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的时候,我甚至会派珀西和狄恩或哈里一起去。到了晚上,我们有广播
听,德拉克罗瓦开始从E区有限的例行程序中稍微找到一点轻松。那时
候就是一片安宁了。
接着,有天晚上,我听到了他的笑声。
哈里·特韦立格正坐在桌前,不久,他也笑了起来。我站起身来,走
到德拉克罗瓦的牢房,想看看他到底在笑什么。
"瞧,长官!"他看见我,说道,"我在逗老鼠呢!"
正是汽船威利,他在德拉克罗瓦的牢里,不仅如此他还坐在德拉
克罗瓦肩膀上,那对油亮的小眼睛透过铁栏静静地看着我们。他的尾
巴在爪子周围圈起来,一副安详宁静的样子,至于说到德拉克罗瓦——
老兄,你根本想不到这就是那个一星期不到之前在床脚边蜷缩着身子
浑身发抖的男人。他看上去就像我女儿在圣诞节早晨走下楼梯看到礼
物时的样子。
"瞧瞧!"德拉克罗瓦说。那只老鼠端坐在他右肩上,德拉克罗瓦伸
直了左胳膊,老鼠就窜上他的头顶,顺着他的头发(至少,他脑袋后面的
头发还足够浓密)往上攀,然后从另一边飞奔下来,老鼠尾巴扫过德拉克
罗瓦脖子一侧时,他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老鼠沿着他的手臂一路跑到手
腕处,然后转过身,又蹿上了德拉克罗瓦的左肩膀,依然把尾巴在脚边卷
起来。
"简直难以置信,"哈里说。
"是我训练他的,"德拉克罗瓦骄傲地说。我心想,你这蠢蛋还真行,
不过没把这话说出口。"他叫叮当先生。"
"不,"哈里和善地说道,"他叫汽船威利,就像动画片里的那位,豪厄
尔头儿就这么叫他的。"
"他叫叮当先生,"德拉克罗瓦说道。对其他任何东西,你想说那是什
么他都会同意,惟独这老鼠的名字,他完全坚持己见。"是他对着我耳朵
轻轻告诉我的,长官,我能为他要个盒子吗?能为我的老鼠要个盒子吗,
那样他就能和我一起睡了。"他语调中重新有了讨好奉承的味道,这之前
我可是听惯了这种腔调。"我会把他放在床铺下面,他肯定不会惹丁点麻
烦,肯定不会的。"
"你想要什么的时候,英语就他妈的好了很多,"我说着,拖延着时间。
"啊噢,"哈里咕哝着,用胳膊肘轻轻地碰碰我,"麻烦来了。"
不过珀西看上去不像要惹麻烦的样子,至少那天晚上不像。他双手
并没有捋着头发,也没有摆弄那条警棍,实际上,他制服最上头的那颗纽
扣都没扣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还真让人惊讶,一件小小的
事情居然会造成这样的变化。不过,最让我吃惊的还是他脸上的表情。
他一脸镇定,倒说不上是宁静,我觉得珀西·韦特莫尔骨子里不会有什么
宁静,不过他脸上浮现的,就是一个男人等着拿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才会有
的表情。这与我几天前不得不用布鲁托尔·豪厄尔的拳头来威胁的那个
人差距很大。
但是德拉克罗瓦没看出这个变化;他往牢房墙边退缩着,膝盖竖到了
胸口,眼睛似乎变得越来越大,差不多要占半个脸了。那只老鼠则蹿上他
光秃秃的头顶,坐在那里。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对珀西不能掉以轻
心,不过他当然是露出了这种表情。也许它从那小个子法国佬那里也闻
出了恐惧的味道,自然地做出了这种反应。
"好呀,好呀,"珀西说,"你好像是找了个伴儿,埃迪。"
德拉克罗瓦想回答来着,我猜大概是如果珀西伤害了他的新伙伴,珀
西就不会有好下场之类的某种空洞的抗议,不过这话并没出口。他的下
嘴唇有些颤抖,仅此而已。他头上的叮当先生可没哆嗦,他稳稳地坐着,
后爪放在德拉克罗瓦的头发上,前爪撑开放在他秃顶的脑袋上,一边盯着
珀西,好像在打量着他,一副打量着宿敌的样子。
珀西看看我,"这是那只我们追过的老鼠吗?是那只住在禁闭室里的
老鼠吗?"
我点点头,暗想,珀西上次追赶老鼠之后,还没见过这只有了叮当先
生这个新名字的老鼠,而他这次并没有想追的样子。
"是的,就是这只,"我说,"只不过德拉克罗瓦管他叫叮当先生,而不
是汽船威利,他说这名字是老鼠对着他耳朵悄悄告诉的。"
"是吗?"珀西说,"奇迹可真多,是吧?"我以为他会抽出警棍,用它敲
打铁栏,告诉德拉克罗瓦谁才是头,不过,他只是站在那里,两手搭在臀
部,朝里面看着。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开口了:"德拉克罗瓦刚才想要个盒子,珀
西。我觉得他是想让那只老鼠睡在里面,这样他就可以拿它当宠物养
了。"我让自己的声音带着点疑惑的味道,这时,与其说我是看到还不如说
是感觉到哈里正惊讶地望着我。"对此,你作何感想?"
"我想,哪天晚上他睡着时,老鼠可能会在他鼻子上拉屎,然后逃开
的,"珀西不急不缓地说,"不过我觉得它是为那个法国小伙子放哨的,我
有天晚上看到老嘟嘟车上有一个漂亮的雪茄盒子,但不知道他有没有给
了别人。也许能拿它换五分钱,没准还能换一毛钱。"
这时,我鼓起精神瞥了一眼哈里,看到他耷拉着张开的嘴巴。这表情
变化并不太像圣诞节早晨和鬼魂打过交道后的埃布内泽·斯克鲁奇①,不
过还真他妈的有点接近。
珀西向德拉克罗瓦靠得更近了些,脸凑在铁栏中间。德拉克罗瓦则
又向后缩了缩身体。我敢对天保证,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愿意消融在这堵
墙里面。
"嗨,蠢蛋,你有五分钱或者是一毛钱来买个雪茄盒吗?"他问。
———————————
① Ebenezer Scrooge是狄更斯小说《圣诞颂歌》中的人物,其个性和处事态度在圣诞日早晨发
生了突然的变化。

"我有四分钱,"德拉克罗瓦说,"我愿意拿它们换个盒子,如果盒子好
的话,如果好的话。①""告诉你,"珀西说,"如果那个没牙的老嫖客肯用那‘王冠’烟盒来换
你的四分钱,我就答应从医务室里偷点棉絮给你铺盒子。我们来做个标
准的老鼠希尔顿酒店吧,如果成的话。"他把视线转向我,"我要写一份处
决比特伯克时配电室的情况报告,"他说,"你办公室里有钢笔吗,保罗?"
"当然有了,"我说,"还有表格,就在左手边最上头一格抽屉里。"
"嗯,太好了,"他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哈里和我互相看了看,"你觉得他是不是有病啊?"哈里问,"没准他去
看了医生,得知自己只有三个月好活啦?"
我对他说我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不过没多久我就发现,还真是那么
回事。几年以后,我在晚餐桌上和哈尔·穆尔斯进行了一次有趣的谈话。
那时,我们谈话已经没什么顾忌,因为他已经退休,而我已在少管所工作。
那顿饭我们喝了太多的酒,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舌头就不大管得住了。哈
尔告诉我,珀西曾经向他抱怨过我,抱怨过在绿里上的日子。这正好是德
拉克罗瓦刚到区里那会儿,那次珀西把德拉克罗瓦打得半死,而布鲁托尔
和我曾出来阻止他。最让珀西恼火的事情,是我让他别在我跟前出现。
他觉得我不该对一个和州长有点关系的人这样说话。
穆尔斯还对我说,他尽可能让珀西离我远点,当他意识到珀西准备暗
中搞点小动作让我挨批,至少得把我派往监狱其他部门时,穆尔斯就把珀
西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告诉他,如果他不再兴风作浪,就保证让他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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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最后一句原文是法文:s’il est bon。

决德拉克罗瓦时担当重任。也就是说,他会真地被派到电椅边上。照常
规,我还是担任总负责,不过见证人不会知道;在他们看来,珀西·韦特莫
尔先生就像是整场沙龙舞会的导演。除了我们事先早已讨论过的、我也
答应的事,穆尔斯没再多应允什么,不过珀西并不知情。他同意不再威胁
要让我换岗,因此E区的气氛就平缓宁静了许多。珀西甚至同意让德拉
克罗瓦把他的宿敌当作宠物养。合适的激励还真能让有些人发生转变,
这的确神奇。对珀西来说,监狱长穆尔斯所能提供的一切,就是把那个处
死秃头小个子法国佬的机会交给他。

9
嘟嘟觉得,四分钱换漂亮的王冠雪茄盒有点划不来。他也许是对的,
雪茄盒在监狱里可是高价货。那里面可以放上千种不同的小玩意,味道
可好闻了,而且多少也能让犯人们回想当自由人的滋味。我想,这是因为
监狱里允许抽香烟,但禁止抽雪茄。
那时,狄恩·斯坦顿还在区里,他又往罐子里加了一分钱,我也丢了
一分钱进去。嘟嘟仍然显得很勉强,布鲁托尔就来劝导他,先告诉他,说
他要为这种吝啬鬼的举动感到羞耻,然后向他保证,说等到德拉克罗瓦被
处决了,布鲁特斯·豪厄尔自己会亲自把那个王冠雪茄盒交还到他手中。
"如果是要卖那个雪茄盒,六分钱够了,六分钱不够,这简直太自相矛盾
了,"布鲁托尔说,"不过你得承认,拿它租一个盒子可是大价钱了。他再
有一个月就要上绿里了,充其量不过六个星期。你瞧,没等你意识到,那
盒子就会回到你车子下面的搁板上的。"
"他可以找个好心肠的法官,给他缓些日子,让他呆在这里唱‘老朋友
怎能忘怀’啊,"嘟嘟说,不过他很明事理,布鲁托尔也知道他会的。实际
上,自打驿马快信制度①产生以来,老嘟嘟就一直推着那辆破烂的带着
《圣经》引文的车子在冷山转悠了,他见多识广……比我们强多了,我那时
就这么认为的。他知道德拉克罗瓦就是刚从好心肠法官手里出来的,他
唯一剩下的希望就是州长了,可对于这种烧死了他半打选民的人,州长照
例是不会发赦免令的。
"就算不能缓刑,那只老鼠还得在盒子里拉屎拉到十月份,也许得到
感恩节呢,"嘟嘟辩驳着,不过布鲁托尔能看出他的态度软了下来。"谁要
买个老鼠拉过屎的雪茄盒呀?"
"哎呀,天呐,"布鲁托尔说,"这可是我听你说过的最愚蠢的话了,嘟
嘟,这话真算登峰造极了。首先,德拉克罗瓦会把盒子弄得很干净,足可
以同它吃圣餐了,他可喜欢那只老鼠了,就算脏了,他也会舔干净的。"
"说得倒轻松,"嘟嘟说着,皱皱鼻子。
"再有,"布鲁托尔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老鼠屎也算不了什么,不
过是硬邦邦的小丸子,看上去就像小号铅弹,晃一晃就出来了,没什么
的。"
老嘟嘟是明白人,就不再反对了。他在大院里呆得长了,知道和风细
雨是可以挺住的,但面对飓风暴雨时最好妥协。虽然这件事还算不上飓
风,但我们这些老粗都喜欢老鼠,也赞同让德拉克罗瓦养老鼠,这也就意
味着,此事至少算是强风了。因此,德拉克罗瓦就得到了那只盒子,而珀
西说话也还算话,两天后,盒子底上就铺上了从医务室拿来的柔软棉絮。
珀西还亲自把棉絮拿过去,当德拉克罗瓦把手伸出铁栏去拿棉花时,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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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驿马快信制度,是1860年4月3日起在密苏里州的圣约瑟夫和加州的萨克拉曼多之间开
设的一项邮政服务。

能看到他眼神里的恐惧。他是害怕珀西会抓住他的手,折断他的手指。
我也有点担心,不过这事没发生。那是我对珀西最近似于好感的一次,但
即使在那时,也不难看出他眼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弄神情。德拉克罗瓦
有了宠物;珀西也有了一个。德拉克罗瓦养着宠物,尽量地爱抚它,疼爱
它;珀西则耐心地等待着(无论如何,尽可能地维持着他这类人所能有的
耐心),等着去焚毁他的活物。
"老鼠希尔顿酒店,开张了,"哈里说,"唯一的问题是,这该死的小东
西能消受吗?"
德拉克罗瓦把叮当先生抓在手里,刚把他放到盒子里,这个问题就不
言而喻了。那只老鼠蜷伏在白棉花里,好像蜷在比埃大婶牌①羊毛围巾
中,从此那里就是他的家了,直到……呃,到时我会把叮当先生的故事讲
完的。
老嘟嘟担心那只雪茄盒子会满是老鼠屎,事实表明这并没有根据。
我一次都没见着,而德拉克罗瓦说他也从没见着过,……牢房里其他地方
也没有。直到很久以后,大概是布鲁托尔给我看那个横梁上的洞,在我们
发现那些带颜色的碎片的时候,我把椅子从禁闭室的东面角落里搬出来,
才发现那里有一堆老鼠屎。看来,他总是回到同一个地方干那号事,而且
尽量远离我们。还有件事:我从没见他撒过尿,一般说来,老鼠每两分钟
至少得开一次水龙头,尤其是在吃东西的时候。我觉得,那该死的家伙是
上帝带来的一个谜。
叮当先生住进雪茄盒子大约一周左右,德拉克罗瓦喊我和布鲁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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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比埃大婶"(Aunt Bea)是当时广受欢迎的一个居家日常生活用品品牌。

到他的牢房来看看。他老这么做,都让人烦了。在那个半吊子法国后裔
看来,世上最有趣的事情莫过于叮当先生仰卧着蜷起身体,爪子停在半空
中了,不过,这一次他可真算是有点滑稽。
自被定罪以来,德拉克罗瓦已经差不多被世界遗忘了,但他还有个亲
戚,我想,应该是姨妈,一位老处女,她每周给他写一封信,并且还给他寄
来一个很大的包裹,里面都是薄荷糖。那些日子,这种糖是冠了加拿大薄
荷的品名在市场上售卖的。它们看上去像粉红色的大药片。那包裹有五
磅重,当然,我们不许德拉克罗瓦一次把整包都拿走,要不然他准会狼吞
虎咽的,直到因胃绞痛而不得不去医务室。和绿里上的每一个杀人犯一
样,他也完全不理解什么叫适可而止。我们一次只给他六颗,而且只有在
他记得问我们要的时候才给。
我们走到那里,德拉克罗瓦正在床上,叮当先生坐在他旁边,爪子里
握着一颗粉红色的糖,心满意足地大口嚼着。德拉克罗瓦满心欢喜,就像
一位弹古典音乐的钢琴家正看着自己五岁的儿子第一次断断续续地弹奏
练习曲。不过别误会,这事确实滑稽,的确如此。那颗糖有叮当先生一半
大,而他那白绒毛的肚皮早已鼓胀鼓胀的了。
"把糖拿开,埃迪,"布鲁托尔说,半是好笑半是惊慌的样子,"万能的
耶稣基督啊,他会把肚子撑爆的。我都能闻到薄荷味,你让他吃几颗了?"
"这是第二颗,"德拉克罗瓦说着,有点紧张地看了看叮当先生的肚
子,"你真的认为他……会撑破肚子吗?"
"有可能的,"布鲁托尔说。
这话足以生效,德拉克罗瓦伸手去拿剩下一半的粉红色薄荷糖。我
以为老鼠会咬他,可叮当先生放下了薄荷糖,不管怎么说,也是剩下的那

一半糖,而且他还很听话。我看看布鲁托尔,布鲁托尔轻轻摇了摇头,好
像在说:不,我也不明白。接着,叮当先生扑通一下跳进盒子,侧着身子躺
下了,一副疲倦极了的样子,这让我们三个都笑了起来。这以后,我们也
都习以为常了,经常看到老鼠坐在德拉克罗瓦身边,拿着一颗薄荷糖,大
口嚼着,就像上了年纪的太太在喝下午茶一般的优雅。他们俩身边围绕
着那股我后来在横梁的洞眼里闻到的味道,那股半带苦涩半带甜蜜的薄
荷糖味。
在讲关于威廉·沃顿,即那场真正袭卷了E区的飓风之前,我还要说
一件和叮当先生有关的事情。自薄荷糖事件,即我们明确告诫德拉克罗
瓦不能把老鼠喂得撑死那次过后大约一周的时间,那个法国佬又把我们
喊去了牢房。当时正是我当班,布鲁托尔有事在物资供应处那里,照规
矩,我是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接近犯人的,不过,考虑到我也许一手就能
把德拉克罗瓦像掷铅球似地扔出二十码,我决定破例去一趟。
"瞧,埃奇康比头儿,"他说,"你瞧瞧叮当的能耐!"他从雪茄盒后面
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线轴。
"这你从哪里拿的?"我问他,虽然我也猜得到。他只可能从一个人那
里得到这东西。
"老嘟嘟,"他回答,"瞧。"
我早就在看了,而且还看见叮当先生正在盒子里,前爪搭在盒沿,直
起了身子,黑眼睛紧盯在那个被握在德拉克罗瓦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线轴
上。这时,一种滑稽而冰凉的感觉从我背脊后升了起来,我还从没见过老
鼠能这样热切、这样理智地关注过一样东西。我倒不是真的相信叮当先
生是超自然的生灵,如果我让你有这种想法了,那我很抱歉,但我从没怀
疑过,他确实是鼠类里的天才。
德拉克罗瓦弯下身子,把没有绕线的线轴往牢房地板上一抛。线轴
很快滚了起来,就像一对连着车轴的轮子。老鼠从盒子里一跃而出,跑过
去追线轴,好像小狗追逐棍子似的。我惊讶地感叹起来,德拉克罗瓦开心
地咧嘴笑了。
线轴撞到墙上,弹了回来。叮当先生绕过去,又把它推回床铺前,每
当线轴看上去要偏离路线时,老鼠就从线轴的一端换到另一端。接着,他
抬头看了德拉克罗瓦一会儿,好像在确定主人不会再给他另外的任务了
(例如,去解决一些算术难题,或者是分析某些拉丁文之类的)。叮当显然
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回到雪茄盒里,又安定了下来。
"是你教的吧,"我说。
"是的,长官,埃奇康比头儿,"德拉克罗瓦说着掩饰不住那丝微笑,
"他每次都能做到,聪明极了,是吧?"
"那线轴呢?"我问,"你怎么想到拿这个给他的,埃迪?"
"是他在我耳边说他想要的,"德拉克罗瓦安静地答道,"就像他轻轻
告诉我名字一样。"
德拉克罗瓦还向其他所有的人展示了老鼠的技能……除了珀西。对
德拉克罗瓦来说,珀西提议用雪茄盒,以及拿来铺盒子的棉絮,这都算不
了什么。德拉克罗瓦很像某种狗,你踢他一次,他就永远不再信任你了,
无论你对他有多好。
此时,我能听到德拉克罗瓦的喊叫声,嗨,伙计们!来看看叮当多有
能耐!于是,一帮老粗们就一拥而上,有布鲁托尔、哈里、狄恩,甚至还包
括比尔·道奇,他们大概和我一样,全都惊呆了。
叮当先生玩线轴过后大约三四天,哈里·特韦立格在手工艺品堆中
翻找着,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放在禁闭室里的。他发现了蜡笔(克雷奥拉牌
的),微笑着把它交给德拉克罗瓦,不过那笑容有些尴尬。"我想你或许可
以拿它给线轴涂上不同的颜色,"他说,"那么你的小朋友看上去就会像马
戏团的老鼠什么的。"
"马戏团老鼠!"德拉克罗瓦说道,完全是一副狂喜的样子。我想他确
实高兴坏了,也许在他的整个悲惨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他就该这个
样子!马戏团老鼠!等我放出去了,他会让我富起来的,就像马戏团生意
一样!你们瞧着好了。"
换作是珀西·韦特莫尔,他准会告诉德拉克罗瓦,离开冷山时,他会
躺在救护车里,而那车也没必要打灯或是鸣笛。不过哈里倒没有这样,他
只是让德拉克罗瓦尽快把线轴涂得多彩些,因为晚饭后他就要取回蜡
笔。
当然,德尔就把它涂成彩色的了。涂好后,线轴的一头是黄色的,另
一头是绿色的,中间的圆筒是消防红。我们也听惯了德拉克罗瓦吹喇叭
似的叫声,"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了!马戏团现在推出奇妙而神奇的老
鼠表演!①"措辞不完全准确,反正这让人对他那种焖锅似的法语留下了
一点印象。说这话时,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我想这是为了产生击鼓的
效果),一边将线轴抛出去。叮当先生就会飞快地去追逐它,不是用鼻子
把它顶回来就是用爪子推滚回来。我觉得,后者倒的确值得你花钱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