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它慢了下来,可以看清上面的数字了,她看到了19,1和9是淡红色的,背景是黑色,上去,下来,上去,下来。轮子的飓飓声变成了很有节奏的滴答滴答声,在寂静中显得很响。
现在,数字很慢地从指针前经过。
一个打杂的惊奇地喊道:“天哪,不管怎么样,它都会离得很近啊。”
约翰尼冷静地站着,看着轮子,她觉得他的眼睛几乎是黑色的(虽然这可能是因为她的胃不停地翻动引起的错觉)。杰克尔和海德,她想,突然莫名其妙地害怕起他来。
滴答。滴答。
轮子滴滴答答转进第二圈,经过15和16,又经过17,然后又稍停了一下,也经过了18。最后它滴答一声,指针落入了19区。人群屏住了呼吸。轮子慢慢转动,把指针带上了19和20之间的小针。有那么一瞬,小针似乎没法把指针留在19区,最后的一点速度将把它推到20区。这时轮子反弹了一下,停住了。
有那么一会儿,人群中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然后一个少年羡慕地轻声说:“喂,伙计,你赢了五百五十元。”
斯蒂文·伯恩哈特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从没见过。
接着人群欢呼起来。人们拍打着约翰尼的背,把莎拉挤到一边,挤到约翰尼身边去摇他,在被他们挤开的一瞬,她感到别独。恐慌。她全身无力,被人们挤来挤去,胃急剧地翻动起来。十几个轮子的景像从她眼前掠过。
片刻之后,约翰尼又和她在一起了,她高兴地看这是真正的约翰尼,不是那个看着轮子的冷静的。木头人体模型一样的约翰尼。他很关心地看着她。
“宝贝,我很抱歉。”他说,她很喜欢他这一点。
“我没事儿。”她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没事儿。
摊主清清嗓子,“命运轮关门了,”他说。“命运轮关门了。”
人群中传来不满的嚷嚷声。
摊主看着约翰尼,“我只好给你一张支票了,年轻人。我摊上没这么多现金。”
“随便,”约翰尼说,“只是快点儿。这位小姐真的病了。”
“一张支票,”斯蒂文·伯恩哈特轻蔑地说,“他会给你一张根本兑换不了的支票,而他则会逃到佛罗里达过冬。”
“我亲爱的先生,”摊主开始说。“我向你保证……”
“噢,去向你妈保证吧,也许她会相信你。”伯恩哈特说,突然从赌盘上探过身子,在柜台下面摸起来。
“喂!"摊主喊道。“这是抢劫!”
人群对他的喊声无动于衷。
…快点走吧。”莎拉低声说,觉得头晕目眩。
“我不在乎钱,”约翰尼突然说。“让开,我们要走了。小姐病了。”
“噢,伙计。”一个少年说,但他和他的朋友还是勉强退到一边。
“不,约翰尼,”莎拉说,虽然她使劲控制住自己别吐出来。“拿走你的钱。”五百元是约翰尼三个星期的工资呢.
…快付钱,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伯恩哈特吼道。他从柜台下掏出了一个装零钱的盒子,看都没有就把它推到一边,又到下面去摸,这次拿上来一个锁着的绿铁盒。他砰地一声把它砸在赌盘上。“如果这里面没有五百五十元,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下我的衬衫。”他一只手重重地搭在约翰尼的肩膀上,“你稍等一下,宝贝。你会拿到钱的,否则我不叫斯蒂文·伯恩哈特。”
“真的,先生,我没有那么多……”
“你快付钱,”斯蒂文·伯恩哈特说,朝他俯过身去。“否则我要让你完蛋,我可是说话算话的。”
摊主叹了口气,伸手到衬衫里掏出一个钥匙,这钥匙系在一根很漂亮的铁链上。人群松了口气,莎拉再也支持不住了。她的胃胀得突然动不了了,所有的东西都以特快列车似的速度涌上来。她踉踉跄跄从约翰尼身边走开,冲出入群。
“宝贝,你没事吧?一个女人的声音问她,莎拉猛烈地摇摇头。
“莎拉?莎拉!”
你不能躲开……杰克尔和海德。她混乱地想。她匆匆穿过旋转木马区时,那荧光闪闪的假面具似乎就在她眼前晃动。她肩膀撞上了一根电线杆,摇晃了一下,抓住它,呕吐起来。呕吐似乎来自她的脚底,她的胃急剧痉挛起来。她不加控制地尽情呕吐起来。
闻上去像棉花糖。她想,呻吟了一下又吐了一次,然后又一次。她眼前金星直冒。最后一次只吐出一一些粘液和空气。
“噢,天哪。”她有力无气地说,抓着电线杆免得自己跌倒。她身后什么地方约翰尼在喊她的名字,但她还不能回答,她不想回答,她的胃舒服了一点儿,有那么一瞬,她想站在这黑夜中,庆贺自己还活着,活过了这个游艺场之夜。
“莎拉?莎拉!”
她吐了两次唾沫清清口。
“我在这儿,约翰尼。”
他从旋转木马边走过来。她看到他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抓着厚厚一叠钞票。
“你没事吗?”
“不,不太好。我吐了。”
“噢,噢,天哪!赶快回家吧。”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臂。
“你拿到你的钱了。”
他低头瞥了一眼那一叠钞票,漫不经心地把它们塞进裤子口袋里。“是的。一部分或全部,我也不知道。那个大个子数的。”
莎拉从她钱包里拿出一条手绢,开始用它擦嘴巴。用水嗽嗽口,她想,我真想用水嗽嗽口。
“你要当心,”她说。“这可是一大笔钱。”
“不劳而获的钱带来恶运,”他阴郁地说。“我母亲经常这么说。她有几百句类似的格言。她痛恨赌博。”
“真正的浸礼教会教友。”莎拉说,打了个冷战。
“你好吗?”他关心地问。
“有点儿冷,”她说。“我们进车后,我要把暖气开到最大……噢,天哪,我又要吐了。”
她转过身,干呕起来。她摇晃了一下,他连忙扶住她。“你能走回汽车吗?
“能。我现在没事了。”但她的头很疼,嘴巴很难受,背部和腹部的肌肉脱了节似的,拉得很疼。
他们一起慢慢离开游艺场,脚蹭着地上的锯末,走过那些关了门的帐篷,一个影子走到他们身后,约翰尼猛地回过头,也许意识到他口袋里有许多钱。
是那个大约十五岁的少年。他羞怯地冲他们微微一笑。“我希望你现在好点儿了,”他对莎拉说。“我敢打赌肯定是那些热狗引起的。你很容易吃到一个变质的。”
“哎,别说了。”
“要不要帮你扶她上汽车尸他间约翰尼。
“不用,谢谢。我们可以。”
。‘好吧,那么我就走了。”但他停了一会儿,羞怯的微笑变成了咧嘴大笑,“我很喜欢看到那个家伙被打败。”
他一路小跑消失在黑夜之中。
莎拉的白色小旅行车是黑乎乎的停车场中惟一的一辆汽车,像一条孤零零的。被遗弃的小狗。约翰尼为莎拉打开乘客一侧的门,她小心翼翼地钻进去,他坐到驾驶室上,发动了汽车。
“几分钟后才有暖气。”他说。
“没关系,我现在很热。”
他看看她,发现她脸上冒了汗。“也许我们应该送你去东缅因州医院的急诊室,”他说。“如果是细菌感染,那可严重了。”
“不用,我没事儿。我只是想回家睡觉,明天早晨我要起来给学校打电话,说我病了,然后再继续睡。”
“别那么早起来打电话。我会为你请假的,莎拉。”
她感激地看着他。“你会吗?”
“一定。”
他们现在正向高速公路开去。
“‘我很抱歉不能跟你一起去你那里,”莎拉说。“真是非常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
“当然是我的错。我吃了变质的热狗。不幸的莎拉。”
“我爱你,莎拉。”约翰尼说。话已说出口,再不能收回了,这话悬在他们之间,等着谁做出反应。
她尽自己的所能回答说:“谢谢你,约翰尼。”
他们在一种惬意的沉默中向前驶去。
─── 死亡区域 ───
5
约翰尼把车开进她住处的车道时,已经快半夜了,莎拉在打盹。
“噢……好。”她坐起,拉拉衣服:
“你觉得怎么样?”
“好些了”。我的胃和背都有点疼,但好些了。约翰尼,你开着车回克利维斯镇吧。”
“不,最好别这样,”他说。“人们看到它整夜停在公寓搂门前,会说闲话的,最好避避嫌。”
“但是我本来也是要和你一起回去的……”
约翰尼笑了,“真是那样的话就值得冒险了,既然我们不得不步行走三条街,另外,万一你要去急诊室,车在你这儿就方便多了。”
“我不会去的。”
“你有可能去的。我能进屋打电话叫辆出租车吗?”
“当然可以。”
他们走到里面,莎拉打开电灯,接着又打了一个冷战。
“电话在客厅里。我要躺下盖上被子。”
客厅小而实用,窗帘上印着朦朦胧胧的鲜花图案,一面墙上贴着一排广告画:狄兰在森林山,白亚兹在卡耐基大厅,杰弗逊·艾尔泼莱在伯克利,比尔兹在克莱弗兰德。
莎拉躺在一长沙发上,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处。约翰尼担心地看着她。她的脸像纸一样白,只有眼睛下一圈是黑的,看上去病得很重。
“也许我应该留下来,”他说,“以备万一,如果……”
“如果我脊椎上裂了头发丝细的一条缝。”她看着他,幽默地说。
“啊,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在身边总是好一些。”
她腹部的骨碌声使她决定让约翰尼回去她很想和约翰尼共度良宵,但现在她身体这么差、可能还会呕吐,拉肚子,她可不想让约翰尼在一边看着,这太煞风景了。
“我没个儿,”她说,“我只不过吃了个变质的热狗而已,约翰尼,你自己上很容易碰上这种事情的。明人你有空给我打电话。”
“你真的没事吗?”
“直的。”
“好吧,孩子。”他拿起电话叫出租车。她闲上眼睛,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舒服,让她昏昏欲睡,她最喜欢他的一点,就是他总是很真诚,她太累了,没精神讲客套了。
“行了,”他说,挂上电话,“出租车五分钟内就到。”
“至少你有出租车费。”她微笑着说。
“我准备多给小费。”他回答说。
他走到沙发旁,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
“约翰尼,你怎么赢的?”
“什么?”
“命运轮。你怎么赢的?”
“那只不过是运气罢了,”他说,显得有点儿不自然。“每个人在游戏时都有好运气的时候。”
“不是的。”她说。
“怎么了?”
“我不认为每个人都有好运气的。这很奇怪……让我有点儿害怕,”
“真的吗?”
“真的。”
约翰尼叹了口气,“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种预感,总是能发现别人丢的东西。就像学校里的小丽莎·舒曼。你认识这姑娘吗?”
“那个胆小,忧郁的丽莎?”她微微一笑。“我认识她。她上我的语法课时总是迷迷糊糊的。”“她丢了班里的一串钥匙,”约翰尼说,“哭着跑来找我,我问她有没有在柜子最上层的角落找过。这只是一种猜测,但它的确在哪儿,你总是猜得很准吗?”
他笑了,摇摇头,“很少,”他的笑容收敛了一点几。“但今天晚上那种预感很强烈,莎拉,我和那轮子……”他轻轻握紧拳头,皱着眉看着它们。“那轮子给我一种奇怪的联想。”
“什么样的联想?”
“橡胶。”他缓缓地说,“燃炸的橡胶。还有寒冷和冰,黑色的冰。这些东西浮现在我大脑中。天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好像提醒我要当心。”
她紧盯着他,什么也没说,他的脸慢慢又开朗起来。
“但这一切现在都烟消云散了,可能根本就没事。”
“不管怎么说,这运气值五百美元。”她说,约翰尼笑着点点头。他不怎么说话了,她闭上眼睛,很高兴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屋外的车灯把她惊醒了。他的出租车来了。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他说,轻轻吻吻她的脸。“你真的不要我留下照顾你?”
突然她很想要他留下,但她摇摇头。
“给我打电话。”她说。
“第三节课的时候。”他答应说,向门口走去。
“约翰尼?”
他转过身。
“我爱你,约翰尼。”她说,他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飞了个吻。“我觉得好多了,”他说,“我们以后再详谈。”谈。她点点头,但是,四年半后,她才再次和约翰尼.史密斯详谈
“我可以坐在前徘吗?"约翰尼问出租汽车司机。
“可以。只是你的膝盖别碰着计程器,它很娇贵。”
约翰尼费力地把他的长腿放到计程器下,砰地一声关上门。出租汽车司机是个中年人,秃顶,大腹便便的,他落下小旗,汽车开上了大街。
“去哪儿?”
“克利维斯·米尔斯镇。”约翰尼说。“镇中心。我会指给你看具体在哪儿的。”
“我要多收你一半的车费,”出租汽车司机说。“我不想这么做,但从那里回来我是空车。”
约翰尼的手不经意地摸摸裤子口袋鼓出的那一叠钱,他努力回忆自己以前是否拿过这么多钱。
“多收一半钱,没问题。”他告诉出租车司机。
“只要我们能互相理解就好。”出租汽车司机说。“我能这么快赶到这里,是因为有人打电话叫我到河边路,但我到那里时,却一个人也没见到。”
“是吗?”约翰尼敷衍地应答道,外面的黑房子一闪而过。他赢了五有元,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那种想象的燃烧的橡胶气味,使他模模糊糊想起小时候发生的什么事……他觉得好运气“之后,一定会有恶运的。”
“是的,好些醉鬼打了电话,然后又改变了主意。”出租汽车司机说。“该死的醉鬼,我恨他门,他们打完电话,然后又去喝酒了。也许他们把车费喝光了,当我赶到那里喊:‘谁要的出租车’时,他们就不露面了。”
“是的。”约翰尼说。他今天晚上狠幸运,但这并不是指他赌博赢了,而是莎拉说她爱他。不过,他总是想起命运轮,有一种焦虑感,黑暗中,他仍能看到它在转动,能听到它滴答滴答的转动声,就像在一个恶梦中听到的一样不劳而获的钱会带来恶运.
出租汽车司机把车开上了6号公路,喋喋不休地说着。
“所以我说,‘滚吧,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我的意思是说,那孩子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我不想再为谁卖命了,包括我自己的孩子。我开出租车开了二十六年,被人抢过六次,撞过无数次车,虽然没有一次是很严重的,为此我感谢圣母玛丽亚,圣徒克里斯托弗和全能的上帝,懂代的意思吗?每个星期,不管那星期我嫌得多么少,我都要为他以后上大学存五美元,从他是个吃奶的小孩起就。一直这样。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那天他回家,告诉我说美国总统是头猪,天哪!那孩子也许认为我也是头猪,虽然他知道如果他这么说,我会打掉他的牙的。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所以我说‘滚吧,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是的,”约翰尼说。现在外面是一片森林。他们离克利维斯·米尔斯镇大约还有七英里,计程器又跳过一角。
一角银市,一美元的十分之一,喂一一喂——喂
“我能问一下你是干什么的吗?"出租汽车司机问:
“我在克利维斯中学教书。”
“噢,真的吗?那么你明白我的话了,这些孩子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啊、他门吃了一个叫越南的变质的热狗,食物中毒了。一个叫林登·约翰逊的人卖给他们的,于是他们走到另一家伙那里,说:“天哪,先生,我病得厉害。”这个家伙的名字叫尼克讼,他说:“我知道怎么治这病,再多吃几个热狗。”这就是美国年轻人的毛病所在。
“我不知道。”约翰尼说,
“你对你的生活做个计划,然后尽力而为:“出租汽车司机说,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困惑、这困惑不会持续狠久了,因为他已经到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约翰尼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对司机产生一种怜悯之情,对他的迷惑不解深表伺情。”
来吧,宝贝,很刺激的。
“你只想尽力而为,可那孩子回到家,头发长得到屁股眼了、说美国总统是一头猪,一头猪!妈的,我不知道……”
“注意。”约翰尼大喊一声。
出租汽车司机转过脸来看他,他胖胖的脸在仪表盘和迎面而来的车灯中显得急切,愤怒和痛苦,现在他猛地向前转过头,但已经太迟了。
“天,天哪……”
白线两边各有一辆卡车,并排从山坡上开下来、一辆是大发,一辆是道奇。约翰尼可以听到它们发动机的轰轰声,道奇正对着他们冲下来,一点儿也没有闪避的样子,出租汽车司机愣注
“天……”
约翰尼几乎没有意识到大发车从他们左边飞驶而过,接着,出租车和道奇车迎头撞上,约翰尼觉得被撞得飞了出来。并没有疼痛,虽然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他的大腿撞上了计程器,脱了臼。
玻璃撞碎的声音。一团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约翰尼的头撞在出租车的挡风玻璃上,整个身体从那个破碎的玻璃洞飞了出去,肩膀和手臂隐隐做痛,他在飞……飞……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大脑:我在死去吗?这会杀了我吗?”
内心的声音回答:是的,可能会杀了你。
飞行,十月的星星划过黑夜,汽油轰隆隆的爆炸声。一团桔红色的光焰,然后一片漆黑。
他重重地落到地下、落到离道奇车和出租车二十五英尺的又冷又湿的沼泽地上。两辆车紧紧地撞在一起,一团火焰直冲夜空漆黑一片,逐渐消失。
直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黑两色的轮子,这轮子像在星星之间旋转,试试你的运气,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运气,喂——喂——喂,轮子转上转下,一会儿红色,一会儿黑色,指针滴滴答答地旋转,他尽力去看它是不是落到两个零区上,那样大家都输了,他尽力去看,但轮子不见了,只剩下黑夜和空虚。这是寒冷的地狱边缘…
约翰尼在那里躺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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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1970年10月3日凌晨两点,一栋小屋搂下客厅的电话铃响了,这里距克利维斯·米尔斯镇大约150英里…
赫伯·史密斯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的,不知身在何处。
维拉的声音在就在他身边,含含糊糊的,“电话。”
“是。”他说,下了床。他个子很高,肩膀很宽,将近五十,头发秃了;现在穿着一件蓝色睡衣。他走到楼上走廊,开了电灯。楼下,电话在尖叫着。
他走下楼,来到维拉所谓的“电话角”。这“电话角”主要由一部电话和一张奇怪的小书桌构成,这书桌是她三年前买的。赫伯体重有240磅,从一开始就不愿用这张小桌子,打电话时总是站着,书桌的抽屉里塞满了《读者文摘)和《命运)杂志。
赫怕伸手去拿电话,却又停了下来。
半夜电话一般有三种可能:1、一位老朋友脸皮太厚、认为他凌晨两点也会很乐意听他聊天2、打错了号码3、坏消息。
赫伯希望是当中一种可能,伸手拿起电话。“你好?”
一个爽利的男人声音说:“这是赫怕·史密斯家吗?”
“是的。”
“请问你是谁?”
“我是赫伯·史密斯,什么……”
“你能等一下吗?”
“可以,但谁……”
太晚了。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咔嚓声,好嫁电话那头那人将电话放在了桌子上,他不得不拿着电话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