与落汤鸡一样的李四性遇上,两人点点头,同时伸手,在空中击掌,给彼此加油。
李四性走到水泥堆旁边,撩起防雨布,看了看里面不剩几袋的水泥,他不禁长吁了口气。
幸好。
幸好遇到严排长,不然的话,这些水泥物料,可就全报废了。
他侧着身子,弯腰,抓起地上的一袋水泥,朝肩膀上掫,可是连续搬运水泥,体能消耗过大,掫起,竟没落到肩上。
他苦笑着喘了口气,正待再次聚力,谁知从旁边伸过来一双手,托着水泥袋,帮他扛上肩膀。
李四性猛地回头,看到帮他的人,不禁诧异叫道:“长经理…”
长安拍拍他肩头的水泥包,“先搬进去。”
李四性看看她,迈着大步走了。
长安弯下腰,双手抱起一袋水泥,准备搬到仓库去。
谁知刚站稳,横刺里却冒出一双大手,“你跑来干啥!病好了?”
紧接着双手一轻,水泥包已经换了主人。
而她的心咕咚一阵猛跳,除了哗啦啦的雨声,就是她熟悉的吼声,在耳边隆隆回响。
她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严臻。
然后弯下腰,抱起另一袋水泥,绕过他就朝仓库里面走。
严臻跺跺脚,赶紧跟上去,到了她身边,趁她不备,单手抢过她的水泥包。
“我帮你。”说完,冲着她嘿嘿傻笑。
她也不理他,转身又出去搬水泥,可是每一次都被严排长中途截胡,后来,张杰带着彭斌等人赶到仓库,看到热火朝天的抢救物资的场面,和长安一样,一个个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有了工人们助力,很快,水泥就全部转移完毕。
长安站在大雨里,清点不能要的水泥物料。
“共计十二袋,李经理你记一下,别忘了上报,还有…”长安正说着,忽然觉得肩上一沉,而后,头顶被压了一顶帽子。
她愕然回眸,却看到严臻正笑吟吟地站在身后,头顶的暖光照得他眼眸发亮,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下来,像是古代皇帝冕冠前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变幻着色彩。
“再淋雨,你就爬不起来了。”他说完,拉紧军用雨衣的衣领,帮她扣好,然后,拍了拍她的安全帽,指着仓库门,“我等你。”
说完,他朝一旁早就傻掉的李四性打了声招呼,大步走了。
长安抿了抿嘴唇,指着被雨水淋湿的水泥,说:“李经理,我们继续。”
李四性推了推下巴,“哦,好,继续,你继续说…”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我等着你
雨势渐消,工人们都走了,战士们也回去休息,偌大的仓库,只剩下严臻还站在那里。
他一直凝视着雨中的长安,看着她与张杰、李四性等人盘点物资,看着她打着手电去工地上查险,又看着她步履蹒跚的返回,这次,她是一个人,而且,直冲他走了过来。
他精神一振,挺直腰板,主动搭讪:“忙完了。”
淋过雨的长安看起来很是狼狈,衣角尚在滴水,裤腿半挽,两脚糊着一层厚厚的黄泥,尤其是她身上的军用雨衣,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走一晃,愈发显得身形单薄。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看着他的时候,寒凛凛的,冰泉似的,不带一丝温度。
他的喉咙却倏地燃起一团火,顿觉口干舌燥,压力倍增。
她漆黑的眼睛闪闪烁烁,“今天…谢谢你。”
他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惊讶,他以为,她不会说什么好话,没想到,她竟开口向他道谢。
愕然片刻,他嗫嚅着回应说:“你要谢的,应该是战士们。我没做什么…”
“你放心,明天我就去部队送锦旗,不会辜负了大家的辛苦付出。”她语气冷静地说。
他一听,心里沉了沉。
送什么锦旗!难道他带着战士们过来帮忙,就是为了赢得那些虚名利益吗?
她说这些话,究竟是在跟他装糊涂,还是想刺激他泄愤。
他默然地看着她,心里因她态度改观而燃起的那点小火花顷刻间被冷雨浇了个透湿。
“长安。”他叫她。
她垂下头,盯着自己黑乎乎的鞋子,语气冰冷地说:“你还有什么事?”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不说话,也不抬头。
凝滞而又充斥着机油味儿的空气使他的嗓子更干燥了,怎么润都不管用,他似乎被冻住了,那种无力的感觉让他不安而又惧怕。
可他没有退路,他深深知道,假如他错过了这次谈话的机会,他们的关系将万劫不复。
他天生带有这种能力,越是危难险重的关键时刻,越是能激发他的斗志和耐性。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语气,镇定开口:“长安,无论你信与不信,你都是我严臻这二十几年来唯一喜欢、唯一动心的人,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也不存在任何过去。你是如此聪慧灵性的一个女子,拥有比常人强大百倍的头脑和自信,我,严臻,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你心中其实早有决断。你生气,是因为你觉得我应该主动告诉你,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她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合轻颤,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她神情怔然地看着暖光下的严臻,耳边,不住地回响着他刚才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你是我严臻这二十几年来唯一喜欢、唯一动心的人,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也不存在任何过去。
我是你的唯一。
是这样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严臻?
看到她眼底闪烁的探究和犹豫,他却暗暗吁了口气,对于长安,还是这种直来直往,剖心析肝的谈话方式对路。
她最在意什么,他就说什么,澄清什么,误会就怕憋着不说,越是躲避,越是忌讳,反而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廖荇翊的妹妹,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我对她从无非分之想,也从无逾距言行,你若觉得心里不舒服,那我立刻跟她说清楚,今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或是单独见面。”他神情坦荡地说道。
长安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迎着那双灼热的眼睛,沉默两秒,说:“我何曾答应过你什么?你这么做,是要我背上恶名吗?”
恶名?
严臻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她抬手解雨衣的扣子,指尖纷飞,三两下就解开要去脱掉,严臻眼睛微眯,仿佛可以预见到她下一句会说,衣服还你,我走了。
长安的确想走,她怕再这样谈下去,她会被他的言辞和诚意打动,轻易地就允了他什么。
目前,还不是时候,她做不到对他敞开心扉,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值不值得她这样去冒险。
雨衣刚解开,一股寒意就钻进湿衣服里面,刺激得她打了个寒噤。
还想再脱,眼前一黑,他已经迈步过来,抓住雨衣两边重新给她穿上。
两人离得太近,额头上热烘烘的,泛着潮气,她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她抬眼看他。
他眼睛里亮光闪闪,嘴角一撇,冲她笑得无奈又怜惜。
“我走,我走还不成吗。”
隔着雨衣,他握住她的肩膊,轻轻压了压,“长安,快点好起来,我等着你的答案,多晚…我都会等下去。”
说完,他冲她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开了。
长安黝黑的眸子映出他的背影,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消失,不过短短数秒种的时间。
房檐儿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来,眼看着就要停了。
她沉默半晌,拥紧身上的衣服锁门离开。
第二天。
太阳准时从东方升起。
工人陆续起床,李四性正在院子里刷牙,看到从台阶上走下来的人影儿,不禁惊讶地瞪大眼睛。
“长经理,你…病好了?”
可不是吗。
眼前那个冲他笑得明媚的女子,脸上哪里还能找到一丝病容。反而是他,由于昨夜体力严重透支,导致眼圈下一片青黑。
“好了。”长安点点头,指着湿漉漉的杂草丛里鲜嫩欲滴的铁线莲,说:“你看,这些野花一夜间就长起来了。”
李四性回头看了看,笑着说:“可不是嘛,雨水纯天然不说,还富含各种矿物质,比那些人工肥料可强多了。”
长安笑笑,说:“昨天多亏战士们帮忙,我们才避免遭受损失,你待会儿去公司的时候,顺道儿去做一面锦旗,再买一些慰问品,我们去部队那边表示一下感谢。”
李四性点头,感激地说:“是啊,昨天要不是严排长去叫我,又准备了防雨棚布,这些水泥啊,可就全部报废了。”
“你是…说严臻最先发现仓库外的水泥?不是你先赶过去…”长安惊讶极了,她一直以为是李四性先向严臻求救。
“我当时在宿舍啊,下暴雨前,严排长跑来让我转移水泥,我这才想起这茬儿事。事发紧急,我没顾上去通知工友,到了仓库,发现战士们已经把防雨棚搭好了…”李四性解释说。
原来是他。
是他。
长安神情复杂地望向远处的营房楼,过了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知道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分别
长安和李四性、张杰一起去部队大楼送锦旗,董伟林亲自接待他们。
收下写有‘飒爽英姿显军人风采,高尚美德彰军人本色’褒奖词的锦旗,董伟林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笑吟吟地说:“我一定转交侦查连,哦,不,要在大会上给他们颁发这面锦旗。严臻排长这次又给部队立功了,哈哈…”
长安的脑子里浮现出严臻接到锦旗时敬礼的画面。
她弯了弯唇角,轻轻微笑。
董伟林的办公室在三楼,后窗正对着部队操场,平常这时候,操场上总能见到战士们跑跳腾挪的矫捷身影,可今天,除了茵茵草地,竟看不到一个人。
他不禁咦了一声,诧异问道:“部队今天休息吗,怎么操场上见不到人影?”
董伟林把锦旗摊平放在桌上,“哦,部队接到临时任务,都出去了。”
因为牵扯到军事机密,具体的他也不便说。
“怪不得刚才去营房楼,只看到一个小战士在值班。原来严排长他们都不在啊。”李四性摸摸头。
不在吗?
他昨晚上说,多晚都会等她,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不知他要离开多久,还有…昨晚他淋了雨,会不会和她一样受凉感冒。
长安看了看绿树葳蕤的营区风景,眼里掠过一丝淡淡的惆怅。
董伟林看到长安不做声,以为她不满意,于是宽慰说:“长经理,你们放心,只要大部队一回来,我立刻把锦旗颁给他们。倒是这些吃的,我怕等不及他们回来就要坏掉了。”
李四性送来的慰问品尽是新鲜水果,大部分都不能储存,董伟林为难地说:“不如…你们带回去,给工人们…”
“不不,那可不行。”李四性摆手。
“那就先放我这儿,要真的等不到他们,我可就和留守的官兵们‘享用’了啊。”董伟林打趣说。
“您吃了就是,等严排长他们回来,我们再过来送!”
“那你们作证,我可不是故意偷吃偷占慰问品的啊,哈哈…”几个人仰脖大笑,之后又聊了些工地的事,长安他们就回去了。
接下来一周,彭斌带着工人们加班加点,超质保量的完成了夯实井口的任务,长安特别高兴,重奖了彭斌他们。
施工进入良性循环,眼看着到了沥青摊铺阶段,也就是道路施工的尾声。这些日子的努力,马上就要出结果了。
这天,王兴权带着监理方工程师来到工地,对施工底基层进行验收。
“小长,这井口是按你的要求处理的?”王兴权指着井口附近的地基,神情严肃地问长安。
长安心头一紧,和王兴权一样,蹲下来,用手按着压实度达标的地基,“有问题吗?”
王兴权和他带来的工程师对望一眼,同时笑了。
“莫紧张,莫要紧张。你这工程,就算是世上最爱吹毛求疵之人,也挑不出丝毫的毛病。而且啊,我做监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益求精的施工技术和负责任的施工态度。单冲你这个井口,我就得给你打100分,程工,你觉得呢?”王兴权看向一旁的同事。
姓程的工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我和王工看法一样,这个改造项目,可以当做样板工程向全市施工企业推广了。”
长安松了口气,脸红说:“您过奖了。”
“我有个问题。”程工举起手。
“您说。”
“敢问这处施工技术难点是谁负责的?”程工指着底基层的剖面,兴奋地说:“你们看,这像不像是原生的。”
长安解释说:“不是,这是分层铺筑。”
工地的铺筑层由于压实厚度高,采用了分层铺筑的技术。
“我知道是分层啊,就因为不是一体的,所以我才惊讶得很,你们的工程师,如何把不止一层的铺筑层结合得这么好?”程工朝热天朝天的工地张望了一下,“他在吗?我想向他请教一下。”
长安还没回答,王兴权就指着长安,说:“你要找的人,远在天边尽在眼前。”
程工顿时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高个子的秀气姑娘,惊讶道:“你…不是项目经理,管理工地…”
“谁说项目经理就不懂技术了,告诉你,小程,她啊,不仅和你是校友,还是易键璋,你最尊敬的易工的徒弟。”王兴权笑着抢过话去。
程工愕然半晌,苦笑着说:“怪不得,怪不得呢…”
易键璋的徒弟,随便拎出来一个,也比科班出身的什么本科生,研究生强百倍。
可技术痴最关注的还是自己未曾掌控的领域。
“长经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做到的?”
长安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把先铺的一层表面轻轻地耙松,并在铺筑下一层之前洒水湿润,使后铺的一层相互黏合,就是这样。不复杂的。”
“表面松土,下一层铺筑前洒水…”程工喃喃重复了两句,忽然拍了下安全帽,双目奕奕地笑道:“我怎么没想到松土呢,只知道要洒水,哈哈,这下好了,又学了一门技术!”
王兴权拍拍他的肩膀,“还不快谢谢小长。”
“谢谢,谢谢!”程工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对长安的敬佩和欣赏。
接下来,王兴权和程工又检查验收了几处施工区域,均带给他们无限惊喜。
两人临走前,还跟工地的工人们一起喝了香甜可口的绿豆水。
长安原以为就此打住,她也着手开始准备沥青摊铺的大事,谁知,第二天,她正在办公室和料场的人通电话,张杰却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长…长安,电视台的人来了,说是要采访我们!”
长安秀眉一拧,摆摆手,示意张杰别慌。
“吴厂长,拌合料的事就说定了,下周摊铺,好,好的,再见。”长安挂断手机,立刻就指着门口,对张杰说:“边走边说,怎么回事?”
原来,上海市电视台的几位工作人员忽然来到工地,说是要采访。李四性他们一听就急了,因为建筑工程企业最怕的就是媒体,一旦招惹上他们,一般都是要曝光什么不好的新闻。李四性一边稳住电视台的人,一边让张杰赶紧回来喊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