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过来,十年,整整十年,这样受贫穷所困的日子她过了十年。学出头,到布桑,渐渐走上轨道,日子好过了,能赚到钱,也能养活母亲和儿子了,连之前的外债也慢慢地开始还上了。
命运再一次跟她开了一次玩笑,五百万这个数字对于陆北而言,不过是送给女朋友的一套房子,仅仅就是个礼物的价值,可是对于范无双来说,却是天文数字。
也是她卖儿子的价钱。
陆北根本不会上她的当,他根本不会给她钱。他不会让自己受制别人。他宁愿打官司,宁愿让这个孩子□□裸的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之中。
只要对十年前事情还有点印象的人,会怎么看这个孩子?那她的深深,那样子一个羸弱的甚至还有抑郁症的孩子会怎么办?
范无双以为陆北会对孩子有一丝怜惜,所以她打赌陆北会给她这笔钱,可惜的是,她赌输了。
手机在程伽玛两个短信之后又响了起来,是陆时的越洋电话。陆时的声音很焦急,刚接通她就问到:“孩子找到没?”
“嗯。”
电话那头明显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无双,你是不是有事情?”
范无双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对着电话十分肯定地说:“没有,你放心。深深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你帮他跟学校请假吧。”
陆时倒没有追问,大概是医院忙,也没有继续问什么,就直接挂了电话。
范无双将手机放到了包中,然后对着一同跟来的护士说:“我跟你回去吧。”
护士知道她没拿到钱,愣了一下:“你回去的话…”
“我知道。”范无双笑了笑:“私了解决不了,我没有那么多钱,走司法程序吧。”
司法程序就意味着,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做医生了,当然她也会面临着牢狱之灾。
“其实家属是摆明了要钱,我觉得五百万太夸张了…”护士有些同情她:“况且,手术失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范无双扯了扯嘴角,其实现在已经多说无益。她低了低头,只是轻轻地说:“走吧。”
他们离开市中心的这一栋高楼大厦时已经快到了中午,范无双和护士两个人在地铁站随便买了点便当填了填肚子。这一天的天气也真是奇怪,明明大早上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呢,到了中午竟然乌云密布,范无双两个人出来地铁到布桑火车站的时候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雷声点点,雨水成股成股地往下倾。范无双坐在火车站里,透过大厅里硕大的落地窗户看着窗外这个狼狈的世界,十分沉默。
外面的行人匆匆忙忙,甚至飞奔而起,都去躲雨的地方,范无双沉静苍白的侧脸与这个纷乱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最后跟护士两个人没入滚滚人潮,背影消失地很远,最后终于不见。
而在雷雨来之前,孙兆带着深深的飞机准时降落在了布桑国际机场。来接机的是陆北的助理唐炎。唐炎从大学毕业起开始跟着陆北,做事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不该说不该问的从来都不会过问,但是这会儿看见一个活脱脱的小陆北出现在她眼前时,她还是从心底震惊了一下,并且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小孩还真跟陆北办公桌上的照片一模一样,瘦瘦小小的,看上去还这是安静,看到人的时候倒听懂礼貌,用纯正的中文跟她打了一声招呼:“阿姨,您好。”
孙兆一手拖着孩子,看上去像是怕这孩子跑了一样。唐炎笑了一下,从这大老爷们手里拉过了孩子的手,她对着孩子笑眯眯地说:“深深,你好。阿姨带你去见你爸爸,好不好?他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深深抬起笑脸,一双眼眸忽然间带了一些神采,他看上去有些期待又有些难以说明的伤心。小孩子轻轻地问:“真的等了我很久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唐炎根本编不下去了。明明这会儿因为苏沁从剧组回布桑,陆北去接人了,只是随口吩咐了一下把小孩接到香江别墅而已。
看见没有人回答他,深深倒没有追问,乖乖地就上了车,但是又恢复了沉默。
唐炎和孙兆一路将小孩送到了江苏路的香江别墅,到了门口,弃了车。香江别墅的设计极为僻静,从小区进去只有一道林荫小道可以走,车子无论如何是开不进去的。并且这林荫小道颇有几分曲径通幽的味道。
深深有些好奇,但是一个小孩子却没有拉任何人的手,自己下了车就往别墅里面走了,两个大人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唐炎忽然就对着孙兆说了一句:“兆哥,这孩子看着挺可怜的。”
孙兆眯了眯眼,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地说:“你知道他妈是谁么?”
“是范小姐啊。”
“呵呵,是范小姐。可是这范小姐,你知道是谁么?这范小姐当年可是把陆北他爸从楼上推下的人物。陆北他爸摔下楼梯当场就死了。这范小姐论起来,还要加陆北他爸一声继父呢。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能养出什么孩子来?”
“别把孩子当摇钱树就不错了。”孙兆甚为鄙视地说道。


chapter12

一个助理,一个小弟将孩子送到了别墅门口,开门的却是一个中年管家。深深没有见到陆北,稚嫩的带着点病态白的脸上透漏着一些失望。
男管家是陆北新请过来的,深深礼貌倒是不错,打了招呼,细声细气中文纯正叫着叔叔好。管家对他印象很好,连忙将孩子迎进屋里来。大概陆北吩咐过,孩子的房间倒是收拾好了。在他的衣柜里也填满了九岁男孩子的衣服。
管家笑盈盈地朝着孩子说:“深深,你爸爸晚上回来,过几天说带你去办入学手续。今天你想吃什么,管家叔叔让别人去做。”
宅子里佣人也都配上了,以前不过是一栋空别墅,现在因为孩子来了,什么都齐全了。至于孩子的妈为什么不来,这就不是他们帮佣的事情了。
管家将孩子留在房间里,自己去招呼去弄晚餐了,陆北走之前跟他交代,孩子一直在美国生活,管家就想这吃倒是成了问题,于是更加尽心尽力。
他并没有想到,说好不回来吃晚餐的陆北,居然在当天晚上提前到家,一个人,并没有带他那个著名的女朋友。
陆北回来的时候,饭厅里正好开饭。下过一场雨的布桑,夜空中布满了繁星。陆北一进门就看到,正对着客厅的落地窗户前,深深搬了一张凳子呆呆地看着外面。
陆北一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这孩子在看什么,别墅外面的灯没有开,漆黑一片,有什么好看的呢?后来走进了,才发现,孩子正昂着头,嘴里轻轻地数着:“one,two,there…”
这孩子有点傻气,一个人专门坐在那里数星星。难道没有教过他,星星是根本数不清的吗?
陆北看着孩子认认真真的小脸,忽然觉得这孩子有些可怜。然后他蹲了下来,轻轻碰了碰深深的胳膊,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深深像是吓了一条,小脸绷了一下,然后转过脸来,在看到陆北的那一个刹那,忽然笑了笑,露出一对深邃的酒窝。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我爸爸吗?”
陆北直直地盯着小朋友,看得甚至有些出神,孩子问了第二遍的时候,他终于像是反应了过来:“对,我是陆北。你以后就叫陆深。”
深深伸出了自己的小手:“你好,爸爸。”
陆北笑了,也伸出了手:“你好,陆深。儿子。”他然后又揉了揉小朋友的头发,忽然感慨,这孩子怎么这么瘦?
面对着一大桌菜,深深仔仔细细地吃着碗里的白米饭,只有偶尔的时候会伸筷子去夹点菜和肉,一点点的菜就能吃很多白饭。陆北看着他还算正确的夹筷方式,点了点头,然后给他夹了一个狮子头。
正宗红烧狮子头,个头十足,浓油赤酱,颜色饱满,大大的一个,放到碗里,足足放满了深深的小碗。
孩子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就像是个小松鼠。过来了一会儿他吃完的时候将自己的嘴擦干净,筷子摆好,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前跟陆北打招呼:“爸爸,我吃好了,谢谢你的款待。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陆北想起来,这孩子祝寄宿学校没什么机会吃中餐,他妈妈又把她丢给别人,经济条件又不好,国外好一点的中餐哪里吃得起?
想到这里,陆北心里顿时不舒坦了,小时候没有养好,现在孩子落得蔫蔫的。
他对范无双的恨意如同滚滚潮水汹涌而来,孩子知道么,这样的孩子她妈妈拿他来换五百万的现钱。
陆深来的第一天很乖,一点看不出有什么心理问题,佣人带着他洗漱完,他也安安静静地睡了。
而这深夜,远在千里之外的范无双再次抵达会宁县,在深夜的会宁火车站,人已经很少很少,女护士跟着她奔波一天,早已困倦地不行,看到自己家人来接站,给主任打了电话报告之后就回去了。
尽管是春天,可是深夜里,范无双感到刺骨的寒风直直地吹进了她的骨头里。她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旧旧的背包,站在出站口,吸了一口气,突然感到一股无力感。
而这时候,程伽玛踩着台阶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穿着一件米色风衣,脸上甚至带着一些无奈的笑,朝着范无双说道:“走吧。”
“师兄…”
程伽玛笑了笑:“什么事明天再说,你有多久没睡觉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人怎么扛?”
范无双还像说些什么,程伽玛早已踏开大步子往前走了。范无双只得跟上去,浓重的夜里,她只看到程伽玛的背影。
她终于想起来,很多年前,她分到医院实习,正好碰上了程伽玛,第一次值夜班,这位师兄提点她:“不要出错。”
那还是美国,这位师兄以严谨和原则性强闻名整个华人圈。范无双受到她提点,连连点头。她那时候极其认真,勤奋地让大家都刮目相看,程伽玛对她这个小师妹也很认可,他说过:“范师妹是块做医生的料子。”
后来她到布桑,找到这位师兄,托他推荐进入布桑附一院,但是再也没有得到过程伽玛的一句表扬。
她酗酒的毛病是在国外有的,参加过很多戒酒协会,在国外医院实习的时候戒掉了,每天干劲十足,但是回国之后,又开始了。断断续续,很多年。程伽玛知道他这个毛病的时候,恨得牙痒痒,言辞激烈,企图骂醒她这个老酒鬼。
一直到后来,他无奈之下,甚至给她找了心理医生。
这样有原则的人,打破了几次原则,到今天,放下手里的事情,一路到了会宁。
范无双闭了闭眼,现如今的她,怎么回报这一份感情呢?
她有的是毛病,是植物人母亲,九岁的孩子,一堆外债。还有十年前,她和陆北的丑闻。
小城市,尤其是深夜,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一路上,程伽玛也没有跟她说话,只是沉默地在前面走着。范无双跟在他身后,脚步不停一直到了酒店。
程伽玛给她开了一个大床房,办完手续之后,这才说道:“我跟科主任还有家属代表约过了,明天早上九点钟医生办公室见面。你今天好好睡一觉吧。不要做什么不切实际的决定。”
范无双点点头,程伽玛看了她一眼,范无双此时此刻在灯光下,面容枯槁,头发塌榻地倒在一边,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溅到了什么东西脏得很难看。
他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然后走了。
范无双接过前台给的房卡,一路上去,打开了房门,洗漱完后,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扯了扯,竟然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一夜,大概是累极,范无双竟然睡着了。只是在梦里面,她梦见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刚刚到国外,没几个月之后发现自己怀孕,她小心翼翼地遮盖着自己的肚皮。那时候程轻轻还有些钱,母女俩租了小公寓,范无双医学院一年的学费交了,程轻轻初来乍到也找了服务生的工作。
一切看上去像是开始了,但是很快的,发现入不敷出,日子越过越艰难。而有一天,程轻轻终于发现女儿的肚子大了起来。
范无双再也不能说自己胖了,那个时候程轻轻只是看了她一眼,几乎肯定地说:“是陆北的?”
范无双骗不了她,只能点头。当天晚上,范无双被程轻轻锁在家里,并且一锁就是锁了好几天,范无双只能在每天饭点的时候看到程轻轻。她哭着喊着:“妈妈,妈妈,我要出去,我要上学。”
程轻轻没有理过她,然后在五天之后,带了一个私人医生上门。她只是冷冷地对着医生说:“孩子打掉。”
这种行为在美国是违法的,但是程轻轻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给了那个女医生一大笔钱。范无双这辈子从来没有感觉过那么害怕的那一刻。
在她肚子的小生命和她一同躺在简陋的手术台上,她发着抖,在打麻药的前一刻她小心翼翼地跟医生说:“我愿意打胎,但是我想先喝口水,好么,我紧张。”
医生同意,给她松开了捆绑,范无双得了自由,一下子就从手术台上弹起,推开了医生,也狠狠地将堵在门口的程轻轻推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推开了所有人,然后飞奔到了陆时家里。
陆时是她在医学院认识的唯一的朋友,那个时候两人的感情还没有很好,但在这个事情陆时帮了她一把。
范无双在陆时家里躲了两天,程轻轻找来时,陆时将人堵在了门口说从来没有看见范无双。程轻轻失望而归,偌大的城市,竟然找不到一个人。
五天后,程轻轻在公寓自杀。
范无双知道,陆时帮她到现在,除了彼此后来愈加深厚的友情外,还有她对于后来事态发展的愧疚。她说过,其实那时候母女俩应该好好谈谈的。那么结果也不至于这样子。

chapter13

往事是梦魇,是深渊,而范无双就站在这深渊的最底下,暗无天日里,她看不到一点儿光,就孤零零地站在底下,一口气儿都喘不过来。所以,就学会了喝酒,并且渐渐沉迷于酒精的作用之下,贪恋那一个瞬间的逃开现实的解脱感。
夜很快就过去,范无双醒过来还是被一阵门铃声惊醒,她伸手拿过手机,老式的屏幕上简简单单的一个八点整。范无双一个激灵,顿时从床上跃起。门外传来程伽玛迟疑的问候声:“无双?”
“我在!”范无双快速套了一套衣服,扒拉了一下头发就打开了门,她脸上还些微有些睡相不好留下的印记,程伽玛见了顿时笑了笑。
他看上去心情并不是很差,并且有些胸有成足的模样。他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招呼范无双:“不着急,我们吃饭早饭过去正好。”
一路到餐厅,范无双其实没什么胃口就简单地拿了一碗白粥,程伽玛见了,倒是顺手给她拿了一杯牛奶。他们两个人没怎么说话,都默默地吃饭。只有半途中,程伽玛放下了筷子说了一句:“事情已经发生,不用多想。”
“师兄…”
范无双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程伽玛打断:“不用谢我。”
范无双住嘴了,她知道,程伽玛并不会在乎这一声道谢,他要的,也不是这个。
他们两个吃完早餐之后,就到了医院。主任办公室里,患者家属代表来了一男一女,看着是兄妹。外科主任坐在边上,脸上有些无奈。
国内的医疗现状是,患者只要闹,只要不停地闹,医院总会妥协,从几百几千甚至几万几十万的赔偿费都出过。而这家家属显然是早有准备。
他们看到主刀医生时,男人率先站了起来,北方男人个子高,这人又生了一身横肉,一站起来,从气势上就压迫了范无双这个女医生。
程伽玛看到这一个情况,伸手就将范无双挡在了身后。他下颌微微抬起来,眼神直直地盯着对方:“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妨坐下来谈谈?”他不卑不亢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外科主任出来打圆场:“哎呀,大家坐下来谈,坐下谈。”
患者家属很坚定:“我们要的是五百万,少一分免谈。”
程伽玛笑了笑:“家属你们可要搞清楚,手术的成功率是百分之十,手术风险你们科室签了字承认的。手术失败你们就要赔偿。并且是五百万这个数字,我可以直接说,这是在打劫。”
“你们这医生在手术的时候吃东西!根本没把我妈的安全放在眼里!而且说好的省医院的主任,为什么是个小姑娘?!”
范无双听到小姑娘这一词,不禁扯了扯嘴角,她都三十岁了,还是小姑娘。
程伽玛抱起了胸:“范医生有低血糖,这手术通常情况下要几个小时你们知道吗?站那么久,没等救活患者,医生先昏倒在手术台上了。范医生,”他又转过头来问她:“另外,你知道家属要省医院主任的要求么?”
范无双摇了摇头。外科主任顿时心里一个咯噔,他算是知道这陈医生为什么非得把家属喊过来了,这明显就是捅破窗户纸,三方对证么。外科主任顿时心里不舒服了。
而患者家属听到这句话就不干了,矛头暂时放过了范无双,指向了外科主任,当然他们还是咬住这五百万没有放。外科主任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嘴上敷衍着,然后不阴不阳地说:“使我们看错了人,这位小范医生据说在南方做这类手术非常谨慎,哪里知道她在手术过程中操作失误,导致了这个问题。”
他又把问题推到了范无双身上,并且直接承认了手术失败的原因是认为原因。程伽玛想,这样的人是怎么做到主任的。但转念一想,这样子县级小医院的主任,应该很多,为了自身利益,不管整个手术团队的死活。
因为一台手术失误,肯定不会仅仅是一个主刀的问题。而这个主任现在这样的行为,分明已经直接放弃了这场手术里的所有人。
据说患者家属这些时日来,天天在医院闹事,门诊闹,住院部闹,警察来了几番,赶走一波又一波。现在由这个主任口中说出这样子的话,大概也有几分医院的意思。
而这样子管理层的存在,也是医患纠纷越来越多的其中一个因素。很多不良家属都会认为,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闹啊闹总能有点收获。
而今天这要五百万的家属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这时候程伽玛的手机接到一条消息,他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说道:“范医生的律师刚刚到会宁县,我们欢迎家属起诉解决问题,五百万我们肯定是不出的。”
程伽玛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五大三粗的男家属顿时看了他一眼,大概希望落空,脸上很是难看,而他旁边的女家属拉了男家属一把反而被男家属推开来。
只见男家属顿时跳了起来,指着程伽玛的鼻子骂:“你是这小娘们的姘头?我他么是谁你也不打听打听?把我老娘开刀开死了,还让我们起诉才能拿到赔偿?!你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这会宁县?!”
男人一脸横肉,看上去挺像黑社会,而程伽玛即便此时此刻被别人恶狠狠地指着,也只是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家属纯粹是为财,一般到了这个时候,正常人都会知道退缩了,明明他们这五百万要的太多,并且医院摆明了放弃自己医院的医生也不赔款,而医生呢,摆明了就是你起诉好了,但是他们却一口咬定五百万不松口。
不知道是蠢还是真在当地有不少势力,真能一手遮天?
三方谈崩,家属甩袖离开,医闹依旧一日三餐到点在医院闹事,警察来了就像是走过场一样,丝毫没有作用。医院没有人出面解决这个事情。
而范无双跟着程伽玛从医院出来后,还真的看见程伽玛请了个律师从布桑飞过来。
律师也姓程,名字叫程嘉然,跟程伽玛有点相像。后来程伽玛介绍道:“无双,这是我表哥。”
程嘉然上下打量了一下范无双,嘴角轻轻笑起来,像是认识她很久一样:“久仰大名,范无双。”
然而,当天晚上,程伽玛出去便利店买水,返回酒店的路上,他被人一棍子打中头部,闷哼一声就倒在了当场,再也没有发出一声声音。打人的那个还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此时此刻,远在布桑的深深,忽然闹脾气,连续三顿不吃,管家急得没办法给陆北打电话。陆北问:“现在他在干嘛?”
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就躺在阳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昨天还看上去正常乖巧的孩子,终于发病了。管家说小孩子是一句话都不说,就是不吃饭,也不干什么,就盯着一样东西发呆。
陆北甩下了苏沁,终于开车回到家,那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他刚到家,就看见小朋友独自一个人出了别墅。陆北心中大寒,下了车就朝着那孩子喊:“陆深,你去哪?!你给我回来!”
深深转过了头,昏黄的路灯下,小朋友的那双本该亮如繁星的眼忽然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
他只是看了一眼陆北然后轻轻说道:“你根本不爱我。”
然后这九岁的孩子再也不回头,孤单瘦弱的背影在灯光下越拉越长,也越走越远。
陆北眉头深锁,薄唇死死抿住,然后默默地跟在了孩子身后。
走了将近十分钟,孩子终于有了一些动静,他回过了头,有些生气:“你不要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