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工作就是和他朝夕相对(4)
纷纷扬扬的纸在他身边落下来,季南安大概被我吓傻了,竟然一动不动。被我注满了标记的一张演算纸晃晃悠悠地飘到了他的肩上,他竟然也不拂去,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那样的平静,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仿佛我是他面前最卑微的小丑,他等我胡闹够了,发泄完了,便会扑上来给我最狠的一击。
我这才知道,我的任何看似“有气节”的活动,在这个男人面前,都会像是自取其辱。
我发完疯了,平静下来又很没出息地转到桌子那边去捡被我散得乱七八糟的学习资料。有一本落在季南安的脚下,他竟然也不屈尊捡了给我。只是任我在他面前弓下腰去,把东西从他脚处捡起。
我看着他的皮鞋擦得漆黑锃亮,亮得仿佛能映照出我现在无力的表情,被映照的我脸形扭曲,连微垂的眼睛都透着很鲜明的狼狈和挫败。无奈屈辱到无法掌控,我咬咬牙,轻笑一声自他身前转开,仍是坐在自己那张大得不像话的椅子上。
然后像是个好学生似的,摊开笔记,在另一张纸上演算那些头疼的经济学公式。我写字用了很大的气力,以至于A4纸都被我划破了,只听到嘶的一声,笔尖直接落到了下面上好的红木桌面上。嘶地一下,像是刀尖在上面划过,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我抽出另一张更厚的纸来垫在下面,硬得像塑料的纸发出哗啦哗啦清脆的声响,恰到好处地掩藏了我此时想要苦笑的表情。而与此同时,我面前的这尊大佛终于恢复了意识:“对不起董事长。”
我一愣,然后就是更加心烦意乱,“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大不了我自学。”
“我教你。”
“啊?”
他再次重复一遍,脸上却沉淀起他最擅长的疏离漠然:“下班回家,我教你。”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刚进卧室换好衣服,便听到有敲门声。打开一看,竟是季南安。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他抱着一堆资料,哗啦一下摊在桌子上,蹙眉看我,“不是说了吗?晚上我教你接手这些东西。”
“不劳您大驾,”我站在饮水机前大口灌了杯水,笑道,“知道我今晚上干什么去了吗?”
他摇头,审视着看我。
“我去联系了一个夜校,然后打听了一下,那里的人差不多和我一个水平,就算是起点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往桌子上扔下今天刚买的教材,我抱着肩膀看他,“下午抽两小时去上课,晚上再上到十点,这应该不耽误上班时间。另外,我还告诉了我那老师我的实际情况,他答应给我另添小灶,当然,这要另外加钱。”
他眯起眼睛看我:“为什么出去上课?”
“我和你的关系够复杂的了,起初呢,我将你看成是我的仇人。再到后来我回来,你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我的合作者,所以说,现在要是再加上一个师生关系,季南安我岂不是永远都在你下面了?”
他看我一眼,突然收拾起拿来的书,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整理书的声音很大,砸得玻璃桌子乓乓直响。最后,他还抱着书在我面前擦过身去,似笑非笑地看我:“你想的还真多。不过,你要是真能自学成才,那敢情好。”
然后,砰的一声门响,脚步声渐行渐远离去。
我哼笑一声,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扭开桌上台灯,奋发苦读起来。
其实给季南安那理由只是其中一点,如果完全师承于季南安,第一,我怕他以后会笑话我,动不动就拿出老师的架子谆谆教导:这第二嘛,如果他教我,我实在是担心我们之间重复猫和老虎徒弟的悲剧。老虎学会了一切想要杀死猫,可猫却留了一招,会爬树。只这一点,不会毙敌,却可避敌。
当然,在这一条上,我想做的是那只老虎,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本事。我想有朝一日脱离季南安,那时候堂堂正正地坐在宁嘉的位子上,才算是报了这么多年的仇。但是依照目前情势看来,我只能做那只猫。
旁边是最浓的咖啡,在空气中都弥散出淡淡的苦味,还有一瓶风油精,如果实在困得是不行,就拿这个东西来让自己清醒。我捧着厚厚的书,觉得自己还真有点古代头悬梁锥刺股的味道。谁让这次牵涉到自己的吃饭问题呢,我埋头学习,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耗这么大力气。
单是靠那些经济学教材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最起码可以看得懂那些晦涩的名词。我一手持着季南安给我的报表,一手仔细对比着看,这样下来,前几天所受到的强化训练,终于在今天有了点成果。
这样的日子连续进行了一个多星期,直到最后一天,我终于看懂了季南安交给我的简单表格。而这样的成绩也付出了代价,只要是见了我的人,都说我像是一个重症患者。我眼圈发黑,脸色又很苍白,所以到公司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只熊猫在游街展览。
第27节:工作就是和他朝夕相对(5)
革命迈出了第一步,我知道,我这只是入门工程,离真正的融入宁嘉,还相当遥远。
周末补了一大顿眠,周六晚上不到七点睡的,一觉醒来之后,却发现已经到了第二天十点四十。洗漱完毕之后,我照例逼迫自己去看那些枯燥的专业书,忽然想起来,回国已经两个月,似乎有件相当重要的事情还没办。
按照遗嘱而言,这中山别墅是季南安的资产。而我和老妈的家,应该是闻都。所以说,现在我和老妈的状态,无异于寄人篱下。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起老妈这几日和季南安的对峙,我还是决定趁早搬出中山别墅。虽然这几天,老妈和季南安倒不像刚见面的那样大眼瞪小眼了,但那也许是因为两人没有交手的机会,而不是双方矛盾已彻底解除。现在,宁家该死的人死了,该伤的人也伤了差不多,所以,季南安这几日一直都是早出晚归,忙于抓生产。就这样忙碌,老妈估计想要上赶着吵架,都没机会。但是有朝一日又生出茬来,估计又会是天翻地覆。
为了避免两人以后产生“毁灭性”恶果,也尽快让自己摆脱“寄人篱下”这个词儿,我套上衣服,便直接去了季南安的房间。
与季南安关系毕竟太过特殊,我只知道他住的比我高一层,却从未找过。原本想要去向保姆打听一下,但是一旦保姆知道,这别墅上下肯定就传遍了,我那老妈又不知道该怎么编排我。因此,百般思考之后,还是决定自己去探险。
幸好这只是别墅,不像酒店似的那么多门,我看了一下,一共只有三个门可敲。
敲了两下第一扇门,不是。第二扇门,也不是。还没有走到第三扇门的时候,里面却传来了女性的声音。我心里一紧,在怀疑自己听力是否出现故障的时候,手指已经叩上去。清脆的两声过后,里面果真是女声应的门。我冷冷一笑,不开门已经知道是谁。
所以,在向姗打开门的时候,我已经摆出微笑,“向小姐,早。”
她很惊讶,瞪着我看了两秒钟。我一直觉得这个女人有季南安的几分气质。上次明明是她说的那些话,但是第二天,便能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尽职地做着下属应该做的事。
现在看到她的惊诧,即使只有短短几秒钟,我也已经十分知足。
第28节:那些骇人听闻的事实(1)
第八章
那些骇人听闻的事实
很快,熟悉的声音自门后传来:“谁啊?”
我微笑,直接从向姗身旁错过身去,看着那个刚走出来低头整理袖扣的男子,挑眉道:“季总,是我。”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宁董。”
我笑着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晃头看了看四周:“啊呀,季总这个房间可比我的好多了,大,气派,设施齐全。”
我和老妈的那充其量就是个宾馆包间样的房子,只供睡觉及洗浴等一系列功能,可是看人家这季南安的,分明是一个居室。靠着墙还摆着一个大桌子,上面摆着打印机、传真机和电脑等一系列办公用品,看来,季南安还将这个家改造成了办公室。
在我左顾右盼中,向姗已经将茶水端了上来,服务之周到,分明是一副居家太太的样子。我抿着茶水看季南安笑:“是不是我打扰你们的什么事情了?”
他看我一眼,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随即继续折腾另一边袖口,但左手弄右边的扣子显然不方便,而且那扣环好像又太紧,他折腾了半天也没弄上。
这时,善解人意的向姗又走到他旁边,季南安很自然地伸出胳膊,我忽然觉得,这俩人搭配起来就是俩字,奸情。四个字,那就是狼狈为奸。反正,总也离不了“奸”这个字。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对这样的他们很不爽。向姗微含笑的唇角和季南安淡然的眸子,在我眸中显现出来,就像是生出了刺,每眨一下,都戳着眼底最敏感的肉,硬生生的疼。
“宁董来是什么事情?”他问。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算是个家事。”
他看我一眼,随即摆手向向姗:“向姗,你下去……”
“不用,反正又不是外人,”我喝了口水,“我只是想和我妈搬到闻都那边去,按照遗嘱的规定,那边才是我们的家。”
他抬头看我,仿佛是有些讶异。但是却没有问我理由,只是“嗯”了一声:“向姗,你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情,闻都那边,一直是有人打扫的,再添置些家具。”
我再一次体验到宁嘉的办事效率,早上提出的要求,下午三点便能落实到位。三点四十分,我们正式搬入了闻都。
与我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保姆。考虑到我不会开车出行不便,季南安还让老袁跟了过来,一切布置,均落实得相当到位。
后面有个小菜园,妈妈一来就喜欢上了这里。大概是想起来之前在农村的事情,还没坐下几分钟,她便指挥人去附近种子市场买了种子,此时的她,正一本正经地拓荒种田。
我大体将卧室收拾了一下,觉得累了,便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这是个很大的落地窗,要是不拉床帘,可以看到很高很高的天际线,蔚蓝的天空就像是个罩子,将我们给紧紧地罩了下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傍晚,日落月升,周围渐渐笼于黑暗寂静。睡了这么一大觉,我依然困意很浓,眼看着上下眼皮又要纠缠到一起的时候,刺耳的手机铃声将我吵醒,我也没看是谁的号,捞起来就放到耳边,迷迷糊糊道:“喂。”
“我是季南安。”
瞌睡虫立时无影无踪,我利索地爬起来:“你好。”
“我是想问问,您那还有什么缺的东西吗?”他表现得就像是酒店里周到的侍者,“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去叫人置备。”
我环顾一圈,“没有没有。”
“那好,如果想起来有什么不对的,再打电话给我。”他顿了一顿才说出结束语,“那么宁董,再见。”
“稍等!”
“怎么?”
我深吸一口气:“季南安,你现在方不方便见面?”话筒那边无语。
我的声音渐渐趋于镇定:“我有事想要见你。”
我瞅了瞅老妈的卧室,大概是由于白天搬家太累,她早已打起了呼噜。于是我蹑手蹑脚地,拿着钱包就溜了出去。
不想惊动司机,我打了个车,直接奔向与季南安约好的地方。我不知道那地方在哪里,但是一报上路名,司机随即用很异样的眼睛看我。我还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之后才明白那目光含义,大概就是说,你穿的和个普通大学生似的,怎么还能来景度。
景度,本市高档会所,富人们的娱乐中心。进门报上季南安的名字,侍者就把我领到他所在的包间。推开门,便看到他立在窗户一侧,背后是这个城市繁华流离的夜景,光怪的光线在他面庞交错,平白地生出几分冷漠和疏离。
我和他自相识以来,一向都是直入话题重心,这次也不例外。季南安抱肩看我:“有什么事情?”
“旧账,我要一个答案。”
他似乎是不愿意再回想起那件事情,看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宁蔚,我还是四个字,我不知道。”
“我也是三个字,我不信。”
“那你要我怎么办?去编一个你可以相信的理由来?”他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我,“你希望的不过是我主动包揽下那些事情,承认所有事儿都是我一手安排我捣的鬼。可是宁蔚,你强人所难。我季南安没做的事情,没道理承认。”
“你不承认也可以,但你起码应该告诉我,向姗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我回看过去,“是,在向姗说完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后,过了不久,事情真相大白,你当晚还辞退了一个保姆。种种事情连在一起,季南安,你怎么能不让我怀疑你的动机?”
他脸色忽暗,窗外的霓虹光色斜斜地映过来,如同刀子一般,将他冷峻的面容分割得可怕的清楚。我清晰地看到了他蹙紧的眉头。他握着精美茶盏的手倏然用力,手指那一分分骨节附着于晶莹的瓷壁上,白得清晰。
良久,低沉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我只觉得这包间里的空气一分分压抑,所以就连他的声音,也连带着悲伤和无力:“宁蔚,你想的不错。是有人要害你,但不是我。我妈妈确实是自杀的,这点我从没有怀疑。因为,我有她的遗书。在此之前,她也曾给我说过类似要追随养父走之类的话,我一直以为那是悲伤所致的言辞,便没放在心上。”他看向窗外,目光却似乎充满了迷茫廖远,“没想到,她真的付诸实施。”
“你知道我为什么辞退那个保姆么?你猜的没错,就是她报的案,但是,不是我指使的。我怀疑,指使她的另有其人。而这个其人,就是想要针对你的加害者。为以防万一,我只有把保姆辞掉。再说,就算她不是那人的帮凶,她也对我妈妈造成了伤害,玩忽职守才导致我妈被坏人所袭,单凭这一点,就不应该让她留在这里。”
我瞪大眼睛。
“是不是觉得这很神奇?”他突然冷笑,似乎在讥嘲我的反应,“当然,仅凭着那遗书,肯定不会完全证明什么。但是事情经过调查,却发现疑点越来越多。尤其是关于妈妈脖颈上的勒痕,据警察他们的推算,更应该像是死后才硬加上的印迹。而后来法医也得出结论,我妈妈胃液里残留大量的安眠药成分,仅凭那些安眠药,便足可以让人死不复生。”
“而那个保姆,只是说自己当时是看到了我妈脖子上突然出现的瘀痕,一时间吓坏了,才报的案。”他唇角突然抿出笑容,锐利的目光仿佛生出寒亮的光彩,“我实在不想朝另一方面想,可这中间发生的很多事都证明仿佛这是别有用心,要不然别人怎么都撇的干干净净,而那床上偏偏出现你的头发?我其实原来也想让这事儿调查到底,但是调查必然需要时间,这事情就是这样,一天不调查清楚,尸体一天不能处理。我不想让我妈死了还要受人解剖,根本不得安宁。”
第29节:那些骇人听闻的事实(2)
“人要死了,我希望我妈尽快入土为安。”他抬头看我,“所以,才尽快向警察拿出我妈遗书,证明我妈只是自杀而死。其他的,只是家族内部事件,构不成刑事犯罪,一切都可以慢慢追究。”他的唇角弧度微微高扬,“为以防万一,万一这保姆真的是那个加害你的人的合作者,我只有把她辞掉。再说,就算她不是那人的帮凶,她也对我妈妈造成了伤害,玩忽职守才导致我妈被坏人所袭,单凭这一点,就不应该让她留在这里。”
我彻底愣在那里,只看到晶莹的白瓷茶壶在外窗的灯光照射下散出诡异的光亮,有袅袅的烟雾自壶嘴处飘出来,一缕一缕,与他看我的目光错综纠缠。
“有人要陷害我?”
“是,”他突然轻笑,“你是觉得不可能啊?还是觉得自己不值当地被人陷害?”
我哑口无言,那些原本清晰的逻辑仿佛在我脑海里打起架来,密密地纠结在一起,根本找不出个头绪。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几乎已经确定的答案,被眼前的这个人一举证,竟然面临着被全盘推翻的境地。
眼前的男人像是会判人心事,我的这点小心思被他以一声嗤笑挑明:“其实宁董是觉得,除了我季南安会害你,别人没这个理由吧?”
我看着他,老老实实点头,并且期待他给我答案。
他冷笑一声,突然站起身来。“宁蔚,你的夜校难道没教给你,这个世界上,听的,看的,有可能都是假的。”他微微凑过来,突然指着自己的头,“所以,以后要用这个地方看事,是敌是友,这才能分得清楚。”
说完,不等我回复,便大步离开。
直到那脚步声完全消失,我这才知道自己又被戗了一通。季南安最后一番话明摆着就是在说我傻,可是他说的话是真的吗?如果不是他害的我,那么向姗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他害的我,那么这里面又会有谁和我这么过不去?才回来几天,就迫不及待地置我于死地?
我头昏昏的,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回来的日子其实并不长,我努力寻找那些记忆片段,仔细比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除了更加烦乱,还是找不到个头。可季南安那番话也确实不像是假的,句句在理,根本不让人有怀疑的余地。
我就在这样迷糊的精神状态下回到了闻都。刚一踏门,一声厉喝就把我的所有混沌都驱散干净:“宁蔚,你死哪里去了?”
我抬起头,映入眼眸的是老妈愤怒得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我原来想编个理由糊弄过去,但是看这样的架势,她肯定是猜到了我去哪里。
于是老实地坐沙发上认罪伏法:“去找了季南安。”
坦白的态度并没有争取到宽大处理,老妈蹭地蹿到我前面:“大半夜的,你去找他?”
“我有事儿和他说。”
“你有什么事儿和他说的?”老妈指着我的脑袋愤怒训斥,“上班的时候不能在公司说,没搬家的时候不能在中山那里说,哦,有什么事儿非得急迫到这个程度,刚搬家你一边我一边就要说?”
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原本就烦,听到她如此跋扈的审问,便起身向卧室走去。谁知只是走了一步,就被扯了回来。拽着我的胳膊,老妈更加气焰高涨:“宁蔚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敢和那季南安有乱七八糟的关系,你就别认我这个妈!我就不明白了,在国外的时候,你恨不得把他剥皮抽骨了,怎么到现在,不是护着他就是主动去找他!”
我只觉得有股气要冲向喉咙,忍了半天还是吼了出来:“那你告诉我,上次陷害我的人是谁?”
“你今天找他算账了?”听我一叫,老妈的语气一下子降下来,把我拉到旁边沙发上坐下,仍是一副巴不得我和季南安闹得你死我活的语气,“你还真找他算账去了啊?和妈好好说说,他承认吗?”
我脑海里浮现出季南安的表情,眸光深幽却坦然,气质沉稳却中肯,于是摇摇头:“他说不是他。”
老妈叫起来,“我就知道他不承认。他说不是就不是了?不是他陷害的你能是谁?其余都是咱自己人,难道是你姑和你叔?”
老妈原来是个反问句,可是这一问,却仿佛一下子敲醒了我。我猛然站起身,不顾后面老妈碎碎的嘟囔,快步走到卧室里去。
宁嘉集团高层变动巨大,再加之“兄妹怨仇,新任董事长涉嫌杀人”事件的连锁影响,这就注定了“林早事件”只能在面子上草草过去,纵使我没有文化,但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家丑”上不知好歹,追根究底。
仿佛这一段时光确实是宁嘉的危机时间,叔叔宁茂源脸色越来越阴暗。问过去,他起初还以“不愿意让你担心”为由不想细说,只有等我板起脸来,不得已抬出董事长的架子,这才行以通报权,唉声叹气地说因为宁嘉最近事儿太多,各种股票基金啊,销售数据都呈大幅下滑状态。
第30节:那些骇人听闻的事实(3)
他说得很泛泛,大概是觉得我还不懂这些管理问题,字里行间,隐隐透出几分不耐烦的敷衍味道。我有一种不被人重视的感觉,几乎是越听越烦躁,居然想起那个自“审问谈话”之后就没见过的人,便问叔叔宁茂源:“季南安呢?”
宁茂源一愣,然后好像很惊讶地看着我:“他去香港了,您不知道?”
我心里一空,拿起笔在一旁纸上乱七八糟地画,“他没和我说。”
“太过分了,”宁茂源的声音突然有些升高,把我吓了一跳,“他季南安以为自己是什么了?出去一次不和我们这些董事说也就罢了,连您也不给说一声儿?”
“季南安去哪里了?”我只觉身体蹿起一股股冷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