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时间到‘西洋杉瀑布’”,桑姆说。“德维告诉我们说,你也许会说——”
“德维?”史坦·索尔米斯转向他,显示出较强烈的兴趣。
“姓什么的德维?”
“邓肯。他要我说,是付棒球的钱的时候了。”
索尔米斯的眉毛向下皱。他的双手向上握成拳头,有一会的时间,桑姆以为这个人要打他一拳。然后,他突然笑出来,摇摇头。
“经过这几年之后,德维·邓肯还从木屋突然出现,手上拿着一叠借据!去它的!”
他开始走向“罗托提勒”农耕机,同时把头转向他们,喊叫着,以便让声音盖过机器热烈的噪音。“走到飞机那儿,等我把这个去它的东西弄开!注意跑道边缘的泥沼,不然它会把你们的去它的鞋子吸走!”
索尔米斯发动“罗托提勒”。噪音那么大,很难听清楚,但桑姆认为他还在笑着。“我还以为那个老酒鬼龟子儿在我还没能跟他算清帐之前就会翘辫子了!”
他吼叫着经过他们身边,走向他的谷仓,留下桑姆和娜奥米面面相觑。
“这到底怎么回事?”娜奥米问。
“我不知道——德维不告诉我。”他对她伸出手。“夫人,你要跟我同行吗?”
她接受了他的手。“谢谢你,先生。”
他们尽可能避开史坦·索尔米斯先生告诉他们的脏泥地方,但并没有完全成功。娜奥米的脚陷到脚踝的地方,当她急遽向后扯动时,污泥把她的便鞋拉掉了。桑姆弯腰,抓起便鞋,然后把娜奥米一转,抱进自己的臂怀中。
“桑姆,不要!”她叫着。忽然笑出来。“你会弄断你的背!”
“不会,”他说。“你很轻。”
她是很轻……而他的头也忽然感觉轻飘飘了。他把她抱上飞机跑道的斜坡,把她放下。娜奥米的眼睛抬起来看他的眼睛,透露镇定的神色,也透露一种明亮的清澈。他毫不思索地弯身吻她。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手臂,抱着他的颈子,回吻他。
当他又看着她时,显得稍微喘不过气来。娜奥米在微笑。
“你可以叫我莎蕾,任何时间你想要都可以。”她说。桑姆笑着,又亲了她。
5
坐在“那霸佐”飞机中史坦·索尔米斯的后面,就像骑在弹簧单高跷上。他们在春天不稳定的气流中起伏颠簸着;桑姆有一两次想到:他们可以用一种方式欺骗亚德丽亚,甚至这个怪异的人儿也不会料想到的,那就是,飞机坠落,尸体碎片散布在爱奥华一处玉米田的各个地方。
然而.史坦·索尔米斯似乎不并担心;当“那霸佐”踉踉跄跄向德斯·莫伊尼斯时,他却声嘶力竭地大唱陈旧的民谣,诸如《可爱的苏》,以及《纽约的人行道》。娜奥米吓得不敢动弹,只是窥伺飞机窗外,看着她下面的道路、田地,以及房子,两手蜷曲在脸的两边,阻挡刺目的强光。
最后,桑姆轻拍她的肩膀。“你的样子好像以前没有坐过飞机!”他喊叫着,声音压过引擎那像蚊子的单调嗡嗡声。
她短暂地转向他,像一位狂喜的女学生一样咧嘴笑着。
“我不曾坐过!”她说,又立刻回去看下面的景色。
“我才不相信。”桑姆说,然后,当飞机又来一次猛烈的跳跃时,他系紧自己的安全带。
6
当“那霸佐”飞机从天空轻轻掠过,降落在德斯·莫伊尼斯的“郡机场”时,时间是四点二十分。索尔米斯把飞机滑到“民航大厦”,熄了引擎,然后打开机门。索尔米斯双手放在娜奥米腰上,帮她下机,桑姆感到一阵醋劲,觉得有点好笑。
“谢谢你!”娜奥米喘着气说。她的两颊深深泛红,眼睛滴榴溜转。“真棒!”
索尔米斯微笑着,忽然他看起来像四十岁而不是六十岁。
“我自己一直很喜欢,”他说,“胜过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在那部‘罗托提勒’农耕机上虐待自己的肾脏……我必须承认这一点。”他的眼光从娜奥米转到桑姆。“你能告诉我这件大紧急的事情是什么吗?如果能够的话,我会帮忙——我欠德维的,比从普罗维比亚到德斯·莫伊尼来回的飞机旅程,还多一点。”“我们需要进入城里,”桑姆说。“到一个地方,叫‘培尔书店’。他们为我们留了两、三本书。”
史坦·索尔米斯看着他们,眼睛张得很大。“请再说一遍好吗?”
“培尔书店——”
“我知道‘培尔书店’,”他说。“新书摆在前面,旧书摆在后面。中西部最大的选萃,广告这样说。我想了解的是:你们把我从菜园叫走,让我一路上飞越州界,就是要拿两、三本书吗?”
“索尔米斯先生,那是很重要的书,”娜奥米说。她碰碰他一只粗糙的农人的手。“此刻,它们可以说是我生命中……或者桑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也是德维生命中是重要的东西。”桑姆说。
“要是你把事情告诉我的话,”索尔米斯问,“我可能会了解吗?”
“不会的。”桑姆说。
“不会。”娜奥米也附和,并稍微微笑着。
索尔米斯从宽阔的鼻孔中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双手插进裤子的口袋。“嗯,我想,无论如何这件事并不那么重要。这件东西我欠德维已经十年,有时在我心中压得满重的。”他神色变得愉快起来。“我提供一位漂亮的年轻小姐第一次坐飞机的经验。只有一件事比一个女孩第一次坐飞机后的样子还漂亮,那就是一个女孩第一次——”
他忽然停下来,鞋子在柏油路上磨着。娜奥米谨慎地看向水平线。就在那里,一辆油车驶上来。索尔米斯迅速地走过去,跟司机大谈起来。
桑姆说,“你对我们这位无所恐惧的飞机驾驶员有很大的影响力。”
“也许,”娜奥米说。“我感觉很棒,桑姆。这不是很疯狂吗?”
他把她的一绺乱发掠到她的耳朵后面。“这是一个疯狂的日子,我能所记得的最疯狂的日子。”
但内在的声音却在那时说话——那声音从一些大大的东西仍然在移动着的深处地方飘浮上来——告诉他说,这不是十分真实的。还有另一件事也是一样疯狂的。更加疯狂《黑箭》的日子,以及红色的甘草。
那种奇异、压抑的惊慌又在他心中涌起,他不去听那种声音。
桑姆,要是你想从亚德丽亚身上救出莎蕾,就要忘掉成为英雄,开始记得你的那位“图书馆警察”是谁。
我不记得!我无法记得!我……我不能去记得!
你必须唤回那个记忆。
我不能!不准许!
你必须更努力去试,否则就没有希望。
“我现在真的必须回家了。”桑姆·皮布雷斯喃喃说。
娜奥米已经走开,去看“那霸佐”的襟翼;她听到他的喃喃自语,走了回来。
“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不要紧。”
“你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我很紧张。”他急躁地说。
史坦·索尔米斯回来了。他对着那位油车的司机翘起拇指。
“道逊说,我可以借他的车子。我载你们到城里。”
“我们可以叫一辆计程车——”桑姆说。
娜奥米在摇头。“时间太急迫,不要叫计程车,”她说。
“非常谢谢你,索尔米斯先生。”
“啊,没什么,”索尔米斯说,然后对她咧嘴而笑,像小男孩。“你就叫我史坦好了。我们走吧,道逊说,科罗拉多有低气压移进来。我要在下雨之前回到接合市。”
7
“培尔书店”是位于德斯·莫伊尼斯商业区边缘的一间像谷仓一样的大建筑——跟衍生自购物中心的连锁书店相反。娜奥米要求见迈克。有人指引她到顾客服务柜台,那是一个亭式柜台,像是海关关卡,位于卖新书的部分以及卖旧书的较大部分之间。
“我的名字是娜奥米·希金斯。我较早时在电话上跟你谈过。”
“啊,是的。”迈克说。他在一个杂乱的架子上搜索着,拿出两本书。一本是《美国人最喜爱的诗》;另一本是《演讲者的好伴侣》,肯特·阿德曼编。桑姆·皮布雷斯看到这两本书,一生之中未曾这样快乐过;他必须强忍住冲动,以免从这位职员的手中抢走书,把书抱在胸膛上。
“《最喜爱的诗》倒是容易,”迈克说,“《演讲者的好伴侣》已经绝版。我想‘培尔书店’是这儿和丹佛之间唯一拥有这样好的一个书店……当然除了图书馆之外。”
“两本在我看来都很棒。”桑姆很感动地说。
“是送给别人吗?”
“可以说是。”
“要是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包装成礼物;只需要一会。”
“不必要。”娜奥米说。
两本书合起来一共是二十元五角七分。
“我无法相信,”桑姆说,同时他们离开书店,走向史坦·索尔米斯停着借来的车子的地方。桑姆一手紧紧拿着包包。
“我无法相信事情那么简单,只要……只要把书还了就好了。”
“不要担心,”娜奥米说。“不会那么简单。”
8
当他们坐车回到机场时,桑姆问史坦·索尔米斯是否可以告诉他们德维和棒球的事。
“如果是私事,就算了。我只是好奇。”
索尔米斯看着桑姆放在膝盖上的包包。“我对那些东西也有点好奇,”他说。“我们来交换。这件棒球的事情发生在十年前。如果你从现在算起十年内告诉我关于书的事情,我就告诉你这件事。”
“一言为定,”娜奥米在后面的座位说,然后补充了桑姆自己一直在想的事。“当然如果我全都还在的话。”
索尔米斯笑着。“是……我想总是有那个可能性,不是吗?”
桑姆点头。“窝囊的事有时会发生。”
“确实是如此。有一件窝囊事于一九八○年发生在我唯一的男孩身上。医生说是白血症,但这确实是你所说的——有时会发生的窝囊事。”
“哦,很抱歉。”娜奥米说。
“谢谢。时而我会觉得自己已经淡忘了,但是,然后它又趁我没注意时袭击我。我想,有些事很长的时间才能排除掉,有些事永远无法排除。”
跟我走,孩子……我是一名警察。
我现在真的必须回家了……我的罚金全付清了吗?
桑姆一只发抖的手碰触自己的嘴角。
“嗯,去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我认识德维已经很久了,”史坦·索尔米斯说。他们驶过一个招牌,上面写着飞机场3哩。“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玩乐。唯一不同的是,我玩好了就停下来。德维继续玩下去。”
索尔米斯摇摇头。
“无论喝醉或不喝醉,他都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人之一。但他喝醉的时间多于不喝醉的时间,我们有点失去联系。他最糟的时候似乎是五十年代末期。在那几年之中,他一直都喝醉。之后,他开始去参加‘戒酒俱乐部’,似乎情况好一点,但酒瘾经常突发。
“我在六八年结婚,我想要他当我的男傧相,但我不敢。结果证明他出现时没喝醉——是那一次——但是你当时不能信任他出现时没喝醉。”
“我知道你的意思。”娜奥米安静地说。
史坦·索尔米斯笑着。“嗯,我有点怀疑——一个像你这样的小可爱,并不会知道这一位虔诚的酒鬼可能陷入什么可怜的境地——但是听我说吧。要是我要德维在婚礼上当我的伴郎,那么,罗拉——也就是我前妻——会非常生气。但是德维确实来了;我们的男孩乔伊在一九七○年出生后,我比较常看他。在那几年中,德维努力要戒酒,似乎对于所有的小孩都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乔伊最喜爱的事情是棒球。他对棒球很疯狂——他收集有关的邮票,口香糖卡片……他甚至吵着要我们装卫星,以便收看所有‘皇家队’的比赛——‘皇家队’是他最喜欢的一队——还有‘芝加哥独立电视台’转播的‘小虎队’。他八岁时,就知道‘皇家队’所有球员的打击率,以及‘美国棒球联盟’中几乎每位投手的胜负记录。德维和我带他去看了三、四次球赛。那很像带一个小孩参加有向导的天堂旅游。德维单独带他去两次,因为我必须工作。罗拉抱怨此事——她说,他会醉得不像样,把我们的男孩丢在后面,让他在堪萨市街道流浪,或者坐在什么地方的派出所,等待什么人去接他。但是不曾有这样的事发生。就我所知,当德维在乔伊身边时,他不会喝酒。
“当乔伊患了白血病时,对他最不好的消息是:医生告诉他说,他那一年不能够再去看任何比赛,至少要到六月,也许永远不能够去看。他感到很沮丧,比患了癌症还沮丧。当德维来看乔伊时,乔伊哭诉此事。德维拥抱他,说道,‘乔伊,要是你不能去看比赛,那不要紧,我把“皇家队”带来。’
“乔伊惊奇地注视他,说道,‘你是说他们本人吗?德维叔叔?’乔伊这样称呼他——德维叔叔。
“‘我做不到这一点,’德维说,‘但我能够做到几乎一样好。’”
索尔米斯把车子开到“民航大厦”大门,按着喇叭。大门在轨道上隆隆地向后打开,他开到“那霸佐”飞机停着的地方,转熄引擎,在方向盘后面坐了一会,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一直知道德维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龟儿子,”他最后终于说。“我所不知道的是:他怎么那么快就完成他所做的事。我所能想到的是:他一定是日夜赶工,因为他十天就完成了——那些东西也很不错。
“可是,他知道他必须快速进行,医生已经把事实告诉我和罗拉,你知道,而我告诉了德维。乔伊没有什么机会度过危险期。他们太晚发现他的病。病在他的血中像野火般蔓延。
“在德维许下承诺后的大约十天,他来到我儿子的医院,两手各提着一个购物纸袋。‘德维叔叔,你带来什么?’乔伊问,坐在床上。他那一整天精神很差——大部分是因为他的头发在脱落,我想;当时,如果一个小孩头后面大部分都没有头发,他就被认为很没出息——但是当德维进来时,他立刻精神愉快起来。
“‘当然是“皇家队’,德维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然后他把两个购物袋放在床上,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你整个一生不曾在一个小男孩的脸上看到这样一种表情。那脸孔亮了起来,像一棵圣诞树……然后……然后,狗屎,我不知道……”
史坦·索尔米斯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现在他向前倾身,用力靠在道逊的“别克”车的方向盘上以致于喇叭响了起来。
他从后面的口袋中抽出一条大手帕,擦擦眼泪,擤着鼻涕。
娜奥米也向前倾身。她的一只手压压索尔米斯的脸颊。
“如果讲出这件事太难过的话,索尔米斯先生——”
“不,”他说,稍微微笑。桑姆注视着史坦忍不住的一滴眼泪悄悄流到脸颊,在接近黄昏时光的阳光中闪烁着。“只是勾起了对他的回忆,想到他当时的情况。这样很令人伤心,小姐,但也令人感到好受。这两种感觉夹缠在一起。”
“我了解。”她说。
“当德维倒出那两个袋子时,所出现的东西是棒球——超过两打之多。但它们不只是棒球,因为每个棒球都画着一个脸孔,每个脸孔都是一九八○年堪萨市‘皇家’棒球队队员的脸孔。它们也不是那种漫画玩意儿。它们就像诺曼·罗克威尔为《星期六晚邮》的封面所画的脸孔那么棒。我看过德维的作品——他在严重沉迷于杯中物之前的作品——很棒,但却不像这一次那么棒。里面有威利·艾肯斯、佛兰克·怀特、U·L·华盛顿、以及乔治·布雷特……威利·威尔逊,以及阿摩斯·欧提斯……丹·奎森伯利,他看起来像古老西部片中的一位职业杀手那么凶猛……保罗·史普利托夫和肯·布雷特……我无法记起所有的名字,但却是整个人员,包括经理吉姆·佛雷。
“在他完成后还没有给我的儿子之前,他曾把这些画着脸的棒球拿到堪萨斯市,让所有的球员——除了一个人之外——签名。没有签名的一位是捕手达雷尔·波特。他患流行感冒不在场;他答应感冒好后立刻在画有他的脸的球上签名。他后来也签了。”
“喔。”桑姆轻声地说。
“这全是德维所做的——我听城里的人嘲笑他,叫他‘肮脏的德维’。我告诉你们,当我听到人们那样说,又记得乔伊快死于白血病时,他为乔伊所做的事,有时我能够——”
索尔米斯没有说完,但他的双手在宽阔的大腿上握成拳头。桑姆在今天之前也使用“肮脏的德维”这个名字,并且跟克雷格·琼斯以及佛兰克·斯蒂芬斯取笑这个用购物车装满报纸的老酒鬼,所以他感觉到一种隐隐的羞惭热气涌上脸颊。
“他可真做了一件奇妙的事,不是吗?”娜奥米问,又碰触史坦·索尔米斯的脸颊。她正在哭。
“你应该看到乔伊的脸孔,”索尔米斯梦幻般说。“你不会相信他看起来的样子。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所有那些脸孔,圆圆的头上戴着‘堪萨斯市’帽子。我无法描述,但我永远不会忘记。
“你应该看到他的脸孔。
“乔伊在临终之前很虚弱,但他不曾弱到无法在电视上看‘皇家队’比赛——或者在收音机上听他们比赛——并且他也把那些球放在他的房间各地。可是,他床边的窗是特别重要的地方。他在那儿排列自己在电视上所看到或收音机上所听到的比赛中的九个人。如果佛雷换下投手。乔伊就从窗棂上取下那个投手,换上新投手。当每个球员打击时,乔伊就在手中握那个球。所以——”
史坦·索尔米斯突然停下来,把脸孔藏在大手帕中。他的胸膛急动了两次,桑姆能够看到他的喉咙在哭泣中哽住。然后他又擦擦眼睛,把大手帕用力塞进后面的口袋。
“所以,现在你知道为何我今天载你们两位到德斯·莫伊尼斯了;要是你们需要到纽约去取那两本书,我也会载你们去。这不是我请客;是德维请客。他是一个特别的人。”
“我想你也是。”桑姆说。
索尔米斯对他微笑——是一种奇异、扭曲的微笑——并打开道逊的别克的门。“嗯,谢谢你,”他说。“非常谢谢你。现在我认为,如果我们不想遇到雨的话,就应该继续前进了。不要忘记你的书,希金斯小姐。”
“我不会,”娜奥米说,同时一只手紧紧拿着那包书的顶端。“相信我,我不会的。”
第13章 图书馆警察(二)
1
他们从德斯·莫伊尼斯起飞后的二十分钟,娜奥米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下面的景色——她本来一直在追踪着第七十九号道路,惊奇地注视着匆匆来回行驶的玩具似的车子——然后她转向桑姆。她所看到的情况使她很惊恐。他已经睡着了,头靠在一个窗子,但是脸孔的神色并不安详;他看起来像一个人遭受深沉而秘密的痛苦。
她向前倾身去摇醒他,听到他以颤抖的小男孩声音说:
“先生,我有麻烦吗?”
“那霸佐”飞机穿过现在大量出现在西爱奥华上方的云层,开始颠簸着,但是娜奥米几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手停在桑姆的肩膀上方一会儿,然后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