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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时,厨房和餐厅飘出来一股烤姜饼的味道。西泽穿了深色衬衫和一条剪裁合体的白色长裤, 赤脚穿着拖鞋站在一扇虚掩着窗户的窗帘背后,注视着昨晚车子陷入泥坑的方向。西泽一早就听见动静, 直到她走近了, 才回过头叫她去厨房吃点早餐,那里有努南太太烤的姜饼和热好的牛奶。
淮真点点头,从铜壶里倒了半杯牛奶, 从厨房的早餐篮里取了一只姜饼小人,吃掉以后,才回过头来问他是不是汽车被人发现了。
西泽说不太确定, 因为早晨五点有人来揿门铃, 询问努南太太知不知道乡道上抛锚的车是谁的,借口说道路状况很差,汽车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希望能联系到车主人将车挪走。
“努南太太没有说我们在这里。”
“是。等人走之后,她才上楼来, 那时我正好醒了。”
“揿铃的人还没走,对吗?”
“对,看那辆红色阿兹特克。”
淮真盯着远处湖边郁郁葱葱的树枝下两辆车,“也许正在盯着我们从这里出来。”
西泽说,“早晨借这里的电话打给拖车公司,半小时后会过来将车拖去最近的加油站。”
“我们怎么出去?从窗户?”
西泽死死盯着那抹红色,似乎有感而发,“一旦有新面孔出现在乡下小镇上,立刻成为所有窗户背后每一双眼睛的焦点。”
淮真补充说道,“尤其是满是旷野的美国小镇。”
西泽莫名笑了起来。
两面临海,内陆是一望无垠的平原,不止新手运好,上帝也赏饭吃。
“努南太太出门去是……”
“她在卫理公会结识了几位华人,想去问问是否有人愿意帮我们。作为安全担保,我将汽车驾驶证,车匙以及身份卡都交给她,问她需要什么,她说也许用你的会有效一些。”
淮真点头,“应该给她的。”
西泽又说,“我给她的是照相复印本。”
淮真愣住,“你什么时候搞来的照相复印本?”
西泽说,“教父房间里有一台,你没有看见吗?努南太太人很好,她说照相复印本更好。”
淮真承认她被西泽缜密的行事风格惊住了。
不过联系到为什么流落至此,他们两的关系也就太好猜了。排华的是白人,但华人可不会。
淮真一时间百感交集,临到头只会说,“真谢谢她。”
“她说她丈夫去世那几年,蒙受了盐湖城华人社区在卫理公会许多华人照顾,她很乐意和华人相处。”
淮真看了他一眼。
西泽也低头看着她,过了会儿才颇不要脸的承认,“我也很乐意接受华人的帮助。”
淮真没说话,掉头走进厨房,打算再吃一只可爱的姜饼小人。
西泽在后头笑着追问她,“Can’t I?”
她站在厨房里说,“我讨厌你们这种伪善的政党爱好者。”
电话就是这时响起来的。
两人相视一眼,紧接着西泽大步走进暗沉沉廊道,将挂壁电话接起来。
他很谨慎的说了句hello,然后抬眉盯着她,示意她过来。
淮真轻着脚步趋近前来,不由得屏住呼吸。
西泽握着听筒仔细听了快十分钟,表情慢慢松懈下来。
“Professor, would you mind telling your full name?”他盯着淮真,对听筒问,“Chan…Chan Yue Nin, right?Sorry, sorry, thank you. She’s here…I’ll ask her.”
他捂住话筒,很轻声地问她,Chan Yue Nin,记得吗?
她说,啊?
他接着说,Angel Island,那个女孩的爸爸,想起来没有?
她微微睁大眼睛,他——
他指指听筒,他看到你的身份卡,说很感激你给他女儿的帮助。另外他说他在金山时报读到过,犹他大学华人教授都知道你。如果我们愿意,他立刻驾车前来,一小时就会到。但他也许会有一些别的事想和你谈谈。
淮真点点头,她想不会是什么坏事。
西泽询问过她的意思后,才向陈教授转达了他的意思,并对他致谢,才挂断电话。
·
那辆福特车在一小时后驶入茅舍,贴紧大门停下来以后,走下来一名手持文明杖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着个女孩儿,穿着时下女中学生很常见的衬衫毛线衫与牛仔裤,头发也烫成三七分的波浪卷,走起路来看起来有点雀跃。
等努南太太带着两人进来,那女孩直接扑上来就给淮真一个美式大拥抱,很开心的说,“珍玲妈妈打电话到家里来说是你时,我还不相信!”
淮真花了点时间才认出那是陈曼丽,呆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陈小姐变更美了。”
她摸了摸头发,“珍玲带我去烫的。”
淮真说,“看来你们相处的很不错,真替你高兴。”
身后那位中年人和努南太太站在一块儿说了会儿话,见她抬头来看自己,解释说,“过会儿车里也许坐不下许多人,所以珍玲没有来。”
淮真不知这位陈教授兴的是美国还是中国的社交规矩,怕他觉得自己在中国规矩里不够止雅,于是没敢贸然上前同他握手,只点一点头,说,“谢谢陈教授。”
这时努南太太将姜饼篮子从厨房提出来,笑着说,“太久没有这么多客人啦?来,都进屋来,来起居室吃煎饼说话。”
陈教授带了一只纸袋扎的白兰花来,淮真本以为那是一捧,等努南太太欢天喜地的将它置在起居室窗台上,她才发现那是一盆一枝独秀的白兰花。
进屋去之前,淮真低声对西泽说,太不可思议了。
他说什么不可思议?
这种感觉几乎从未有过,好像她从前早晨十点去卢浮宫,在不用排队的学生入口遇到了多年未见的初中同学。
她想了想,轻声对他说,it’s just like when I found I love you. (就像当初我发现我爱你
Unbelievable, right?他说着,嘴角可见的弯起来。
(真不可思议,是吧)
直到进屋,两人仍保持着一点微笑。陈曼丽一刻不停的看着她和西泽,丝毫不顾陈教授在一旁不停的咳嗽。
几人围着沙发坐下来,陈教授很简短的询问西泽他们现在是什么状况,遇上了什么麻烦。
他说他们打算去哥伦比亚,但他不能搭乘飞机,被人从火车赶下来,投宿旅店也遇到一点困难。汽车停在外面,今天似乎也有人循着车牌找到了。
陈教授很认真的听了一会儿,突然问他:哥伦比亚,哪一个哥伦比亚?
西泽笑起来,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淮真不解,what do you mean by Columbia?
陈教授很快地岔开话题,问她是不是打算去参加那个跨文化教育的会议对吗?
她说是的,无论如何也想尝试一下。
陈教授沉思了一阵,说可以帮他们,有几种选择,看看他们可以接受哪一种。
一种是,他开车载他们去盐湖城灰狗巴士站,他们可以购买从盐湖城到任何地方的车票。
另一种是,他母亲有一辆闲置的汽车,他可以将车牌换给他们,继续驾车前往目的地。
紧接着他问她,“你知道洛克菲勒基金会吗?”
淮真点头,“我知道。三年前洛克菲勒出资‘美国学术团体理事会’,在纽约发起‘首届促进中国学会议’,希望美国人多了解中国历史文化。”
他略带褒奖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说,“美国对中国了解实在太少。”然后抬头看了西泽一眼,对他说了句抱歉。
西泽说,“没关系,甚至可以讲得更深刻一点。”
那位太太和教授都笑起来。
淮真等着他的后文,感觉呼吸都提了起来。
陈教授接着说,“犹他州华人社区一直很关注这件事,时常和我们来往的,有一位公理会的恒慕义先生,曾在燕京大学任教。英文名叫Hummel William,你知道他吗?”
淮真几乎脱口而出:“恒慕义博士正在编写《清代名人传略》,是不是?”
陈教授点点头,“他最近在普罗蒙特雷金钉博物馆,明天中午的飞机到堪萨斯城,去独立城。他也读过你写的那篇行医录,觉得内容可以再充实一些。他在美国学术团体理事会很有发言权,也许他能给你讲讲普洛蒙特雷,甚至能给与你更多帮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订明天中午同一班飞机去堪萨斯城。他中文不错。”
西泽轻轻捏了捏淮真的手。
她点点头。
陈教授看向西泽,又换作英文说,“至于你,小伙子,我可以将车牌换给你,你自行驾车前往堪萨斯城。我有个朋友在那边Casino集中的区域开了连锁旅店——”
西泽立刻说,“Yes.”
陈教授笑了起来,“我这位朋友的旅店对所有人种都很友好,但是……”他咳嗽两声,“Casino区附近风气不太好,你们知道的。”
西泽毫不犹豫又是一句,“Yes.”
陈教授正了正色,点点头说,“记得提前致电预订,旅店地址我也会留给淮真,你们可以在那里会和——你可别比她到的晚。”
他笑着说,当然。
交待完一切,陈教授又询问努南太太是否可以借电话一用。努南太太说请便。
爸爸一走,陈曼丽终于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问,“很早之前珍玲和她妈妈就告诉我,她们都觉得他喜欢你,要不是今天看到,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们说的是真的——”
西泽:“……”
她好像完全忘记西泽是能听懂一些国语的,高高兴兴地接着往下说,“而且,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会私奔那种人——”
西泽终于忍不住,用那种广东话音节组成国语句式的发音问她,“会私奔的是哪种人?”
陈曼丽吓了一跳,看表情,好像之前压根就把他当成了舞台剧的背景板,比如墓碑十字架,或者倒挂墙上的蝙蝠那一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本书,韩素音《瑰宝》,韩素音自传故事,讲一个发生在日占时期香港的故事,一个一心想回大陆报效祖国的中西混血女医生韩素音,和一个英国记者马克的爱情故事。因为马克国籍,这段恋情也是不被世俗接受的。
这本书1956年由好莱坞改编成电影,叫《生死恋》,拿了两项奥斯卡奖。
第108章 堪萨斯城2
像他两这样的组合, 不论搭乘公共交通走到哪里,总归没有自己驾车灵活自在。如果在外租车, 也不会有他亲自组装过的车熟悉。经由怀俄明州以及内布拉斯加前往纽约确实会近很多,无奈八十号公路已经不够安全。从七十号公路往东确实会绕一些路,但不论对淮真或者西泽来说, 也是最好的选择。
陈教授一通电话给华人旅社,也已经搞定泛美航空正午十二前往近堪萨斯城的劳伦斯机场的客机票, 抵达位于劳伦斯市的机场是下午四点钟,等到堪萨斯城市区多少也要傍晚六点以后。而驾车穿过科罗拉多和整个卡萨斯州到独立城, 通常来说也要四十小时往上。如果忽视一些限速五十迈的区段,想要在六点前抵达堪萨斯市区, 意味着现在一定要出发了。
淮真正打算从旅行袋中挑几件必须品, 却被陈曼丽竭力制止,连卫生巾也不让她拿。她说不用耽误时间,她们那里什么都有。然后又凑近她耳边悄悄对她说:“我爸爸让我告诉你, 如果他没有如约前来,他会很愿意资助你前去。犹他州华人社区都愿意。”
初听下来,陈教授这番话让淮真有点诧异。
这种感觉就好像……
好像留点余地给一时冲动贸然结伴出走的小孩。各自冷静过后, 好好决定一下要不要反悔, 以免在这种被迫捆绑在一起的情况下,即使走到最后,想后悔也为时过晚。
和努南太太作别, 四人一起乘坐陈教授驾驶的汽车反回盐湖城市区。西泽坐在副驾驶室,开车途中陈教授先对他对在海关放行自己家人表示了感谢, 又问起他从哪所大学毕业。
他说美国军事学校毕业。
陈教授说是纽约Westpoint那个吗?
他说是的,因为离家比较近。
攀谈——陈教授笑着说。
东岸学校都这样。西泽也笑笑,有时候笑起来确实显得好相处得多。
陈教授有点话痨,稍稍聊起东岸的学校就有点停不下来。他说大部分赴美留学多是八年庚款清华生,但他是上海圣约翰毕业。美国东岸的名校在中国名气非常响亮,西岸斯坦福和伯克利远不如哈佛与哥伦比亚;他也不能免俗,一到美国,立刻奔赴麻省,先在克拉克大学攻读了个社会学位,后来才转入哈佛地质学院学起气象学。
又问起西泽:你一定知道Franternities.
西泽说大概知道,美国人很喜欢搞社交娱乐。
陈教授说,中国留学生也自己组织了一些兄弟会,比如……
西泽说他知道Cross and sword, 还有一个David and Jonathans,建立者似乎是个著名中国外交官。
陈教授很激动,Yes,that’s Wellington Koo. 又赞美他,You know a lot about China.
西泽说他以前入过一个兄弟会叫Phi Beta Kappa,后来跟学会成员闹矛盾于是退了会。他在那里结实了一名华人,他很有趣,也很优秀。
陈教授问他那是谁?
西泽说他姓Tse,父亲很有钱。
陈教授有点不高兴,说噢,那家人不能算得中国人。
西泽便没再提。
陈教授过了会儿又问,他人怎么样?
西泽笑一笑,说了一些很官方的印象,He is huge.
陈教授说,吃面包长大的,确实比吃大米长得结实。
西泽不置可否,只说,maybe it’s true.
总的来说他们聊得不赖。大约起太早了,陈曼丽上车不久就打起了盹。淮真没有打扰前座的对话,在后排翻阅起那本旅行手册,用写字的钢笔将手册上写的所有限速五十迈的市镇都圈了出来,然后将那一页折起来。
到盐湖城市区,陈教授才回头来,问淮真有没有什么发现。
在几张笔记本纸裁出的便签上做完所有驾驶备注的淮真抬起头来,对陈教授说:“我在地图上,看到犹他州的地名都好特别。Hiawatha, Kanarraville,好像从什么北欧神话里取出来的。”
陈教授笑着说,“摩门教的教旨确实有一些希腊哲学的部分,犹他州是摩门教总部所在地。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就淮真而言,她此时全然无意留心盐湖城风景。被教授问及,往窗外草草一瞥,瞥见远处淡蓝色天空下的红色岩石,还有在城市中央的洁白教堂,随处可见的蓝杉树,总结性的说,“很干净,很……像昆明。”
陈教授以为她出生就在美国,有点难以置信的笑起来:“你还去过昆明?”
犹他大学距离市区有一点点距离,所以陈教授在城市东边租了一套三室独立屋,与在学校办公室任教的妹妹,母亲以及两个晚辈住这里,有个小院子,自带车库。院子小小的,和邻居贴的很近,车开进院子,还能从修葺整齐的灌木上方看见邻居在院子里浇花,从灌木上方冒了个头,向陈教授打招呼。
刘玲珍一早就等在门口了,赤脚趿拉着拖鞋,淡绿色碎花睡衣外头罩了件灰大衣,在冬天早晨冻得吭哧吭哧,一边指挥爸爸停车,嘴里直往外吐白雾。
等西泽从副驾驶室下来,她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惊叫道:“怎么回事?多少辰光了,联邦警察还找上门来访?”
陈曼丽赶紧拉了她一下,说,他听得懂。
刘玲珍叉着腰将陈曼丽挡在身后,理直气壮的说,“勿要紧个,我不信伊侪会讲上海言话。”
陈教授一早在努南太太家就已打电话,请人将那辆拖去市郊加油站的普利茅斯开到市区加油站,他即刻开旧车过去在加油站修理厂更换车牌,西泽也会跟他一起过去。
陈教授进车库去开旧车,叫西泽也过去,说有点话要同他说。刘玲珍想让淮真一起进屋来,淮真盯着西泽的方向,说还有点话要同他说,一会儿再进来。
刘玲珍毫不客气的说,“着急什么,又不会弄丢了。那警察看起来这么凶,我巴不得你把他丢了呢。”
陈曼丽很头疼的说道:“上海小女人。”
刘玲珍嘁了一声,“多少人想当上海小女人还当不了呢。”又拉拉淮真手,说,妈妈蒸了糖藕,早些进来吃。”
恰逢邻居用从院子那头扔了一麻袋苹果过来,陈教授在车库里喊玲珍和曼丽将水果一块儿扛进屋去。刘玲珍拉拉淮真,姐妹两捉着麻袋三个角先进屋去了。
淮真走到车库外头,说邻居真友好。
陈教授笑着说,美国人就这样,你家做饭,他夸味道香。回头你给他送个菜,改天就扔你一篮水果,在中国这叫投桃报李。
西泽立在车库外头对她笑一笑,除了“投桃报李”,其他大概他也都听懂了。
淮真走过去站到他身边,将刚才在车上做好的便签一张张给他看,嘱咐他一定要当心,不要开车太快,记得注意限速五十迈的市县;路上不要跟人吵架,更不要连夜开车;自己住的话可以挑个干净卫生高档的旅店,不要急,晚点到也没关系。
啰啰嗦嗦的讲了一堆,最后将便签叠整齐,塞进他风衣最外面的口袋里。西泽趁机将手伸进口袋,很坏的将她手扣紧,淮真挣了几次都没挣脱。
陈教授将车倒出来,似乎从后视镜里看见了,笑着调侃:“别担心,他自己驾车反倒方便很多。男子汉,即使夜宿车里也没关系。科罗拉多路上风景相当不错,有富德台和洛基山,旅客很多,公路上也不会寂寞。只不过需要当心了——因为会有一些拇指党,你知道吗,竖起拇指要搭车的背包客,如果是个美人,绅士们通常不能拒绝她们。”
淮真说,“希望你不会太寂寞。”
西泽说,“可惜我不是个绅士。”
趁陈教授在花园里掉转车头,淮真轻声问他,“教授刚刚对你说了什么?”
西泽说,“他告诉我,通常来说,华人女孩子留宿异性家里是很大风险的事,在华人社区会成为大新闻。还说,如果你这次出行不是经过了家长同意的话,他希望我明白,一家本分唐人街人家的女儿,和男友进行超过两天的旅行,几乎意味着可以结婚了。”
淮真说,“你别信,陈教授经历过旧中国,思想也许仍古板了一些。”
西泽接着说,“他请我路上好好思考一下,独自旅行利于思考,尤其在我这样一个美国人自己的国家而言,是既舒服又轻松的一件事,远比和一个华人同行容易得多。”
淮真说,“你怎么想呢?”
他说,“他还说,以他的人生经验来说,一段艰难的旅途是检验人与人是否合拍的最好方式。”
淮真沉默了一下,说,“七月时,我参加过一个朋友的婚礼。”
“然后呢?”
“有个日本女孩,在婚礼上说起她和她白人男朋友的故事。他们都是普通人,我也是。她对那位官员说他们只是相爱了,他们无罪。那天我发现我很羡慕她,在那之前我从没羡慕过任何人。”
她认真的看着西泽说完的这番话,然后趁机将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陈教授在远处招招手,说小伙子,话讲完可以上车了。
淮真对他笑了笑,叫他赶快去,免得时间来不及。
西泽垂了下头,没有再说别的话,径直拉开车门上了车。
等车快要开动了,淮真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陈教授将车停在门口,笑着说,“我猜你要第十次提醒他注意安全。”
她对陈教授说谢谢,快步跑到副驾驶室窗边。
西泽将车窗摇下来,抬头看着她问,“宝贝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
淮真说,“今天下午我想去剪个头发。剪到比耳朵下面,像你卧室里十二岁时的照片那么短,可以吗?”
西泽说,“如果你喜欢。”
淮真听完,笑得很开心地接着说,“如果你在路上,比如加油站小商店一类的地方,看到有卖鸭舌帽,可以买一顶给我吗?我想要很酷那一种。”
西泽看了她很久,然后说,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西泽十二岁时头发长短,可以参考我微博相册11.16日那个蓝眼睛小男孩的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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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lington Koo,顾维钧,是在美国的华人留学生兄弟会D&J创始人之一。
Phi Beta Kappa是美国兄弟会,也是最古老的一个,优秀会员会获得一把刻着“ΦBK”的金钥匙,国际公认可以向女友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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