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这样的逼斥下几乎无还嘴之力,只觉得将有一幕幕真相在我面前揭开来,只能无力点头。
“你爸当初为什么送你出国,那时候并不是因为我妈的原因。因为在你出国两年之后,才有了我和我妈进入宁嘉的事情。而至于原因,你或许听了也觉得很好笑,”他看了我一眼,突然轻嗤一声,“宁嘉之前有个总经理,叫做宁德尧。”
“这人没什么本事,但却有一点,深谙道学《周易》之类的。当初宁嘉在由包工队到市企转变的时候,曾经因为被人诈骗差点血本无归。那时候,你爸觉得这个坎过不去了,心慌得不得了。可这个宁德尧掐指一算,说这个坎能过去。后来还真巧了,警察把那个骗子抓了回来,资金也没流失多少,宁嘉自然转危为安。”
“以后,这样的事儿多了,逢到决断的时候,那宁德尧竟然说得都差不离。你想,这一次两次可以解释为凑巧。这次数多了,你爸便觉得这个人有两下子,原本就迷信,自然就更信起这些事儿来。再到后来,宁嘉的事业越做越大,开始向省外派驻分公司并涉及国外业务,这时候,需要决断时候的也多了。又到一次生死危机,据说那次,宁嘉也差点熬不过去,又按照宁德尧的话熬了下去。可能连惊再害怕,你爸也是小心了,便问宁德尧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却指着你妈说,你爸这几次侥幸逃脱,都因为你妈有旺夫相。”
第43节:是姑夫还是情人(5)
我从没想到我可以称得上是“颠沛流离”的身世,竟然有这么个荒诞不经的理由。话说到这里,我已经彻底呆住。
“听起来很像是笑话吧,”他反身看我,唇弧微弯,“可是事情确实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就是我想编,那也编不出来。你爸妈感情不和,貌似那些年闹得特别厉害,其实你爸爸曾经动了离婚的念头,但是因为这件事,就搁浅了下来。其实如果你再不信,你可以去看宁嘉在西城的泺园楼盘,俯瞰下去,那个楼盘就是个八卦图的造型。”
“所以,就把我们送出国,既不用离婚,又可以确保我妈‘旺夫’,而我爸在这里可以眼不见为净地花天酒地?”
他笑笑,眸子内的光束却是笃定的:“是。”
“那他为什么能算准那么多事情?”
“家有内鬼,算事儿有什么难。”季南安突然轻笑了起来,眸中隐隐有光芒烁闪,“这宁德尧,与宁茂源关系可是很好。”
我知道我该不信他的话,也许他是挑拨宁家人的关系,也许他是离间我们这几年的恩仇,总之,我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话我应该不信。
可是,心里却有一根弦在莫名作响。我甚至找不到不信的理由。回想到出国前几年的生活,越发像是最有力的证据,只是为了证明季南安话的可信度。迎上他笃定明净的目光,我身子微微一晃,只觉得天仿佛都要塌下来。
第44节:那些所谓的事实(1)
第十一章
那些所谓的事实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关上房门,季南安的声音仍然在耳边回响,就像是最具有共鸣的逼迫,伴随着我的每一次呼吸纷繁响起,只要是喘气,就逼着你无法忘却。
可是,我该怎么办?
我就像是被逼入了一个死路口,前有悬崖,后是峭壁。抱头蹲在地上,我努力让自己头脑清醒,宁德尧这个人我是不陌生的,其实何止是不陌生,简直是熟悉到刻骨。
我没想到,上天的作弄不仅荒诞,而且戏剧,竟是由宁德尧这么个人策划了这么一场戏谑的剧种,然后,由我的父亲再不遗余力地表演实施。
敲门声传来,我慢慢回头,老妈又是一副“我和你没完”的模样,她叉着腰瞪我:“宁蔚你别以为早上那事儿就过去了!要不是你姑姑,我还和你没完。我告诉你,你今天……”
“妈,你还记得宁德尧吗?”
“什么?”
老妈先是一怔,但只是瞬间的工夫,便倏然暗淡下来。我的心砰地一下子溅落下来,仿佛有块石头掉到了河里,空落落的疼。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会不舒服,恐怕老妈会比我更难受,谁都知道在那段岁月里,即使我们宁嘉祖业不像今日,但是却对这个宁德尧的人不是一般的好。
“妈,你也想起了这个宁德尧是不是?你……”
“不是!”她居然断然否定,“不会。”
老妈不知道,她虽然性子彪悍,却一直不善于撒谎,这样一副心慌否定的样子,远远比那些是啊之类的确认更加笃定。
“妈,”我苦笑起来,慢慢在床头上瘫软坐下,“我们这一家,终于演绎了一场有关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
我将季南安告诉我的话慢慢说与老妈听,她竟然反了性子,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听我说完,像是听进去了,却又像是没听进去,目光迷茫呆滞。其实别说是她,过去的情境都一幕一幕在我面前重现。我知道老妈虽然脾气不好,但却是最痛恨忘恩负义的人,这一场关于宁德尧的变故,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打击。
谁都能听得出来,与其说是宁茂清狠心不要我们,不如说是这个宁德尧阻扰我们回家。
可是当初呢,我们与这个宁德尧,关系可不是一般的……
宁德尧是宁茂清远房亲戚。长到现在,我一直不大了解宁家的亲戚体系,只知道莫名有一日,叔叔宁茂源突然领了个人回家,说那是我爸一个什么弟弟,因为家里破产,来投奔我们。宁德尧长得很讨人喜欢,不像宁茂清那般强硬,要按照现代时兴的词形容,就是比较阴柔。那时候,他便喜欢给我们看手相,看看命数之类的话说得有其事,我一向以为他是业余爱好,没想到发展到最后竟是看家本领。
“其实哪是什么破产……”说到当时的事情,我妈突然轻笑起来,微微叹道,“蔚蔚,他是因为在南京被人追债才来咱们家躲的。当时你爸爸觉得他爽快,很投他的脾气,而家里那会儿也有了点积蓄,于是就帮他打理了那些债务。没想到……”
“犯事了?”
“是,”我妈又扯扯唇角,许是因为阳光直射的缘故,她原本黄褐色的肌肤苍白得竟有些透明,“你知道吗?之前咱们国家有个罪名,叫流氓罪的。”
“啊。”
“什么叫狗改不了吃屎,原来这就是。”老妈抬起头看我,“别人养只狗还知道喊两声,咱们可好,养狗却反过来咬主人。可怜我当初还……”
她一闭眼睛,将那些话没再说下去,仿佛是很累很累,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以为她是心里难受,当初的义举反倒有了今天的祸根,实在是很让人感慨,便凑过去低声:“妈,你也别难过。不管怎么说,咱今天也回来了。还有,这宁德尧也没好下场,车祸死了。”
“死了?”老妈的眼睛瞪大,“他死了?”
“嗯。”
我惊诧于她的过激反应,心里想可能她是没想到他死这么快,一时兴奋,便又加了一句:“是啊,坏事做多了没好报,这也是老天有眼。”
话落到的刹那,我却看到老妈微眯眼睛,竟有水雾自眸中弥漫上来。
“果真是老天有眼,”她眼中迷雾渐浓,唇角却微扬,仿佛是有笑意,“他死了,死得好……”那样大的泪水一滴滴自颊边滑落。我心里有疑问,却不敢发出声音。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她哭成这个样子,第一次,是得知宁茂清不让我们回去的消息;第二次,是自己因为被人欺负染上病,却难受得没有照料;第三次,便是这次。
我以为她会因为自己的好心没得好报而觉得伤心痛恨,但是却没料到她会难过成这样子,最难最难的时候,她都咬紧牙关,一边骂我一边让我死撑下去。可是,现在却为一只没有心的狗泣不成声。
思考再三,我没敢告诉她我们的生活费其实是有,却是被宁茂源截留的事情,这一来那季南安的话也不可全信,万一事情有误,我还得了个离间陷害家人的罪名;这第二就是以我妈的性子,如果知道我们那么多年的艰辛是因为被宁茂源这个家伙害的,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找他拼命。而现在在宁嘉,宁茂源具有很重要的地位,拼命早晚要拼,但是现在肯定不是时候。
或许,宁茂源也巴不得我们找他拼命呢,那样一来,反而中计了。
我虽然之前对宁嘉不感兴趣,但是既然接手了,却总不希望它在我手里分崩离析。
不过,我倒是没料到,晚饭时候,她竟也没有出来。
我一个人守着那些可口的菜,饭香袅袅中,却没心思想我妈种种反常的表现,眼前全是那人的表情。他微含笑意淡然明媚,眸光却凌厉如刀,尖利地刺向我的心底:“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而你,是愿意和你的家人在一条战线上,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对抗你家的内敌?”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在我耳边盘旋交转,一直以来,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作选择。这世界上,看似选择这两个字无比公准主动,其实却是最具有压迫性的一个词汇。一旦要作选择的时候,事情往往已经到了危险的境地。选择一说,只是用来延缓失败的一个策略。
我正纠结于这样事情的时候,手机突然欢快地响了起来,本来就是毫无意识地往嘴里塞着饭,一着急掏手机,慌忙之下竟咬到了腮,我抽着凉气按下接听键:“喂。”
沈嘉烨讶异:“你嘶嘶嘶嘶的学什么叫唤呢?”
“咬着腮了。”我捂着脸,含糊不清道,“怎么了?你这大少爷怎么想起我来?”
“我没事儿就不能想起你?再说了,有你这样的吗?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一向不知道主动和我联系一下。”他似乎很有怨言,喋喋不休地批判我,“我是看看还能不能联系上你,就怕你遇到什么事儿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心里一动:“沈嘉烨,你别说,我还真有事情问你。”
他颇为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我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走到老妈的卧室边,大概是睡着了,听了半天里面是寂静一片:“你稍等,”我飞快地小跑到宅子外的小花圃里,这才端起手机道,“好了,我……”
“你地下工作呢?怎么还和见不得人似的?”
我无心回应他的打趣:“沈嘉烨,你告诉我。如果在你的家里,你的亲戚们暗中存了不轨的心思,害了你很多年。而你的另一个对手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他和你的亲戚们足可以互相掣肘。那么,你站在哪一方?”
这家伙的感觉实在是太敏锐,我只说了几句,他便意识到有情况:“宁蔚,遇到什么事儿了吧?”我应了一声。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当然,我并没有涉及多详细的内容,也没将这些错综复杂的感情局面剖析给他听。只是说,我原来以为我们出国不能回家是因为这季家外人倒的鬼,却没想到竟是内人做奸。沈嘉烨听后,微微叹气:“蔚蔚,其实你已经有了想法对吧?”
“我……”
“你现在其实是找不到个足够有力度的理由来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所以才如此动摇不安。”他轻轻笑,“其实,你已经站到了你的‘明敌’那边。”
第45节:那些所谓的事实(2)
“因为你骨子里就讨厌内部背叛。你觉得,明着的敌人争来争去也就罢了,自己家人这样居心叵测实在是天理不容,”他的笑意逐渐明显,“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一个公准的说法。你要是觉得对了,就去做。”
我真怀疑沈嘉烨是算命的,居然不看我的真人,凭借几句话就很精准地说到了我的痛处。
是,我在摇摆不定。其实要是论自己在哪条战线上,早在林早死的时候我已经作了抉择,我出奇地对自己家人讨厌,站到了季南安这边。
我现在犹豫的,只是觉得这事儿太大,似乎敲定了自己在哪条船上,以后便没有回返余地。前面是到达成功彼岸,还是翻船丧命,都没得选择。
“其实你的想法也对,如果有个危险的敌人暗地里扯你后腿,还不如有个明敌看起来安全。最起码,明刀易躲,暗箭难防。”他冷静地下了结论,“内鬼躲在暗处,他们很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戳你一刀。而且他们知道你的痛处,很有可能一刀致死。可是明敌呢?大家都知道你们不对,一有个什么事儿就会挑开嫌疑众说纷纭,所以,反而不好下手。”
挂了手机,我立即拨通季南安的号码,他却像是置身一个很热闹的环境,传入话筒的尽是摇滚式音乐的声音,嘈嘈杂杂的,根本就听不清楚,我喊了一句:“季南安?”
“什么?”他在里面也大声,只是音乐声音太大了,只听到他叫唤,“什么事?”
下午才商量完那些事,现在他竟然就到声色场所寻欢作乐。我心里一堵,突然觉得莫名怨愤,一时控制不住便对着话筒低吼:“季南安,你死哪里去了?请你找个清静地方接我电话,立刻,马上!”
说完,我就“啪”地一下扣断电话。
捂着胸口迫使自己平复呼吸,我心里却仍是不解恨地想着,我以为这季南安是个正人君子,却没想到竟是纨绔子弟。早上说事儿的时候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晚上却又红旗飘飘,到外面寻花觅草,勾三搭四。我重重地坐在院里的凉亭长凳上,瞪着手机,等他给我回电话。
五分钟过去了,手机竟然没有动静。我对这个男人的怒气在瞬间升到了极点。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这般毫无缘由地作出了与他并肩作战的决定。仅凭我家人的不轨之举,仅凭他的几句看似真实的“仗义执言”,仅凭这可以数得清的他帮助我的义举,我怎么就能这么莫名地,仓促地要和他在一伙。
心里仿佛有个小猴子在跳动,我攥紧拳头,手都气得有些颤抖起来。天底下最衰的事情就是如此,上午季南安问我要决定我没作,现在要和他说话却又被放了鸽子,难道真的要显示将我玩弄于股掌?我越想越恨,恨恨地起身,刚走了两步,手机便咿咿呀呀响起。
低头一看,正是季南安的号码。
我想要不接,心里又想不接电话实在是小女孩才有的弱智举动,还是没好气地放到耳边:“对不起,有事儿明天说。”
里面有淡淡的声音响起:“你看后面。”
我心里一颤,错身向后看去。果真距这个地方大约有二百米的地方,依稀闪烁着车灯苍白色的光。
我看不清楚那车的车牌号,但是却分明看到了倚在车头上的那个人。身着暗色大衣,低沉得像是要融入夜色里。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大概是由于夜晚太冷的缘故,他的大衣领子随意竖起,整个人似乎包裹在那灰色衣领里,倒显得不像平常那么盛气凌人。看到我过来,原本靠在车上的季南安身子一直,一句“上车”扔下之后,便径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自己先坐了进去。
我觉得他这样的做派十分没有风度,可是这外面实在是太冷,便也随之拉开副驾驶门坐好。比起外面呼吸都有白雾飘来的情境,车内像是进入暖室,暖风呼呼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片刻间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季节。而我有“轻微鼻炎”的鼻子竟立即有了反抗意识,突如其来的“阿嚏”好几声,直接连眼泪都喷了出来。
眼前出现一张纸,我侧头一看,季南安看着我面无表情:“给。”这样的时光,好像从前的某种情境。
拂去他伸过来的手,我探身向前,刷刷地从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低头深呼吸:“你刚才干什么去了?”等了许久,竟没人回答。
我抬头,却看他却轻描淡写地笑着:“我想你肯定是想好了。”
他的眸光从容,一副万事皆在心中的讨厌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最恨他这样的表情,便回以冷笑:“我是想好了,如果不呢?”
“不会不的。”
“为什么?”
“第一,你要是真的决定和他们在一起,便不会到这儿来还和我废话。第二,你来之前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宁蔚,”他眯起眼睛,仿佛想起了很有意思的事情,眉间都跟着舒展起来,“你想想你刚才在手机里和我大呼小叫的态度,凭你之前和我的那份冷漠和芥蒂,如果没作出决定,还会这样吗?”
第46节:那些所谓的事实(3)
我心里犯堵,表面却露出笑容,咬牙道:“对,很对。”
“其实我很高兴你作出这个选择,”他揉着眉角,像是有些疲累似的靠在软绵绵的靠垫上,“宁蔚,你不知道,我之前还怕你不信我,转到他们那边。”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如此情绪,认识这么久,他仿佛一向都是从容沉静的,似乎所有事情都能按照他的思路发展,一切事情的流向,都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那样的笃定自若,却没想到还会有今天这样的时候。
“那你和我姑姑是什么关系?”
“我以为你不会问。”
“我没傻到那个地步,”我苦笑,“季南安,我在你面前一张白纸,什么事情都明摆着。可是你在我面前,却是高深莫测。”
他也笑:“你不用把我说得那么阴险。”他轻轻叹气,看着我弯起唇角,“以情谋事,你应该知道一个外姓人生活在宁家人的包围之中,并不是很容易。”
说这话的时候,他眸光暗下来,隐隐地,竟像是有几分孤单:“我说过,这世界上没什么事儿是像表面那般简单的,”他笑着迎上我的惊愕,“正如……”
我正等着他的“正如”,却见他眼睛微眯,直直地看向远方。
我心里一跳,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都提了起来。因为我那亲爱的娘正朝着这边走来,步伐迅速,一副要与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深夜薄雾慢慢腾起,我虽然只能看到她的大体轮廓,也能猜到她现在的表情。肯定是紧抿着嘴唇,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和这个男人鱼肉解剖。
“我的天,”我低叹一声,根据老妈的速度测算,现在能想出好对策是没有可能。刚要想该怎么办,只听耳边啪的一声,季南安竟然打开门走下去:“苏阿姨。”
我妈仍是之前对他的态度,理都不理,抱肩径直走到我这边的车门前,厉色道:“宁蔚,你给我下来。”
她的声音简直就是一把刀子,将我硬生生地劈成个寒蝉。
我下车,脚还没有及地,便被她猛地一拉,连拖带拽地拉出去好远。她的手像是圈起了钢丝,硌得我手腕硬生生的疼。“妈,你有话好好说……”我拼了命地往后扯,“妈!”
可任我如何用力地挣脱,眼前这女人就是面色铁青,始终不发一言。
我心里腾升起不祥预感,知道老妈这样反常的“沉默”之后,压抑的必是更大的爆发,再和某年一样,将我打个皮开肉绽都不一定。于是心慌之下,死命地掰她拉我的手:“妈,你好好听我说……”
“妈……”
仍是不松手。
我的斗争精神彻底在强大的镇压下屈服,干脆也不折腾,只是觉得有些绝望,便老实地随着她去。她的步子很大,脚下像是生了风,因疾走带来的寒冽雾气像是刀子一般,划得我两颊都感觉生痛。突然,脚下一个摇晃,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刹那间,如刀剜过的痛处弥漫开来,竟是狠狠地崴了一下。
老妈只是顿了一顿,却依然没有减速要看一下我的态势。我痛得受不了,直到手腕突然被另一个人握住,这才慢慢缓过来。他的手心冰凉,只是握了一瞬便又松开,像是沾染了这深冬的雾气,冷得潮润,“苏阿姨,”他正色看着我妈,“她崴伤了。”
老妈反过身:“她是我女儿,别说是崴着了,就是死了,那也是我的事。”
“这样下去,没到闻都宁宅,她的脚就废了。”
“我还是那一句话,她是我女儿,”老妈轻笑,却是脸色惨白,“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是我和她作孽,与你有什么关系?”
实在是觉得老妈这话说得太刻薄,我抱膝蹲在地上,忍不住抬头:“妈!”
“起来!”老妈突然低身,一把拉过我的胳膊,语气竟有些恶狠,“给我走!”
我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痛,手腕被她握得像是要断了一样,脚更像是被刀砍过,根本就支撑不起来。深深吸气,我努力让自己站起,却不想还没站稳,就被老妈一拉,刹那间,眼前一阵眩黑,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冲路旁那具有尖利棱角的石头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