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这个时候,京城城门之处已传来阵阵撞门之声,唐西夜立在城墙之上,冷笑出声:“来者可是我大周将士?!”
然而这群人已丝毫没有半点家国之心,都纷纷喊着:“诸位!冲啊!”
唐西夜面色一冷,底下第一轮的进攻便已经开始。城门之外,纷纷举起手中弓箭,城门之内,举起盾牌又推下块块巨石。
霎时间,万箭齐发,巨石滚落。场面顿时烟尘四起,喊叫声连连。
不过一会儿,底下之人又纷纷发射带火弓箭,团团火苗直冲而来,在这寒冬腊月,晨曦之光中夺取上百性命。
唐西夜见此情景,牙关一药。南上旧部是他此时兵力的数倍,如何才能守住大周皇城的咽喉?他放眼望去,是一条狭长的渭水,湖面上反射的光几乎能够刺瞎他的眼,他心底蓦地一沉,难道他唐西夜今日就要亡于此地?
时间仿佛瞬间停止,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就在这时,突然不知谁一声大喊:“皇上来了!”
唐西夜一个回头,就看见周熙烨身穿银色盔甲手持宝剑而来。士气顿时一振!将士纷纷举起手中弓箭反击。周熙烨朝唐西夜点了点头,未说上一句话。
下面为首的将士真的见到大周朝的帝王,心里顿时一慌。这些兵官常年驻守在西北,难得见一次皇上。此刻还真是有点发憷,尤其是周熙烨一双厉眼往下一扫,如同数把飞到齐齐射向他们。
有个将士被推上前来,他张口还没说上一句话。就看见周熙烨从城墙上纵身而下,挥剑一下就将他整个头颅砍下。鲜血迸到周熙烨的脸上,他只是轻轻得抬了抬眉。砍掉的头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还没落地,众人亦没有反应过来,周熙烨已经一个纵身又回到了城墙之上。
速度之快,手段之狠,一如他当初擒杀杜长望。
等地下之人反应过来之时,周熙烨已
经下令发起新一轮的攻击。弓箭乌压压的从空中兜头兜脸扑来,巨石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下面人一时阵脚俱乱,无数人竟然纷纷死在这场出其不意的进攻之中。
而这个时候,周熙烨的声音仿佛从天外而来。
“诸位俱是我大周将领,替朕保家卫国,如今却在大周领土之上挑起内乱。试问各位如何对得起京城之中无辜的百信,又如何对得起朕对你们的一片期望!”
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怒中带叹,周熙烨脸色稍稍平和一分,又道:“诸位若是此时收兵,举手投降,朕大可不治你们叛乱之罪。”
底下将士皆面面相觑,但没有一个人敢首先站出来。场上一时鸦雀无声。
大概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远处突然传来滚滚马蹄之声。周熙烨双眼一眯,唐西夜回头就看见了他轻轻扯起来的弧度。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消一会儿,所有人都看见数万兵马从官道之上狂奔而至。人未到,语先传。
只听得一声大吼:“某将陈力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唐西夜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当今圣上以身犯险,却能气定神闲。原来他早有对策,已经从西北边疆调来数万人马。而此时离西北抵挡住夏朝的入侵才多久?!
情势急转,攻城的数万人一下子却是从进攻一方变成了被人两面夹击。
终于有人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冷汗,从马上扑下来,大声呼喊:“皇上饶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突破,立马有人纷纷下马。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半已经举手投降。
唐西夜侧眼偷偷打量了一下周熙烨,只见他脸色微微一黯,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胜利?还没等唐西夜得意洋洋之时,城门的后方,京城的街上突然涌来无数人潮,周熙烨向后一看,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只见周弘烨一手掐住陆嘉应的脖子在一群侍卫的护拥下朝着城门走来。
周熙烨呼吸一滞,桂圆却从另一边上来在他耳边低声一句:“万岁爷,昨夜的确实不是娘娘,那是李安白,今早天还没亮她就偷偷溜回了宫里。”
那么,被周弘烨的擒住,此时面色沉静如水的确实是陆嘉应了。确实是与他爱恨交织的皇后了。
r>可是陆嘉应却连一眼都没有看他,一眼都没有。
周熙烨不知是笑是悲。日头仿佛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暗下去,这寒冬里,她撇过去的脸就像是寒冰数尺硬生生将他心底最后一点绮念浇熄,最后一点希冀扑灭。
一口鲜血霎时从周熙烨口中喷出来。所有人都看见了,包括他下手的士兵,包括唐西夜,包括陈力,当然也包括了刚刚投降的士兵。
就连周弘烨看见了这一幕,轻轻扯起来嘴角。
可是就是陆嘉应,她的眼里没有这个人,她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曾泄露。
周熙烨突然呵呵一笑,带着分狂妄却又带着分凄惨。他越笑越大声,而他身旁的桂圆早已泪流满面。
“放了她!”他笑罢,终于开口示弱:“放了她,你开条件。”
“皇上!”唐西夜、陈力异口同声,皆面带忧色。
周熙烨一双眼墨黑一片。他的前方是他的皇城,他的后方是他的锦绣河山。而他的一双瞳仁里倒映出来的是他唯一的皇后。
那么恨我
寒风乍起,周熙烨的长袍带着他的发带在空中飘扬,遮盖住他渐渐灰败的眼神。
所有人都不说话,一时之间竟只剩下呼呼的北风。陆嘉应就在这个时候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一声虽然轻,可是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周熙烨的嘴角牵起了一个自嘲的弧度,喉头处是冒上来汹涌翻腾的鲜血。
他硬生生忍住了,道:“开条件吧,朕不会后悔。”
周弘烨掐住陆嘉应脖子的手终于渐渐地送了开,他开口道:“周熙烨,要她的命,用你的皇位来。今日,你当着文武百官、大周将士的面自动退位!”
他话音刚落,唐西夜与蔡成就已经上前来,两人围住了周熙烨连道:“皇上,万万不可!”
这城墙之下,文武百官渐渐聚拢过来,纷纷望着这个曾经的帝王。周熙烨慢慢推开挡在他身前的跟了他很久的忠心耿耿的臣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的脸色平静地犹如一潭死水,他稍稍地望了眼陆嘉应。突然向她招手。
“过来!”
陆嘉应的心尖微微一动,就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周弘烨笑了笑,连玉玺都带来了,拟好的诏书跟着陆嘉应一同推到了周熙烨的面前。他缓缓开口:“二哥,历来嫡子为尊,你坐了这个皇位难道不会害怕么?”
周熙烨一把接住了陆嘉应,她跌在了他的怀里,幽幽的梨花香从她的发梢传到他的鼻尖。周熙烨终于轻轻一笑:“那朕也是皇帝。”
“诏书已经盖上了玺印,从这一刻起,你已经不是皇帝了。所以…”周弘烨往前踏了一步,朗声而道:“各位大周的将士,现在你们还听令于谁?!”
先前那帮被周熙烨的君威镇住的将士愣了几秒,突然有人像是事先知道一样立马从队伍中走出来大喊:“琛王万岁!太子万岁!”
所有人恍然大悟,周弘烨乃是先朝的太子。紧接着就有人跟着大喊:“太子万岁!太子万岁!”
周弘烨眼一眯,又道:“各位将士,给我将周熙烨这乱臣贼子拿下!”
蔡成摇了摇头,这是一个局。果然,京城里涌出来无数装备精良的士兵,个个长得虎背熊腰,体格粗犷。竟是夏国的人,今日当真难逃浴血一战。
而杜长望的旧部立马转过了身,向陈力带来的人发起了攻击。
唐西夜一个大怒,心下发狠想要跳下城与之血战。
周熙烨却拦住了他,轻轻道:“带着娘娘走。”
陆嘉应冷着一张脸,她抬头看了看周熙烨,不知为何只觉满目鲜血,前尘往事突然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猛然间,眼前之人似乎双手尽染鲜血,都是她陆家人的鲜血。
他是恶魔,是杀人犯,是侩子手,心狠手辣,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爹爹不会做那些事的,伯谨也不会的,我求求你,求求你。”
可是他的眼光寒如刀锋,他一声令下,陆家上百口人一夕之间命丧黄泉。
陆嘉应的头突然疼起来,往事一幕幕在她脑海里穿梭,忽然之间无数年头冒上心头,然后渐进汇聚成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唐西夜似乎不可置信,还在说:“皇上,您要留在这里。就留微臣在这里,您带着娘娘走吧。”
周熙烨却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他的胸口突然一个疼,随之而来的是桂圆一声大喊:“万岁爷!”
陆嘉应从怀里抽出了似乎早就准备好的匕首,一刀戳进了周熙烨的胸膛。
周熙烨喉头的鲜血终于喷了出来,尽数洒在了陆嘉应的脸上。
“万岁爷!”又一声凄厉的叫声,在交织的打杀声显得格外凄惨。
周熙烨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他低头望了一眼,是陆嘉应一张满是鲜血的脸。细细麻麻的疼终于传到了四肢百骸,胸口就像是开了一朵鲜红色的花,越来越大。
电光火石之间,陆嘉应再一次举起了刀,狠狠地戳了下去。
周熙烨终于哼出了声,脚下发软,倒在了陆嘉应的身上。他脸色蓦地白成一片,眼里的光渐渐发散开来。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抱抱她,可是没能使得上力气,最后只是苦笑了一声。
“原来你那么恨我,那么恨我。”
“哐当”一声,匕首从陆嘉应的手里脱落,她终于抬起头来,手摸了摸脸,都是血。
她杀了他了…杀了他了…
伏在她肩头的周熙烨就像是阳光下的露珠,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流失了,没了。陆嘉应终于心头一抖再抖,浑身发颤,呜呜呜地就那么哭起来。
唐西夜和蔡成都看到了这在瞬间的发生的
事,蔡成倒退了几步,而唐西夜简直怒从胆边生,狠狠疾步向前一掌推开了陆嘉应,骂道:“贱人!祸水!”
周弘烨就在这个时候举起了弓箭,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情况之下,风中“呼”的一声,箭矢没入唐西夜的手臂之上。他一个疼,没抱住周熙烨的身体。
陆嘉应被推倒在地,仰起头看得清清楚楚。周熙烨的身子靠在了城墙之上,然后一跃而下,朝底下栽去。
那滴露珠,摔下了高耸的城墙。在日头之下,化成了虚无,离开了她。
不知为何,陈力带来的人马竟然很快就败下阵来,十分地不堪一击。而马上的陈力被人一刀砍下了一条胳膊,立马被擒住了。
唐西夜大喝一声,从城墙上跳下去,在护住周熙烨的身体那一刻却被人从背后一刀砍中,脖子上的血飚到三尺高。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蔫了下去。
桂圆见此情形,竟然止住了哭声,叫了陆嘉应一声:“娘娘,皇后娘娘,奴才不得不说,您让奴才太失望了。”
说罢,竟向底下一喊:“万岁爷,奴才来天上伺候您了!”身子便飞了下去。
大势已去,蔡成也被人缚住双手。
陆嘉应在地上丝毫都站不起来,她突然哭不出来了。耳边嗡嗡嗡地不停在响,直到一双衮金的靴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嘉应,你看,你亲手报了仇了。”周弘烨拍拍她的脸,又道:“起来了,我们回宫。”
她想起来如玉般温文尔雅的二皇子,他在她耳边缓缓地说过:“娘子,我们回宫了。”
心如刀绞,却偏偏有人在她耳边说道:“王爷,周熙烨确实死了,已经没有气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想写的桥段,终于来了,嘉应亲手杀了阿烨。
至正元年
陆嘉应被周弘烨一个使劲从地上扯回来,昏头昏脑撞进他坚硬的胸膛。她的鼻尖处处萦绕着他的味道,目光却渐渐冷下来。她终于喊出声:“放开我。”
周弘烨闷闷的笑声从头顶传到她的耳边,他的力道却渐渐发紧。陆嘉应的小腹上突然传来一股刺痛,她闷哼了一声,却听得他嗤笑声越来越大,然后她整张脸被他捏住,从他怀里拽了出来。
四目相对,陆嘉应眼眶通红。
“你为他心痛?!嗯?!他杀了你全家,你毁了他的国,取了他的性命。怎么?!闲杂却为他心痛?!”
陆嘉应轻轻地闭了闭眼,她的脸上还带着周熙烨滚烫的鲜血,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然而今日,当她自己亲手解决的那一刻,她却心如刀绞。
她活了这么多年,漫长的岁月里有大部分的时间与周熙烨有关。是爱是恨,早就牵扯不清、纠缠在了一起。
她终于睁开眼:“是啊,我为他心痛。”
周弘烨终于怒从中来,青筋在额角一瞬间暴起,“啪”的一下,他就一下甩开了陆嘉应。
这一下,陆嘉应连忙捂住自己的小腹,急急退后几步,好不容易才靠在了城墙之上。
而周弘烨看到这一动作,更加咬牙切齿。陆嘉应却像一只蝴蝶一样,突然转过了身冲过了人群,跑向了城门。她的狐裘因着抖动,在空中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她急不可耐,展翅高飞,眼看着就要出来城门。
周弘烨的手收紧再收紧,他居高临下,一眼便看到陆嘉应走到了周熙烨的尸首那边。下手低低地询问他的意思:“王爷,您看?”
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来一个嘲讽的弧度。
陆嘉应的手扒开唐西夜的尸首,这时候冬日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手却在抖。她看到昔日里高深莫测的帝王,她爱过恨过的帝王就像是睡着一样,静静地躺在一堆死尸里。
不远处,是桂圆纵身而下的尸首。他死之前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把刀硬生生在她心上割出了一道伤口。旁人都她失望了,而他呢?
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她混沌的脑中依稀记得他将木簪子小心翼翼捧出来求自己收下的情景。此时此刻,在周熙烨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前,她终于能够真真正正地肯定原来久远的日子里并非她一厢情愿,只不
过他把心交出来的时候比她晚而已。
可是,这一切都在她连续砍下两刀的时候了结了。便随着周熙烨生命的终结终于成了无法触碰的回忆。
或许,这就是命。他们注定错过。
陆嘉应轻轻伸出手,抚上周熙烨的脸。他的嘴角还带着鲜血,身子渐渐冰凉起来。她描过他的眉眼、鼻尖、薄唇。最后停留在他常常勾起来的嘴角之上。
小腹有一阵刺痛传来,陆嘉应禁不住“哎”了一声。良久终于流下来最后一滴泪,又叹:“我们又有孩子了,他肯定会长得像你一样好看。然后迷住像我一样的傻姑娘。你放心,我会好好教他。”
然后她站了起来,周弘烨转过头使了个眼色。下属立马明白过来,马上就出了城门,想要将陆嘉应带回来。
陆嘉应不动,只是说:“你跟周弘烨说,我要亲手埋葬我的夫君。”
时年承天五年,承天大帝兵败而亡。琛王周弘烨继位,改年号为至正,是为高宗帝。至正元年,西北夏朝全面撤退,然,高宗皇帝割西北四洲与夏朝。嫁皇室四公主于夏朝,竟结秦晋之好。
陈力、蔡成皆被斩于午门之外。白龙寺戒空主持不知所踪。到了二月中旬,陆清文终于率领西北大军开拔回朝了。
陆嘉应这时候正站在重华宫的后院,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时而转动一下眼珠证明她还好好地活着。
昨夜,周弘烨又在重华宫砸了一茶杯愤愤离去。陆嘉应想到这里突然有种快意。她轻轻抬头,细碎的光洒在她柔长的发上,她恍惚间仿佛闻到了一股花香。
可是眼前一无所有,更何况哪来的花?
她微微一脚,当真昏了头。可是就在那一刻,她早已干涩的眼角却微微有了湿意。她看到那棵被人拦腰砍去的梨花树悄悄地冒出了新的小小的枝桠。
一抹柔弱的青翠。
陆嘉应的一颗心终于慢慢地慢慢地缓和了过来,稍稍有了点颜色。她想起来她葬在陆家旧宅梨花树的人,她一点一点埋下去的人。他最为记得最好的一刻,她就想,那就让他停在那一刻吧。
有时候她倒是羡慕他,他生前忘了痛苦的,独独记得美好的。总归要比她以后好过。
“嘉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声。陆嘉应连忙转过头,不出所料,是陆清文。
r>他的脸又苍老了一分,满脸的风霜。
“清文哥哥。”
陆清文连忙走上前抓住她的手:“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她摇摇头,只是没有自由罢了。
陆清文看她脸色,心中也了然了几分。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不用怕,现在周弘烨皇位还没坐稳,周熙烨生前培养的势力他一夜之间也除不干净的。你放心,现在他焦头烂额,我正好能救你出去。”
陆嘉应苦笑:“你的兵权呢?他能让你来见我,一定是做好了打算。救我可以,恐怕要用你带回来的几万大军来换。他是不把我利用彻底不罢休!”
陆清文回来一路上早已听闻那场巨变,这会儿脸色一沉,不得不骂道:“这样看来,周弘烨不过是卑鄙小人,倒还真不如周熙烨。”他又摇了摇头:“当初陈力急急赶回京城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却没想到周熙烨他会…会为了你连命都不要。”
“呵”陆嘉应苦笑:“是我亲手杀了他。”
“陈力当初只带了随身几人就匆匆赶了回来,却还是赌输了。”
“才几个人?”陆嘉应心下一沉,更是酸楚:“难怪如此不堪一击,恐怕那些士兵都是临时凑数。”她垂下了头,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是我让阿烨赌输了。”
就这样,却不能两不相欠。只会越扯越深。
陆清文见她侧脸平静,却仿佛有无边压抑的气息。他手掌在她头上终于落了下来,狠狠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个重要情节没出来,所以还没完结…你们要相信我狗血的能力!HE还是有希望的!
不识好歹
三月里,春风吹皱池水,池边的柳条抽出嫩芽。京郊白龙寺在经过无数次官兵的查询之后,终于在一个春夜里燃起熊熊大火,烧得一干二净。百年寺庙成为灰烬,台山顿时就像是寸草不生一样,荒凉一片。
陆清文双手捧上数万兵权,陆嘉应终于在三月里春光正好的时候从东直门出来。从此与皇宫再无半点瓜葛。
彼时陆嘉应已有三月身孕,坐在颠簸的马车之上,搅得她苦不堪言。陆清文在前面赶车,又做不得其他,只能让她忍忍。她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好靠在马车壁上假寐。
可是一闭上眼,她便想起从前总总。她这一路走来,已经又太多人丧生,所有人的鲜血夹杂在一起几乎将她淹没。宝珠死前未能闭上的双眼,雪香溅出来的血珠,场景变换,片段闪现,最后竟然停留在周熙烨像花一样绽放的伤口之上。
她立马睁开眼来,胸口起伏,手指渐渐收紧,再难入睡。
不知经过多长时间的颠簸,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陆清文从马车上跳下来,掀开帘子,透过头来道:“嘉应,到了。”
映入眼帘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乌瓦白墙,只得三间房,院子正中间有一株大树,看样子有些年头。
总之是个十分清净的地方,陆嘉应微微一笑,还没出京城竟能找到这种地方,实属不易。
然后便住了下来,过得是今天与昨天一样,明天又与今天一样的日子。陆清文有些小产业,院子里雇了一个小丫鬟,才十四岁,名字叫彩云,照顾人来倒是十分上眼。她不知道陆嘉应的身份,叫着陆清文老爷,叫陆嘉应为夫人。
第一次的时候陆嘉应听着这称呼浑身不舒服,想要阻止的时候陆清文却向她使了个眼色。后来她才想明白,她现在怀着身孕,要是没个名分,能够被唾沫星子淹死。
然后时光当真犹如白驹过隙,她的小腹一天天渐渐隆起,日子一下子滑到了五月份。春夏之交,衣衫渐薄,陆清文的神色却不知为何开始渐渐躲着她。陆嘉应长了个心眼,终于在某日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没吩咐彩云,自己悄悄地起来了。
陆清文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她躲在门后,看见他出门之后,扶着自己渐渐粗重的腰身,也跟着出门了。
跟了差不多几里路,她都已经气喘吁吁的时候,幸好陆清文停了下来,蹿过了小巷,拐个弯进了一家客栈。
陆
嘉应连忙跟上去,可是一进了客栈,她就愣了,再也找不到陆清文的身影了。
小二眼尖,连忙舔着笑脸问:“这位夫人,您要喝口茶休息休息么?”
被她这一说,陆嘉应还真是感到口干舌燥,额上虚汗连连,于是便道:“我要楼上的厢房,角落里那间。”
陆嘉应坐下来将一口温茶喝下之后,舒了一口气。她这才站了起来,走到门外,重新打量起这间客栈。这细细一打量才看出门道来,别看这间客栈开在小巷子里,可是里面当真是别有洞天,陆嘉应发现就这二楼的角落里旁边竟然有一个楼梯,样子却不是通向三楼的。她心里掂量了一分,决定往前走。
这楼梯却是越走越下,越走越深。眼前越来越黑,陆嘉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来,终于很快没有一点光亮了,她心里开始“噗通噗通”的跳,从背脊上涌上来一阵寒意,她整张头皮都在发麻,无边恐惧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