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次我给你寄信后2天,有一行4个年轻小姐在一个被称为克洛蕾丝夫人的、上了年纪、脸上勉强挂着职业的笑容的老女人的监督下,从传教士角来这儿整理房间,打扫灰尘--这儿的灰尘已经使我似乎每走两步就得打个喷嚏。当她们在房子里做她们的杂务时,她们都好像有点紧张似的;真的,有个女孩在楼上打扫客厅,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她竟然失声尖叫起来。
我向克洛蕾丝夫人问起这事(她正在打扫楼下的门厅,那种严肃的样子肯定会使你感到很吃惊,她把头发包在了一块退了色的大头巾里),她看着我,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说:"她们不喜欢这个房子,我也不喜欢这个房子,先生,它一直都是一个'不好的'的房子。"
我对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感到很惊讶,而她又换了一种比较友好的语气继续说道:"我不是说斯蒂芬·布恩尼不是一个好人,因为他是好人;他住在这儿的时候,我一直是隔周的星期四来为他打扫房子,我还给他的父亲伦道夫·布恩尼先生打扫房子,直到他和他夫人在1816年失踪时为止。斯蒂芬先生是一个和蔼的好人,你好像也一样,先生,但这个房子是'不好的',而且一直都是这样,布恩尼家的人在这儿没有一个是快乐的,自从你的祖父罗伯特和他的哥哥菲利普为(她在这儿停顿了,像是心虚似的)在1789年失窃的东西而闹翻之后。"
看这些人的记性有多好,伯恩斯!
克洛蕾丝夫人接着说:"建房子的时候就不吉利,住到里面后也很不幸,里面曾经出过人命(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伯恩斯,我叔叔伦道夫曾经卷入过一次发生在地窖楼梯上的意外,那次意外夺去了他女儿玛塞勒的生命;他后来出于一时的懊悔也要了他自己的命。斯蒂芬在他的一封信当中跟我提起过这件事,信是在他死去的姐姐的生日那天写的),有失踪,有意外。
"我曾经在这儿做活,布恩尼先生,而且我既不瞎也不聋。我曾经听见墙里有可怕的声音,先生,可怕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和碰撞声,有一次还有很奇怪的、半笑半哭的哀嚎。吓得我血都凝固了。这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先生。"她说到这儿就不说了,也许是怕她说得太多了。
至于我自己,我都不知道是应该觉得生气,还是觉得好玩,好奇还是无动于衷。恐怕那天我还是觉得好玩。"那你怀疑是什么呢,克洛蕾丝夫人?是鬼在喀喀地玩铁链吗?"
她很奇怪地看着我。"可能有鬼。但墙里的不是鬼。鬼不会那样在黑暗里哭嚎,像那样又冲又撞地哭闹。那是--"
"快说吧,克洛蕾丝夫人,"我催促她。"你都说到这儿了。你可以把你已经开了头的东西说完吗?"
她的脸上掠过一种特别奇怪的表情,恐惧,愤怒,还有--我发誓那是真的--虔诚的敬畏。"一些不会死的东西,"她轻轻地说。"住在昏暗的阴影里一起侍奉--'他'!"
就这些。我又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来迫她说出更多的东西,但她越来越顽固,决不再多说。最后我放弃了,担心她会鼓起勇气离开这个地方。
这是故事的第一段,第二段发生在当天晚上。卡尔文已经在楼下生了火,而我正坐在起居室里,边看一份"情报员",边打瞌睡,同时听着被风吹打的雨水敲打在大飘窗上发出的声音。我觉得很轻松,当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悲惨的时候,屋里的一切都是这么温馨和舒适;但过了一会儿,卡尔文出现在门口,显得很兴奋,还有点紧张。
"您还没睡,先生?"他问。
"没有,"我说。"怎么了?"
"我在楼上发现了一些东西,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他说,语气中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站起身,跟着他去看。我们爬那个宽楼梯时,卡尔文说:"我正在楼上的书房里读一本书的时候--一本很奇怪的书--听见墙里有动静。"
"老鼠,"我说。"就这些吗?"
他在楼梯平台上站住了,很严肃地看着我。他手里的灯在在深色的帷幔和半隐半现的肖像画上透下了神秘的阴影,使那些画上的人看上去充满恶意。外面的风发出了短暂的呼啸声,然后又勉强地平息下来。
"不是老鼠,"卡尔说。"是一种跌跌撞撞走动的声音,砰砰的,从书架后面传出来,然后还有一种可怕的咯咯声--太可怕了,先生。还有刮擦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要出来……来抓我!"
你能想像到我有多惊讶,伯恩斯。卡尔文不是那种喜欢胡思乱想的人。这下看来这里终究还是存在着一个神秘的东西--而且也许是一个丑八怪。
"后来呢?"我问他。我们已经走到走廊里了,我能看见书房里的灯光铺洒在画廊的地板上。我有点心惊胆战地看着那灯光;这个夜晚似乎也不再那么轻松了。
"那种刮擦声停止了。过了一会儿,那种砰砰声,跌跌撞撞走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是离我远去了。声音停顿了一下,我发誓我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几乎听不见的笑声!我走到书架那儿,开始又推又拉,觉得那里可能有一个隔间,或是一道暗门。"

  第89节: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

  "你找到了?"
卡尔在书房门口站住了。"没有--但我发现了这个!"
我们走进书房,我看见左边的书架上有一个方形的黑洞。在那里放着的都是样书,而卡尔所发现的是一个小小的藏身之所。我用灯照着里面,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什么也没看见,那些灰尘肯定积了好几十年了。
"只有这个,"卡尔平静地说,同时递给我一顶发黄的圆锥形纸帽。纸帽是一张地图,用黑墨水勾画出蛛网那么细的线条--是一个镇子或村子的地图。上面或许有7个建筑,还有一个显然画的是教堂,下面标着这样的图例:正在腐烂的蠕虫。
在地图的左上方,有一个箭头指着应该是这个小村子的西北方向。箭头下面标着:查普维特。
卡尔文说:"在镇上,先生,有人很迷信地说起过一个废弃的村子,叫耶路撒冷领地。他们都绕开那地方。"
"但这个呢?"我问,用手指着教堂下面那个奇怪的图例。
"我不知道。"
我想起了固执和胆小的克洛蕾丝夫人。"蠕虫……"我咕哝着。
"你知道什么吗,布恩尼先生?"
"也许……明天去这个地方看看可能会很有趣,你觉得呢,卡尔?"
他点点头,眼睛发亮。此后我们又花了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在卡尔发现的那个小窝后面的墙上找有破口的地方,但没有找到。那里也没再出现卡尔所描述的那种声音。
我们那天晚上没有再去做什么冒险的事,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卡尔和我出发去树林里做我们的漫游。昨晚的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的,压得低低的。我注意到卡尔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便赶紧再次向他保证说,我要是累了,或觉得走得太远了,我就会毫不迟疑地叫停。我们已经带好了中午要吃的东西和一个优质的"巴克怀特"罗盘,当然,还有那张怪异而古老的、"耶路撒冷领地"的地图。
这是不同寻常的、沉闷的一天;在我们穿过那片高大、阴郁的松树林一路向东南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好像没听到一声鸟叫,没看到一只动物走动。我们听到的只有我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大西洋的海水沉稳地拍打着海岬的声音。浓重得几乎有些异常的海水味始终相伴我们左右。
我们走了不到2英里,就遇到了一条荒草丛生的路,我相信那就是所谓的"木排路";这条路伸向我们大致要去的方向,我们便沿着它走下去了。我们几乎没说话。沉闷且显得很不吉利的天让我们的情绪很不好。
大约11点的时候,我们听见了水流动的声音。前面的路急急向左转了个弯,在一条水花飞溅的蓝灰色小溪的另一边,右一片像是幻影的地方,那便是"耶路撒冷领地"了!
小溪大概右8英尺宽,一个长满青苔的人行桥横跨在上面。在桥的远端,伯恩斯,是你能想见的最完美的小镇,虽然风化了,但完好的程度令人惊讶。几栋房子在修剪整齐的堤岸附近连成一片,都是清教徒那种出名的朴素而威严的外观。再过去,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大道,立着三、四幢可能曾经是商业机构的建筑,从那上面望过去,就是地图上标注出来的那个教堂的尖顶了,尖顶直插灰色的天空,粉刷的涂料已经剥落了,十字架也锈蚀、倾斜了,那种冷酷无情的样子令人难以形容。
"镇子的名字起得真对,"卡尔在我身边轻轻地说。
我们穿过镇子,开始在里面闲逛--这是我的故事开始令人吃惊的地方,伯恩斯,所以准备好!
当我们走在那些建筑群里的时候,气氛显得很沉重;压抑,你也可以这么说。那些大建筑都处于一种腐朽的状态--窗板都被扯掉了,屋顶也在曾经的积雪重压下倾颓了,窗户上布满灰尘,鬼影重重的样子。奇怪的拐角和变形的边角形成了充满险恶的阴影。
我们首先走进了一家朽败的老酒馆--不知为何,我们似乎不应该闯进那里的任何一座房子,那里都是想要独处的人才会隐退进去的地方。破木门上方挂着一块饱经风霜的老招牌,表明这里曾经是"公猪头度假村和酒馆"。只剩下一个铰链的木门发出可怕的吱吱嘎嘎的响声,我们走进了阴暗的店堂。到处都是腐败、发霉的气味,浓得有点呛人。而在这种气味背后似乎还掩藏着一种更浓重的气味,一种黏糊糊的、有害的气味,一种时间累积下来的气味。这种臭味可能只会出自腐朽的棺材或是被盗开的坟墓。我用手帕掩住鼻子,卡尔也一样。我们审视着那个地方。
"上帝啊,先生--"卡尔软弱无力地说。
"那些都从来没被人碰过,"我替他把话说完了。
真的,没被碰过。摆在店堂里的桌子和椅子就像幽灵般守护的卫兵,上面满是灰尘,新英格兰的气候造成的大幅度的温度变化使桌椅都变形了,但在其它方面都很完好--就好像它们数十年来都在默默地等待着那些久已离去的人再次光临,点一品脱啤酒或一打兰威士忌,玩纸牌,抽烟斗。一面方形的小镜子挂在酒馆章程的旁边,没有被打碎。你明白其中的含义吗,伯恩斯?小男孩可都是喜欢到处乱走,破坏公物的呀;没有一座"鬼屋"会有完好无损的玻璃,无论它们被那些怪异的居民传得有多可怕;没有一个阴森森的坟场没有被那些恶作剧的小孩子倒立过来的墓碑。当然,离耶路撒冷领地不到2英里远的传教士角肯定也有一帮小倒蛋鬼。但这个度假村店主的镜子(肯定让他花了大价钱)却完好无损--我们在闲逛时发现的其它易碎品也是如此。对了--造成破坏的只有没有人情味的大自然。其中的含义很明白:耶路撒冷领地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但为什么呢?我有一种想法,但在我敢于把它说出来之前,我必须先把我们这次令人心神不安的探访说完。

  第90节:我希望我会见到你

  我们去了睡房,发现床都是铺好的,白镴制的大水罐都整齐地摆在床边。厨房好像从未被碰过,除了经年的灰尘和那种可怕的、腐朽的臭味。酒馆本身就是一个古文物收藏者的天堂;怪异得令人惊叹的炉灶本身就可以在波士顿的拍卖会上拍得一个好价钱。
"你怎么看,卡尔?"当我们重又回到变幻莫测的天光下之后,我问。
"我觉得不是件好事,布恩尼先生,"他用他那种悲哀的语气答道。"但咱们必须多看,才能多了解。"
我们没仔细看其它的店堂--包括一个酒馆,生锈的钉子上还挂着发霉的皮货,一家蜡烛店,一间堆放着橡木和松木的仓库,一个铁匠铺。
我们走向矗立在村子中心的教堂的时候,又顺道进了两栋房子,房子都是清教徒似的模样,里面全都是收藏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的东西,都被弃置了,都充满了同样的腐朽的臭味。
这里除了我们好像再没有活的或能动的东西了。我们没看见虫子,没看见鸟,就连经常在窗角出现的蜘蛛网都没看见。只有灰尘。
最后,我们走到了教堂。它高耸在我们的头顶上,严酷,不讨人喜欢,冷漠。它的窗户都黑洞洞的,任何虔诚和圣洁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离它远去了。我对此确信无疑。我们登上台阶,我把手放在大大的铁质门拉手上。我和卡尔文坚定而又隐秘地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我拉开了大门。大门已经多久没被触摸过了?我可以自信地说,我是55年来的第一人;也许更久。被锈住的铰链在我开门的时候发出了尖叫。那种折磨着我们的腐朽变质的味道几乎都可以用手抓到了。卡尔的喉咙里发出了作呕的声音,他不自觉地把头扭向一边,想呼吸些干净点儿的空气。
"先生,"他问道,"你确信你还--"
"我很好,"我镇静地说。但我觉得不平静,伯恩斯,现在更不平静。我相信有那么一种场所、建筑,能对心灵造成危害,在那里宇宙的奶已经变得又酸又臭了。这个教堂就是这样一个场所;我发誓它就是。
我们走进了一个长长的门厅,里面有一个满是灰尘的衣物架和摆着圣歌集的书架。门厅没有窗户,油灯放在各处的壁龛里。一个很平常的地方,我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了卡尔文急促的喘息声,同时也看到了他所注意到的东西。
那个一个很淫秽的东西。
我只能这么来描述那幅装在很精致的画框里的图画,不敢再多说了:那是仿鲁本斯的丰腴风格的作品;它怪诞地歪曲模仿了一幅圣母和圣婴题材的画作;在背景上画着半隐半现地嬉戏、爬行的怪异的动物。
"上帝啊,"我轻声说。
"这里没有上帝,"卡尔文说,他的话像是悬在了半空中似的。我打开了通往教堂中殿的门,那种气味变成了一种瘴气,几乎令人难以抗拒。
在午后微弱的光线下,教堂里的长椅恐怖地向圣餐台方向延伸过去,在长椅前方是一个高高的、橡木制的布道坛,还有一个阴暗的前厅,里面有金色的东西在闪光。卡尔文都快哭了,这个虔诚的新教徒画着圣符,我也仿效着他。因为那金色的东西是一个制作精美的大十字架--但它是被倒挂在墙上的,成了"撒旦的弥撒"的象征。
"咱们必须镇静,"我说。"咱们必须镇静,卡尔文。咱们必须镇静。"
但我的心里已经留下了一片阴影,我比已往任何时候都要害怕。我已经走在了死亡的阴影下,并且觉得不会有更黑暗的东西了。但是还有。还有更黑暗的东西。
我们沿着侧廊走,我们的脚步声在我们的周围和头顶上方回荡。我们在灰尘上留下了足迹。在圣餐台那儿还有别种晦涩的艺术品。我不会也不能把我的心思放到它们身上。
我开始往布道坛上爬。
"别上去,布恩尼先生!"卡尔突然叫道。"我担心--"
但我已经上去了。一本巨大的书翻开来放在架子上,是用拉丁文和难认的北欧古代文字两种文字写的,在我看来,那不是德鲁伊特文就是凯尔特文的前身。我附上了一张卡片,上面有几个那上面的字符,是我凭记忆重新画出来的。
我合上了那本书,看见了印在皮面上的那几个字:DeVermisMysteriis。虽然我的拉丁文荒疏了,但还是能译出这几个字:蠕虫的秘密。
在我触摸那本书的时候,那个该诅咒的教堂合卡尔文仰望着我的苍白的脸似乎在我眼前游动起来。我好像听到了低沉了圣歌声,充满了邪恶而又渴望的恐惧--在那种声音下面,还有一种声音,充斥在地球内部。一种幻觉,我怀疑不是--但在那同时,教堂里充满了一种很真切的声音,我只能这么来描述那种声音,就像我脚下有一个巨大的。恐怖的旋涡。布道坛在我的手下面颤动着;倒置的十字架在墙上颤动着。
我们一起走出去了,卡尔和我,把教堂留在了它自己的黑暗中,我们俩都不敢回头,直到我们走过了用厚木板在小溪上架起来的简陋的人行桥。我不能说我们跑得快四肢着地了,这样就败坏了人类从一个盘坐而迷信的野蛮人花费了1900年才竖立起来的形象;但我要是说我们是溜达回来的,那我就是一个骗子了。
这就是我的故事。你不必因为担心我又得了脑膜炎而影响你的康复;卡尔可以证明我写的一切--到听到那个可怕的声音为止之前的内容。
我搁笔了,只想说我希望我会见到你(我知道我的大部分困惑会马上散去),还有,我始终是你的朋友和仰慕者,
查尔斯。

  第91节:上帝诅咒你的礼貌

  1850年10月17日
尊敬的先生:
在你们最近一期的家居物品目录(即1850年夏季版)上,我看到了一种名为"老鼠克星"的灭鼠剂。我想买一罐5磅装的这种制剂,按你们标出的价格,即30美分。我附上了回邮的邮资。请寄给:卡尔文·麦卡恩,缅因州,坎伯兰县,传教士角,查普维特。
感谢你们费心处理此项事宜。
此致,
卡尔文·麦卡恩
1850年10月19日
亲爱的伯恩斯,
出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情况。
房子里的那些声音响得更厉害了,我越发地断定在我们的墙里走动的根本不是老鼠。卡尔文和我又找一遍隐蔽的墙缝或是暗道,但还是一无所获。真可怜,我们快成为拉德克利夫夫人的小说里的人物了!但卡尔声称那些声音大部分来自地窖,所以我们明天就打算去那儿看看。一想到斯蒂芬堂兄的姐姐就是在那儿遭遇不测的,我就感到不自在。
顺便说一句,她的画像就挂在楼上的画廊里。玛塞勒·布恩尼是一个可怜的尤物,要是画像师抓得好的话,我还知道她终身未嫁。有时我觉得克洛蕾丝夫人说得对,这是一个不好的房子。它给它过去的住户带来的除了忧郁之外什么也没有。
但我还有更多关于那个可怕的克洛蕾丝夫人的事要说,因为我今天又第二次和她碰面了。做为我迄今遇到的来自传教士角的头脑最冷静的人,我今天下午去找她了,那是在发生了一次不愉快的会面之后,我接下来就会说到。
木材应该是今天上午送货,但中午都过了,还是没有木材送过来,我决定今天的例行散步要走到镇上去。我的目的是拜会汤普森,就是那个和卡尔谈木材生意的人。
今天的天气本来很好,充满了灿烂的秋日所具有的清新的活力,当我走到汤普森家地块时(卡尔留在家里翻腾斯蒂芬的图书室,他详细地给我指了路),我感觉我的心情是最近几天来最好的,我都准备要原谅汤普森在木材问题上的拖拉了。
这片地方乱糟糟地长满了杂草,破旧的房子都该粉刷了;在牲口棚左边有一头大母猪,是给11月的屠宰准备的,猪咕噜着在泥泞的猪栏里打滚,在住宅和外屋之间的一个脏乱的院子里,一个穿着破旧的方格棉布裙的妇女正在从她的围裙里取食喂鸡。当我喊她的时候,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她脸上傻乎乎的无知的表情突然变了,变成了一种充满极度恐惧的表情,那过程真是太精彩了。我只是以为她把我当成斯蒂芬了,因为她抬起手,做出了一个代表恶毒的眼睛的手势,同时尖叫起来。鸡食撒了一地,鸡都咯咯叫着,拍打着翅膀跑开了。
还没等我开口,一个庞大笨重的身影便出现了,一个只穿着旧内衣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屋里出来了,一手拿着一枝猎枪,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细口瓶。从他发红的眼睛和走路不稳的样子,我判断他就是伐木工汤普森本人。
"布恩尼家的人!"他吼叫着。"上帝诅咒你的眼睛!"他扔掉瓶子,也做出那个手势。
"我来,"我用我在当时的情况下所能有的镇静语气说道,"是因为木材还没送到。按照你和我的人约定好的--"
"上帝也诅咒你的人!"我第一次注意到,在他虚张声势的恐吓和气势汹汹的咆哮背后,他已经是怕得要死了。我开始认真地思索,他是否会在情绪激动的时候真的向我开枪。
我变得谨慎了:"做为一种礼貌的姿态,你可以--"
"上帝诅咒你的礼貌!"
"很好,那么,"我尽可能保持着威严,说道,"我祝你有美好的一天,直到你能控制住你自己。"说完,我便转身走开了。
"别再回来啦!"他在我身后叫着。"和你的魔鬼呆在一起吧!该死!该死!该死!"他向我掷了一块石头,打中了我的肩膀。我不会遂了他的意躲避的。
所以,我去找了克洛蕾丝夫人,决心起码要解开汤普森敌视我这个谜。她是一个寡妇(别想你讨厌的媒事了,伯恩斯;她肯定得比我大15岁以上,而且我也不会再有40岁了),独自住在紧邻海边的一个迷人的小屋里。我看见她正在晾她洗完的东西,而且她好像真的很高兴见到我。我发现,这使我大大地放宽了心。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被人贬为被社会排斥的人,真是认我说不出来地恼怒。
"布恩尼先生,"她说着,行了一个半屈膝礼。"如果你是来问洗衣服的事,我9月份什么都没洗。我的风湿犯了,连我自己的事都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