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特有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对,是听说的。我妈妈曾经说过,聪明人听一句话就够了。如果你们真的想往北走,一定要在午夜时分穿越州界。那些疯子们晚上不出来。”
“这个我们知道,”汤姆说。
这个头上两边各插了一支手电筒的男人没有理睬汤姆,而是继续跟克雷说话,明显是把克雷当成他们三人的领袖了。“疯子们都没有手电筒。把手电筒来回挥动,说话,大叫。这些事情疯子也都不会做。我怀疑守州界的人会不会让你们过去,但是如果你们走运的话,他们也不会朝你们开枪。”
“他们越来越聪明了,”爱丽丝说。“你知道吧,是不是,汉特先生?”
汉特“哼”了一声。“他们开始拉帮结伙,停止自相残杀了。我不知道这个算是说明他们更聪明了还是别的什么。可是他们还在残杀我们,我知道这一点。”
汉特一定是看到了克雷脸上的怀疑表情,因为他笑了起来,但是笑容在手电筒灯光的照耀下让人害怕。
“今天早上我看到他们抓住了一个女人,”他说。“亲眼所见,行了吧?”
克雷点点头。“行了。”
“我知道她当时为什么在街上。那是在陶普斯菲尔德,这儿以东十英里吧?我和我的同伴当时躲在6号汽车旅馆。那个女人就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了。其实并不是走,而是急迫地向前冲,差不多跑起来了,一边还回头看。我因为睡不着觉所以就看见她了。”他摇摇头。“要习惯于白天睡大觉真是令人难受的一件事。”
克雷本来想告诉汉特,他们三个已经习惯了黑白颠倒的生活,但还是忍住没说。他看见爱丽丝又在握住她的护身符——那只小鞋子了。他一点都不想让爱丽丝听到接下去发生的事,可是又没有办法把她隔离开来。也许是因为这就是有关求生的重要信息吧(和有关新罕布什尔州州界的信息不一样,克雷几乎能肯定这信息完全真实);还有就是因为再过一会儿,整个世界都将会被这样的故事所塞满。如果他们听得足够多,或许最终就能从这些故事中找出规律。
“可能她就是想找个更好的地方休息吧,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可能她看见了6号汽车旅馆,然后想:‘嘿,这儿的房间里有床,旁边就是埃克森加油站,就在下一个路口。’可是还没等她走到一半,有几个疯子就从街角转了过来。他们走……你们知道他们怎么走路的吗?”
罗斯科·汉特僵直地朝他们走了过来,像锡制的玩偶士兵,身上背的袋子晃来晃去。其实手机疯子们并不是这么走路的,但是他们三个都明白他想要传达的意思,点了点头。
“接着,她……”他斜靠在身后那翻倒的卡车上,用双手擦了下脸。“我希望你们能理解,好吗?这就是为什么你们不被他们抓住的原因,绝不能被他们的假象迷惑,认为他们在恢复正常,因为偶尔会有一两个疯子很幸运地碰响了音响的开关或者按下了CD播放键——”
“你还看到过这个?”汤姆问。“听到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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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登学院(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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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有两次。我看见的第二个人怀里抱着音响在走路,两只胳膊左右使劲地来回甩动,音响就在他怀里拼命跳着。但是,音响仍然放着音乐。所以我想他们喜欢音乐,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中有些人似乎正在恢复理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得更加小心了,对吧?”
“那女人到底怎么样了?”爱丽丝问。“那个被他们抓住的?”
“她一开始想装成他们那样,”汉特说。“我站在房间的窗前,想着:‘对,坚持住,这位女士,再坚持一小会儿就有可能找到机会冲进某个房子里’。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疯子们不喜欢到室内去?”
克雷、汤姆和爱丽丝都摇了摇头。
汉特点了点头。“他们会进入室内,我也亲眼看到过,但是他们不喜欢。”
“他们是怎么袭击她的呢?”爱丽丝又发问了。
“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他们嗅到了她的气味,或者是通过别的什么方式。”
“或者是感知到了她的想法,”汤姆插嘴了。
“或者说根本不可能感觉到她的想法,”爱丽丝针锋相对。
“这个我一点也不清楚,”汉特说,“可是我知道他们就在大街上将她撕成了几片。千真万确就是把她活生生给撕碎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克雷看见爱丽丝站立不稳就连忙用胳膊搂住她。
1基莫-萨贝,从早期广播剧和电视剧《独行侠》(TheLongRanger)中流行开来的问候语,意即“你好!忠实的朋友”。“今天早上九点,在陶普斯菲尔德。如果你看见一堆疯子在耶拉布里克路上抱着音响大摇大摆地走,音响回荡出《为何友情难圆》这首歌……”他就着头上绑着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亮,神情冷酷地审视着他们三个的脸。“我绝不会跑出去大叫基莫萨贝1。就这么简单。”他顿了一下。“我也不会朝北走。即使边界守卫不向你们开枪,那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可是他们三个在IGA停车场的转角处商量了一会儿,还是向北方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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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登学院(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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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到安多弗城北,站在495号公路的人行天桥上歇了一会儿。天空里的云朵越积越厚,可是月亮仍然顽强地透过云层洒下光芒,照亮了他们脚下那寂静无声的六车道公路。离过街天桥不远,向南延伸的车道上躺着一辆肚皮朝天的十六轮大卡车,如同一头死象。在它周围还立着橙色的路标,表明至少还有人对这场事故做了一个象征性的回应。路标前面有两辆警车被遗弃在那儿,其中一辆侧翻着。大卡车的尾部有一半已经烧得焦黑。他们并没有发现尸体,至少在这转瞬即逝的月光下没有看到尸体。有几个人沿着堵塞的公路向西跋涉前进,但速度很慢。
“似乎噩梦一下子成真了,对吧?”汤姆说。
“不,”爱丽丝的语气显得很冷漠。“对于我来说,这只不过是暑期大片里的特效场景罢了。买一桶爆米花、一杯可乐,然后欣赏电脑设计……的世界末日。那个叫什么来着?电脑成像?电脑制图?蓝屏?反正就是他妈的这类名字。”她提着小运动鞋的一根鞋带。“对于我来说,只有这个才是真实的,小到我可以牢牢地抓住。走吧,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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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登学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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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号高速公路上尽管有许多被遗弃的车辆但仍然通畅,不像刚才的495号公路。四点钟左右他们已经离美图恩不远了,那就是头上绑着一对手电筒的罗斯科·汉特先生的家乡。他们完全相信汉特所说的故事,在天亮以前一定要掩护好自己。于是他们选择了28号公路和110号公路交界处的一家汽车旅馆先躲起来。旅馆前已经有十几辆车停在车位里,可是克雷总觉得这些车有点被主人遗弃的感觉。实际上也很有可能。门前的两条路都只能靠步行才能通过。克雷和汤姆在旅馆停车场边上站着,把手电筒举过头顶摇晃着。
“我们是好人!”汤姆叫道。“是正常人!我们要进来!”
他们等着回音。可是那块写着“甜蜜谷旅馆、温水游泳池、HBO、团体优惠”的招牌后面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出来个人回答一声啊,”爱丽丝说。“我的脚都走疼了,天马上就亮了。”
“看这个,”克雷从旅馆的驶入车道上捡起一张CD,用手电筒照着,原来是迈克·波顿的《情歌集》。
“你说过他们越来越聪明了,”汤姆说。
“别这么快下结论,”克雷说。他们三个朝旅馆房间走去。“应该是谁把它扔在这里的吧?”
“还不如说是谁弄丢了呢,”汤姆说。
爱丽丝用自己的手电筒照照CD,问道,“这人是谁?”
“宝贝儿,”汤姆说,“你没兴趣的。”他一把抓过CD扔到身后。
他们撬开了三间紧邻的房间门,尽可能地小心翼翼,这样在进房间以后至少还能把门给锁上。有了床他们几乎整个白天都睡了过去,没有任何东西打搅他们,只有爱丽丝说她似乎听到了遥远处乐声飘扬。可她也承认有可能那音乐声就是来自她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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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登学院(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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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谷旅馆的大堂里有地图出售,比他们手头上的公路图更加详细。陈列地图的玻璃柜台已经被砸碎。克雷拿了一张马萨诸塞州的,一张新罕布什尔州的。他小心地把手伸进柜台,免得被碎玻璃划伤。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接待前台的另一头地上躺着一个青年男子,眼睛很僵硬地圆睁着。乍一看克雷觉得好像有人把一朵颜色古怪的胸花塞进了尸体的嘴里,然后他才看到从死人的面颊刺穿出来的绿色圆点,他这才意识到这些和玻璃柜台上四散的碎玻璃正好吻合。那具尸体还佩带着一块胸牌,上面写着我叫汉克,每周优惠,欢迎垂询。克雷看到汉克的时候想到了里卡迪先生。
汤姆和爱丽丝在大堂门内等他。现在正好九点一刻,外面全黑了。“怎么样?”爱丽丝问他。
“这些应该能派上用场,”克雷把地图递给她,然后提起科尔曼提灯让她和汤姆都能仔细研究,然后和老地图比较一下,再确定今晚的路线。克雷试图说服自己让约翰尼和莎朗都听天由命,让自己大脑中枢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肯特塘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的儿子和妻子要么安然无恙,要么已经惨遭不测。他要么能找到他们,要么就从此永别。他这种半带魔力的想法起初还有点作用,可是维持不了多久。
当他开始动摇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能活着实属幸运,这是事实。可是他也很倒霉,因为脉冲事件发生的那一刻他远在家乡肯特塘以南一百英里之外的波士顿,按最短的路算起来也有一百英里(他们现在走的路绝不是最短的)。但是他又很幸运,因为他遇上的都是好人,这些人都可以当作朋友。他看到过很多其他的人——啤酒桶男人、传福音的胖妇人,还有来自美图恩的罗斯科·汉特先生——他们都没有自己这么幸运。
如果他找到你,莎朗,如果约翰尼找到你,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一定。
可是万一他用手机打了电话呢?万一他把那只红色手机带去学校了呢?他最近会不会不那么频繁地用手机呢,因为很多同学也都有了自己的手机?
基督啊!
“克雷?你没事吧?”汤姆问。
“没事。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你看上去有点……脸色阴沉。”
“柜台后面有个死人,一点都不好看。”
“看这儿,”爱丽丝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一条线滑动。这条路七弯八拐地穿过了州界,在佩尔汉姆往东一点点的地方与新罕布什尔州的38号公路交叉。“这条路看来很不错,”爱丽丝说。“我们沿着这条高速公路向西走八九英里”——她指着外面的110号公路,路上的空车和柏油路面都在濛濛细雨中闪着微光——“就能转上这条路。你们说怎么样?”
“听上去不错,”汤姆说。
爱丽丝的眼光从汤姆身上转移到克雷身上。她那只小运动鞋又被收了起来,大概是放进了背包里。但是克雷觉得她似乎很想紧紧攥住那只小鞋子。他想还好爱丽丝不抽烟,否则她现在可能会一天抽上四包。“如果他们把那条交叉的公路给把守起来了——”爱丽丝又开口了。
“必要的话,我们会考虑这个的,”克雷说,可是他一点也不担心。不管走哪条路,他都要回到缅因州去。即便是要爬过一片荆棘,就像十月份偷偷越过加拿大边界捡苹果那样,他也愿意去做。如果汤姆和爱丽丝决定在某处留下,那就太糟糕了,因为他不得不和他们分手……但他一定要回去,因为他要弄个明白。
爱丽丝在甜蜜谷旅馆地图上发现的这条弯弯曲曲的红色线条叫做——多斯第溪公路——这条路几乎通畅无阻,离州界大约要步行四小时。他们三个一路上只看见过顶多五六辆被遗弃的汽车,只有一辆出事被撞毁了。他们还看到了两幢房子,里面有灯光,还能听到发电机的轰鸣声。他们想去那边歇歇脚,不久留。
“我们很有可能会和保卫自己家人和房子的主人交起火来,”克雷说。“别忘了有房子就会有人在里面。那些发电机很有可能设置好了,一旦电力供应中断,它们马上开始发电,直到汽油耗尽。”
“即使房子里住的是正常人,也让我们进去了,这本身就不太正常,我们进去干什么呢?”汤姆问。“借用电话?”
1雪佛兰公司的一种多功能运动型车,即SUV。
他们讨论着在哪里停一下,想办法“解放”一辆车(“解放”是汤姆爱用的词),可是最终他们决定放弃这个方案。如果州界是由官方或者民兵把守,那么开着雪佛兰Tahoe1到那儿似乎不太明智。
于是他们还是步行,州界那里除了一块公告牌没有什么别的东西(牌子很小,像农村那种横跨两车道柏油公路的牌子),上面写着您现在进入新罕布什尔州,欢迎您的到来!这里寂静无声,只听见公路两旁的树林里有小水珠滴落的声音,偶尔传来微风的叹息声,或者是小动物发出的沙沙声响。他们在路牌跟前停下来看了看,然后继续前行,把马萨诸塞州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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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登学院(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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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多斯第溪公路,他们三个那种孑然一身的感觉就烟消云散了。那里有一块路牌,写着新罕州38号公路以及曼彻斯特19英里1。在38号公路上只有几个行人,可是等他们转到朝着正北方向的128号公路走上半小时以后,宽阔的道路上到处是汽车残骸,零星的行人慢慢变成了一股庞大的难民队伍。难民们三四个一群,让克雷印象深刻的是他们除了自己对于别人毫无兴趣。
1这里的曼彻斯特是新罕布什尔州第一大城市。
他们碰上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和年长她二十岁左右的男人,各推着一辆购物车,里面各坐着一个孩子。坐在男人车里的是个男孩,他个头比较大,但还是想办法蜷在车里睡着了。当克雷他们经过这个临时凑合的家庭旁边时,那男人的一个推车轮子突然脱落了。车倒向一边,把那男孩甩了出去,他看上去七八岁左右。汤姆一把抓住男孩的肩膀,避免了最糟糕的结果,但他还是擦伤了一边的膝盖。孩子当然吓坏了。汤姆把他抱起来,可是男孩见他是陌生人便拼命挣脱,哭得更凶了。
“行了,谢谢,我抱住他了,”推车的男人接过孩子,和他一起坐在路边,嘴里不停地发出类似啵啵的亲嘴声,克雷想自从七岁开始自己就没听过这种声音了。那男人说:“格利高里亲亲,马上就好了。”他亲了亲男孩受伤的膝盖,孩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格利高里对汤姆和克雷微笑了一下然后点头致意。他看上去疲惫至极,接近死亡的边缘。看得出他上星期还是下巴刮得干干净净、经常健身、风度翩翩的六十岁成熟男人,可现在他看上去有七十五岁,像是个争取时间逃离波兰的老犹太人。
“我们没事儿,”他说。“你们继续赶路吧。”
克雷张嘴想说:为什么我们不一起走呢?为什么我们不搭个伴儿呢?你觉得怎么样,格利高里?克雷年少时读过的科幻小说里的主人公经常会说:为什么我们不搭个伴儿呢?
“是啊,继续赶路吧,你们还等什么?”还没等克雷开口说点什么,那女人发话了。她的推车里有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熟睡。那女人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站在推车前面,似乎她抓住了某个特别便宜的打折商品生怕克雷他们来抢一样。“以为我们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吗?”
“纳塔丽,别说了,”格利高里尽管疲惫,但还很有耐心。
可是纳塔丽没有就此打住,克雷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眼前这一幕让他异常沮丧,并非是因为他在这午夜时分遭遇到因疲劳和恐惧而变得极端偏执的女人,这些都值得谅解。真正让他意志消沉的是人们这种无休止的走路方式,不停地晃着手电筒,和身边的自己人小声交谈着,把行李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有个别小混混骑着超小型摩托车在公路上的汽车残骸和垃圾中穿梭前进,人们一边让路一边在嘴里愤恨地念叨着什么。克雷想:如果刚才那小男孩被推车甩出来折断了脖子而不只是擦伤了腿,恐怕人们的反应也是一样的吧;如果那边那个背着超重背包,在路边大口喘气的胖子突然因心脏病发作而倒地,人们的反应也还是一样的吧。没人会过去急救,当然“九·一一”恐怖袭击那天人人互助的场面是不会再有了。
根本没有人愿意动动嘴皮喊两声“女士,省省吧!”或者“嘿,朋友,告诉她请闭嘴好不好?”人们只是继续前进着。
“——因为我们只有这两个孩子了,我们现在自身都难保却还要尽老天爷加给我们的责任。他戴着心脏起搏器,万一要是电池用光了我们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现在我们还得带着两个孩子!你们想要一个吗?”她疯狂地四下张望。“嘿,有人要孩子吗?”
推车里的小女孩开始动起来。
“纳塔丽,你惊醒鲍西娅了,”格利高里说。
叫纳塔丽的女人开始大笑起来。“够了,他妈的狗屎!这个发疯的狗屁世界!”他们身边的人仍然迈着难民的步子,不为所动。克雷想:这就是我们的反应。这就是理智丧失之后的众生相。没有摄像机,没有大楼在燃烧,没有安德森·库帕1说“现在转切到CNN在亚特兰大的演播室”。这就是国民卫队由于疯狂而溃散后的情形。
1安德森·库帕,美国著名电视主播、CNN新闻台记者兼主持人。
“我来照顾这男孩吧,”克雷说。“我来抱着他,等你们给他找到更好的窝。这推车已经不能用了。”他看着汤姆,汤姆耸了耸肩膀点点头。
“离我们远点,”纳塔丽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枪。枪比较小,可能只有点22的口径,可是如果子弹射入了致命的部位,点22的威力也不小。
克雷听到他的左右两侧都有拔枪的声音,知道是汤姆和爱丽丝正举着从尼科森家里拿来的手枪对准那个叫纳塔丽的女人。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
“把枪放下,纳塔丽,”他说。“我们现在就上路。”
“你他妈的给我站在那儿别动,”她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掌把一绺垂下的头发拨了回去,似乎并没意识到克雷身边的一男一女都拿枪指着她。现在路人们开始往这边张望了,但他们的反应也只不过是快速远离这个即将血肉横飞的对抗现场。
“我们走,克雷,”爱丽丝平静地说,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想看到有人受伤。”
他们三个继续往前走。爱丽丝的手一直握住克雷的手腕,好像他是她的男朋友一样。只不过是场午夜漫步,克雷想。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他也不在乎具体时间。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汤姆和他们走在一起,但除了转弯的时候,他一直拖在后面,手里还握着枪。克雷想,如果纳塔丽开枪的话,汤姆大概会随时还击。既然电话设施已经瘫痪,还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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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登学院(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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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黎明到来之前,他们走在曼彻斯特以东的102号公路上,开始有微弱的音乐声传来。
“老天哪,”汤姆停了下来。“这首歌是《小象进行曲》。”
“是什么?”爱丽丝觉得有点好笑。
“那是汽油只要两毛五的年代,有个乐队叫‘莱斯·布朗和他的著名乐队’,有人喜欢他们。我妈妈还买过他们的唱片呢。”
一直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的两个男人停下来喘口气。这两人已经上了年纪但看上去很健康。像是刚刚退休的一对邮递员在科茨沃尔德1乡间徒步游览,克雷想。不管他们在哪里,一个背着背包——不是那种常见的臃肿的背囊,是有支架架在腰上的那种——另一个则在右肩挎着一只帆布旅行背包,左肩背着的像是一把点30口径的枪。
背大背包的那位用前臂将他满是皱纹的额头上的汗水擦去,对汤姆说:“你妈妈的那张莱斯·布朗唱片更有可能是唐·科斯塔2的或者亨利·曼西尼3的。他们是那时候的明星。那首歌”——他把头偏向那若有若无的音乐飘来的方向——“其实是劳伦斯·韦尔克4唱的,千真万确。”
1科茨沃尔德,英国西南部丘陵地带,以自然风光著称。
2唐·科斯塔,美国传奇性金牌音乐制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