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兴忖道:“如今中原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与我主各据一方,势均力敌,谁若能得到藏宝图的财富,定可脱颖而出,称霸天下。”李芝麻道:“我也知道事关重大,必定要竭尽全力找到藏宝图。不过,藏宝图未必就在翠华楼中,我仔细找过丹青室,图卷虽多,都是字画而已。”许江武也道:“五楼也全部只是图书。”邹兴道:“嗯,藏宝图极有可能藏在别处。几百年来,多少人想得到这藏宝图,闯入总管府、无为寺的梁上君子不计其数,段氏肯定会有所防备。”
李芝麻道:“我听那羽仪长施宗提起,大理以总管府、无为寺、五华楼三处最为要紧,想找藏宝图的人目光素来都集中在戒备森严的总管府、无为寺上,反倒是作为迎宾馆的五华楼从无人注意…”许江武眼睛一亮,问道:“将军是说藏宝图有可能在五华楼中?”李芝麻点了点头。许江武道:“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我这就出去打探地形,入夜才好动手。”邹兴笑道:“何必等到入夜,现在就可以去找寻,他张士诚会派商人和书生以读书为名混进翠华楼,我们何不以使者身份,正大光明地要求参观五华楼?”
三人恍然大悟,连叹邹兴主意高明,低声商议了一回。虽则几人之前在无为寺行窃事败,然也算与大理正式打过一回交道,知道段功为人宽厚平和,即使这次再败露,也不致于有性命之虞。
等邹当取食物回来,三人匆匆吃过几口,慌忙辞别邹兴出门,找到一名楼丁,递上一块银子,说如何仰慕五华楼之雄奇,想入楼游览云云。五华楼本非禁地,时常也有贵客要求登楼眺望,楼长无不允准,那楼丁白得了好处,格外热情起来,当即领着三人进楼来。
进楼一看,底楼是个巨大的宴会厅,能同时容纳千人入座,只是所有物事一目了然,并无什么隐秘之处可以遮掩。再上二楼、三楼、四楼,尽是如此,不过楼层愈高,厅堂面积愈小而已。上来五楼,视野顿时开阔,四周并无墙壁,只用三十六根朱色圆柱支撑起重檐楼,金盖宝顶下并列悬挂着一口巨钟和一面大鼓。李芝麻等三人一上楼来,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钟鼓上。
那楼丁介绍道:“这口巨钟名为‘五凤钟’,重达万斤,这鼓名叫‘红龙鼓’。昔日大理国时,拿它们作为早朝的钟鼓,钟声可直传到洱海东面。”李芝麻问道:“这么说,这钟鼓是大理建国后新造?”楼丁笑道:“是的。南诏建了五华楼,我大理则造了钟鼓与其相配。”李芝麻心中有数,暗中向许江武使了个眼色。
楼丁又一指四周,道:“此处为城中最高处,可以俯眺整个阳苴咩城。”李芝麻道:“果然是处宝地。这位小哥儿,不知可否方便让我们多留一会儿,此等风光平生难得一见。”楼丁笑道:“大人请随意。”与楼口处的两名守卫招呼了一声,先自下楼去了。
这五华楼每层楼梯口均有两名兵士把守,不过相比起无为寺的严密防守,可谓十分松懈了。李芝麻走向兵士,假意询问道:“西面的群山可就是苍山?”一名兵士道:“正是。”又伸手一指东面,热情地介绍道:“那边就是洱海。”
李芝麻指着南面脚下一片灰色的石头建筑,问道:“那是什么?”兵士道:“是本城大狱。”李芝麻点了点头,又随意指着城中建筑,东扯西拉地发问,以引开兵士的注意力,好让姬安礼和许江武仔细查看钟鼓。
许江武见那鼓面质厚粗糙,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他将耳朵贴进鼓面,轻轻弹了弹,鼓面弹性极好,鼓中却似有异声。他扭头见那两名兵士正与李芝麻交谈甚欢,当即蹲低身子,从靴筒中拔出匕首,往底部鼓面扎了进去。终于穿透,只听见异声更响。他忙用匕首将那口子左右拉开,勉强用右手挤进去,不料手指尖刚进鼓面,便有什么东西钉在他中指指尖上,剧痛之下,几乎要惊叫出声,本能地将手抽出,却见指尖有几个圆点,仿若针孔,已见血痕。一时不知道鼓中有什么厉害的机关,再也不敢轻易试探。
正踌躇间,忽有人疾步奔上楼来,却是适才那楼丁,叫道:“三位快请下去,许多羽仪已经到了门楼,说是信苴马上要来五华楼。”李芝麻吃了一惊,心道:“段功又到五华楼来做什么?莫非是为那鞑子公主?”忙向姬安礼、许江武使了个眼色,随楼丁一道下楼。
刚到底楼,便见施宗先率数名羽仪涌进楼来,正遇到李芝麻三人。施宗脸色一沉,上前问道:“三位在五华楼做什么?”那楼丁忙道:“三位大人是想登高眺望城中风光。”施宗厉声道:“我问你了么?”那楼丁吓了一跳,忙退到一旁,惴惴不敢再说。
李芝麻道:“我们确实只是仰慕五华楼风采,想来游览一番,还请羽仪长不要见怪。”施宗道:“果真是这样么?”全然不能相信的语气,又拿刀锋般的目光来回审视着三人。李芝麻倒是泰然自若,姬安礼颇不自在,先垂下了头,许江武脾气暴躁,再也按捺不住,怒道:“羽仪长不如干脆将我们几个关起来好了。”施宗冷冷道:“我倒是很想这样呢。你自己当过一回贼,还想别人尊敬你么?”侧头叫那楼丁道:“你还不快送李大人回去住处?”李芝麻知道成见已深,多说无益,何况己方确意有所图,当即领了姬安礼、许江武二人,跟随楼丁从侧门出去。
悻悻然回到北苑住处,却见院中已然站有两名羽仪,李芝麻颇为吃惊,问起才知道施秀刚进了邹兴房中,预备询问刺客身份。几人急忙进来,正见施秀站在床榻前问道:“邹大人可否看清刺客的面孔?”邹兴道:“当然,就算只看他身形我也认得出来,他是我世仇凌墨之子凌云。”
施秀虽早知凌云供词足以取信,却还是颇为吃惊,忙问道:“大人与凌家到底有何过节?”邹兴道:“说来话长,我邹家和凌家均为蜀中世家大族,百年来多有争斗,积怨甚深。不过我们两家一文一武,各有所长,谁也无法占到上风。凌家到了凌墨这一代,出仕为官,情况大为转变,凌墨利用手中职权,多方罗织罪名,对邹家残酷迫害,害得我家破人亡——长子和次子被诬与红巾勾结,被活活拷掠致死,我和幼子也被下狱,判了死刑,家产被抄没,妻子、女儿流落街头,受尽欺凌侮辱,终被逼上吊自缢。幸好老天有眼,就在我们父子即将成为刀下亡魂之际,明王率红巾入川,杀败元兵,砸开死牢,我父子重见天日,就此投奔明主,幸得明王不弃,加以重用,我才得以手刃凌墨,杀他满门。只有凌墨之子凌云武艺高强,被其逃脱。”施秀道:“原来如此,难怪凌云要找邹大人报仇了。”
邹兴道,“羽仪长,听说你们已经捉到了凌云,不知道你们预备如何处置他?”施秀道:“这个我尚不清楚。不过邹大人请放心,信苴一定会从重处罚,给大人一个交代。”
邹兴叹了口气,道:“我们邹凌两家如今各自人丁凋零,也算是两败俱伤。不知道羽仪长可否代我向信苴求个情,饶过凌云?”施秀大为惊讶,问道:“大人是想为凌云求情么?”邹兴道:“凌云刺杀我不过是为报家仇,情有可原。其实百年前邹凌两家多有联姻,说起来,我邹家有凌家的血脉,他凌家也有我邹家的血脉。若是凌云死了,凌家最后一点血骨就此殁亡于世,实在对不住我们两家的先人。”
一旁李芝麻闻言大感意外——邹兴极具韬略,其人在明玉珍入蜀时投效,才六年时间,如今在大夏国已经官任司寇,地位仅次于皇帝明玉珍及其弟明胜,其才干智谋可见一斑。他完全可拿刺客行刺一事大作文章,怪罪大理疏于防范,令段功生出歉疚之心,以在谈判中取得少许情感优势,没想到他却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还开口为刺客求情。转念又想:“邹大人深谋远虑,绝不致于白白放弃此良机,或许是因为我等三人潜入禁区一事败露,他自感脸上无光,不得已如此。说起来,倒也亏得那刺客引开了众人视线,不然我无论如何都难以进去翠华楼中。”
施秀倒是颇为佩服邹兴的气度,道:“大人可知道凌云已经投靠梁王,成为其心腹侍卫?”邹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他一心要杀死我、杀死明王为全家报仇,投靠梁王确实是最好的法子。”
施秀见他丝毫不认为凌云刺杀事件涉及梁王,也不再多提。李芝麻却道:“会不会是梁王有意派凌云来大理刺杀邹大人,想就此扰乱明王与大理的结盟?”施秀道:“凌云此次是护送阿盖公主前来大理,至少公主并不知道刺杀一事。”许江武冷笑道:“果真是这样么?适才我们遇到那鞑子公主,她还神气得很呢。”
阿盖温柔美丽,一派天真,而李芝麻等人偷入无为寺禁地,大显心机,施秀心中自有一杆秤,也不接话,只道:“如此,便请邹大人好好歇息。我已经派人去请医师,稍后便到,为大人复诊。”邹兴道:“羽仪长,请务必不要为难凌云,他只为报杀父大仇,何况我也只是受了点伤,并无性命之忧。”施秀道:“如何处置凌云,自有信苴决断。不过我一定会将邹大人的意思转禀信苴。”邹兴道:“有劳。”施秀点了点头,自领羽仪出了院子,往翠华楼赶去。
刚到楼前,正遇见段功领着大都、马文铭等人上来台座,一行人径自进入底楼大厅南部的议事厅,施宗早已经带人布置妥当。段功也不拐弯抹角,请大都、马文铭坐下,肃色道:“普照禅师在无为寺离奇被杀,二位均已经知晓,有些话在无为寺中不方便说,我特意请二位来这里,是想尽快将这件事做个交代。”
他所称的“不方便”,一是无为寺毕竟是佛门清净之地,实在不适于鞫问案情,二来也不愿意大都这些人反复进出寺中禁区。只是以他的目下身份地位,又何须亲自向梁王使者、行省使者做交代,他如此郑重其事,反倒令人不安。合仲正站在大都身后,慌忙辩解道:“下官真的与此事无关,我进去时脱脱大人…不,普照禅师已经死了。”他汉话说得不好,一着就成了蒙古话,大都便又替他翻译了一遍。
段功道:“我知道。”合仲奇道:“信苴真的相信下官与此事无关?”他原以为自己卷入此事,无论如何都难逃干系,很可能大理就此要将杀人罪名加到他头上,以让梁王立场更加难堪,此刻见段功点头直认他无辜,不免惊讶万分。
段功道:“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渊海,你向两位使者说明一下详细情形。”杨智道:“遵令。昨夜信苴亲至无为寺回光院面见普照禅师,本意是在禅师离开大理前见上一面…”马文铭问道:“敢问信苴一句,普照禅师来到无为寺时日不短,难道信苴从未见过么?”他年纪虽轻,问得却是头头是道。段功道:“正因为素未谋面,所以才特意见上一面。”马文铭点了点头,道:“恕我冒昧。”
杨智续道:“禅师向信苴表示,不愿意再回去大都,而是要去中庆辅佐梁王。”大都惊讶道:“普照禅师真这么说?”他知道昔日脱脱落难云南,梁王待其甚是刻薄,蒙古人素来恩怨分明,脱脱亦非大度之人,竟能不计前嫌。杨智道:“绝无虚言。”大都不由地叹息了一声,脱脱才干名闻天下,若其人不死,梁王可算是最大的受益者了。
杨智又道:“就在信苴与普照禅师交谈之时,突然有刺客闯入隔壁南禅房,刺杀了红巾明玉珍使者邹兴,这名刺客,便是梁王的心腹侍卫凌云…”马文铭此刻方得知此事,错愕万分,望向大都,隐有问询之意,大都无奈地点了点头。
杨智道:“凌云行刺邹兴一事,尚有许多不明之处,等彻底查清真相后,再向二位大人通报。”顿了顿,又刻意道,“二位大人若是有什么线索,也请及时告知我方。”大都听出弦外之音,不知所答,不敢轻易接话,只有马文铭道:“这是当然。”
杨智续道:“凌云行凶后很快被人发现,经过一场血战,最终被擒住。信苴赶出去善后处理,离开南禅房时,特意留下两名羽仪保护普照禅师。凑巧信苴之女宝姬当时想借道溜出寺去,自禁区翻墙进入回光院,她的小伙伴为了接应她,将守在院中的羽仪骗走。不过刺杀事件后,全寺戒严,各处均有羽仪、武僧反复巡视,也无人想到回光院会出什么事。然则到了夜半时分,还是有人趁隙溜进了院子,潜入房中,用匕首割开了普照禅师的喉咙…”
马文铭道:“无为寺防卫如此森严,何以能被人如此轻易溜了进去?况且普照禅师绝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如何不加反抗,便被人轻易杀死?他只要呼叫一声,当能惊动外面巡逻的守卫。”杨智道:“只因为凶手并非寺外之人,普照禅师原也认识此人,所以未有任何防备,猝不及防才被对方一刀杀死。来人,带凶手进来。”
一干蒙古人和回回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这位残忍割开脱脱喉咙的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却见两名羽仪一前一后押着无依禅师走了进来,他手足间未加任何束缚,神态也甚是安详。大都、马文铭等人早上进无为寺时一一拜见过寺中各位高僧,知道无依是无为寺首座,武艺号称无为寺第一,却不知道他如何成了杀死脱脱的凶手,不由得惊奇得呆了。
原来施宗之前为寻找药师殿白草阁丢失的两副孔雀胆,派武僧暗中搜查了无依禅师住处,结果没有找到孔雀胆,却找到了团作一团塞在床角下的带血迹的僧衣。段功与了尘住持商议后,将无依禅师请到翠华楼,询问脱脱被杀一事。无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施宗却在他身上搜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刃口血迹犹在,遂成他杀死脱脱的铁证。
众人正张目结舌之际,又听见杨智道:“禅师,事关重大,这就请你向两位使者说明为什么要杀人。”言语甚是客气,丝毫。无依道:“无它,不过是为报家仇而已。”马文铭道:“禅师如何与普照有仇?”无依道:“贫僧本姓徐,是徐州人氏,因自幼好武,被父母送到泉州少林寺出家为僧。后红巾造反,占据了徐州,脱脱率大军攻打,城下后杀死全城所有活物,我徐家上下二百余口,尽数死在这场屠杀中,其中八人是十岁不到的孩子。”
他语气甚是和缓,说到家人死于非命的惨烈之处,也不动声色,沉静得令人吃惊。又道:“当时贫僧早已经在无为寺安顿下来,由于天高路远,两年后才得知全家死绝的消息,于是赶回中原奔丧报仇。正逢脱脱声势如日中天,率大军攻打张士诚,贫僧在元军大营外反复徘徊,只远远见到脱脱,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又见到战火纷飞,尸骨露野,一时感到心冷,就此返回大理。不想过了几月,传来了脱脱被弹劾夺职、发配云南的消息。贫僧还在犹豫要不要趁此良机手刃仇人,又传来脱脱已经被朝廷以毒药赐死在腾冲。不久后,无为寺中特意将南禅房隔了一块出来,造了一座回光院,说是要供新来的挂单僧人普照居住。普照来的第一天,贫僧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就是改作了僧人打扮的脱脱。”
马文铭道:“既然禅师早已经认出了仇人,为何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无依道:“贫僧不知道脱脱是如何到了无为寺,亦从未向旁人提起问起,不过心想既然他已经放下屠刀,出家为僧,当是有所悔悟,该给他个改过的机会。虽然夜半梦醒,贫僧也有要去杀他的冲动,但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他足不出户,八年来不过机缘巧合见过几面,贫僧以为他潜心改过,报仇的心思慢慢淡了。但直到昨日,贫僧得知朝廷下了赦免脱脱的诏书,行省也派了使者来,大约是要迎他回朝,这才知道他躲在无为寺中,不过是为了避祸,化妆成僧人也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一刻,在我胸中压抑了八年的仇恨突然迸发,这样的人再回去朝廷做官,还是一样会屠杀无辜,残害百姓…”
杨智知道昨日下午羽仪长施秀先率羽仪赶往无为寺警戒,有人无意中漏了口风也不足为奇,况且无依也不算外人,不过心中还是有些疑问,问道:“禅师如何能肯定普照定会就此离开无为寺?”无依道:“贫僧一直刻意留意脱脱行踪,八年来,信苴每月初一、十五来无为寺听经,风雨无阻,却从未与脱脱谋面,昨夜突然到访回光院,自有缘由。所以我猜到脱脱马上要离开这里,决意杀了他。”
众人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无依的身份,自可在无为寺中来去自如,他武艺了得,脱脱又知他是首座,毫不防范,一刀便能轻易得手,割喉案遂告水落石出。
杨智问道:“两位使者可听清楚了么?”马文铭、大都齐声道:“清楚了。”马文铭问道:“信苴要如何处置无依禅师?”段功道:“自有司狱司依律断处。”挥手命人带下无依,道:“我知道行省使者此行来意,既然普照禅师不幸去世,也是天意如此。禅师在大理八年,画有十余卷图轴,尽是中原山川地形之图,我已经命人将图轴送去使者住处,此为普照禅师呕心沥血之作,想必能对朝廷或是梁王有所用处。”
马文铭当即站起,向段功深深一揖,恭恭敬敬地道:“多谢信苴。”他久闻脱脱大名,深知其八年心血非同小可,常人即使不留为己用,也不能在并无他人知道的情况下,拱手送给对手,因而对段功胸襟气度十分佩服。
大都也慌忙站起,道:“多谢信苴。”段功点点头,道:“使者劳累了大半天,请先去用餐歇息。”
大都问道:“敢问信苴,不知阿盖公主现今人在何处?”段功问道:“公主早已经到了五华楼。楼长人呢?”
郑经听到信苴到来,早已经赶至门外等候,闻声忙进来告道:“回禀信苴,公主殿下已经安顿在南苑四号院。”段功道:“妥善照顾,切不可怠慢。”郑经道:“遵令。”又道,“信苴,下官尚有要事禀报。”等大都、马文铭等人离去,才说阿荣头人不知道对方身份,先后轻侮了阿盖公主和宝姬。
施秀奇道:“宝姬来过五华楼?”郑经道:“是,据说是特意来看望阿荣头人的。”段功面色如铁,流露出罕见的令人敬畏的气派。郑经心中惴惴,但还是壮着胆子说了高潜、高浪为了保护宝姬与阿荣打架被罗苴子带走一事。
段功道:“他们几个现下人在何处?”郑经道:“宝姬人不知去了哪里;高潜在争斗中被斩了一刀,血流不止,已经送去医铺救治;高浪和阿荣二人无论如何不肯停手,还误伤了一名罗苴子,被领队护军下令扣押,带去监牢监禁。”段功哼了一声,道:“护军做得对,先关着他们。”抬脚便往外走去。郑经忙道:“信苴,五华楼突然来了这么多贵客,下官担心没有足够人手…”施宗道:“楼长不必担心,信苴已有安排,张希矫大将军会亲率罗苴子驻在这里。”
郑经听了心中不喜反忧,张希矫是出名的仇视梁王一派,丝毫不加掩饰,这里住了三个院子梁王的人,其中包括梁王之女,会不生事端么?虽则犯疑,却不敢表示异议,只好道:“是。”施宗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另有一件重要的事,无为寺药师殿昨日丢失了两副孔雀胆,至今尚未寻到,你可要特别当心这几方使者的饮食,千万别出了岔子。”郑经一时呆住。
段功离开五华楼后,径自回了总管府,在大门处正遇见伽罗。伽罗匆忙下马,上来埋怨道:“信苴,你明明答应过我,要让刺客养好伤再带他走,如何又派人将他带走?”
原来今日段功一行离开无为寺,羽仪与罗苴子也随同撤离,虽然寺内仍有大批武僧,但仍不便将凌云留在伽罗住处,遂将他抬回了城中大狱监禁。
段功无心睬她,只道:“刺客武艺高强,虽然戴了枷锁,你却丝毫不会武功,留他在你楼下养伤,如何能让人放心?我答应你,不命人拷打他便是。你若想要继续为他治伤,尽可直接去南城大狱。”
伽罗一心袒护凌云,还要再闹,施秀忙扯她到一旁,低声道:“信苴正为了宝姬的事心烦,你就别再添乱了。”伽罗只知道高兰带段僧奴离开了无为寺,尚不知道后来的事,奇道:“宝姬又怎么了?”施秀遂说了五华楼一事,伽罗听了大喜,连连问道:“高浪有没有就此杀死阿荣?”施秀白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一副恨不得天下大乱的样子?高浪和阿荣都被罗苴子关进了大狱。”伽罗颇为失望,道:“高浪平日总是自诩功夫了得,关键时刻却是不顶事。”又听说高潜受了伤,忙道,“那我得赶紧去看看。”忙不迭地走了。
段功正向守门罗苴子询问女儿去向,罗苴子回禀宝姬已经回府,段功厉声道:“没有我号令,不得再放宝姬离开总管府一步,知道么?”守门罗苴子尚不知道究竟,愣得一愣,才道:“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