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余玠的设想,即使汪红蓼不肯就范,但擒获阔端之子,是个与对方谈判的有利棋子。不想安允倔强异常,途中几次逃走,虽又被捉回,却惹来不小的动静,险些被大理军发现。余如孙只得用重铐将其手脚锁住,禁锢在铁笼中,用货车将其辗转运回宋境。
安允被秘密押送到合州后,先是监禁在城外的一艘大船上。又因河上来往船多,鱼龙混杂,容易出纰漏,余如孙与余大成商议后,决定将他转押到军营牢房中。那晚安允以木叶引来注意后,牢头派人飞报余如孙,余如孙担心出意外,遂将安允暂时关在寅宾馆,后又带进了州府中。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余大成始终未能等到安氏夫妇赶来钓鱼城“做客”。而留在大理负责监视安氏夫妇的人则紧急回报说,安氏一家人利用当地大理人做掩护,已设法逃脱,不知去向。
余如孙料想当年汪红蓼为保住儿子安允不被阔端带走,宁愿斩断手腕,绝不至于丢下安允性命不管,又无处可去,多半是去投奔阔端了。
即便这样,形势依旧有利,阔端眷念爱子,很快就会派使者到钓鱼城来谈判。不想使者还没到,先是安允的妹妹安敏及负责营救的蒙古人到了,且意外从张珏处得知汪红蓼已经病发身亡的消息。
余如孙讲述完经过,又道:“如果张将军找到安敏,务必将她移交给我,我需要确认她母亲汪红蓼的死讯及她父亲安乙仲的下落。”
阮思聪道:“安敏大概还不知道安允只是她同母异父的兄长。她一个小女孩子,不知轻重,贸然跑出来营救兄长,她母亲汪红蓼一气之下发病身亡。之前安敏曾告诉张将军,说那些蒙古人是她父亲派来救她的,那么安乙仲应该已经一怒之下投靠蒙古人了。”
余如孙道:“若真是如此,反而更好办事了。安允不是安乙仲亲子,他在意的应该是他的宝贝女儿。张将军,你要尽快擒获安敏。还有那些被捕的蒙古人,劳烦先移交给我,我正好要请他们带话给阔端。”
张珏因李庭玉一行未经审讯,尚在沉吟中。余如孙已露出不快之色来,厉声道:“我这里有我父帅余相公亲自签发的手谕,四川地方军政官员,一任听我调遣。张将军,你敢抗命吗?”他并未在军中任职,只在帅府掌管机要文书,张珏的都统职务比他高得多,他却倚仗父亲权势如此声色并厉,难免有飞扬跋扈之嫌了。
张珏道:“张珏不敢。来人,去牢房将昨日在护国寺捕获的蒙古奸细尽数押来州府,移交给余公子。”又道:“告发吴知古是吴曦之女一事的,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名叫李庭玉。吴知古这件事…”
余如孙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道:“吴知古正得皇上宠幸,单凭一个蒙古人不知真假的几句话,就能动得了她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将军,这件事你不必再管了。目下你要做的,就是全力搜捕安敏。大理国大将军死在钓鱼城,总要给大理一个交代。”言下之意,是要将安敏当作杀人凶手,用来向大理国交差。
张珏一时默然不语,余如孙全然不问高言命案经过如何,显然心思只在劝降阔端这件事上。这也难怪他如此紧张——今年正好是其父余玠入蜀第十年,余玠对四川的贡献有目共睹,然朝廷猜忌武将成性,余玠担任蜀帅多年,加上政敌攻讦,不可避免受到疑忌。况且余玠上任前曾有“十年之间手挈全蜀还朝”的豪言壮语。显然,他当时乐观地估计了形势,蒙古兵锋正锐,朝廷又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来支援四川战场,他手中兵力始终不足五万,只能采取守势,无力收复失地,这亦成为了宋理宗不满的理由。在当前局势下,余玠要想保住蜀帅的位子,确实需要一个大大的功劳,固宠也好,立威也罢,为国也好,为己也罢,蒙古皇子阔端的确是最好的突破口。
余如孙问道:“可有安敏的下落?若实在不行,也许可以利用安允诱她出来。”张珏摇头道:“安敏是被人强行带走的,我已经派了两支搜索队,往丛林和山洞中搜索。”余如孙道:“那好,有消息速速来报。”
阮思聪道:“还有若冰娘子是大理国公主这件事…”余如孙道:“先不用管她。目下所有的精力,要用在安允及阔端这件事上。张将军,目下安允监禁在后衙中,昨晚差点让他逃走。你去调一队人马来,专门负责后衙安全,不容有失。”
他本奉命秘密行事,然既已被张珏发现来意和行踪,便干脆颐指气使地下起命令来。张珏应了一声。
余如孙又道:“张将军,你不要怪令妹如意,是我交代她不要告诉任何人的。”张珏道:“是。”
余如孙道:“其实如意昨日还来见过我,想要我出面向父帅求情,请他放了高睿,就是阔端手下重臣高智耀的儿子。当日高睿陪阔端到南郭寺做法事,无意中望见了如意,一见倾心,竟千里迢迢追来宋境,我听了也颇感动呢。其实如意不知道我和父帅的计划,既然我们的目的是要劝阔端内附大宋,非但不会杀高睿,还要好好笼络他,放他回去劝说阔端。昨日我因为忙没顾得上理会如意,你若见到你妹妹,大可叫她放心。”
张珏点点头,便与阮思聪告辞出来,又问道:“阮先生怎么看劝降阔端这件事?”阮思聪道:“劝降阔端这计划,听起来很好,若能成功,自然是惊天伟业。可这计划太大,内中变数太多,万一失控闹大了,可就不好收场。朝中那些言官正恨不得抓住余相公的小辫子弹劾他呢。”
张珏道:“可是余公子他…”阮思聪道:“余公子年轻气盛,做事难免鲁莽些。目下钓鱼城出了这么多事,张将军何不明日一早派人去重庆请王大帅回来?再向余相公禀报。”张珏道:“那好,就这么办吧。明日一早,我再来将军府与阮先生议事。”遂拱手作别。
张珏等人离开后,梅应春进了一些流质食物,又与刘霖议过一回,料想事情必与蜀帅余玠独子余如孙有关,起因则是那神秘的安公子。当此境遇,又不能追究,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刘霖安慰了梅应春几句,见他甚为虚弱,便告辞出去,自回房歇息。
睡得正香时,忽有人大力拍门,叫道:“刘教授!刘教授!”
刘霖听出是将军府幕僚阮思聪的声音,忙点了灯,穿衣起身,开门问道:“又出了什么大事?”阮思聪“嘿嘿”两声,道:“这个又字用得妙。
那名来护国寺做法事的女道士,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吴知古,被人杀死在药师殿了。”
刘霖道:“啊,原来吴知古来了钓鱼城!奇也怪也。”愣了一愣,才会意过来,道:“怎么又是药师殿?那若冰…”阮思聪道:“若冰娘子没事。”
刘霖道:“张珏人呢?”阮思聪道:“张将军人不在将军府,已派人去军营寻他了。军营距离不近,山道又不好走,怕是还得等上好大一会儿。”
刘霖料想阮思聪深夜来拍门,必是因为案情重大,要请自己去勘验现场,便道:“那我们先去现场吧。”
到护国寺时,王立正在山门前徘徊,极见焦虑之情。他受命保护吴知古安危,对方却在他眼皮底下被杀,实难辞其咎。
众人也不多寒暄,径直进来药师殿。吴知古侧躺在西面通往龙眼井的甬道上,身子蜷缩,双手抚颈。刘霖一见极是吃惊——对方竟是被一支木杆羽箭穿喉而死。
阮思聪道:“怎么样?”刘霖道:“尸首没什么可勘验的,一箭贯喉。”
王立引着若冰过来,告道:“吴尊师被羽箭射中时,若冰娘子正与她在庭院中交谈。”
阮思聪道:“那么娘子应该看见射手了?”若冰道:“不,我没有见到。事情实在来得太快,前一瞬我还在跟吴尊师说起病情的事,后一瞬她…她就…”
她虽是医师,见过不少死伤残废患者,甚至连她的未婚夫高言也曾横尸在她面前,然而有人当着她的面被杀,则还是第一次,那一幕回想起来犹令人心惊胆寒。她略微定了定神,才讲述了经过——原来若冰答允为吴知古治疗绝症后,吴知古与她十分亲近,主动提出要留宿在药师殿中。若冰因需要进一步观察对方的病情,也没有拒绝。
吴知古因若冰不喜外人打扰清净,还特意将侍从及负责护卫的王立等人尽数赶出院外。这一晚,若冰一直没有睡着。半夜时,她听到吴知古起身离开了厢房,在庭院中来回徘徊,便起来如厕,又过去与吴氏攀谈。
二人站在甬道上,所谈无非是病情之类。若冰认为吴知古病情之根源在于“结”,方外之人,却卷入红尘,兼之欲望太重,是以成结。吴知古倒没有生气,只是恳切求治。若冰告之治疗时间会很长,而且清心寡欲的生活,对她而言也许反而是一种更深的痛苦。吴知古急忙表白她愿意在钓鱼城长住,修身养性,只求若冰能治好她的病。
恰在此时,有物呼啸而来。尚不及反应,只听见“嗤”的一声响,便有东西溅到若冰脸上。她是医师,不用摸、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喷射出的人血。然后若冰便看见吴知古脖子中穿了一支羽箭,她痛苦地捂住脖子,先是跪了下来,“嗬嗬”几声后,才侧倒在地上,抽搐着死去。若冰先是惊得呆了,随后才醒悟过来,俯身查看伤势,见完全无救,便奔去院外叫人。
听到这里,刘霖忙问道:“那么娘子听到的羽箭破空之声,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若冰道:“我…我不知道。”
她确实对吴知古惨死眼前感到惊惧,但在这一点却没有说实话。虽然她没有看到羽箭从何处而来,却能听到破空之声是传自西面,之所以不说出来,是因为她不愿意旁人去怀疑那个人。
刘霖问道:“若冰可有动过吴尊师尸首?”若冰道:“没有,我只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其实她这个样子,不用探就知道活不了了。后来王立将军进来,也特别告诫先不准动吴尊师尸首,要等勘验后再说。”
刘霖道:“王立将军自是行家,吴尊师是中箭而死,只要还原现场,便可推算出射箭者所处方位。”王立道:“若冰告知发生变故后,我随即派人搜查了整个药师殿,一无所获。”
刘霖迅疾转头,朝西面望过去,露出奇怪之色来。王立道:“那面也仔细搜过了。”
刘霖问道:“那么墙外呢?我瞧吴尊师颈中羽箭箭头略略朝下,射箭者应该是站在高处。”王立道:“都搜过了。射手既然用弓箭远距离杀人,人应该是在院外,最可能的就是墙头,这点我想到了,所以亲自带人搜了外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见刘霖死盯着西面不放,只好道:“西墙外倒是没有搜过,但那边距离这里甚远,又有诸多遮挡物,射手用的是普通弓箭,不可能从西墙射到这里。”
刘霖“嗯”了一声,这才转过头来,凝思片刻,道:“若冰,再烦请你指一下你当时所站的位置和方向。”若冰道:“我站在这里,吴尊师站在这里,我们面对面,我面朝西北墙角方向…”
刘霖道:“怎么了?”见对方目光亦望向西面,忙问道:“你想起来了,羽箭是从西面而来,对吧?”
若冰情知自己言行不慎泄了底,然料想刘霖曾随法医名家宋慈学习勘验,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再遮掩弥补也是徒然,便道:“我不能确定。
天色太黑,虽然树上挂了灯笼,但我人在亮处,看不见周遭情形。”
刘霖道:“不,我没有问你看没看见什么,我是问你听见的破空声音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黑夜时,听觉远比视觉敏锐。”若冰道:“这个…我实在不能确定。”
阮思聪见她甚为惊惶,脸上尚未完全洗净,残留有血迹,猜想是受了巨大惊吓,便让王立派人护送她去护国寺僧房歇息,又道:“娘子暂时不要再住在药师殿,先去僧房将就几日,等过一阵子再说。”若冰道:“是,多谢。”
阮思聪见刘霖不断朝四面张望,显然是在判断射手最可能站在哪个方向,便道:“南面是大殿,再后面则是峭壁。东面是厢房,厢房外则是护国寺庙宇。西面又太远。依我看,羽箭该从北面射来,距离合适,又没有遮挡物,视野开阔。”
刘霖道:“阮先生说得不错,北面是唯一可能的位置。但那个方向,却与若冰的描述及吴尊师倒地姿势不符。”又道:“吴尊师中箭后没有立即死去,而是挣扎了好大一会儿,她临死前的姿态可以不予采证。但有一处物证,却足以证明羽箭不是从北面射来。”
阮思聪道:“什么物证?”刘霖道:“阮先生请站过来,你扮作若冰,我扮作吴尊师,我背对着西北方向。我们两个正面对面在说话,忽有羽箭从北面射来…”举手捂住后颈,做了一个中箭的姿势,续道:“那么我应该是右后颈中箭,羽箭随即穿透了我的喉咙,箭头自左前颈穿出。
我受了致命伤,却一时不得死去,又说不出话来,极为痛苦…呀…”
阮思聪吓了一跳,问道:“什么?”刘霖道:“明明射背心要害便可以立即毙命,他却要射吴尊师颈部,有意加重其痛苦。这凶手与吴尊师定然有深仇大恨,而且是个…”阮思聪道:“是个训练有素、箭法高明的人。”又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军营中的兵士所为?刘教授大概还没有听说,这位吴尊师白日当众羞辱了张将军,还险些杀了他。”刘霖吃了一惊,道:“居然有这种事?嗯,这倒有可能,凶手肯定不是普通人。”
阮思聪道:“不过吴知古也不是普通人,还是得尽快找出凶手。适才刘教授说的物证是什么?”刘霖道:“噢,我还是扮作吴知古…”他听到吴知古以权势压人一事后,心生厌恶,便改口直呼名字。又续道:“还是羽箭从北面射来,我右后颈中了箭,箭斜向前穿透脖子,应该是这样的姿势。阮先生再请看吴知古脖子上的箭。”
阮思聪道:“呀,吴知古是左后颈中箭,羽箭自右前颈穿出。”刘霖道:“她正好是背对西北墙角,如果羽箭自北面射来,就该是我这种姿势,她这种中箭姿势,羽箭只可能是从西面射来。”
阮思聪皱眉道:“西面是琴泉茶肆所在,张将军和白秀才家也在那边,可距离这么远,中间还有树…”刘霖道:“我先按照物证来推测,假定羽箭从北面射来,然后我会根据现场线索倒推出一条线路,再看有无可能。”阮思聪道:“甚好。”又见天光已经开始蒙蒙发亮,道:“时间过了这么久,张将军人怎么还不到?”
话音刚落,便见数名兵士进来,为首的正是张珏的心腹卫士张万。
阮思聪忙迎上前问道:“张将军人呢?”张万道:“张将军晚上没有回军营,听说是要回家过夜,还将扈从的兵士都打发走了。”
阮思聪便叫道:“刘教授,你先留在这里继续勘验,我去张将军家里看看。”刘霖道:“好。阮先生尽管去忙,有王立将军留在这里帮我即可。”
一行人赶来琴泉茶肆,却见白秀才趴在柜台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账簿。阮思聪也不惊动他,径直来到后院,到张家门前,却见里面一片漆黑,悄然无声。
阮思聪叫道:“张将军,你在家吗?”不见人应,又叫道:“如意!如意!”
张万道:“张将军生性警觉,他人若在里面,怕是不等人叫,听到我们脚步声、看到火光映窗就已经醒了。”阮思聪道:“你先进去看看。”
张万应了一声,举着火把推门进去。却见一边房门大开,一边紧闭,便先进开着门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再推门进来另一边房间,却见张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戎衣和佩刀都扔在一边。
张万忙上前叫道:“张将军!张将军!”张珏却是不醒。
张万便出来禀报道:“张将军人在里面,但是叫不醒。或许是他这些天太累了,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阮思聪深知张珏正为钓鱼城连出奇案而心力交瘁,便道:“那好,先让张将军好好休息,等他醒了再说。”
忽听得隔壁刘霖叫道:“是阮先生在那边吗?”阮思聪道:“我在这里。”
刘霖道:“我勘验了一条线路,羽箭大概就是从这个位置射出的。”阮思聪一愣,隔墙喊道:“这边是张家院子。”
刘霖“啊”了一声。阮思聪道:“刘教授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刘霖叹了口气,道:“难怪我觉得那支羽箭眼熟,原来早先见过。”阮思聪道:“什么?”刘霖道:“阮先生不妨去如意房中,看看是否有一张大弓和一壶箭。”
阮思聪大吃一惊,忙命张万举火引路,进来张如意房中,果见墙壁上挂有一张大弓和一壶羽箭,虽只是粗略一看,但箭支长短粗细与吴知古颈中的凶箭大致差不多。阮思聪忙取下弓箭,拿出来叫道:“如意房中真挂有弓箭。”
刘霖道:“这是重要证物,请阮先生即刻派人送到药师殿来,我要与吴知古颈中的羽箭做比照。”
阮思聪应了一声,命兵士将弓箭送去隔壁,不由得满腹疑虑。
忽有兵士来报道:“王大帅回来了,人已经进了城,正朝山上赶。”阮思聪道:“那好,我去迎接王大帅。张万,你带一些人手留在这里。如果张将军醒来,请他待在家中,不要离开。”
张万道:“难道阮先生认为张将军有嫌疑?”阮思聪道:“我当然不会这么想。只是目下证据对张将军不利,为他自身考虑,最好是待在家里不要动,等王大帅亲自来处理比较好。”张万只得应道:“遵命。”
经过茶肆时,正好白秀才醒来,茫然抬起头。阮思聪道:“白秀才可有见到如意?”白秀才道:“没有啊。又出了什么事?”阮思聪道:“没你的事。”白秀才道:“没我的事就好。伙计请了假,我可得亲自下山运豆腐了。”
张珏醒来时,天已然大亮了。举手一抚额头,竟是满手冷汗。忽听到门外有窃窃私语之声,忙穿了衣服,挂了兵器出来,却是满院兵士,一时不明所以,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部下张万忙上前问道:“将军醒了?”张珏道:“你们这么多人在我家门外做什么?”
张万道:“那个…”张珏道:“那个什么?到底什么事,吞吞吐吐成什么样子!”张万这才道:“昨晚出了事,那名在护国寺做法事的女道士被人杀了。”
张珏大吃一惊,道:“是吴知古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张万道:“大概夜半子时后。吴知古中箭后,立即就有人发现了,寺里急忙派人到将军府和军营禀报。我们找了将军好久,后来才知道将军回来了家中。阮先生亲自来寻将军,小的还进来过房间,却是叫不醒将军。”
张珏一时不及多解释,道:“走,快去看看!”张万忙伸手拦住道:“将军不能去。”张珏道:“为什么?”张万道:“那吴知古是在药师殿庭院中被人一箭射死,而且用的是羽箭。将军是知道的,我们军中向来使用弩箭,羽箭已经极少见了。”
张珏道:“那又如何?民间樵夫猎人不都是用羽箭吗?”张万道:“那羽箭可是射自药师殿西面。”有意朝张家院子指了指。
张珏这才恍然大悟,道:“你们怀疑是我射杀了吴知古?”张万道:“阮先生自作主张搜过张将军家中,发现那边房间墙上大弓有刚用过的痕迹,而且在吴知古胸口发现的羽箭,跟张将军家中箭壶中的箭支一模一样。这不是旁人说的,是小的亲眼看到的。小的刚在药师殿看到了吴知古颈中的羽箭,也看到了张将军家中的箭支。还有,阮先生离开前特别交代过,为张将军自身着想,最好先待在家里,一切等主帅从重庆府赶回再说。”
张珏道:“这么说,你们这么多人,都是来看管我的看守了?”张万忙躬身道:“小的们绝不敢冒犯将军。但吴知古被人用羽箭射死,张将军目下嫌疑最大,阮先生是为将军好,才会建议将军留在家里。而且王大帅人已经回来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赶来这里。”
张珏索性解下佩刀,放到桌上,自己往椅子上坐了,道:“好啊,那我就留在家里。”
张万探身往外看了一眼,见院中兵士全是张珏心腹,这才走近桌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张将军,当真是你射死了吴知古吗?”
张珏道:“你说呢?”张万道:“嗯,这个…吴知古昨日拿出天子赐物,不但当众羞辱将军,还差点要了将军的命。大伙儿私下议论,猜想定是张将军难忍羞愤,所以忍不住一箭射死了她。可小的知道将军绝不是公报私仇的人,当然,这也说不上公报私仇,此妇恶名满天下,死了最好不过。
不过,小的听说吴知古昨晚留宿在药师殿中,那里戒备森严,院门由王立将军亲自把守。箭支既是来自西面,又是俯射角度,射箭人应该站在药师殿西面墙头上。只是自墙头到吴知古倒地的地方,距离甚远,中间还有树木等遮挡物,而且又是半夜,寻常人根本看不清楚目标。小的觉得,如果有人能从这么远这么黑的距离射中目标,一定是张将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