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后一直戴着这条老旧的红绳,宋天真想,这才是她一头栽进这段婚姻里不可回头的原因。她是找到他了,可是她又像是把他弄丢了。
沈溥站在那里,等着她往下说,可是宋天真微微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她终于松开手,放开了沈溥。
醉酒的沈溥,耐心比平常更要少。他等了好一会儿,见她又无声无息,立刻嗤了一声,率先走出了酒吧。
宋天真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走出酒吧的大门,她与形形□□的男女擦肩而过,却始终低着头。布桑城潮湿的夜风从她的脸颊边吹过,扶起她一直掩盖着的头发,她踏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笑了笑。
这些年,她告诉自己,无论多难过,都要笑。她再也不想回到连她自己都要讨厌的人。
可是这两年来,她又笑了多少次。心理医生告诉她,很多时候其实只有自己才能走出自己的怪圈。她花了多少年,用力多少次,如今却仿佛又要走进那一个怪圈。
她原来是一直被抛弃的那一个。
即便此时此刻,她跟着的是八年前的沈小二,她也终于认清楚,沈小二已经长成了光鲜亮丽不一样的沈溥。
沈溥倚在车边等她,看到她来后,将手里的钥匙扔到了她手里:“会开车的吧?”
宋天真点点头。他们一路无言,这时候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宋天真开的路是回湖东别墅的陆,沈溥坐在副驾驶上,呵呵笑了一声:“你特么还不是在骗老子。”
他从来都知道,只不过不屑去戳穿。现在喝了酒,也来了点兴致,才有闲情雅致与她说话。他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宋天真说回娘家吃饭,不过是来找他的借口。他坐在一边,看着她就想发笑。两年内,他早就知道,他所谓的大家闺秀的妻子,与自己家人关系差得一塌糊涂,吃团圆饭这种事,他没兴致,她更没心情。
宋天真专心致志地开车,一双眼一直盯着前方,她又带上了眼镜,仿佛上了一层保护色。
沈溥百无聊赖,一直到回了家,他几乎在车上睡着,直到宋天真靠过来,轻轻推了他一下。
“到了。”她轻轻说,看到沈溥一副迷茫的样子,她缓缓而道:“这里不是其他地方,是湖东别墅。”
沈溥仿佛已经酒醒,冷笑一声:“饶了那么多圈子,宋天真,你能不能有话直说?”
车子里那么狭窄的空间,宋天真正襟危坐在驾驶座上,她的手紧紧得捏着一旁的安全带。
“说吧,到底什么事。”沈溥耐心耗尽,一双眼冷厉如同对待做错事的下属。
“放过那个小姑娘吧。”
“哪个?”
宋天真苦笑一声:“虽然你一手整天,有钱有权,但是人家清清白白还在上大学,那个小姑娘不愿意,你何必呢?”
沈溥终于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哪一个,他扯了扯嘴角,凌厉而残酷:“这关你什么事?”
宋天真低了低头:“人家都求到我这边了,即便她长得再像,她也不是霍明朗,这道理,你应该清楚吧。”
她在戳人死穴,她知道。果然,沈溥勃然大怒。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沈渣渣被戳痛了

chapter11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手臂紧紧抱着自己,因为紧张与辛酸,不小心碰了下车窗上的按键。带着热气的夜风一下子从窗口灌进来,额前的碎发几乎覆盖住她的眼睛,她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就已经被沈溥一把拉出了车。
他是真的发怒了,一路死死地掐着她的虎口,让她挣脱不得。沈溥向来步伐迈得大,宋天真几乎是被他拖着往前走。
“沈溥!”宋天真不由得喊出声。
这时候的沈溥已经听不得她一句话,只顾着往前走,他已然震怒,一路就像是拎着一个小鸡仔一样。很快就穿过了庭院,到了家门口,他连钥匙都没有拿,一下子走地下通道,直接踹开了门,然后一把将宋天真扔到了客厅里的沙发里。
别墅里回来上班的阿姨听到声响,吓得大气不敢出,躲在自己房间里没有出来。
“宋天真,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调查我?!”沈溥瞪着眼,居高临下,浑身散发着冷意。
客厅里的灯太亮,沈溥额头暴起的青筋她看得一清二楚。他的怒气,他的怨恨,她都看在眼里。
宋天真忽然觉得有些累。她二十六岁终于被父亲想起,召回来与他相亲结婚。她开始学会做饭,洗手作羹汤,休息日整理家事,几乎一一做过。她见过孟远的爱情,痴恋十年也是有结果的。
可是站在她眼前的是沈溥,宋天真想,沈溥不是沈小二。即便她受过几乎与孟远一样的苦,但是她没有孟远那么幸运,碰到的是蒋勘正。她宋天真碰到的是,一直痴迷着霍明朗的沈溥,是自大、薄情的沈溥。
宋天真终于低了低头,缓缓而道:“随便你吧,我上楼休息了。”
可是沈溥看到她这种半死不活,挑起事端又不敢解决的样子,心里面愈加地不耐烦。他终于口不择言:“你装什么装?”他嗤笑一声:“要是你愿意,你也可以找啊。大家各玩各的,不是早就说好了么?嗯,那个谁。就那个赵铎安,不是看你挺有意思的么?你跟着他也挺好的,我保证没什么意见。”
沈溥永远也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有多大的杀伤力。无形之中,有一双手狠狠地掐了宋天真的心一把,她最为柔软的那一层被戳穿,血从里面慢慢往外渗,直到饱胀的心难以承受负荷,在顷刻间鲜血淋漓。
他永远有方法将她置之死地,宋天真全身力气在这一刻被抽离,身子靠在沙发上,缓缓扯出一丝笑:“□□是犯法的,你好自为之。”
沈溥一双眼蹙起:“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哦。”宋天真点点头,她搓了搓手,再抬头看,沈溥一张脸依旧是余怒未消,死死地盯着她。
她浑浑噩噩地站起来,脚踏出去的那一刻,跌跌撞撞,连走的路都是歪歪扭扭。
沈溥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我的提议,你好好想想。”
他明明知道这一桩婚姻几乎不可能取消,所以他便让她去找情人。宋天真走得那样艰难,她跨过多少山川,淌过多少河流,走过多少路,才能出现在那一夜的旋转餐厅,面带笑容,妥帖细致。
他不知道,所以理所当然。
他不是沈小二,不是。宋天真终于明白。
十年之前,宋天真刚出国,生活优渥,却患有抑郁症,断断续续的治疗让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便出去跟美国朋友瞎混,彻夜狂欢,嗑药太多,几乎染上毒瘾,又学会赌博,常常一掷千金。
她天资聪颖,凭借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在一场牌局里面,能根据荷官的发牌特点与每一张牌摆放的位置,经过排列组合将每一张牌出现的几率与顺序估算出来。她当时在波士顿,时常出入地下赌场,娇小身躯被每一家赌场管理人员记住。
后来她参加世界扑克系列赛,无人不知黑玫瑰。那时候她才十八岁,一身恶习,几乎堕入地狱。病情糟糕的时候,曾经一个人在家中吞服一整瓶抗抑郁药,若不是房东来收房租,她可能死在屋中都没有人知道。
挣扎两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岁,她得了药物戒断综合征,体重从90斤疯长至200斤。她在美国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家里的资助也断断续续。
矮胖的黑玫瑰揣着兜里仅剩的一百美金来到赌城拉斯维加斯,期望赚得她高昂的药费。只可惜,用药太多,病情糟糕的她再也没有十八岁时的敏锐与伶俐,她输得一塌糊涂,掏出全部身家还是欠了赌场五百美金,宋天真押下了金手链。
她现在还记得有人看到那条链子的神情,很快的,有人叫出她名字:Black Rose。
无人敢相信,两年之前,娇笑瘦弱的黑玫瑰如今成为矮胖的混迹在地下赌场的小太妹。面目丑陋,令人无法想象。
她选择自己最拿手的德州扑克,可是随着容貌的改变,随之消失的还包括了她的灵气与幸运。金手链换来的赌资只一局就花光。
赌场认出她的身份,同意她赊账。
只可惜,上天已不再眷顾她。他已经收回她的一切,宋天真在那一夜输红了眼睛。最后不得不拖着200斤的体重狂奔在拉斯维加斯的街头。
她跑得气喘吁吁,因为胖,步伐哪能那么快?眼看着她就要被人追上。
于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沈小二出现。
他二话不说牵起丑女孩的手,宋天真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肥腻的手在少年那只白净的手上流下的汗迹。他一点也不嫌弃,眯着大眼睛,比星星都要亮。
“哎!你会也欠钱了吧?!我也是!赶紧啊,我们一起逃!”
她能听到背后白人打手在骂娘,她200斤的肥胖身躯一定是拖累,宋天真摇摇头:“你先走吧。”
“诶!你真的是中国人!我也是!他乡遇故知啊!快走!说什么也不能把同胞扔这里啊!”
少年浑身是用不完的精力,他已然一米八的身高,大长腿拖着一个肉球,在赌城的街头,风从他们耳边吹过,他们走过一条条街道,狂奔一个小时,终于甩掉了追出来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宋天真回到:“Rose。”
“玫瑰花?”少年在月色下的大眼睛笑得亮晶晶的:“哦,那我叫沈小二。”
她是他的好哥们儿,是他的玫瑰花,即便那时候她又胖又丑。沈小二还是会牵起她的手,跟她一起历经生死。
他救过她一命,她是他救下的玫瑰花。当初的沈小二在凌晨分别的时候看到Rose窘迫地脱下自己老旧的红绳子,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很穷啊?有没有钱吃早饭?”
她摇了摇头,沈小二爽快地从鞋底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美元:“给你,我压箱底的,你拿着,我不饿。”
后来即便很快分别,宋天真一直记得那个似乎极其漫长而又极其短暂的夜晚。她拿着皱巴巴的二十美金,似乎吃上了来美国两年来最热乎的一顿早饭。
当天,远在布桑的继母好像终于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吩咐管家打钱了。宋天真回到波士顿,开始治病,戒掉药物依赖,每天只吃早餐和几个水果,饿得实在难受的时候就喝水,喝得肚子鼓涨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皱巴巴的二十美元以及夜风中笑得一双大眼亮晶晶的沈小二。
再难再累的时候,她都忍下来。她走过四年的路程,后来念上哥大数学系研究生,她又回到90斤。
沈溥永远也不知道,她在吃相亲饭的时候看到他是怎样的心情,尤其是当她看到,他笔挺的白衬衫到了手腕的地方,突兀地出现了一条老旧的红绳子。
几乎第一时间,她就点头同意嫁给他。
那是玫瑰花的沈小二,是热血的,是笑起来动人心魄的沈小二。是救过她一命的沈小二。
尽管旁人将花心大少的名头扣在他头上,尽管闺蜜说他不是良配。她依旧义无反顾,那是沈小二呀,怎么可能不好呢?怎么可能?
后来,事实一次次击碎她,两年被人憎恶的婚姻里,宋天真想,因为你救过我一次,所以我也决定等你一次。
可是,沈溥不知道,我已等你,这四个字,都是百转千回的第三声。念出来的时候,舌头与口型都要绕上一圈,更何况决定如此的一颗心?
到如今,沈小二灰飞烟灭,变成了风流倜傥眼神冷漠的沈溥。当他亲口让她去找情人的那一刻,开放在赌城街头的玫瑰花也终于死在了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美人,晋江改版,你们要知道,这是大抽的征兆。大家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关注我的微博:陆小白奋斗中。我尽量还是按照以前的速度更新,但是不一定都能更得上,每天我会在晚上六点左右,通知今天的更新!谢谢大家了~
PS:明日不更新,请注意,勿等勿刷,姑娘们,我们周日见~

chapter12
沈溥看到宋天真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屋里的灯光不知道为什么亮成这样,他几乎能透过她宽阔的白衬衫,看到她消瘦的背脊。
他第一个反应是,她终于伤心了。耷拉着的肩膀和微微颤抖的背影,哦,原来宋天真也会伤心。沈溥哼了一声,立刻也转身而去。宋天真听到背后传来的“嘭”一声的关门声,连心都在发抖。
沈溥一路疾驰,到了城中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钱乐乐早就睡下了,家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了,到了最后管家又会添置一轮新的过来。
沈溥曾经掐着她的下巴说过:“不要欲擒故纵。”小姑娘果然不砸了,无声无息地整天睡觉,他沈溥从十八岁开始玩女人,什么样的没见过,跟他斗真是开玩笑。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钱乐乐居然找上了宋天真。
他很快就推开了卧室的门,看到床上的女孩一脸茫然地爬了起来,在看清楚来人之后,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
月色之下,女孩发育良好的身体若隐若现,沈溥勾了勾唇角,随手“啪”就打开了卧室里的灯。
“你想干什么?!”
沈溥一双大眼睛凉凉地一瞥:“放心,今天不干你。我沈溥从来不做强迫人的事。”他似笑非笑地问:“对吧?这一点你难道不知道么?”
钱乐乐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犯傻一样企图冲出这个卧室,正好被沈溥一把拦住了腰。她身上什么香水都没有,只有沐浴露清香的味道。
沈溥吸了一口气:“以后换柠檬味的。”他好似宠溺地拍了拍钱乐乐的头:“你乖一点。谁也不能见我太太。念你初犯,我放过你一次。”
钱乐乐浑身在发抖,终于哭了出来:“沈先生!沈先生,我做错了什么我改,求您放过我!”
“乐乐,你哥的债还完了?你不是想演电影么?现在改梦想了?”沈溥笑:“不要说傻话。”
沈溥松开了手,迈开长腿,舒服地躺在床上。窗外是这个城市最美好的夜景,霓虹璀璨,沈溥解开自己的袖口,躺在了床上。
无人说话,十分钟之后,钱乐乐自己爬上了床。沈溥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第二天,宋天真醒来的时候,别墅的阿姨早就起来做好了早饭,牛奶的香气混着面包的松软,阿姨都这么准备,她想宋天真在国外这么多年,应该会喜欢这样的早餐,她还特地去跟别的小姐妹学的。
“谢谢你,许阿姨。”宋天真真心地笑了笑,可是笑完之后又是一阵心酸,两年了,连一个外人都知道体贴自己,偏偏沈溥越来越讨厌她。
早饭过后,宋天真接到了娘家的电话,姐姐宋如我预产期今天,父亲的意思是一家人都去看看。这种事,宋天真推拖不得,只得说沈溥不在她一个人前行,袁阿姨很快就换人来说。
“天真?”宋父有点疲惫的声音传来,宋天真甚至可以想象宋父在电话那头捏眉心的场景:“你们怎么回事,吵架了?”
宋天真不知道如何开口,现在这样的形式怎么会叫吵架?
宋父却听她不说话,觉得小两口又能有什么问题,便说:“把小沈带来,好久不见了。小夫妻有什么好闹的?天真,这两天公司股价又跌了。”
“老宋,你这个跟孩子说什么…”
宋天真听到后母这样训斥,宋父却依旧在电话里嘱咐她:“天真,爸爸不指望你能给家族做到哪些事,但是最起码我们宋家不能被八卦小报乱写。”
“我知道了。”宋天真挂断了电话。
当天下午,宋天真就赶到了医院。姐姐宋如我嫁给了城中有名的大家族盛家,可是他们却还是选择在公立医院生产。宋天真站在布桑大学附一院的门口,嘴角微微扯了扯。
上天似乎捉弄她,希望在她凄惨的人生上再刻一道铭心刻骨的伤疤。来来往往这么多白大褂,宋天真就这么巧地遇上了霍明朗。
霍明朗,宋天真叫了很多年“朗朗姐”的人,也是沈溥念念不忘的人。她依旧冷淡侧脸,马尾辫轻轻扫在后颈,一双内双的大眼睛流光溢彩。
反观自己,形容枯槁,死气沉沉,宋天真立刻后退,简直相形见绌。她知道霍明朗回来了,知道沈溥见过她,也知道霍明朗狠狠地拒绝了沈溥。但是她此时此刻没有勇气面对她,没有勇气再笑得一脸天真。
可是就在她转脸走开的时候,却看到了沈溥从远处走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急切,他拉住了霍明朗似乎在说什么,霍明朗烦不胜烦,就差打他,可是他依旧笑着。
宋天真问自己,沈溥对你笑过几次?有你今天见到的多么?
扪心自问的结果就是自取其辱。
宋天真慢慢坐在旁边,人群将她掩盖,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曾经亲眼目睹过这一面。很快的,霍明朗的另一个追求者周恪初赶来。沈溥和他冷嘲热讽,怒目而视,两个人又几乎动起手来。
若不是霍明朗制止,简直要成一桩医院风流事,两男一女,都是光鲜亮丽的人物。要是八卦小报知道,几乎能立马刊上报纸。
宋天真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说话,争吵,几乎打架,然后不欢而散。看着沈溥激动、落寞然后离开。
她至始至终,没有喊他。心中被捅过刀子,心头活血渐渐流光,也知道再美好的沈小二只能留在过去。
宋天真进了妇产科,产房门外,一大家子人都候着,盛家显然已经将这里清场,整整一层只有盛家和宋家,还有就是保安。
宋父看到宋天真过来,问了一句:“小沈呢?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好像还看到他助理,他没跟你一起来么?”
宋天真摇摇头,宋父皱了皱眉,但是奈于场合,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吧。”
等了足足五个小时,从白天等到夕阳西下再到夜幕降临,盛家的长房长孙终于出世。小家伙哭声响亮,盛七公子吻了吻亲爱的妻子,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高兴,宋如我是今天的女王,宋父和袁阿姨都围在她床边嘘寒问暖,宋天真只看了一眼孩子便慢慢退了出来。
她饿得胃有些难受,在美国那些年,慢性病简直是她唯一的朋友,一张胃同样也不能免俗地被她搞得很糟糕。她知道再不吃点热腾腾的东西,她的胃就要抗议了。宋天真立刻下了楼,从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杯热咖啡外加一块蛋糕。
她不知道就在自己吃东西的时候,宋父在找她。沈溥得到了消息,也来看名义上的小外甥,宋父转眼找宋天真,这下边气坏了。
宋天真刚一回去,宋父就质问她:“去哪了?!你姐姐刚生完小孩,你就瞎跑,你也不看看小朋友,还有,小沈来了,你也不知道!”
沈溥站在宋父的旁边,看到宋天真脸上几乎麻木的神色。她今天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回事,迷糊到连眼镜都没有带。浓密的睫毛扇了扇,沈溥也不知为什么就开口了:“爸,是我让天真下楼的,她有点累。”
宋父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是不满意,但是碍于沈溥的面子他终于没再说什么。
宋天真抬起了头,望了沈溥一眼,就一眼。她一向掩盖在黑框眼镜下的双眼里面忽然多了些决绝。
沈溥很快就听到宋天真对着宋父说:“以后不要叫我回来了。”她说得十分轻,轻到沈溥几乎以为他在做梦,宋天真,大家闺秀宋天真怎么可能说那些话?
很快的,宋天真就又道:“也不要喊我回家吃饭。”
轻而缓,却决绝而毫不犹豫。宋父好似愣了一下,也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宋天真张了张嘴:“爸爸,袁阿姨不是我妈妈,我十八岁就出国了,宋如我不过跟我有同一个爸爸罢了,我很少受到照拂,当初我没有的亲情,你现在又何必强求我?”
“宋天真!”宋父终于发怒:“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叫没有亲情?袁阿姨每个月费心给你生活费,我给你最好的教育,你现在说我们没有给你亲情?!”
站在一旁的沈溥从来没有想过宋天真会说这样一番话,日头落下的布桑城,夜风习习,医院的走廊里,很多人都去看小宝宝了,整个一层,产房外面,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而宋天真就那么沉默地固执地站在他们对面,侧脸决绝。她对着宋父说道:“如果你要钱,我可以还给你。”
宋父大怒,沈溥看到宋天真笑了笑,又看了他一眼,微微张了张嘴说道:“再见。沈溥,我要分居。”
宋天真转身就走,她背影被拉成一条长线,孤单坚决。
作者有话要说:nuo zuo nuo die why you try
you try you die don`t ask why
沈小二啊沈小二,你的死期到了

chapter13
几乎在一瞬间,沈溥以为自己不认识宋天真了。在他印象里的宋天真怎么可能会在宋父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永远都是好,脸上也永远都会挂着得体的大家闺秀似的笑容。
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宋父也是如此。他们两个人就站在走廊里,看着宋天真一步一步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走出医院大门,远处是嘈杂的人声,隔了一条街,就是这个城市有名的大排档。宋天真忽然间想起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才上初中,也不知怎么跟孟远就熟悉了起来,那时候她觉得孟远真是一个可怜的小孩,明明父母都在却又好像父母都不在,整天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背着个几乎能压弯她肩膀的琴盒。
世事难料,后来的宋天真也成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本以为夜风中独一无二的沈小二会是这一生花光所有运气才遇见的贵人,没想到到头来,少年沈小二死在了滚滚而去的岁月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