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想了想,答道:“灯笼这事确实难以解释。但没有拔刀算是正常,也许小鲁想不到我们钓鱼城这样铁桶一般的地方还会有杀人凶徒。”
刘霖道:“这也不对。就算如你解释,小鲁没想到会有意外,没有拔出兵器。但凶徒突起杀小鲁时,惠恩法师就提灯站在一旁,即便他不转身就跑,也应该会赶来帮助小鲁对付凶徒,为何会站在大石边上呢?你也许会说他曾赶过来草丛,却发现凶徒有刀,难以匹敌,于是转身就逃。
那么凶徒刚杀了小鲁,正是狂性大发之时,急着要追赶惠恩法师,以免对方呼喊求救。手中本已有刀的他,还会多费功夫去捡石头吗?”张万挠了挠头,道:“听起来,刘教授说得在理。”
刘霖又问道,“张兄,如果你选择这里伏击或是藏身的话,会选哪里?”张珏道:“当然是这块大石头后了,就是刚才惠恩法师倒地位置的背后,这是最佳位置。”
刘霖道:“这就是了。由于有诸多不合理,所以凶徒事先埋伏或是临时藏身草丛的情况都可以排除掉,凶徒一定是从山道过来的。”
张万一呆,随即嚷道:“不能排除!刚刚小的举火跟刘教授到那边时,亲眼看到草丛中有个大坑,枯草都被压倒了,表明确实有人到过那里。
就在那里!那个地方已是靠近悬崖,除了凶徒之外,谁没事大半夜的会去那里?”
刘霖“呀”了一声,忙取了火把,又重新往张万所指位置查看了一遍,叫道:“张万说对了,还真是这样!这里有人来过。”张珏道:“小心些,再往下可就是悬崖了。”
刘霖却是百思不得其解,道:“凶徒一刀刺中小鲁要害,且出血不多,除了刀利之外,还因其腕力强劲,出刀极快,足见其人是个极狠辣的角色。他应该如张兄一样,一眼看出那块大石头才是最好的屏障,为何反而舍近求远呢?”
张万道:“除非他极熟悉这条山道,一般人哪敢深更半夜去那边的草丛?”蓦然想到了什么,自己先打了个冷战,问道:“小张将军,会不会凶手是我们自己人?”
张珏当即厉声斥道:“没有证据,不要瞎说,以免军中互相猜疑。”他极少发火,张万吓了一跳,忙应道:“是,小的不该胡说八道。”
张珏道:“但这实在说不通。就算是我本人如此熟悉这条山道,也还是会选择藏身在大石后,不可能冒险藏到悬崖边的草丛中。”刘霖道:“除非这里的草丛中有什么物事吸引了对方,他必须要过来这里。”就势蹲了下来,将火把举得更近些,忽然鼻子中闻见一股怪味,抽了两下。
张珏忙问道:“是有血迹吗?”刘霖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愈发证明了我适才的推测,凶徒是从山道过来的。”原来他刚闻见的怪味是一股尿骚味,应该就是小鲁留下的。
张万道:“为何刘教授一定认为是小鲁在那里撒尿呢?”
他言语甚是粗俗,刘霖也不计较,道:“你刚才也说过了,除非极熟悉这条山道,一般人哪敢深更半夜来这边草丛?况且小鲁是奉命送惠恩法师回护国寺的,灯笼本在他手中,如何会转到惠恩法师手里呢?只有一种解释,当他二人过了风火墙后,小鲁忽然内急,想要方便,便将灯笼顺手递给了惠恩法师。惠恩法师举着灯笼站在山道上等候的时候,有人上山或是下山,被惠恩法师看到甚至是认了出来,对方不愿意暴露行踪,便决意下毒手…”
张珏道:“抱歉,刘兄,我得打断你了。当时小鲁在草丛中方便,惠恩法师提灯站在山道上,如果对方是怕暴露身份而下毒手,最先遭难的应该是惠恩法师。可既然怕暴露身份,为何还要留惠恩法师活口呢?”
刘霖道:“我猜当时小鲁隐身在草丛中,而且天黑,凶徒并没有看到他。凶徒先用石头砸晕了惠恩法师,不想草丛中还有一个人。小鲁听到动静出来,凶徒避无可避,干脆拔刀上前将他杀了。”
张珏道:“如此,凶徒应该只是路过这里,不愿意被人看到,所以暗中接近惠恩法师,将他打晕。因为惠恩法师并没有看到凶徒的脸,所以谈不上灭口。小鲁听到动静出来时,大概正好借月色或是掉在地上的灯笼看到了凶徒面目,凶徒怕身份暴露,便挺刀上前,杀了小鲁。”
刘霖道:“不错,这一番解释更合情合理。”又赞道:“张兄,你心思缜密,不在我之下。若是宋慈宋相公还在世,定会对你赞赏有加。”张珏道:“论心思缜密,我可不及刘兄,我这全是得了刘兄的提示。”
三人又举火寻找一番,果然在道边寻到一块带血的石头,应该就是凶徒用来击晕惠恩法师的凶器了。
但这里面仍然有一重大疑点——惠恩法师提灯站在山道上,这一段路刚巧没有拐弯,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远远就能看见这里有人。如果凶徒仅仅是简单地要避人耳目、遮掩行踪,何不先躲避到道旁暗处,等惠恩法师、小鲁过去后再说,偏偏要行凶杀人呢?这里不是战场,杀人不是举手抬臂须臾之间的事。况且杀的是军人,必然引来全城搜捕追查。
不是万不得已,凶徒不会走到这一步。
刘霖又提出另外一种解释:凶徒本来就是跟踪惠恩法师而来,想要从惠恩身上取得什么东西。他远远见到惠恩法师独自站在山道上,以为有机可乘。便悄悄上前,打晕惠恩,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却不想草丛里突然冒出来解完手的小鲁,还看到了他的脸,他不得已,只好上前杀了对方灭口。
如此,倒确实能解释事情经过,也不违背现场物证。只是刘霖自己都不太能确信这一说法——惠恩法师是方外之人,身上如何能有凶徒得之而后快的东西?而且惠恩今日傍晚才回到钓鱼城,凶徒又是何时盯上了他?为什么非要等到他离开将军府后才动手?幸运的是,惠恩还活着,只能等他醒转过来,再询问经过。
正好赵青引了一队巡逻兵士带着担架过来,众人七手八脚抬了惠恩往山下而去。张珏又命两名兵士留在凶案现场,等送完惠恩,再用担架将小鲁抬去安葬。
途中,刘霖说了若冰确认小敏为大理人之事。张珏颇为意外。
刘霖道:“其实张兄早就怀疑小敏真的是大理人,为何还会惊异?”
张珏道:“她身上确实有许多迹象表明她是大理人,可她在上天梯时当面指证高言大将军是她的幕后主使,实在是让人不能理解。”
刘霖又详细问了一遍当时情形,想了想,问道:“先不管小敏是蒙古人还是大理人,她是奸细,这是确认无疑的事,对吧?”张珏道:“当然。我亲眼看到她从作坊出来,工匠唐平也看到她在作坊中寻找什么,还不小心打翻了一罐火药,显见是垂涎火药配方或是武器,不是奸细是什么?”
刘霖道:“既然是奸细,张兄可有在小敏身上搜到火药之类敏感物品?”张珏道:“除了一方合州知州的假印,和一小瓶她用来迷倒牛二的曼陀罗花粉,别无其他。我猜想她因为手忙脚乱打翻了火药,引发了爆炸,以致来不及拿到她想要的东西便仓皇逃走,随即被我捉住,再没有机会。”
刘霖道:“你看她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像是任务失败的奸细吗?”
张珏道:“呀,这点我还真没想到。的确,她既不害怕,也不担心,完全不像未能得手的样子。”呆了呆,又道:“我开始是自己搜她身上,搜出了假印。后来因为她是女子之身,便让她自行掏出身上所有物品。我从旁监视,又仔细检查过,确实没有其他可疑物品啊。”
刘霖缓缓道:“因为她在你第二次搜身前,及时将火药传递给了他人。”
张珏连连摇头道:“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小敏自被发现,便一直在我的看管之下,她根本没有接触外人的机会。”话一出口,便即呆住。
刘霖叹道:“张兄也想到了?小敏其实跟外人接触过,就是她声称的幕后主使高言大将军。她一定是跟高言身体接触时,暗中将火药交给了对方。不然你想想看,她已被张兄亲手逮住,哪里还有逃走的机会?只能冒险一搏,假装认出高大将军,出声求救,上前将火药递给对方。高大将军开始是惊讶,料不到小敏会说出实情,所以愣在了当场。后来他拿到火药后,这才心领神会,立即断然否认认识小敏,随即匆匆离开了上天梯,然后便神秘失踪了。一个是大理来的贵客,一个是天真明媚的少女,张兄哪会有丝毫疑心?这险中求生之计,竟然由此成功。”
张珏不由得怔住,好半晌才道:“刘兄是说,小敏真是大理派来的奸细,上天梯上的那一幕,是她和高言大将军在联合做戏?”刘霖点头道:“只能是如此,才能解释诸多不合理之处。”
张珏道:“可我怎么看高言大将军都不像是心机如此深沉的人。”
刘霖道:“大理命悬一线,是高言个人重要,还是国家重要?再单纯的人,到了紧急关头,也会变得深刻起来。张兄再想想看,你开始已经拒绝了高言,他为何还坚持要去上天梯?分明是要设法接应小敏。张兄若还是不信,那么你看那位小敏小娘子像是个卖主求荣的人吗?”张珏道:“不像。”
刘霖道:“这就对了,小敏是大理人,这是确认无误的。但她当面指证高言,不是为了卖主,而是要制造机会将火药交给对方。如此,她不但完成了任务,你也认为她是在说谎,丝毫不会再去怀疑高言。”
张珏道:“那么小敏为什么还要拼命证明自己是大理人呢?证明她是大理人,其实是基于她自称是大理派来的奸细的前提。如果证明了她是大理人,不就证明她自己是大理奸细吗?”
刘霖道:“小敏在上天梯被擒,若是不立即表明自己是大理人,必然会被当作蒙古奸细,还有命在吗?一时三刻便被处死了。反正火药已经交到高言手中,她已经完成了任务,接下来要做的当然是要竭力保住自己性命。高言料想张兄最终会发现她是真的大理人,也不必再管她。张兄不是说,高言离开上天梯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小敏,神色很是古怪吗?我猜他那时是在向小敏暗示什么。他们都以为张兄一时之间无从证实小敏的话,但你也不能证明她是蒙古人,所以暂时不会杀她。
只是大理人不知道,护国寺药师殿住着一位大理名医若冰,她有能力立即证明小敏到底是不是大理人。”
张珏道:“就算如此,高言大将军一行为何要躲藏起来呢?如果不是请来刘兄,我断然不会发现这其中端倪。大理人果真有如此高明计策的话,也该猜到我一时难以发现,躲藏起来不是多此一举吗?”
刘霖道:“也许不是躲藏,只是没有回寅宾馆而已。高言他们应该是歇宿在城门附近,等到天亮城禁解除时好及时离开钓鱼城。当然,高言料不到张兄起了疑心,今晚会去寅宾馆找他。”
张珏道:“我派了两个人护送大理人回寅宾馆,这两名部下一直没有回来禀报。”刘霖道:“张兄放心,大理应该不会公然和大宋交恶,这两名兵士多半被大理人擒了,绑在什么地方。”
虽然刘霖的推测合情合理,也能解释一切疑点,然张珏还是难以置信。高言离开上天梯前,曾亲口对他说:“明日一早,我再与张将军在兴戎司官署相会。”在他看来,那并非随口敷衍之词,语气含着某种期待和希望。高言还特意提及了《守城录》一书,若是他已得到火药,存心一早逃离钓鱼城,如何还会念念不忘那本书呢?
刘霖看出张珏半信半疑,且疑比信多得多,便道:“我虽没有实证,却是从现有物证反推,不算臆测空想。况且高言失踪是实。他是堂堂大理国大将军,如果心中没有鬼,为何不回寅宾馆?而且我有个法子来证明我的推测,一会儿张兄见到小敏,直接告诉她你已经知道事情究竟,且派人逮捕了高言,搜出了火药。就算她心机再深,见到功亏一篑,必然方寸大乱,原形毕露。”
张珏道:“自古兵不厌诈,这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到护国寺门口时,抬着担架的张万忽留意到惠恩动了,忙叫道:“惠恩法师醒了!”张珏急忙赶过来。
惠恩受伤颇重,虽然醒转了过来,却只是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张珏忙道:“法师放心,有我在这里,没有人再能伤害你。我这就送法师去药师殿医治。”
惠恩“嗯”了一声,握了一下张珏的手,表示感谢之意。
张珏部将赵安也已经回来,正等在门口,见张珏回来,忙上前禀报道:“属下已经在军营找到吹木叶的人了。”
张珏听说已经找到人,略略松了一口气,只是挂念惠恩伤势,一时不及多问,命道:“你先等在这里,一会儿等我出来再说。”
一行人进来护国寺,却在药师殿院门前被兵士拦住。兵士道:“若冰娘子特别交代过,今晚不得她的允准,谁也不能进去。”
张珏道:“惠恩法师受了重伤,须得立即救治。先抬进去,我自会向若冰娘子赔礼。”
兵士忙道:“小张将军一定要进去的话,还是由小的先进去通传一声。
那个…怕是不大方便。”张珏不悦地道:“这里是药师殿,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有什么不大方便?”
兵士道:“小张将军有所不知,那个…”张珏道:“那个什么?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兵士道:“大理国的高大将军在里面。”
张珏大吃一惊。刘霖更是抢着问道:“高言大将军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兵士道:“是后半夜来的,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张珏问道:“高大将军手下人呢?”兵士道:“没有见到其他人,只有高大将军一个人。他说他想见见那位在上天梯被小张将军擒获的小敏小娘子,一边说着,一边就冲了进去。小的拦不住他,跟着追进院子,不想撞见若冰娘子出来。高大将军一下就愣住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道:‘果然是你!’说得咬牙切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若冰娘子就让小的退出来,今晚不准再进去。”
刘霖道:“这么说起来,高言是认得若冰的。”张珏道:“他们都是大理人,认得有什么稀奇。”又问道:“那在上天梯抓住的奸细小敏呢?”兵士道:“没见她出来,人应该还在里面。”
张珏不愿意再耽搁,朗声叫道:“若冰娘子,我是张珏,惠恩法师受了伤,人就在门外,特来请你医治。”不见回答,便道:“娘子不答,我可要进来了,得罪莫怪。”命人抬着担架走进院子。
若冰居住的偏殿灯火闪烁,却不见人影映窗。张珏心中有所警觉,叫道:“若冰娘子,高大将军,我可要进来了。”
几步跨上台阶,推开殿门,先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夹杂着血腥气。
张珏心中一沉,一脚跨过门槛——
却见若冰歪倒在药案边,额头尽是鲜血。高言则倒在距离她不远的窗下,胸口插着一柄白刃,正是他自己的贴身兵刃,大理双刀中的短刀。
上前查验,若冰还有气,高言却已经死了,身子已然发僵,死了该有一个多时辰了。
张珏叫道:“来人!快封锁这里!”自己则赶去内室,小敏已然消失不见。又往药房、厨下、茅厕等处搜了一遍,还是不见小敏踪迹。她就那么神奇地从药师殿中消失了,只留下一死一伤的一男一女。
张珏不及过多思虑,忙命人将惠恩先送回禅房,又因死者身份非同小可,急派人到兴戎司官署向都统王坚报告高言死讯,再去找画师画出小敏相貌,张贴城门要道,全城通缉搜捕。
药师殿发生离奇命案,一死一伤一失踪,最瞠目结舌的人是刘霖。
按照他之前的推测,小敏就是大理大将军高言派出的间谍,二人演了一幕精彩好戏,骗过张珏,小敏虽然被擒,高言却拿到了火药。他没有回寅宾馆,而是直接赶赴某城门附近,预备一早离开钓鱼城。可现在活生生的事实就摆在眼前——高言被杀,若冰重伤昏迷,小敏失踪。药师殿门前有兵士把守,高言之后再无外人进来过,明显小敏就是凶手,那么她无论如何跟高言不会是一伙了。
那两名守门兵士吓得说不出话来。张珏问了好几遍,其中一人才结结巴巴地道:“高大将军进来后,小的听到他和那位小敏娘子大声争吵,后来突然就没有动静了。因为若冰娘子特意叮嘱过,小的也不敢进来查看,还以为若冰娘子从中劝说,已经没事了。”
也许刘霖之前的推测完全错了!小敏是大理人,却与高言无干,她凭空诬陷高言,高言当着张珏的面没有发作,后来越想越是生气,决定找小敏当面问个明白。他因为听到张珏交代部下暂时将小敏关押在护国寺,所以没有回去寅宾馆,而是守在护国寺附近,至于他的部属杨深等及张珏手下的两名兵士,可能被事先打发去了别的什么地方。高言闯入药师殿后,先是认出了故知若冰,然后进屋质问小敏,为何要攀诬他是主使。二人发生了争执,小敏一怒之下,伸手抢拔出高言的佩刀,一刀刺死了他。若冰上前阻止时,被小敏顺手推倒,额头撞上药案案角,人也晕了过去。
张珏问道:“那么小敏人呢?”兵士道:“不知道啊,小的一直守在院门口,没有见她离开。”又特意补充道:“自从高大将军进去,到适才小张将军到来,没有任何人进出过。”
另一兵士道:“药师殿里房间甚多,也许她还藏在哪里也说不准。”
此时晨鸡报晓,天光开始发亮,张珏便命人重新再搜一遍药师殿。
刚好梅应春赶来,欲陪伴若冰一道上山采药,惊闻药师殿出了大事,忙问道:“若冰娘子呢?”张珏道:“她受伤晕了过去,我派人送她到那边厢房歇息了。”又道:“梅秀才来得正好,我正好需要帮手。”
梅应春本急着去厢房探视若冰,却被张珏扯住不放,只得问道:“张将军需要我做什么?”张珏问道:“如果梅秀才情急下失手杀了人,又逃不出去,会藏在哪里?”
梅应春想了想,指着主殿道:“如果我要藏,我就会选择那里,佛像后或是供案下。这里是寺庙,进出的不是僧人就是香客,无人敢对佛祖和菩萨不敬,绝不会想到去搜查这些地方。”
张珏道:“有道理,到底是梅秀才。”忙亲自带人去搜主殿,果然在佛像后搜出一个人来——却不是小敏,而是高睿,那曾救过张珏妹妹张如意的西夏人。
张珏极是吃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高睿道:“我…我…”
料想自己口齿笨拙,难以解释清楚,便干脆闭了口。
张珏道:“高公子,那边偏殿中出了杀人命案,你可知道?”高睿惊道:“命案?啊,不,我不知道。”
张珏道:“那么你如何会在这里?”高睿道:“我…我不知道。”张珏冷笑道:“你连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都不知道,可真是奇怪了。”
刘霖忽急闯进来,叫道:“张兄,我有发现。”一眼看到高睿,奇道:“咦,我见过你,你是借住在护国寺中的香客,如何会在这里出现?”
他不知高睿即是自己仰慕已久的高智耀的儿子,不待对方回答,便匆匆道:“张兄,我有发现,凶手应该不是小敏。”上下打量高睿一番,道:“这个人身高倒是符合行凶者的特征,有重大嫌疑。”
又见对方将右手紧握,缩在袖筒中,不免起了疑心,命兵士迫使高睿伸开右手,却是满掌血迹。其长衫上靠近右大腿的位置也有不太明显的血迹。这,几乎可算是杀人的铁证了。
张珏问道:“你手上的血是从哪里来的?”见高睿始终不答,便命人先将他绑起来,押在庭院中,自己跟随刘霖进来偏殿。
刘霖道:“张兄请看,高言是胸口中刀,伤在两乳之间。他的个头,在男子中算是矮的了,但还是要比小敏高。”张珏当即醒悟,道:“如果是小敏杀人,以她的个子,只能刺入高言大将军腹部,不可能刺到胸口这个位置。”
刘霖道:“正是这个道理。高言个子不高,却相当壮实,他既是大理国大将军,应该身怀不凡武艺。小敏想要从他身上抢刀,再刺中胸口,刀没入体几近数寸,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又指了指庭院中坐在地上的高睿,道:“他的个子,倒是正好,而且是男子。不过他是怎么进来药师殿的,又为什么要杀高言大将军呢?”
张珏转头凝视着高睿,心中颇为踌躇。他答应了妹妹张如意不能泄露对方的身份,可目下看来,其人极可能就是杀人凶手,不但人躲在命案现场,被当场搜获,而且有杀人动机——高睿虽是西夏人,西夏却已亡国,他和他的父亲高智耀都在为蒙古效力,可以说已经是蒙古人身份。
或许他护送张如意回来钓鱼城只是个借口,他的实际身份是蒙古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