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从小就教我要出人头地,好,你以为这出人头地就是出去打拼就可以了吗?那只是逃荒,并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李子睿深深吸气,“要成为堂堂正正的J市人,就要付出代价!”

这一顿泄愤似的话终于让两人彻底安静下来,李子睿呼吸粗重,看了父亲一眼,拽起希晓就进了自己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他拽起床上的枕头就扔到地上,压低的声音带着隐忍已久的浓浊痛苦:“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骗你?”

希晓一怔,想起这几天他的表情,微微苦笑:“你愿意说就说……”

他看了她一眼,慢慢到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不是奎杨区人,其实家住呈邑农村。”

“你自幼在城市里长大,怕是不知道呈邑这个地方吧?”李子睿微微牵扯嘴角,突然点燃香烟,“呈邑是C市最贫困的一个县,至今仍占着国家级贫困县的名额。而我自小开始,就被家里人灌输了浓浓的‘出外打拼’观念,因为在电视上看到J市的繁华,便心生羡慕,下定决心考到这个城市来。”

“后来的故事便不稀奇了。如愿考到J市,辛辛苦苦找到工作,希望在J市定居。再后来……”看了她一眼,李子睿弹一下手中烟灰,轻哼,“就和你结了婚。”

“至于为什么要骗你,并不是羞于展示我的家穷落魄。而是想,以我们这种关系,两个人能协调好便最好,又不是长久夫妻,何必牵扯双方家人?”李子睿微勾唇角,那弯清浅弧度竟如刀般犀利刺目,“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再玩笑的婚姻,一旦促成了,关乎的就是两个家庭。”

孩子,希望或是末路(5)


希晓突然觉得心凉。李子睿刚才那一番旧事回忆,与其说是在表述他在家乡一事上对她欺骗的原因,还不如说是重申他们这段婚姻的价值。他用最冠冕堂皇的一通说辞,表达了一个再好懂不过的道理:我之所以对你欺瞒我的家庭状况,其实不是因为我道德缺失,不是因为我嗜谎成性,而是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不足以担当我的全盘坦诚和嘱托。

所以,我骗你,我骗死你,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谢谢。”希晓抱起枕头,到床的另一边躺下,再也不发一语。

闭上眼睛,眼前却呈现出那日画面。她在他怀里哭,肆无忌惮,哭得汹涌澎湃。而他却充当了她一时的保护与依靠。当时,她在泪眼中真的在想,或许,这个胸膛,可以成全自己的一辈子。

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奢求。

她与他,只是一对感情饥渴的人一起演绎一出再暧昧不过的戏码。因现实产生朦胧,却因更残酷的现实而将朦胧蜕变成清晰。

他和她,原来真的,只是一场现实造就的合作者。

在以“信息传播”为第一要素的广告界,将每一个可利用信息都把握得精准得当是广告从业人员最基本的职业素质。传播学有“意见领袖”一词儿,说的就是在一群人中,若是有一个诚信度比较高,认可度比较高的人将概念拿出去传播,获得的宣传效果,足可以事半功倍。

而在楚阳,显然,这个意见领袖便是林然这个大嘴巴。

“我说颜姐怎么胖了这么多呢,原来是怀孕了!”林然与一帮同事边收拾卫生边极有兴致地八卦,“你们说,这颜姐和李总监生的孩子,这以后长大了不就是祸害?”

希晓慢慢凑上前去,轻笑:“怎么说?”

一点没有觉察到危险就要来临的林然以为是一般同事的疑问,高兴地在那里答疑解惑,“这还用说吗,”她得意地将抹布一甩,“这李总监与颜姐的结合,简直就是强强联合啊。自古以来便有红颜祸水一词儿,照我的研究,男人长得好看了,反而祸得更厉害……”

“哦?”颜希晓轻哼,“这小林同志还研究《祸水学》?”

“我哪儿……”看到对面同事已经挤眉弄眼,林然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希晓面带笑意,可眸光却是寒冽的,“再在公司说这些没用的事情,罚加班一月!”

“知道了,颜经理。”林然吐了吐舌头,赶紧自希晓身边溜开,最后还拍了她肩头一下,嬉笑道,“颜姐别生气,伤了胎气就不值得了……”

“你!”颜希晓怒而转头,刚要训斥她几句,却在转眸的瞬间,看到了斜靠在办公室门旁的李子睿的身影。仿佛是若有所思,他一直在看向她,却在四目交接的刹那,转身离去。

两人还是如往常一般工作生活,在外人看来,他们没有任何的改变。其实都市生活原本就是滋生演员的温床,而且个个演技不俗。他们最擅长的,便是在背地里刻骨仇恨的同时,却依然在公共场合笑靥如花。

颜希晓自觉与李子睿虽然不复从前,但是总不至于恨之入骨。所以,在孙培东说有应酬最好他们夫妻一同出席的时候,还是与他并肩而去。

却没料到,这次应酬的对象,竟是嘉泰。

眼睛在看到乔越的瞬间,颜希晓便狠狠地将李子睿扯到楼梯阴暗拐角:“你怎么没告诉我是他们?”

李子睿蹙眉,那双桃花般的眸子竟在摇摆不定的灯光下生出极妖冶的犀利:“怪我?”他轻轻一笑,看着她的眼睛像是长出了角,直直刺入她的眸瞳,“颜希晓,你觉得我会那么无聊吗,在你还是我的妻子的时候,安排一出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好戏?”
孩子,希望或是末路(6)


“那你……”

“我只知道是嘉泰点名要我们参加,并不晓得竟是乔二小姐亲自邀请。”李子睿轻轻甩开颜希晓握着他的手,冷笑,“还是你有本事。我在这圈子里混了这么长时间都只见到乔二小姐四次,还没有与她有共餐的机会。你一来,非但把岳潼逼走,把孙培东搞平,竟还能让乔二小姐屈尊邀客。”他的眼睛习惯性半眯,狭长的眸隙中透出极寒戾气,“我是不是应该说,有妻如此,夫复何荣?”

“李子睿,你什么意思?”希晓从不知道这个男人嘴里还可说出如此尖刻的话,原本想要怒而反击,可一见来来回回的服务员都看向他们,只能压低怒火,蹙眉瞪他,“我只是为工作,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咱们回家谈。”

“洗耳恭听!”闻言,李子睿耸肩,将胳膊一弯,示意她挎上来。两人重现甜蜜夫妻形象,转身而去。

其实,颜希晓与乔越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大街上看到乔越与陆祈晨的时候,那时候陆祈晨对她的概念界定只是朋友,轻描淡写,也没让颜希晓记到心里去。

第二次就是最后分手的时候,她看到陆祈晨与她在一起缠绵拥吻,毫不犹豫地,上去就甩了陆祈晨一个巴掌。

或者是男人都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兼顾本能,在陆祈晨告诉她不得不分手的时候,希晓才知道他已与乔越有了很长时间的暧昧关联。她还记得那天她泪流满面地回忆着他们以前的甜蜜画面,怎么也不敢相信陆祈晨会在口口声声地说爱她的同时,又与另一个女人缠绵言欢。

她是一个有爱情洁癖的人,一旦爱了,就要绝对忠贞与维护。所以,不管陆祈晨对乔越是逢场作戏也好,假戏真做也罢,已经沾染了别的女人的痕迹,以后便只能分开。她不相信一个男人没有发乎情,就可以与另一个女人做出如此羡煞旁人的样子。直到后来,她才慢慢知道,男人和女人在这一点上是不一样的,男人的感情,似乎永远可以用理智衡量,该付出多少,该做到什么程度,都有严格的计量标准。

这一点,与女人大不相同。她便是最好的例子,那时候得知要与陆祈晨分手,她还一脸愤懑地为他们的爱情感到委屈。最后的一夜,她竟像是个傻子一般,坚决认为自己要为最爱的人留下最好的东西,或许,人这一辈子只能爱一次,所以,她要将她最好的东西给他。

如果知道那一次会造成现在的困境,她不知道还会不会那么义无反顾。

她站在李子睿旁边,笑靥如花,时不时地浅偎在他身旁表现出小鸟依人的甜腻。一切一切,都为了做给眼前那个女人看。因为一进门,她便感受到那如刀一般的眸光,像是被雷达锁定目标一样,直直向自己射来。

她不知道陆祈晨怎么和她解释他们曾经有过的一切,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即使陆祈晨不说,这个女人也必然会发现她的存在。相较于男人可以游刃有余地在花丛里纵横,女人的本领就是,不管男人们有多么谨慎,她们依然可以发现爱人身上的丝毫闪失。从一件*内衣再到一根长发,每一个女人在和心上人相处的时候,都会有自傻子上升至神探福尔摩斯的绝佳本领。

恋爱中的女人是白痴,可爱深了的女人却是极聪明的动物。造物主是公平的,颜希晓不止一次这般想,或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她对降住陆祈晨已无自信,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女人仍被陆祈晨牢牢攥在手里。要不然,怎么会为了恋人将情敌解脱围困?

孩子,希望或是末路(7)


所以,颜希晓伸过手去礼貌浅笑:“谢谢乔总赐我饭碗。”

这么一句粗俗却实际的话让乔越一愣,随即亦回以笑容:“哪儿有,我佩服的是颜策划的实力。”

一场风波就在两人的互相寒暄中冲淡消散。行宴之时,她与李子睿分坐在乔越的两边,以体现对甲方的绝对尊重。李子睿一向是在觥筹交错中寻找商机的人,因此喝多少东西,说多少话都自有分寸,可希晓却不同,她一向是策划部勤奋耕耘的主儿,所以一碰上这样的酒宴,自然有些不适应。

而且,面对的是乔越这样的对手。

“李总和颜策划是刚结婚?”乔越手执酒杯,微微侧头与李子睿一碰,含蓄笑道,“两位结婚应该告诉我的,我虽然与李总不认识,但是与颜策划……可是老相识。”

“是吗?”李子睿笑,浅抿一口酒应道,“希晓很少提起过。”

颜希晓不想让这样的话题继续进行下去,与乔越提及过往,就像是逼着两人在悬崖上行走,她颜希晓是个单细胞动物,虽然嘴皮子功夫向来自诩不输于别人,但是要是耍心眼儿,估计五个绑起来都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对手。

同性相斥,何况是曾有过情敌历史的女人。虽然揭起那段往事对两人都没有好处,可是相信以乔越的实力,利用其他问题来打击她现有安宁生活的本事还是有的。

资本家的女儿,原本就不可低估。她颜希晓,本来就被这几天杂乱的生活搞得疲惫不堪,所以更不可去与人家斗智斗勇。

所以秉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希晓凑过去,自认为圆滑地将话题避开:“乔小姐和我们不是一个层面,所以,我怕我说以前和你认识,会被当成是攀附权贵。我这样的小人物在社会底层苟且偷生就得了,不敢去希望你们上流人的生活,”希晓笑得大方恬然,“所以找个男人,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最实际。”

相信以乔越的聪明,她肯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阐明了自己不愿意掺入他们上流社会的生活,定可保自己吃个平静饭。却没料到,乔越有意无意地老向他们敬酒,李子睿还好说,可希晓却不行,只喝了两杯,便再也熬煎不住。

而在这种情况下,李子睿竟不看她一眼,仿佛她现在满脸通红,连连推说自己喝不下去的惨相与自己毫无关系,他的任务只是在那儿维持着良好的绅士风度,与乔越把酒言欢。

颜希晓不禁有些委屈,在乔越再一次将酒端来之后,终于忍不住将最不愿意使用的理由抛出来:“乔小姐,不好意思,我怀孕了……老喝酒怕是不好。”

“怀孕了?”乔越似乎是有些惊讶,“你与李总有孩子了?”

“这话问的。”李子睿突然轻笑道,“当然是我们的孩子。”

颜希晓虽然被酒精灌得迷糊,但是也注意到李子睿在说话时,特地在“我们的”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不觉有些无奈。只听乔越笑声越发响起:“恭喜啊,你们结婚才两个月,这就有孩子了?”

很隐私的问题,隐私到颜希晓都没有合适答案来回应,而且听乔越这轻扬的语气,颜希晓竟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那么在乎陆祈晨,必然会不时地关注他的行踪。希晓不知道他们最后那缱绻一夜,这个女人是不是知道。

如果知道,算日子推时间,很有可能推断出来。

这个念头一下占据了颜希晓的整个脑海,直到李子睿的轻笑声再次传来才恍然抬头,他看着她,眼中似有暧昧缱绻之意,很快便又看向了乔越:“乔总没听说过吗?我们广告界,最讲究的便是效率。”

孩子,希望或是末路(8)


“有些事情,必须要速战速决。”他礼貌地与乔越碰杯,看向颜希晓的眸光却多了几分酷寒与凌厉,即便声音依然轻巧,“孩子满月那天,还希望能够有幸邀您赴宴才好。”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将他们三人原本尴尬的关系又推进几分。只见乔越点头:“那好,如果按日子推算,或许祈晨也能参加你们的满月宴的。”

那两个字在耳边绽放的瞬间,只听“砰”的一声,希晓手中的酒杯清脆落地,碎成一地狼藉。这下,刚才还友好洽谈的众人全都成了无声的鸦雀,被惊得无所适从的颜希晓只能扯起嘴角:“不好意思,手滑了……”

她有些局促地擦着裙摆上的残渍,脑海里却像是被格式化一样,茫茫然空泛一片。这时,耳边突然响起李子睿的声音,责问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怜惜:“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注意。”希晓勉力一笑,还未想出更合理的理由,只觉得眼前一黑,李子睿竟然半蹲着身子亲自擦起她裙角的红酒。这下,四周再次响起附和之声,纷纷赞叹李子睿的体贴举动,就连乔越都微笑应声:“李总如此关爱妻子,连我看着都忍不住要羡慕了。”

李子睿起身走回自己位置:“哪儿有,只是希晓有孕,弯腰俯身多有不便。”他端起酒杯,再次向大家*一笑,“刚才我妻子闹出这么一出,大概让各位朋友受惊了,来,我替她向大家赔罪。下面三杯,先干为敬!”

话刚落定,一旁的酒瓶已然空荡无存。看着眼前男子依然风度翩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希晓心中竟泛起酸楚感觉。

这样的感觉,一直维持到宴尽人散。

以前人家说红酒劲儿大,她一直是不相信的。因为颜希晓多年前有一次酒精过敏症状,自此之后,她基本是滴酒不碰。若不是今天的事情涉及了尊严与钱包问题,她才不以身犯险。

可是这样的假设很快便被铺天盖地的后悔抵挡了下去。因这条路是步行街,要打车回家,还要走过一个路口。由于酒劲后发,希晓必须扶着墙才能艰难前行,此时的她无异于一只笨拙的企鹅,一步一步走得摇摆不止。

可是那个刚才在酒宴上还给过她贴心关怀的男人,却走得坚稳。

坚稳得甚至与她落下越来越大的距离。

颜希晓突然觉得如果这样走下去,她与他之间,只能有一个,慢慢地看不见。

夜风袭来,原本是让人感觉清爽,可颜希晓却只是觉得窒闷,仿佛有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绵绵地压抑住她的呼吸。察觉到身体不适,她看了一下前方已经变成叹号的李子睿,慢慢挪到路边的石凳上休息。

原本以为这样的窒闷感觉会慢慢消退,可是伴随着呼吸的粗重,希晓竟觉得那种压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伸手本能地按抚胸口,颜希晓突然想起四个字:酒精过敏!

她生命中曾经有过两次酒精过敏。一次是小时候贪玩,跟着爸爸喝了两口白酒;另一次是高中毕业同学要四散离去的时候,她一时忍不住伤感,扯过啤酒瓶就喝了一瓶。这两次截然不同兴致的饮酒,得出的结论却是一样的,她被送到医院,打脱敏针,吸氧。

别人酒精过敏顶多起个疙瘩,可她却更高层次地牵连气管。因为曾受过这种折磨,颜希晓一向对酒比较小心,可是这也说不准,与陆祈晨分手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喝了6瓶啤酒,第二天还是精神昂然地去上班,一副精力过剩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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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人要是不顺了,喝口凉水都得碜牙。

感叹自己坎坷命运的同时,颜希晓想起自己在酒宴上被乔越逼酒的情境。今天的她喝了应该不下4杯红酒吧,那么大的杯子,连嗜酒成性的男人们都要分三次才能喝完,何况是她?

她其实不想在乔越面前说出怀孕的事情,太敏感的话题,一旦说出容易为以后牵连出危险。拼酒期间,她几乎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李子睿身上。她是李子睿的妻子,只要他为她挡一挡,她的日子便会好过得多。

可是,他没有。

任她难受如斯,为难如斯,痛苦如斯,他依然是在酒桌上挥洒着属于男人的气度,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凉风吹得小腿肚上生起鸡皮疙瘩,希晓抬头,只觉得眼前蒙眬一片,竟不自觉落下眼泪来。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值得自己委屈,可就是莫名地,牵连出她如此酸楚难过。

她深深吸气,再次低下头去,努力憋回眼眶的泪水。可是,却有声音自头顶传了过来:“怎么不走了?”

听闻是他的声音,希晓心中没来由地憋了一股气:“酒喝得多了,有些不舒服。”

“知道自己喝酒不舒服还喝那么多?”清寒的声音混在这夜色中更显逼迫,像是在训斥一般,李子睿叹气道,“你自己怎么心里没数……”

希晓闻言,蓦然抬头,眼中悬而欲坠的泪水就那般印在了眸瞳之上,可她的唇角却是上扬的:“我是没有心数!我要是知道你在旁边还任由我被那些人灌酒却一点不管,我才不会去那狗屎宴!”

她说完,努力压抑住自己越发粗重的呼吸,转身就走。

“你什么意思?”李子睿也生起气来,他一把抓起她的胳膊,迫使她面向自己,“你都多大的人了?自己要做什么自己都会要负责,今天你喝多了酒出了丑,反而还觉得受委屈了?”

“我喝多了酒自己难受,我出什么丑了?”希晓被他抓得胳膊生疼,更加气道,“我到底有哪儿让您李大总监下不来台了?”

“颜希晓!那你打碎酒杯是怎么回事?”

希晓蓦然想起宴上那一幕:“那是我手滑,李子睿!我没让你帮我擦,你别当时装出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骗大家眼睛,事后又拿出秋后算账的心态与我作对!我颜希晓虽然傻,但还犯不着受你讥讽!”

“你现在要发疯冲你的祈晨发去!”李子睿气得眯起眼睛,努力拽她离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和陆祈晨有什么关系?”听到李子睿提起那个名字,希晓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拼命挣脱他的禁锢,恨道,“李子睿,你放开我!”

“不是陆祈晨你能失控成那样?不是陆祈晨你能小心翼翼地说出那些话来?不是陆祈晨你能在提起孩子的时候面若死灰?颜希晓,这世界不是都和你一样,直白得像个傻子!你肚子里的种是谁的,大家只是不说,并不代表大家心里不懂!”

“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自己的,凭什么让人家懂?”口口声声提起的陆祈晨终于让颜希晓彻底失控,她强迫自己稳定呼吸,却还是觉得每喘一口气,都像是被刀子划过一般难受,“李子睿,这孩子和你也没关系,你别在这儿指手画脚!”

“你要是和我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我犯得着管你?”李子睿轻嗤道,“颜希晓,你觉得你是什么人啊?貌美如花还是沉鱼落雁?要不是你和我顶着夫妻之名,我管谁也不会管你!”

“李子睿,你给我滚!”颜希晓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向他吼,话落之时,她已经闷得颓然坐地。泪水连绵不断地自眼眶涌出,混合着她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变成最痛苦的呜咽。李子睿平静下来,这才发现她似乎有什么不对。

“颜希晓!”他蹲下身来,戳戳她的胳膊,“颜希晓……希晓!”

希晓已经憋闷得无法言语,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话。看到她剧烈起伏的胸部,李子睿二话不说,抱起她便往路口走。

猛地起身让希晓一时眼晕,觉察到李子睿的拥抱,希晓下意识地掐他的胳膊想要下来,却听到他的猛然呵斥:“别动!”

他的呼吸含着责问的气息,断断续续地在希晓耳边回响:“酒精过敏你还敢喝酒?颜希晓,你怎么让人放心?”

似乎还有声音在耳边回旋,可是颜希晓却记住了那最后一句话。记忆中,曾有一人也表达过类似的情绪。还记得当时她万般委屈,可那个人却说,希晓,你最好让我一辈子也别放心。

他说,那样的话是怜惜,是疼爱,是最由衷的呵护与心疼。可是,当今天另一个男人也说出这样的话语,虽然不如以前的细语温软,甚至充满了一种狂躁的霸道与愤怒,可是却撞得她的心,狠狠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