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不过你已经戒掉了?”
“对。”
我以为他会问我戒掉多久了,不过他没问。“坐下,别愣着。来杯可乐吗?啤酒?柠檬水?还是冰茶?”
我坐下来,但不敢靠着后背放松:“冰茶听起来不错。”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对讲机:“乔治娅?亲爱的,来两杯冰茶。”然后对我说:“这是一个牧场,杰米,不过我所关心的是那些背着乐器来的牲口。”
我试着微笑,但感觉很白痴,于是放弃了。
他似乎没注意。“摇滚乐队、乡村乐队、独奏艺人。这些人是我们的生计来源,我们也给丹佛电台录制商业广告歌曲,以及每年二三十本有声读物。迈克尔·道格拉斯在狼颌录了一本福克纳的小说,乔治娅都要尿裤子了。他是那种平易近人的公众人物,不过哎哟妈呀,在录音棚里那叫一个较真。”
我想不出什么回话,只好保持沉默,等待冰茶。我的嘴里干得就像沙漠一样。
他往前探了一下身子。“你知道牧场最需要什么吗?”
我摇摇头,不过还没等他进一步阐明,一个年轻漂亮的黑人女子用银托盘端来两高杯堆满冰的冰茶,每杯各有一小撮薄荷。我往茶里挤了两片柠檬,但没放糖。我嗑海洛因的那些年里,吃糖吃得特别凶,不过自从在修车铺里戴上耳机那天起,任何甜味儿都让我发腻。离开塔尔萨不久后,我在餐车上买了根好时牌巧克力棒,发现我根本吃不下去,光闻着那味儿我就想吐。
“谢谢,乔治娅。”耶茨说。
“乐意效劳。别忘了今天有访客,两点开始,莱斯可指望着你呢。”
“我记住了。”她走出办公室,轻轻关上门,休回过头来看着我,“每个牧场都需要一个领班。狼颌牧场这里负责农牧方面的是鲁珀特·霍尔。他一切都好,不过负责音乐方面的领班正在博尔德社区医院康复。莱斯·卡洛维,对这名字有概念吗?”
我摇摇头。
“那‘冲浪板好兄弟’呢?”
这个我有印象。“一个器乐组合对不?冲浪音乐,有点儿像迪克·戴尔和他的德尔音调(Del-Tones)乐队?”
“没错,就是他们。有意思的是他们都来自科罗拉多州,距离两边大洋都远得不能再远了。出过一首榜单前40名的,叫《阿隆纳·阿娜·卡亚》(Aloona Ana Kaya)。这是一句蹩脚的夏威夷话,意思是‘让我们做爱吧’。”
“对,我记得那首。”当然记得,我姐放了不下10亿次。“就是那首全程有个女人在笑的歌。”
耶茨咧嘴一笑:“他们一炮而红,出了一首人气单曲,靠的就是那笑声,把那段笑声录进去的老家伙就是我。其实也是事后才知道,当时是我父亲在经营这里,那个笑个不停的姑娘也在这儿工作,就是希拉里·卡茨,不过她现在管自己叫‘星灿佩甘’。她现在是头脑清醒了,不过那会儿她吸食笑气吸上瘾,笑得停都停不下来。我就是在录音间里录了她的笑声——她完全不知道。这一笑火了那张唱片,他们花了7000美元把她请进乐队。”
我点点头。摇滚的史册里写满了类似的意外走运。
“反正‘冲浪板好兄弟’巡演了一次,然后散伙两次。你知道那些事儿不?”
我当然知道,还亲身经历过。“破产了,就散伙了。”
“嗯哼。莱斯回老家,给我打工来了。他监制出的作品比他自己弹的好太多,他是我音乐方面的领班,干了有15年了。查理·雅各布斯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想着让你当莱斯的替补,边学东西边赚钱,偶尔玩玩演出,诸如此类。我还是这想法,不过你可得抓紧学了,小伙子,因为莱斯上周心脏病发作,据说会好起来的,不过体重会减不少,还得吃一堆药,他说准备过一年左右就退休。我还有足够时间来看你行不行。”
我简直恐慌:“耶茨先生——”
“叫我休。”
“休,艺人和作品这块我是一窍不通。我唯一去过的录音棚就是我跟乐队一起按小时收费的那种。”
“大多是主音吉他手的溺爱父母在给孩子埋单,”他说,“要么就是鼓手的老婆,一天八小时在餐厅端盘子,站得脚痛就为了拿点儿小费。”
没错,基本就是这样。直到当老婆的醒悟过来,把老公扫地出门。
他往前靠了一下身子,双手握起来:“你要么学得会,要么学不会,老牧师说你能行,我有这句就够了。不行也得行,我欠他的。你现在要做的就只是给录音棚开灯,记录‘艺点’就好,这个你懂吧?”
“艺人钟点。”
“嗯,晚上把东西锁好。我这儿有个家伙,可以在莱斯回来之前带你一下,他叫莫奇·麦克唐纳。他做对做错的地方你都多加留心,一定能学到不少,不过无论如何别让他拿着日志。还有一件事儿,你要是想抽点儿大麻,那是你自己的事儿,只要你按时上班,不惹出什么乱子就好。不过如果让我听说你又吸海洛因……”
我看着他的双眼:“我不会走老路的。”
“说得勇敢,不过这话我听多了,好几个说过这话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不过有些人确实说到做到了,我希望你是后者。丑话说在前:你要是复吸,就给我滚蛋,欠不欠人情都一样。清楚了吗?”
清楚。再清楚不过了。
乔治娅·唐林2008年时还跟1992年时一样美丽动人,只是体重增了几磅,黑发上多了几缕银丝,还戴上了远近两用的眼镜。“你不知道他今早为何大发雷霆吧?”她问我。
“没什么头绪。”
“他开始骂脏话,然后笑了一会儿,然后又开骂。他说他早他妈料到了,说那人是个狗娘养的,然后听上去好像砸东西了。我就想知道是不是今天有人要被开掉了。如果是的话,我今天就请个病假。我真受不了那种冲突。”
“说这话的女人去年冬天还拿水壶来砸肉贩子呢。”
“那是两码事儿。那傻×二百五居然动了心思要摸我屁股。”
“还是个眼光不错的二百五呢,”我调笑道,她给了我个白眼,“说笑而已。”
“嗯。刚才几分钟安安静静的,但愿他别是给自己折腾得心脏病发作了。”
“没准儿是他在电视上看到了什么,或者是报纸上读到的?”
“我进去15分钟后电视就关了,至于《相机》和《邮报》,他两个月前就不订了。他说他现在什么都从互联网上看。我跟他说:‘休,互联网新闻全是毛都没长全的小男生和穿少女胸罩还没发育的小女生写的,根本不靠谱儿。’结果他把我当成个无知的老太太。他没这么说,不过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我好歹有个在科罗拉多大学读计算机的女儿好吧。就是我女儿布里告诉我别信博客上的屁话。去吧,进去吧。不过他要是在椅子上犯心脏病死了,你可别让我给他做人工呼吸。”
她走开了,高挑而有气度,她那流畅的步子跟16年前那个端冰茶进休的办公室的年轻女子别无二致。
我用指节在门上敲了一下。休没有死,不过他瘫坐在那张超大号办公桌后面,揉着太阳穴好像犯了偏头痛似的。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是开着的。
“你是要炒谁的鱿鱼吗?”我问道。
他抬起眼睛:“啊?”
“乔治娅说,如果你要炒人,她就请一天病假。”
“我没要炒人。简直荒谬。”
“她说你砸东西了。”
“扯淡。”他停了一下,“我是踢了一脚废纸篓,是我看到关于圣戒的狗屁说法之后。”
“跟我讲讲圣戒吧。我也给这废纸篓来上神圣的一脚,然后我好接着干活儿。我今天有无数件事儿要做,还包括学两首曲子到时候给‘我想我要’录音。来一脚废纸篓射门,刚好让我提提神。”
休继续揉着太阳穴:“我知道这会发生,我知道他心里是这样,但我没料到这事儿会……会这么大。不过俗话说得好——要么做大,要么回家。”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啥。”
“你会知道的,杰米,你会的。”
我一屁股坐在他办公桌的一角上。
“每天早上我都一边做仰卧起坐和蹬动感单车,一边看6点新闻。主要是因为光看那个天气预报的小妞儿,身体就在做有氧运动了。今天早上,我看到一则广告,不同于平时那些神奇除皱霜广告和时代华纳黄金老作品合集。我简直难以置信。真他妈的难以置信。但其实又完全说得过去。”然后他就笑了,不是那种“真搞笑”的笑,而是那种“真他妈难以置信”的那种笑。“所以我关掉那傻×电视,上互联网进一步调查。”
我正要绕到他桌后,他举起手来阻止我。“首先我要问你一下,杰米,你愿不愿意跟我来个‘男人的约会’?去见一个人,一个几经挫折终于实现自己愿望的人。”
“好啊,我看行。只要不是贾斯汀·比伯的演唱会就行。我年纪太大,吃不消他那种。”
“哦,这可比那个好多了。来看一眼,别亮瞎你的眼睛。”
我绕过桌子,第三次与我生命中的“第五先生”相遇。我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催眠师般做作的眼神。他双手在脸的两侧,五指分开,两根无名指各戴一只宽宽的金戒指。
那是网上的一张海报,标题为“牧师C.丹尼·雅各布斯的医治恩典复兴之旅2008”。
老派帐篷复兴会!
6月13日至15日
诺里斯郡博览会
丹佛往东20英里
特邀前“灵魂歌手”阿尔·斯坦珀
特邀知更鸟唱诗班与
戴文娜·鲁滨逊
***以及***
福音传道人C.丹尼·雅各布斯
《丹尼·雅各布斯福音大能医众生》主持人
用歌声更新您的灵魂
用医治重生您的信仰
为圣戒的故事而震撼
由牧师丹尼亲自分享
“领那贫穷的、残废的、瞎眼的、瘸腿的来……勉强人进来,坐满我的屋子。”(《路加福音》14:21,14:23)
见证神的大能
改变你的人生!
13日(星期五):晚上7点
14日(星期六):下午2点、晚上7点
15日(星期日):下午2点、晚上7点
上帝言说温柔轻声(《列王纪上》19:12)
上帝医治疾同闪电(《马太福音》24:27)[6]
呼朋引伴!
一起参加!
洗涤心灵!
下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小男孩儿抛开拐杖,教众在旁惊叹欢呼。照片下方说明为“罗伯特·里瓦德肌肉萎缩症得到医治,2007年5月30日,密苏里州圣路易斯”。
我当场惊呆,这种惊诧不亚于偶遇一个据称去世已久或犯下重罪入狱多年的昔日故友。然而,部分的我——被治愈的那部分——并不惊讶。那部分的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休笑了,他说:“好家伙,你看上去就像一只小鸟飞进你嘴里结果你不小心给吞了。”然后他说出了我当时脑中唯一清晰的想法:“看起来老牧师又故技重演了。”
“是的,”我说道,然后指着海报上引的《马太福音》那句,“这句根本不是讲上帝给人治病的。”
他吃惊地睁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圣经》学者?”
“你不知道的还多咧,”我说,“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谈过他。不过我去塔尔萨之前很久就认识他了。当我还是个小男孩儿的时候,他是我们教会的牧师。那是他第一份牧师工作,我本以为那也是他最后一份,直到刚才。”
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你唬我哪!他那会儿多大,18岁?”
“我看大概二十五吧。我当时只有六七岁。”
“他那时候给人治病吗?”
“完全没有。”当然,除了我哥哥阿康。“那时候他是个十足的卫理公会派教徒,圣餐时用的是韦尔奇牌葡萄汁而不是红酒。人人都喜欢他。”至少在那次骇人的布道之前。“后来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他失去了妻子和儿子,之后他就走了。”
“老牧师结过婚?还有孩子?”
“对。”
休思考了一下。“所以他还是有资格戴一个婚戒的——如果那些真是婚戒的话。这我很怀疑。你看这个。”
他滚到页面回顶部横幅,将光标移到“奇迹见证”然后点了下去。屏幕出现一排YouTube视频,至少有一打。
“休,如果你想去见查理·雅各布斯,我乐意跟你走一趟,不过我今早真没时间跟你聊他。”
他把我细细打量了一番:“你看上去不像吞了只鸟,更像有人给你肚子来了一记重拳。看完这个视频,我就放你走。”
下面有个视频是海报上那个男生。当休点击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剪辑,比一分钟稍微长一点儿,超过10万人次的点击量。说不上是转疯了,不过也接近了。
画面开始动了,有人把印着KSDK的麦克风往罗伯特·里瓦德的脸上递。一个画外女声说道:“罗伯特,跟大家描述一下所谓的治疗是什么情况。”
“是的,女士,”罗伯特说,“他握住我的头的时候,我能感到两侧的神圣婚戒,就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听到啪嗒一声,就像火柴一样。我可能失去知觉长达一两秒钟。然后……不知道……感觉有种热度传到我腿上……然后……”男孩儿开始哭了起来。“然后我就站起来了。我能走了!我被治愈了!上帝保佑丹尼牧师!”
休靠回椅背上:“我没有看完其他的见证,不过我所看过的几乎一样。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
“或许吧。”我说,我很谨慎,“你呢?”
我们从来没有谈过休到底欠了老牧师什么人情——居然大到足以一个电话就让狼颌的老板雇用一个勉强戒掉海洛因毒瘾的人。
“你时间紧,回头说。你中午吃什么?”
“打电话叫比萨饼。等西部民谣小妞儿走之后,有个从朗蒙特过来的家伙,纸上说他用男中音来诠释通俗音乐……”
休一脸空白,待了一会儿,突然用手掌下缘打了一下前额:“我的天,是乔治·达蒙吗?”
“对,是这么个名字。”
“上帝,我以为那货已经死了呢。这都多少年了——都不是你这辈的事儿了。他跟我们录的第一张唱片叫《达蒙演唱格什温》。那会儿CD还远没有出现呢,不过可能有8轨磁带了。每首歌,真是他妈的每首歌,听起来都像凯特·史密斯在唱《天佑美国》。让莫奇来接手他吧,他俩以前有交情。如果莫奇搞砸了,你到混片的时候再修。”
“你确定?”
“确定。既然我们要去看老牧师的扯淡秀,我想先听听看你都知道他什么事儿。其实我们很多年前就该聊这个了。”
我考虑了一下:“行……不过有来有往。公平交换信息,毫无保留。”
他把双手手指交扣,搭在他西式衬衫下隆起的肚子上,椅子往后摇了摇。“倒不是有什么羞于启齿的,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只是比较让人……难以置信。”
“我信你。”我说道。
“或许吧。走之前,你先跟我说说《马太福音》那节说的是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法儿逐字引述,大概是‘闪电从东边直照到西边,人子降临也要如此’。说的不是治病,而是世界毁灭前的大灾难。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这是雅各布斯牧师最喜欢的几句之一。”
我看了一下时钟。那长腿乡下姑娘——叫曼迪什么的——每次都早到,估计这会儿已经背着吉他坐在1号录音棚外的台阶上了,但有件事我必须立刻问清楚:“你说怀疑那两枚不是结婚戒指是什么意思?”
“看来他没对你用戒指,是吧?他给你戒毒的时候?”
我想到了那个被遗弃的修车厂:“没。用的是耳机。”
“什么时候的事儿?1992年?”
“对。”
“我与老牧师的遭遇是在1983年。他肯定是后来更新了他的手法。大概又换回戒指了,因为这比耳机看上去更有宗教味道。不过我敢打赌,我那次之后……还有你之后,他又继续研究了。老牧师就是这种人,你说是不?总想更进一步。”
“你管他叫老牧师,你碰到他的时候,他跟你传道吗?”
“是,也不是,比较复杂。去吧,快走吧,那小妞儿还等着你呢。没准儿她会穿超短裙,这样你脑子里就不会去想丹尼牧师了。”
其实她还真穿了件超短裙,那两条美腿是相当销魂。不过我却全然没有注意,如果不查日志,我压根儿不知道她那天唱了什么。我满脑子都是查尔斯·丹尼尔·雅各布斯,就是“老牧师”,现在人称丹尼牧师。
莫奇·麦克唐纳默默听着我因为调音台的事儿骂他一顿,垂着头,偶尔点一点,最后保证下次改正。他也确实会。不过只是改正几次。然后再过个一两周,我又会发现1号录音棚、2号录音棚或两间录音棚的调音台都没关。我觉得因为吸烟就把人关进监狱,这是荒唐的,但多年以来每天吸烟绝对是导致健忘的原因。
我跟他说让他给乔治·达蒙录音时,他两眼发光。“我一直喜欢这家伙!”莫奇叫道,“他唱什么歌都像——”
“都像凯特·史密斯在唱《天佑美国》,我知道。祝你玩得开心。”
大房子后面的桤木林里有一小块野餐区域。乔治娅和两个办公室里的女孩儿在吃午饭。休领我到一个离她们很远的桌子,从他的大包里取出两个包好的三明治和两罐汽水:“从塔比家的店里买了鸡肉沙拉和金枪鱼沙拉。你选一个。”
我选了金枪鱼。我们默默吃了一会儿,坐在大山的阴影下,休突然开口:“我也玩节奏吉他,我弹得还比你好不少。”
“比我好的大有人在。”
“在我的职业生涯的尾声,我在密歇根州一个叫‘约翰逊老猫’的乐队里。”
“20世纪70年代?穿军队衬衣,听起来像老鹰乐队的那帮家伙?”
“我们其实是80年代初散伙的,不过没错,说的就是我们。有过四首上榜歌曲,全是第一张专辑里的。你知道是什么让大家注意到那张专辑的吗?标题和封套,全是我想出来的。叫《你的杰克大叔弹热门曲子》,封面印的是我叔叔杰克·耶茨,坐在客厅弹着他的夏威夷四弦琴。里面有大量重金属和怪异的模糊音,难怪没有赢得格莱美最佳专辑奖。当时还是托托合唱团的时代。去他妈的《非洲》,什么破歌。”
他忧闷地沉思起来。
“话说回来,我当时在那个乐队已经两年了,那张唱片里面就有我。巡演演了头两天,然后我就被遣走了。”
“为什么?”我心想,肯定是吸毒,那时候都是因为吸毒。不过他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我聋了。”
“约翰逊老猫”巡演从布卢明顿开始,然后到一号马戏团,然后到橡树公园的国会剧院。小场地,都是些热身性质的走穴,跟当地吉他手一起做开场表演。然后到了底特律,要闹出些大动静了:30个城市,“约翰逊老猫”来为鲍勃·西格和银弹乐队做开场表演。竞技场摇滚,真家伙。你梦寐以求的那种。
休的耳鸣是在布卢明顿开始的。起初,他没去管,他想着出卖灵魂给摇滚总要付出代价的——哪个认真玩音乐的不会时不时闹一下耳鸣?看看皮特·汤森、埃里克·克莱普顿,还有尼尔·杨。然后,在橡树公园,他开始感到眩晕和恶心了。演到半路,他跌跌撞撞从后台离开,冲到一个装满沙子的桶前。
“我还记得柱子上的标志,”他告诉我,“仅用于扑灭小火。”
他还是勉强完成了演出,鞠躬,然后下台。
“你搞什么鬼?”费利克斯·格兰比问他。他是主音吉他手兼主唱,对大多数人——至少是听摇滚的人——来说,他就是“约翰逊老猫”。“你是喝高了?”
“胃肠炎,”休说,“好点儿了。”
他以为是这样,功放关掉后,他的耳鸣似乎也逐渐消退。不过第二天早上,耳鸣又回来了,而且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约翰逊老猫”的两名成员充分意识到迫在眉睫的灾难:费利克斯·格兰比和休本人。还有三天就是庞蒂亚克银顶体育馆的演出了。能容纳九万人的场馆,有底特律最爱的鲍勃·西格领衔,场馆几乎爆满。“约翰逊老猫”正在成名的风口浪尖,在搞摇滚的路上,这种机会往往没有第二次。因此费利克斯·格兰比对休做了凯利·范·多恩对我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