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溥从来不想输给小伙伴,更不想输给老奸巨猾的周恪初,于是连赌钱都没收,立刻示意停下牌局,一个电话打给了宋天真。刚接通,出口就是:“霍明朗刷了周恪初六千万呢!”

“哦。”

沈溥将电话拿开看了一眼,是通话状态啊,于是又冲着电话喊了一句,委屈得不得了:“霍明朗刷了老周六千万呢!六千万。宝贝,你什么时候也刷个几千万给我看看,你老公也是日进斗金的啊。”

就在这时候,霍明朗一个电话打过来:“老周,短信你收到了吗?”

周恪初笑:“买了什么车?哪辆超跑?”

“俗。”霍明朗批评他:“车有什么好买的,我那辆又没坏还可以开。刚买了座拍卖的海岛,六千万拿下了,以后暑假可以带着一一和尔遇出去度假,多好。”

“天真!天真!”沈溥听见了别人的电话,立刻又跳脚:“霍明朗买了一座岛!一座岛!”

宋天真“啪”一声就挂了电话。沈溥满脸怨念,连麻将都打不下去了。

“那也很好,还是你考虑周全。哦,好的啊,你把照片发给我看看。”周恪初神清气爽地挂了电话,果然还是他们家霍明朗最会花钱。

既然麻将因为某人低气压打不下去,牌局就自动散了。周恪初坐在一旁跟他小叔叔周锐声聊着天。蒋勘正在旁边跟他女儿开始煲电话粥,貌似在谈论什么数学题。

沈溥一个人在那边不开心,然后他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给了宋天真。

然后…他就被拉黑了,拉黑了…黑了…

蒋勘正电话讲到最后,笑眯眯地问着对方:“小小,爸爸给你买一个糖果公司好不好?”

沈溥听到电话那头止都止不住的欢笑声,他头一次知道原来他这大侄女也有失控的一天。

蒋勘正嘴边的笑意更深了,语气真是宠溺满满:“我们不要让妈妈知道好不好,不然妈妈要骂我的啊。”

“一言为定!”听到女儿坚定的保证之后,蒋勘正才满意地收了线,然后他立刻致电助理,指示到可以把合同签了。

布桑奇乐糖果有限公司在双十二当晚被一个亿收购,这家百年老企业终于易主。

沈溥忍不住又打电话过去:“天真你拉黑我!哼!”

宋天真一听这无理取闹的强调,又“啪嗒”一声就撂下了电话。

沈溥有感而发:“都说,女人花你钱是爱你的表现之一。你们说,天真是不是不爱我了。”

蒋勘正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拿了外套打了声招呼:“先走了。孟远出国巡演了,我得回家安排给小小讲故事。”

“你女儿要你讲什么故事。”沈溥腹诽,嘴上问道:“你们难道都不知道今天是双十二吗?女人不都应该在今天花点钱的吗?”

蒋勘正耸耸肩:“远远出国了。”而周恪初一副很抱歉,我老婆是刚刚花了六千万。

沈溥不开心,很不开心。他觉得在家里他存在得没有地位也没有意义。随着沈珏这小子的长大,小朋友都不用他接送上下学了,人家自己就行。老婆有专利,钱也花不完。感觉以后赚钱再也没动力了呢。

沈溥越想越失落,这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短信窜进了他的眼里。

他那张从来没有人用过的附属卡,有人刷了一百块…

沈溥有些激动,他缓了一下,再看了一眼,是一百块呢,是天真刷的呢。

沈溥立刻骄傲地对着周恪初说:“天真刚刚刷我卡了。”

正在跟周锐声聊天的周恪初转过头扫了他一眼,实在不忍心再去看着傻货,点了点头继续跟他小叔叔商量事情。

沈溥拿起自己的外套,飞了个吻:“拜拜了啊,回去跟老婆聊天了~”

他走得欢快,周恪初看了眼表,原来已经晚上八点钟了,周锐声脸上好像有些累。他想了想于是就说道:“小叔叔,要不下次有机会再聊?”

“近来制药企业不好做,你那几个项目声势不要做得太大,容易找人嫉恨。”

“我知道。你待会儿秘书来接么?”

周锐声点点头,然后转身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个机器猫的玩具:“带给尔遇吧,小姑娘上次跟我出去看见了很喜欢。”

周恪初接过来,哆啦a梦经典的表情,一个毛绒绒的挂件,按一下能够说话。这玩具倒也不值钱,只是这心意就不一样了,周锐声公务繁忙,一个小姑娘的一点小欢喜都记在心里,着实不易。

周锐声倒摆摆手:“有空再聊吧。”

周恪初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一直到开着车在路上的时候,周恪初才想起来,他这小叔好像又换了个女友,只是奇怪的是,周锐声倒也没什么高兴,人看上去挺消沉的。

周恪初到了家跟霍明朗说:“我这小叔,我们小辈都成家立业了,就他还一个人。”

霍明朗正在看解剖书,声音冷清语调也十分冷漠:“那我看他是孤单一身的命了。”

周恪初摇了摇头,却无法反驳。

54|布桑城番外

记得你

傅家碧有一张艳光四射的脸,念书的时候陆时常常说她持靓行凶。傅家碧看着陆时一张素白无趣的脸,毒舌起来也是要人命。

“老娘有这个资本,秒针同学你这是嫉妒。这样有害身心健康知道吗?”

傅家碧这姑娘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派正宗世家子女模样,端的是教养良好说话得体无比的淑女模样。但是在国外,真不好意思,对着多年好友陆时,她总是任性地连她妈妈都不认识。

陆时一边默写解剖图,一边对着电话哼了一声:“傅家碧,你有空自己玩儿去吧。”说着立刻撂了电话。

傅家碧捂了捂耳朵,哈了一口气,被陆时果断地挂电话,她嘴里那一句“喂,圣诞节能不能出来陪我过。”也被重新吞进了嘴巴里。

这么多年,陆时和她早就打碎牙齿和血吞。他们俩都是孤单一生的命,哦,她还比不上陆时,好歹人家还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她从出生起就知道恋爱可以随便谈,结婚对象却由父母定。

这样子,谁还愿意谈恋爱啊!

陆时说她持靓行凶,到后来再加一句单身公害。傅家碧想了半天,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从衣柜里挑选最漂亮的衣服,配上得体的单品,出门前一定会仔仔细细收拾自己。到后来也是单身公害。美国街头的圣诞节,早就开始洋溢一股过节的氛围,商场里随处可见的圣诞老人人形立牌以及各种各样的主题活动,这是美国的新年,所有人脸上似乎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一年一度后悔自己生在傅家的日子又来临了。傅家碧摇了摇头,一个闪身就从商场里走了出来。外面开始下雪,鹅毛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肩头。傅家碧加快了脚步,在拐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坐进了一家咖啡馆。

里面人挺少的,坐了几个稀稀落落的人,傅家碧环顾一周,忽然间发现两张东方面孔。这让傅家碧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两个男人,一个人正倾着身子向另一个人说着什么,另一个男人只是沉默的搅动着手里的咖啡棒,眉眼低敛,整个人相当沉默,几乎低着头一个人都不看,就像是他手里的咖啡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从傅家碧的角度,她只能看见他留着老气的平头发型。

傅家碧看的时间有点儿久,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男人突然间抬起了头,而眼神直直地迎着傅家碧向她看过来。

傅家碧连忙转过了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止不住地“砰砰砰”跳起来。她的脸色一片潮红,她连忙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好像这样子才足够自然。

而等傅家碧缓过心神,偷偷摸摸再往那边看的时候,那张位置上面已经空了。一种不由分说的失落感猛然间袭上心头。

他的眼神…傅家碧轻轻捏住咖啡杯,就像是一把凌厉的刀,刀尖锋利,泛着冷光,一刀便能取人性命。

可是他在看见盯着他看的是一个女孩子的时候,他嘴角勾了勾,眼神里也带了一丝笑意,但也只是一瞬。傅家碧没有再敢看下去。

即便这个人有着一张英俊的脸,傅家碧也不敢看下去。她直觉里知道,这个人不好惹。

她喝光杯中的咖啡,回到公寓,陆时正在煮方便面,看见她回来,扬了扬手里的泡面袋子:“你要吗?”

傅太太曾经说过,要是见她吃一次泡面,就饿她一天饭。彼时她还是青春期,还在国内,因为对泡面的香味真是馋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同桌给了她一包韩国泡面,她偷偷藏回家,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穿过空旷冷清的客厅,连鞋都不敢穿。

这么小心,还是被傅太太当场抓住。她妈妈穿着真丝睡袍,表情冷淡,坐在沙发上依旧轻声细语:“家碧,是谁给的你这种垃圾食品。”

她那时候才十几岁,已经知道这样的妈妈最不好惹,脸色通红,绞着手指,吞吞吐吐却没有将别人出卖。

可是傅太太依旧轻轻地说:“是你同桌?我会跟他父母沟通的。”

她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她妈妈坐在沙发上就轻轻的笑:“看来就是你同桌了。”

后来她真的足足饿了一天,家里的佣人真的一点东西都没有给她,她躺在床上饿得发昏,只能一口气猛地灌水。

“嘿,家碧,说话,要不要我给你煮一包?”

傅家碧摇摇头:“我闻到这东西犯恶心。你吃吧,我去房里了。”

陆时嘀咕:“犯恶心?不知道多香多好吃呢,好不好。”

陆时嫌弃她不懂什么叫真正美食,傅家碧却闻着一阵阵泡面香味,心里直发凉。她躺在床上,像往常一样拿出床头柜边的小说准备打发时间。

圣诞节就这么过去了,她在安静的公寓里,依稀能够听到街上喧闹的声音。傅家碧搁下了书,将整个身子埋在被子里。倒是过来不久就睡着了。

她在梦里梦见自己穿着婚纱,傅太太依旧是那样子高贵端庄的模样,她冷淡自持地叮嘱她一些事情,傅家碧感到百无聊赖,偷偷在刷手机。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为自己负责。”她妈妈摆摆手让她走。

傅家碧想啊想,她的选择到底什么呢?

一会儿她又站在了教堂里,傅嘉琪亲自为她弹奏婚礼进行曲,他一个小提琴演奏家钢琴倒也不错。傅家碧站在礼堂的中央,她偷偷往后看,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裤缝是笔直的一条线,一双大长腿。

可是傅家碧就是看不清楚他的脸,一直到这个男人给她戴上戒指,亲吻她的脸颊,她都看不清楚他的脸。

可是她的心里跳得厉害,不由自主地觉得这个男人又帅又性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就连他的小平头都那么可爱。

傅家碧那么高兴,她想这一辈子终于嫁给了自己钟爱的男人。

他们一路上了婚车,阳光正好,微风吹着她的头纱轻轻飘扬。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新郎从西装里掏出来一把带着□□的枪,对准了她的心脏。

傅家碧几乎连声音都没有听到,只看到自己胸前顿时就像是绽放了一朵鲜红的花。几秒钟,她到在他的怀中,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深夜,傅家碧从门中惊醒,脸上冒着虚汗,她一手捂着胸口。这个梦如此真实,甚至于她觉得胸口真的在隐隐发疼。她想,好在是个梦。

过了圣诞节之后,很快就到了国内的春节。在世界各地巡演的傅嘉琪提前回到布桑,傅太太立刻致电给她让她早早回来一家团圆。

傅家碧在明面儿上挺顺着她妈妈,早早跟学校导师告了假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飞了回来。傅嘉琪这些年情商有所提高,竟然开着车在机场接机,让傅家碧受宠若惊。

不过她哥接到人之后还是一副高冷范,不甚热络。傅家碧也乐得清静,想着到家之后还有个大人物要对付,这会儿要保存精力。

车子缓缓前行,一直开到西郊。傅家碧撇撇嘴:“怎么去老宅?”

“妈妈办了个派对,嘱咐你也去。”

“喂!我才刚回来!再说,她那些派对,我有什么参加的!”

傅嘉琪才不理她的小情绪,一路顺畅平稳将人带到老宅,扔下她自己就进了门。他不用应酬,因为傅太太说过,艺术家不需要应酬。

傅家碧看着她哥潇洒的背影,心里腹诽:“她作为一个搞化学的准科学家更不需要应酬,好么。”

她一回去,佣人倒也识相,早就一路陪着笑:“大小姐回来了,衣服给您备好了。”

一套红色的小礼服,傅家碧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点点头:“知道了。”

她妈妈挑的颜色和款式还真是数十年不怎么变,不过她眼光是好,一身衣服,傅家碧换上之后,往常她是持靓行凶,这会儿她能直接杀人。

傅家碧一路慢慢悠悠地转到主宴会厅,傅太太看见她向她招手示意她过来。她妈妈笑眯眯地说道:“家碧,来见见盛七公子。”

傅家碧笑得那叫一个妥帖,寒暄问候,一点都没有失面。傅太太满意了,盛七倒是风度极好,看得出来她有些无聊,特意说道:“我太太刚电话说过来了,我去迎一下。”

盛七出了门之后,傅家碧连忙告饶:“妈妈,今天的主角我打过招呼了,飞了这么久还没好好吃饭,我要去厨房。”

傅太太嫌弃她:“去什么厨房,去偏厅。”

傅家碧得了特赦令,连忙转身就走,一路轻盈地像只小鹿。她虽然很久没回来,但是对于去偏厅的路却熟悉无比,走得极快,一边跑还一边脱掉脚上的高跟鞋。

这下,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具温热宽厚的胸膛。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傅家碧连忙抬起头。

然后她就当场定在了那里。

这个男人…这个理着平头的男人…傅家碧对上了他的双眸,似曾相识,这彻骨的冷意。

而这张脸,跟美国咖啡馆的偶遇重合在了一起,也跟梦中的新郎无缝连接。

傅家碧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就听到对方说:“没关系。”

见过好几面,从没忘记过。但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讲话,果然,冷硬中带着倨傲,连一句没关系都硬邦邦的。

男人这时候却突然笑了笑:“我们好像见过?”他伸出了手:“我是霍瑜,你是?”

他身上散发出来阵阵危险的气息,傅家碧明明感觉到了,她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这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又十分具有威胁感的男人。

但是,傅家碧咽了咽口水,却握住了他的手:“我是傅家碧。”

明明知道前方是冒着黑色气息的魔法森林,明明也知道他是无比危险的人,却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55|布桑城番外

布桑城番外:点单番外

《双生》周锐声:自你别后

秘书陈诚给周锐声打电话,这刚来秘书处的年轻小伙子说话的时候带着布桑人特有的细声细气,他慢吞吞地说道:“周检,刚接到清水湾那边的电话,李姐让我跟您说一声,那边说想您有空回一下。”

跟了周锐声多年的大龄女青年李晚年即将结婚,并且言语恳切希望辞职。周锐声再混蛋也不能耽误人家终身大事,周家那边给派了个亲信过来,说是自己家人的小孩,可以信赖,只是年纪还轻,不过二十七八,在社会上混了两三年,人不错,做个生活秘书也足够了。

生活秘书这职位定要知根知底,周锐声却也不甚在乎,家里说安排也就随着去了。

“知道了。”周锐声的声音四平八稳,挂了电话之后对在后视镜里询问他意见的司机吩咐道:“去一趟清水湾吧。”

四月份的布桑,晚霞璀璨好似一条华美的腰带镶嵌在如洗的碧空之上。周锐声不发一声,沉默地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司机跟了他很多年,从他结婚前就被周家派来给他开车。从前一段时间还能看见这位笑一笑,现在真是再难看见这样的光景。

今天是周太太的忌日。

这是陆君临死后的第八年。头一两年的时候,周锐声依旧还是钻石王老五,城中许多小姑娘如同狂蜂浪蝶一样往他身上扑,周家那边也给他介绍了许多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那时候周锐声像是突然间缺根筋一样,对身边女人一个都看不上,整天一副病恹恹快要死的模样,让人见了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后来的后来,大概五六年之后,家里人也不折腾了,周锐声却突然间开始游戏人间了。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断都没断过,家里人一个个都不敢说一句话。当然这些女朋友们的照片周家人也都见过,可也正是看了这些照片之后,家里人纷纷噤若寒蝉。

周锐声看上的这些女人,有些一开始也闹过,轰轰烈烈说要自杀的都有,可到了最后还是拜倒在这渣男的西装裤下。可人周锐声呢,费尽心机得到她们,但也不珍惜,分手的时候那叫干脆,任人家姑娘哭得天昏地暗,他就是冷着一张脸。

今天这位大概也是这样,周锐声玩腻了,至少三个月没去清水湾了,那位铁定着急了,可却偏偏挑了今天这个日子。

周锐声依旧沉默,掏了一根烟,摇开了车窗,星火明灭之间,他忽然间决定:“转弯去墓地。”

司机仿佛早就猜到一样,方向盘一打立刻驶入了另一条支路。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墓地的方向在郊外,和出城的上班族一个方向,正好赶上了高峰期。

司机心里面有些着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看不清后座周先生的心思,那也是可笑。

“不用着急。”周锐声声音有些冷淡。大概是这样的日子,这声音让人听了竟觉得有些悲哀。

路上车流拥挤,天色渐渐暗下来,周锐声不吩咐也不安排,烟灭了就随手一弹,接着就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司机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驶入滚滚车流,一直开向了郊外。一直到开了一段距离,随着高架往外的延伸,四周景色慢慢变得空旷,这才到了布桑真正的郊外—西郊墓地。

陆君临的忌日在清明节后的第一个礼拜四,过了大多数人扫墓的日子,墓地里十分冷清,放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周锐声吩咐司机将车停在了外头,他不让人跟着,一个人慢慢往里面走。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周锐声的背影越走越远,几乎与夜色和远山融在了一起。也融在了这乌青色的无边的沉寂之中。

司机在外头等的时间但也不长,半个多小时,不过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司机在远处认了半天才将人认了出来,连忙启动车子。

周锐声很快打开后车门,依旧一声不吭地坐了进来。司机从后视镜里观察他脸色,见他似往常一样的神色,只是脸色稍微白了一些,默默地发动车子。周锐声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开车了。

出城的方向堵车,进城倒是一路顺畅。只是车子刚上了高架,司机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他猛地转过头,车子差点撞到旁边。

“周先生!周先生!您怎么了?!”司机脸上焦急,手心里直冒汗。

周锐声整个人蜷缩在后座上,眉头深锁,脸色煞白,像是没有听见别人的问话,像一只受伤的动物,沉默孤单紧紧地缩成一团。

八年了,周锐声在外人眼中一直过得很好。在外人眼中,他手段狠绝,老谋深算。黑白两道,谁人不知道布桑检察院一把手周锐声亲手逼死自己发妻?这种男人,没有一个人敢惹。连在布桑几乎一手遮天的霍瑜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权势滔天,这八年来,他应该活得春风满面。

而表象上,他也确实活得似乎很好。司机跟了他很多年,心里忽然间觉得十分难受,像是透不过气一样。他像是反应了过来,从储物柜里拿出来一个塑料袋,伸手给到了周锐声:“周先生,您是不是想吐?”

周锐声嘴上没说话,却一把接过塑料袋,几秒钟之后,车厢里响起一阵呕吐声。周锐声一阵接着一阵的干呕,却除了姜黄色的胆汁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却一直吐一直吐,像是把胆汁全部吐光的样子。

一直到开着车到市里,司机靠边给他买了水,周锐声都有些迷瞪了,恍恍惚惚之间摆手说不要。嘴里轻轻地喊道:“我要蜂蜜水,蜂蜜水。”

陆君临没有死的时候,他们刚结了婚,周锐声有时候应酬喝了酒到家,陆君临都会给他一杯蜂蜜水。

这些年来,他交了多少女友?知根知底、知暖知热的又有几个?

司机实在不忍心,在路边的饮料店里买了一杯掺蜂蜜的饮料,骗着他:“周先生,蜂蜜水来了。”

周锐声在喝下第一口之后,不知道是因为味道不对还是因为什么,他终于清醒了过来,清醒地知道,他太太已经死了,八年了,早就死透死透了,尸骨都化成了灰。

他捏了捏眉心,缓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去清水湾吧。”

司机应了一声,又是无声地上路了。

清水湾的那位知道周锐声要来,早就打扮地漂漂亮亮特意吩咐阿姨做了一桌菜在餐厅等他。周锐声见了她,有几秒钟的怔忪,然后笑了笑,拍拍她的脸,有些亲昵地说道:“饿了吗?”

他其实已经忘记了这个姑娘到底叫什么名字,只是做派却还是像喜欢她喜欢得紧。

周锐声跟她一起吃饭,亲吻她的脸颊,然后跟她做、爱。入夜后,照常在凌晨醒过来,然后一夜无眠。

第二天,司机在将周锐声送到检察院之后受他的吩咐送一位女士到机场。司机是身边的老人了,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了陆横波,她是周太太的亲姐姐。

只是陆横波竟是不大领情,她甚至讥讽地说道:“老徐,你也跟了这么多年了,昨天这种日子就不要送他去我妹妹墓前了,我怕君临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司机不说话,知道她也是逞口舌之快,出口恶气罢了。她也知道他一个司机能做什么主?如果他能做主,他也不会看着周锐声自作孽不可活,明明连听到陆君临的名字,他都要犯神经性胃炎,反胃不止,更何况是去她的墓地?

但是,八年了,周锐声年年去找虐。

送走陆横波,这一年陆君临的忌日也过去了,日子还在一天天地往前走,像流水一样。清水湾的那位最终还是被换掉了。

新来的更加年轻,也更加单纯,傻乎乎地问别人:“哎,老徐,周锐声以前真有一位太太?哎,许阿姨,他太太长什么样子啊?”

没有人回答她,久而久之,她也不问了,她也不在意了,她想,说不定是哪个没有福气的人,周锐声肯定不在乎,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过,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出现的地方有过这神秘的亡妻照片。

大概是因为不爱罢了,连提都懒得提。

周锐声身边的女伴继续一茬接着一茬换,城中八怪小报称呼周锐声为少女杀手,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真真花心大少一枚。

别墅的临时女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真正的女主人好像真的被遗忘在了风里,遗忘在一个又一个无眠的夜晚。

没有人再会提起陆君临,也没有人再会好奇陆君临的任何事情。他们结婚时的婚房没有人清理,家具盖着厚厚的一层灰。每一个寂静的夜晚,每一个孤寂的夜晚,这间房子就像着城里的某个人一样行尸走肉般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56|布桑城番外

番外篇

一、世家篇:你所不知道的事情

宋如我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的时候,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只残留了血一般最后一点的红挂在天边,世界都要暗下来了。她今天穿着条白色的长裙,骑自行车的时候生怕有风不小心就走光了,哪怕心里着急,速度还是比平常慢了一大截。

这是高三平常的一个双休假期,城里的大少爷李木白要过来看她。宋如我没有办法,只得上完课连晚自习都没有参加就连忙回来。这一路,她既要担心自己的走光问题又要担心李木白等急了骂人,骑得可是气喘吁吁,到家的时候满脸都是红晕。

乡下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会儿大多数都在自己家里吃晚饭或者就已经睡下了。宋如我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凑着月光她发现,自己家的屋檐下等得百无聊赖的李木白,还有一个插着手沉默耐心的盛从肃。

这是宋如我第二次见盛从肃,李木白上次来东吴镇的时候把他的这位好朋友介绍给了她认识。盛从肃不像李木白永远有那么多话,他给宋如我的感觉是有些内向也有些寡言。

“小媳妇!”李木白一看见她就“蹭”地一下跳了出来,单手就将她拉了过来。

“哎!自行车!”宋如我连忙去拉被李木白撇到一边的车子。

而这个时候,盛从肃默默走了出来把自行车扶正,推着往前走。宋如我望了他一眼,笑了笑:“谢谢。”

盛从肃转过了头,只吭了一声:“不客气。”

月光发白,乡下的夜晚有着微微凉的晚风,李木白在拖着宋如我和盛从肃吃完晚饭之后,就哼哼唧唧地吵着说要睡觉。

宋如我认命地帮他打好地铺,李木白愣了半天他指了指自己:“不睡床?”

宋如我有些窘迫,声如蚊呐:“房间没有空调,天气热睡地上反而凉快。”

李木白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盛从肃,他没想到的是这位身娇肉贵的大少爷早就淡定地准备躺在地上了。

“那你呢?”李木白发问。

宋如我指了指自己房间:“英语老师布置了两张试卷,我要写完才能睡觉。”

“你们老师一点创意也没有,英语靠得的是语感,怎么能题海战术呢?”可是李木白说是这么说,他知道自己很难掰得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小媳妇,于是便也任命地准备睡下了,就等着明天再玩了。

夜越来越深,宋如我的家庭作业其实不止英语老师布置的两张试卷,各科老师都留了不少作业,她今天回到家又要给两个城里小孩做饭,做完饭又要收拾,其实已经挺累了,这会儿开着台灯,桌子上的钟走过了十点后,她忍不住就倒头睡下了。

月光在小屋里照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原点,房间是安静的,屋子是安静的,整个乡下都是安静的,只有轻微的风声。

好像所有人都睡下了…

盛从肃起床,轻轻推开宋如我的房门,他看到她睡得皱起眉头,于是将她抱到了床上。他准备关门的时候又返回了过来,拿起了书桌上的试卷,提起了笔。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宋如我红着脸,懊恼地说:“木白,你怎么能帮我做作业呢?!”

“什么?!谁帮你啦。”

宋如我捂了捂脸:“算了。”

“走吧!一起去玩!”李木白欢天喜地拉过愁眉苦脸的宋如我。

后面是依旧沉默寡言的盛从肃和他那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二、陆横波:看尽万水千山

在布桑的某个圈子里,陆横波是个神奇的存在。她曾经是周锐声的暧昧对象,也曾经是周恪初的女友。别人常说,这女人还是有些魅力,一对叔侄都喜欢她。更何况,她最后还成为了周锐声的妻姐。

有些没东西可挖的八卦小报还写过她的专题,将她的小半生概括为四个字:波澜壮阔。

陆横波也是富家女出身,在三一学院的时候成绩优异,受到众多教授的喜欢,在那时候她就甚为出名。可惜在陆氏房建倒闭,陆家家破人亡之后,这位曾风光无限的精英女士一时间销声匿迹。

关于这位女士,目前最新的消息还是她在“桑时”拍卖行一掷千金拍下了一本古代话本。

莉莉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能的“嗤”了一声,她斜着她那极富特色的丹凤眼,语气肯定地说:“你们也不想想,她哪来那么多钱?五百万?难道你们忘了她妹妹摔死的照片了?”

同事纷纷点头:“对哦,对啊。”

当年陆氏房建被查,家族企业顷刻倒塌,掌门人死在病床上,临时ceo陆君临从二十八层跳下来那鲜血淋漓的场景可都是莉莉安的第一手消息。早就不是富家女了,当然拿不出来这五百万。

莉莉安又道:“她现在人在纽约一家投行里面做中层,也算个中产阶级吧,还没结婚。”

同事惊讶:“你现在还在跟她的消息?!”

莉莉安笑:“这女人身上秘密太多。”

看她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同事纷纷转过了脸。

不出莉莉安意料的是,陆横波在十天之后从纽约飞到了布桑。莉莉安拿起装备就开车出去了。陆横波从机场出来之后叫了辆车,莉莉安跟在后头,开了半小时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去西郊墓地的路。

她计算了一下日子,心下终于了然陆横波回来的原因,今天是陆横波父亲十周年忌日。莉莉安有点懊悔,去墓地能有什么料?

当年陆家家破人亡,陆君临横死,虽然后来媒体声音都被掩盖了下来,她觉得里面肯定有什么惊天故事。于是她一个人默默地将这条新闻跟到了现在。

这些年来,周家和这陆横波都没出什么幺蛾子,莉莉安的关注度就不像从前了,本来以为陆横波回布桑会有大事发生,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莉莉安再跟了一会儿,就看到了西郊墓地的入口。陆横波从车上下来,戴着一款乌青色的毛呢软帽,将整个人沉沉压住,显得有几分萧索。她一路上竟然没有发现别人跟踪她,只是低着头走路,一路直走,一直到了陆家的墓前。陆君临和她们父亲的两块墓碑紧紧靠拢。

好好的一家人,就剩下了陆横波一个,也是作孽。莉莉安动了恻隐之心,慢慢放下了手上的相机。

然而就在这时候,就在这一个转念间,她忽然发现一辆黑车驶入墓地,车牌号几乎烂熟于胸。莉莉安手心潮湿,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周锐声。

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举起了相机,她心跳如同擂鼓,仿佛能够预测到会发生些什么一样。

据传言,当初陆君临自杀是因为周锐声逼死躺在病床上的陆父,并且周锐声一手毁掉陆氏房建。这些传言有一段时间甚嚣尘上,但是就是没有一个媒体敢深入挖掘。

一直到人死骨头成灰,这件血雨腥风两条人命的事情被掩盖在了时间背后。莉莉安摩拳擦掌,但是…

她等了很久,时间一秒钟一秒钟“滴答滴答”地溜走,整整十分钟过后,莉莉安都没有发现陆横波和周锐声有什么动作。他们两个站在墓地里就像是两个丝毫不认识的人一样,各自缅怀各自的人。

然后,半个小时之后,陆横波和周锐声一前一后出来,各走各路,在回程的岔路口各分东西,丝毫没有交集。

莉莉安捧着手里的相机,一张一张删除照片。

在有一个瞬间,陆横波好像跟周锐声说过一句话,但是又好像是她看错了,毕竟他们两个看上去隔得有些距离。

再后来的岁月里,莉莉安再也没有跟进过陆横波的消息,而陆横波也再也没有回过国。

只有一天,周恪初去看望在自家医院就医的小叔周锐声,那时候周锐声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打着点滴。周恪初轻轻推了推他:“小叔,要不要喝点水?”

周锐声迷蒙间睁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人,只是糊涂又有些神叨地说:“恪初…她死的时候,还有、还有…孩子…陆横波亲口…亲口说的。”

周恪初微微怔了怔,他俯着身子摇摇头:“小叔,横波在骗你。”

周锐声又睡了过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这句答话。

陆横波这个人出现过很多人的生命里,看透了这世间纷纷扰扰的爱情,到最后留下这一句话,不知道是戏弄还是实话。

三、惊鸿篇:抵不过初见时的你

十八岁的暑假,蒋小小从国外飞回来,风尘仆仆,一米六的小个子隐入茫茫人海,在乌压压的人群里,盛宣并没有将她认出来。

那一年,盛宣同样也是十八岁,已经一米八,站在出口处,犹如一株挺拔的白杨。他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耐烦,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黑色的墨镜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剩下的另外半张脸冷淡得不得了。

霍爵看不下去,戳了戳他的肩膀:“好歹也是接你姐的航班,大少你能别一副有人欠了你几百万的神情么?”

盛泱从洛杉矶飞回来,二十多岁的人,念完大学之后去做公益事业,倒也做出一些成绩来,只是整日不着家,满世界的飞,这个月在非洲,下个月就在阿拉伯。家里念她一个女孩子,差点派人一路跟她。最后还是母亲宋如我做主让她去作。

不过,每次这位大小姐回国,盛家一律派盛宣出马接人。

盛泱看到盛宣的时候,立刻咧开嘴笑了,一张脸晒得黑黑的,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她自来熟地勾住盛宣的脖子:“看什么呢?”

盛宣转过脸,只是哼了一声。霍爵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若有所思地嘀咕:“那个穿灰衣服的女的,怎么…怎么有点像蒋小小啊?”

“蒋小小?!”盛泱叫:“她也从洛杉矶回来?”

盛宣还是哼了一声:“她的航班是华盛顿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盛泱一边推着行李一边问。

盛宣懒得说话,只是指了指机场里的显示屏。盛泱明白了:“诶,我们应该把她带回去啊!她怎么一个人啊,没人接啊,我们顺路啊。”

说着盛泱连忙拉着盛宣试图喊停前方的蒋小小。

只是,蒋小小一路低着头,也没什么行李,走得极快,小小的身子没入滚滚人流,一下子就跟他们保持了不小的距离。

盛宣看到她灰色的背影最终在出租车停靠地停下来,她在排队。

“走吧,小小这是打车呢。”霍爵提议:“走远了,不巧。”

盛宣没有说什么,拉过了盛泱的行李就打开了车门,发动了车子。盛泱坐在后头,靠着后背休息,眼睛还没闭上呢,突然就看见自家弟弟走的道有点不对。

“哎!哎!我说盛宣,你怎么开到出租车的道了!哎!”

而霍爵,一脸惊恐地看着盛宣沉着脸,不停按着喇叭,而那些出租车真的给这部“不明车辆”让了路…

一直开到一个急刹车,盛泱看到路边站着的是蒋小小,一头乌发雪白的脸,还是那副沉静无比的性子。

盛宣拉开了车门:“上车。”

坐在前座的霍爵吓得屁滚尿流,连忙下来主动去拿蒋小小的行李。蒋小小歪着脸看了他们好一会儿,一直看到盛泱时,她才点点头,坐进了副驾驶。

一路无话,一直到蒋小小家里,她轻声道谢,语调轻柔又清冽:“谢谢。”

盛宣的唇角勾了勾。

可是这段小插曲,车上的四个人,记住的只有盛宣。盛泱和霍爵个性外放,很少讲事情放在心上,时间太久,自然而然忘记。而蒋小小,在那个时候,她大概不知道盛泱的弟弟到底叫什么名字。

57|布桑城最后一番


从开始到最终:官配番外

加拿大的雪夜总是那么难以渡过,又或者是年纪一大总觉得夜晚太过漫长。外面寒风呼啸,吹着窗户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孟远坐在烤炉前,穿着一件黑色毛衣,一头银发。

“外婆,你还是那么漂亮。”二十岁的盛浔待在孟远的脚边,喝着杯热巧克力却口齿无比清晰地表达着她的崇拜。

孟远笑笑:“你这个小丫头就知道哄我,外婆年纪大了。”

盛浔不同意,摇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七十岁这么漂亮的老太太我反正是第一次看见。我妈说艺术养人,看外婆就是了。我妈一个搞研究的,看上去就是俗。”

“你妈知道你这样说她吗?你这个小丫头。”

盛浔吐吐舌头:“外婆你不要跟我妈说。”

孟远嘴角都是慈爱的笑,说来也怪,盛浔这丫头小时候不爱搭理人却只认她这个外婆,弄得外公蒋勘正无比吃醋。可是小丫头长大了,亲人里还是和她这个外婆最亲。这次,也是盛浔带着老两口到处旅行。她虽然二十岁,但是一路过来,竟也是极其让人信得过。而加拿大也是旅行的最后一站,孟远看着自己这个外孙女,不由得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你想不想吃夜宵?”

“外婆你会做吗?!”盛浔大叫,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孟远站起来,走到厨房,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的实力。当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端出来时,盛浔惊呆了。

“哦也!”青菜、火腿肠、鸡蛋,简单却看上去十分好看,让人忍不住就要动筷子。

盛浔小时候有个小名,叫饭饭。因为她从小对吃极其迷恋,并且她长这么大也确实成为了一级吃货。盛浔喝了一口汤,整个人毛孔都要张开来。

“外婆,你真的会做饭耶,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暖黄色的灯光,屋里柴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整个屋子暖烘烘的。孟远笑起来,带着皱纹也带着岁月。

“我还有好多事你不知道。”

连蒋小小都不知道她妈妈曾经为了得到爱付出多大心血,更何况盛浔这个小丫头呢。后来结局最终圆满,过程艰辛就不必说给第三个人听。

毕竟,所有的风雨兼程和我爱你的故事里,也只有孟远和蒋勘正两个人。

盛浔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面,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沙发上半眯着眼别提有多舒服。时钟敲过了凌晨,十二下。孟远拍拍小丫头的脸:“快去睡觉吧。”

盛浔迷迷糊糊地说:“我就睡沙发了,外婆你帮我拿床被子来。”

等孟远弄好所有东西,洗漱完上床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半,世界规则,其实已经到了第二天。年轻时得过大病,年纪大了,蒋勘正极其惜命,当然也不会参与什么熬夜行为,所有孟远躺下来的时候,他早就睡着了,并且睡得很熟。

可是等孟远靠近他的时候,他自动地就把她揽在了怀里。他并没有醒,依旧睡得很沉。

孟远借着床头灯的光看到,他的眉眼几乎没有变,还是像年轻时那样,帅气无比。她有时候甚至不敢相信,他们扶持彼此,走过了将近五十年的岁月。

她到今天还记得,很多很多年前的校园林荫小道上,她迎面撞到的温暖胸怀,她所看见的灿若星辰的眼。

他们在一起,送走很多人,也迎接很多新生命。到最终一起老去,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蒋勘正曾经对孟远说过:“我会好好爱护自己,我不想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他才那么惜命吧。孟远抿着嘴笑,身体紧紧地靠着蒋勘正。

从最初到最终,所幸一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