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回到墓穴之中,无论如何都无法走出来。她顿时乱了阵脚,整个人不知往前还是后退,然后一个慌乱间,一脚踩了空,从楼梯上直直地冲下来。
她下意识地便护住小腹,却不曾想到因祸得福,她冲下来一脚便踏在了平地上。然后她便看到了光亮的地方就在不远前。在过头去就发现,原来她冲下来的地方仅仅离平地只有两个台阶。
越走越快,很快便出来,然后眼前豁然开朗。可是当她看清楚眼前景象之时,她整个脸色都变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藏在重重机关之后的地方,竟然是一个销金窟、温柔乡。而且这地方比其他青楼更加放、荡。就在这大厅里来来回回的都是几乎胸脯半露的风尘女子。男子在其间调笑、上下其手,甚至有人□焚身,当场就拉着女子在身下泻火。
陆嘉应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可是更加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陆清文在一帮女子的簇拥下上了楼梯,进了一个拐角处的包厢。
她脑中“嗡”的一声,当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就那么直直地站在大厅的边缘,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了,清秀的小厮笑着来打招呼:“夫人,您这身子,听小的一声劝,还是回去算了。”
此时她身怀六甲,站在风月场所,当真讽刺无比。陆嘉应知道小厮脸上是什么意味的笑容,她定了定心神,然后才开口:“我来找人。”
>小厮呵呵笑了声:“夫人,恐怕您要这会儿他是不愿意回的,您呀,倒不如回去等着。”
陆嘉应笑:“我知道他在哪,我只要上楼看一眼就好。”她从袖口里掏出一块金子:“你带我上去,这个就是你的了。”
哪只这小厮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挡在她面前摇头就是不肯让她上去。
陆嘉应终于沉下了脸,抄起金子就往他脸上砸过去,哼了一声:“给我滚开,你不带我上去,我自己上去便是。”
这小厮被金子砸得咬牙切齿,看了她一眼,摇头嗤笑:“好,这位夫人,这是您自己要上去的,别怪我没拦着您。”
陆嘉应咬了咬牙,既然没人带她,她自己上去便是!很快她就听到身后那小厮嘀咕的声音:不识好歹。


故人故人

陆嘉应想她这一辈子不知好歹的次数太多,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于是她挺直了背,不管背后有多少人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阶。
可是就在她走到了二楼,踩在咯吱咯吱的木板上时,突然心里袭来一阵心慌。就像是错失什么又或者是留不住什么一样。这种感觉随着她的脚步越来越强烈,“噗通噗通”,跟着心跳的声音,她吞下紧张的口水。她瞧瞧往里面看,只看见模糊的身影。
要不要进去?她这样问自己。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男人来的地方。陆清文来这里奇怪么?不奇怪。他是她的清文哥哥,但他也是一个男人。而她又有什么立场来这里?
于是陆嘉应就在门口犯起了难,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然而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门突然“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人正好是陆清文。他看到陆嘉应的时候脸色大变,立马将她扯到墙角,低着头皱着眉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还有身孕,为何要来这里?!”
陆嘉应低头不语,陆清文反应过来了,松开了手,叹了一口气:“你跟踪我。”
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已经被戳穿了。陆嘉应抬起了头:“是,我是跟你过来的。可是,清文哥哥,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你这几天很反常么?”她指了指楼下:“这就是你反常的原因么?”
陆清文先是一愣,继而被她气得笑起来,他摇头:“我想要女人还不至于来这种地方。”
“那你…”
他又摇了摇头,脸上表情变了变,转过头看了看厢房。他突然就盯着陆嘉应:“嘉应,我带你来这里的时候,朝政刚刚大变。周弘烨登基,周朝发生了很多大事,有一个人听到消息后来找我了。”
陆嘉应觉得奇怪,什么人至于这么藏藏掖掖?
“这个人你也认识,我只怕你…”他又说不下去,只是盯着她,良久才下决定:“不如这样,你先回去,你现在怀着孩子在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我以后再将那人带到你眼前,如何?”
可是越是这样,陆嘉应就越是好奇。她摇了摇头,转身几步就推开了门。
门里面,正中央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丝毫的脂粉之气。这个时候,那种心慌感觉又袭上了心头,一颗心蹦得厉害,就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样。
她一步一步往里走,突然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清文大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好酒我可一个人喝了。”
陆嘉应几乎站不稳,后退了几步,“噗通”一声就呆坐在了一旁的椅上。霎时间,她的脑子空成一片,泪水无声地就“唰”一下流下来了。
那声音还在响:“清文大哥?大哥?”
陆清文看见陆嘉应此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忍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嘉应,我们谁都没有想到。我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那声音越来越近:“陆清文,你可不够哥们,你…”
陆嘉应在泪水模糊之中,那声音戛然而止。她轻轻扯了扯嘴角,脑子“滋滋滋”的生疼。她抬眼,看见来人,那张脸与记忆中稍差了几分,现在成熟了,不再青涩了。
曾几何时,那张脸、那个声音的主人在自己身边撒娇,轻轻地叫着自己,姐姐。
是的,那是她的亲弟弟,那是幼时会眨着大眼睛巴巴叫自己姐姐的亲弟弟。陆嘉应心中却有剧痛袭来,一刀一刀将她心脏割成一块一块,鲜血淋漓。
“姐…”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陆伯谨终于走到了她面前。
陆嘉应伸出手,摸上他的脸颊。是温热的,是活的。她眼中泪水又一次涌出来,说出来的话几乎破碎地不成样子:“你、你怎、怎么…”
活着的?那三年之前,她看到的鲜血是谁的?是谁的?!那她这三年来做的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陆嘉应脑中“砰”的一声,炸开了花,她突然想到周熙烨纵身而下的身影,他倒在无数尸首之中,再也睁不开眼。
小腹中灼痛隐隐传来,陆嘉应闷哼一声,手下意识就往下一抹,红肿的眼居然又看到了鲜血。
她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陆清文立马感到情况不对,转眼脸色一变,吼了起来:“伯谨,别忙着认人了,快,你姐出事了!”
陆伯谨也是脑中一片空白,从来没想到能这么快就见到陆嘉应。叫了一声姐之后,一直愣着,这下被陆清文这一吼,反应了过来,看到陆嘉应襦裙上已经沾上了不少血,蹭得一下就连忙扑了过来,一把抱起了陆嘉应。
“姐,阿姐,你可别吓我!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来找你们呢!”
他飞快地下楼,陆嘉应躺
在他的怀里,手紧紧抓着他的胸襟。她的手一直托着她的小腹,心中却又有害怕涌来。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陆嘉应小腹又一阵绞痛,立马感醯椒路鹩幸煌叛槁淞讼吕础K芯踝约翰荒芎粑耍拖袷怯腥似潘难屎硪谎K济悦院隼浜鋈取P楹挂徊悴忝俺隼矗沼谙萑牖杳浴
她被一阵阵巨浪一样的各种情绪所掩埋,黑暗终于吞噬了她。她紧紧抓住陆伯谨的手终于松了下来。
陆伯谨见到此情此景,额上冒出一层层薄汗。他心中慌乱万分,脚下的步子也不再齐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陆清文连忙抓牢他的胳膊,他见到陆伯谨已是心神大乱,而陆嘉应的鲜血已经滴到了地上,连忙沉声道:“放手,我来抱她。你去叫大夫,快!”
怀里的陆嘉应脸色煞白,仿佛突然身轻如纸。陆清文皱眉,低下头连道:“嘉应,嘉应!快醒醒!伯谨回来了!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么?!”
陆嘉应终于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出来了!你们知道我忍得多辛苦?我容易么我,看着你们一个个因为男主太渣怎么也HE不了而走,我死命忍住没剧透啊!哼,说了男主很苦逼的,好不好。写他失忆这种大梗不好好用,我就枉费我要撒狗血的决心鸟!
PS:昨天更了半小时,章节死活在存稿箱里显示不出来啊!这周要更两万字,以免晋江又出什么幺蛾子,周日双更先。


三年之前

前方是路,一条宽敞而又明亮的路。可是明明她就站在这条路的一端,一直走一直走,却怎么走不到最为光亮的地方。她越来越累,越来越饿。不知怎么的,很快,她的脚被磨得鲜血淋漓,而在她直起身的那一刻,她发现,眼前一片黑暗,无半点的光。
无边无际的绝望一层一层如同汹涌而来的潮水将她淹没,陆嘉应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她死命地扒着自己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喊声。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可是依然是无边黑境,无人听得她凄厉的叫声。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她终于跌坐在地,紧紧抱住自己,无数人影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
“阿音。”无数人在叫她:“阿音!阿音!”
陆嘉应伸出手,她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似有似无的弧线。又有人在她耳边道:“阿音,你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皇宫禁地岂是你一个闺阁女子擅自可以闯入的!你平素调皮不成样子,我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倒好,竟然敢闹到圣上面前去了!”
陆嘉应还来不及回答,却又听见有人轻轻道:“阿姐,你真要嫁给二皇子了?以后岂不是不能时常见你了。”
“皇后娘娘,奴才对您真是失望。”
陆嘉应头痛欲裂,拼命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可是那些混杂在一起的声音似乎看出她的软弱,声量越发地刺耳响亮,让她躲都无法躲去。
“呜呜呜…”她眼角的泪从她的指缝间滑落,她哭得不可自已。放过她吧,放过她吧,她已经太累太痛了。
终于,声音在一瞬间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什么都没有了,静得只剩下她自己小声的呜咽之声。陆嘉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在万分寂静之时,耳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然后浓重的血腥味霎时充斥了她的鼻腔。
她睁开了眼,天际亮成一片。这突如其来的光几乎刺伤了她的眼睛,而当她适应之后,终于看见,就那么躺在地上的周熙烨。
他一点声息都没有,她走近,看到他脸色苍白,薄唇发紫。而他的脑后有一条小小的蜿蜒着的血流。
陆嘉应转过头铺天盖地地吐起来,几乎搜刮肠肚,吐出了一大番黄色的苦水与胆汁。她力气不稳,一个不小心就倒在了周熙烨的身上。她温热的手碰触到他冰凉的胸
膛,几乎一个瑟缩。
他绝望而无奈的眼神突然闪现在她的眼前,他悲凉而惨烈的话语在她耳边回旋。他曾深深看过她一眼,他曾看着她说:“你那么恨我,那么恨我。”
陆嘉应被这话一击即中,心脏揪成一团。下意识地去摸周熙烨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子突然开始飘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他突然炸开、四分五裂。
“不要!不要!”
而此刻,陆清文看着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陆嘉应突然伸出手拼命地仿佛要去抓住什么。而医官早就冷下了脸,怒道:“给我摁住!摁住!别让她伤着自己。”
陆伯谨听着连忙抓住陆嘉应乱动的胳膊,吓得他连自己力道过重,陆嘉应手上出现一道道红印他都没发现。
“阿烨!”
一声伤心欲绝的声音惊到在场的所有人,医官在愣了一会儿之后立马眼明手快当即一针下去,陆嘉应终于哼了一声就倒了下去。
此时医官额头冒了些许汗珠,他又立马吩咐下手去熬药。接着又是几针下去,他幽幽一叹:“情绪不稳定,容易引起大出血。还好孩子是保住了,只不过这身子要垮了,且得好好养着,不然生产的时候可就难了。”
“是是是。”陆清文连忙附和,又问道:“您还有什么特别要吩咐的么?”
“千万别再受刺激了,不得吹风受寒。”
陆嘉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微弱的烛光照在陆伯谨的脸上,一个又一个昏黄的光圈之中,他的眉眼陌生而又熟悉。
她再次不敢置信,为何已经死去的人能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伸手去触摸他的额角,触感温热,她兀自扯了扯嘴角,心中异常苦涩。
陆伯谨似乎感受到什么,幽幽转醒,看见醒过来的陆嘉应,顿时就抓住了她的手,喊道:“阿姐,你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舒服么?”
陆嘉应摇摇头,无声地看着他。
“阿姐,你、你别这么看着我。”陆伯谨转了转脸:“你这样看着我,我心里慌。”
“说实话。”陆嘉应面色似乎又激动起来:“你不是死了么?到底怎么回事?”
陆伯谨看见她这般情态,不由得哼了一声:“阿姐,我知道你亲手杀了周熙烨,呵呵,杀得好!这狗皇帝出尔反尔,
早就该死!”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没死么?阿姐,我实话告诉你,我逃了出来,一直逃到了塞外,三年来一直过着偷偷摸摸的生活。后来大周动荡,我听说周熙烨已死,周弘烨登基大赦天下,这才敢回来。”
陆伯谨哼了一声:“当年行刑前夜,周熙烨来天牢突然回心转意,说要还我陆家清白。可是呢,等来的,还不是全家人的死不瞑目!要不是买通狱卒,偷梁换柱,这会儿陆家早已经绝后了!阿姐,所以我说,你杀得好!”
陆嘉应被这话震得心慌:“你说、他回心转意了?”
行刑前夜,她跪在他的面前,眼泪滴成一个小滩。
“那有什么用?!他还是出尔反尔了!”陆伯谨眼睛赤红,不由得狠狠拉住陆嘉应:“阿姐,你想想清楚!你不会还爱着那个畜生吧?!”
想起陆嘉应昏迷中那句声嘶力竭的喊声,陆伯谨不禁握紧了拳头,吼道:“阿姐!陆家全家人的眼睛在天上看着呢!你可不要昏了头!”
陆嘉应被他捏得生疼,苦笑一声,轻轻道:“没忘啊,我不是将他亲手解决了么,而且连他死的时候他最看重的江山他都保不住,你看,不是挖他的心么?”
她抚下他紧紧抓住的手,又道:“倒是你,为何不第一时间来见我?”
陆伯谨望了望头微拢的小腹:“还不是怕你受刺激,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没躲过去。”
烛火愈发地暗沉,姐弟俩竟一时无话。良久,陆伯谨终于叹了一口气,悄悄地拉住了陆嘉应的手,道:“阿姐,苦了你了。如今大周正值多事之秋,只怕此地不可久留,但你身子如今只能静养,现在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翌日早晨,新帝迎娶正宫娘娘,京城街道人潮攒动,喧闹之声几乎能传到这偏僻的京郊来。李安白入主重华宫,第一个懿旨竟是砍掉后院里已经重新长出来的梨花树,这次是连根拔起,永除后患。
陆嘉应整日躺在床上,细看窗外一点一点变化,日子滑到六月。大周朝果然朝政大动,新帝铲除一大批承天旧臣,大兴文字狱,无数人因此命丧黄泉。而这六月,肃州突然飘起鹅毛大雪。
大雪过后,一向苦寒的肃州城爆发起历年来最大的灾荒,朝廷连忙派人前往肃州,然而去往的官员竟然都十分诡异地纷纷死在途中。接连死
了四人之后,朝中再也没人想要去那个鬼地方了。
新帝大怒,却奈何不得,正火烧火燎之时,又听得肃州全城闹起瘟疫,不过一日时间,全城死亡人数达到千人。而,这样一来,朝廷更是无人敢去。
朝廷正直用人之际,新帝焦头烂额。陆伯谨贴了张人皮面具,奔赴皇城,参加新帝临时选人的考试,拔得头筹,毛遂自荐,去往了肃州。
陆嘉应不明白他的用意,那时候她躺在床上,心里渐渐沉下去。三年的时间长不长?能不能让一个人变得再也认不清?
陆伯谨在临走的时候,在陆嘉应耳边说了一句话。
“阿姐,肃州曾让陆家死,如今却能让陆家活。”
他满心热切,急于功名,想要证明自己。陆嘉应苦笑,他三年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可是她没有拦他,即便她万分不愿意陆家唯一的儿子再去当一个朝廷中人。
陆伯谨笑眯眯地保证:“阿姐,你生产的时候我一定能够回来,看看你的孩子。”
那便还有四个月,陆嘉应摸摸自己的小腹,点了点头,镇重道:“伯谨,阿姐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六月里,阳光好,照得人发酥,陆嘉应愈发得嗜睡,昏昏沉沉之间,她仿佛看到一个身影,只不过一个眨眼,那个身影立马又不见了。
她在做梦,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狗血,但不至于特别狗血…
PS:今晚还有一更


肃州之行

饿殍遍野,明明是六月,却让人觉得背脊生寒。肃州城就是这一番人间炼狱的模样。陆伯谨刚刚进了城门,光鲜亮丽的新官袍就被一群行乞的人团团围住,蹭了一片污渍。
陆伯谨好不容易才脱身,就看到了随处可见的尸首。他顿时有种连空气中都冒着死亡的气息的感觉。前来接应他的官员是肃州城州治官,见到他连忙是连连道谢,摆出来城里现在最好的东西。陆伯谨皱了皱眉头,连忙推脱。
可是工作开展起来真是困难,来之前他想过艰难,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困难。现在衙门基本没人,他只能事事亲力亲为。时间一长,连他都感觉自己有点不行了。
到了七月,远在京郊的陆嘉应接到他的信件。那时候这封信已经迟了半个月。陆嘉应一看到他诉说的这些情形,不禁为他的安危担忧。京城的七月已经愈发地酷热起来,肃州肯定也不例外,瘟疫疾病肯定更加不好控制。
而两日后她的这种担心很快就变成了现实,肃州的邻县涌入许多难民,而肃州又爆发了新一轮的瘟疫,刚刚稳住的形势再次混乱。而传到陆嘉应的耳里,是陆伯谨作为钦差大臣倒在了前线。
陆清文看见她焦急的神情,立马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十分肯定地向她摇了摇头:“你想都不要想,大夫说你要静养。”
“清文哥哥,我一直以为陆家只独独剩下我一人,如今却还知道伯谨已然活着。一个人失而复得的机会不多,现在他却身处险境,你难道要我坐视不理么?”
“那你能做什么?”陆清文十分坚持:“即便你能到肃州,你又能做什么?”
陆嘉应抬起头,一双眼里带着点柔柔的请求,乌黑的瞳仁水光盈盈。看得人再难拒绝,陆清文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这就动身去肃州,你且待在这里等我消息。不准你擅做主张,彩云,你看好夫人。”
“是,老爷。”
彩云倒真是认真尽责,真的将她看得寸步不离。陆嘉应终日看着日起日落,总是觉得时间太过漫长。然而,她等了三日,依旧没有等到陆清文亦或是陆伯谨的半点消息,简直是百爪挠心,煎熬万分。
是夜,她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梦里面陆清文与陆伯谨皆暴尸野外,面目全非。她知道要是一直等在京郊,她一定会疯掉,于是第二日一大清早,她就告诉彩云她要走。
彩云自然死活不肯,跟她这个大肚女
人争论半天,小脸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闹到中午,陆嘉应摔了碗碟,起身不管不顾地就往外走。
彩云吓坏了,连忙扑过来拦着她,哭道:“夫人,您这是吓死奴婢啦。”
陆嘉应见她惨白着小脸,涕泪横流的模样。微微俯□子叹道:“彩云,你说我如今还能吃得下饭么?与其在这里坐立不安,还不如出去找他们。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再说现在都七个月了,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就出事的?”
彩云照顾了她这么长时间,哪有见过陆嘉应如此坚决的时候。更何况,她一个小小奴婢哪能真的跟主子对着干?
最后,陆嘉应终于踏上了去往肃州的路。
一路上,她看到很多流民,面黄肌瘦,有些人直接是走着走着就倒下了。而越接近肃州,这种人的情况就越糟糕。
而终于到达肃州的时候,陆嘉应不由得掩住了自己的嘴,她看到是什么,明明就是一座死城!城里死寂死寂,时而就能见到靠着墙角倒下的妇孺小孩,食物的匮乏,瘟疫的肆虐,让这座城里的人饱受煎熬。
陆嘉应由彩云牵着,打算先到衙门去找陆伯谨。虽然天气热,彩云已然将陆嘉应裹得个严严实实,一旦有人靠近,她就十分凶巴巴挥着手让他们走开。
陆嘉应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超过两年的时间。刚刚从墓里爬出来那会儿,是这里接纳了自己,那时候肃州虽然苦寒,但是胜在民风淳朴,只要勤勤恳恳,总会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可是现在这里,早已不是人呆的地方了。这不过才多长时间,快得任何人都想不到。
“姐姐…姐姐…”一个小男孩挡住了她们的去路,他整张脸又瘦又黑,只余下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