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嗯--不要的东西?”
“对,例如:坏掉的伞。那个人早上出门只是为了丢垃圾。因为收不可燃垃圾的日子比可燃垃圾少,所以能丢的时候就要赶快拿去丢……对,即使没有其他的伞,会淋到一点雨,也要拿出去丢。”
带着要丢的东西,趁清晨一起出门。如果了解内情的情况,那个男子的行动就没有那么奇特了。玛亚会把这种行为当作日本人奇特的习性,说是外国人才有的想法也无不可。
玛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嗯……原来是这样啊。如果是这种原因,我就能够理解了。谢谢你,我差点就弄错了。”
她似乎极为佩服,一边频频点头、一边振笔疾书。这有什么好记录的呢?我再一次望向太刀洗,她照旧发她的呆。搞不好把任务交给我之后,她就对谈话声充耳不闻了。
突然,她的眼睛好像要看清远方似的眯起来。
“……来了。”
太刀洗看的东西,我也马上看到了。一辆白色轻型厢型车从雨中驶来,一边闪着警示灯、一边减速,接着在店门口停下来。撑着鲜蓝色的伞从前座助手席下车的,是白河いずる。蓝色套头衫的袖子几乎盖住了撑着伞的指尖。
进门牵动门铃的白河看到我,露出微笑,看到我旁边的太刀洗,更是笑开了。
“啊,万智,原来万智也在啊。”
“真不好意思,拜托你这种强人所难的事。”
她一边让手上雨伞的雨水滴落在玄关门垫上、一边向我说:
“抱歉,你们等很久了吧。”
“也不算是让我们等……”
我看看手表。原来如此,距我打电话已经过了30分钟了。看来,我和玛亚说话说到忘了时间了。但是--
“你刚才在电话里,不是叫我20分钟之后再打吗?你跑出来我怎么找得到你啊。”
“……我刚才叫你再打啊?”
“对啊。”
“你打了?”
“抱歉,没有。”
“那就好--也不能这么说喔。对不起。”
她低头道歉。虽然我没有什么事情被耽搁,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玛亚看看白河,又转头看我。
“守屋,这一位就是……”
白河也一样。
“守屋,这一位就是……”
面对这环绕立体声似的问题,我站到她们两人中间:
“白河,这一位是玛亚,来自南斯拉夫。玛亚,这一位是白河いずる,我们的朋友。”
然后,我以眼神询问白河家讨论的结果。
白河点点头,向前一步。
“你叫玛亚,是吗?”
“是的。”
“事情我都听说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到我家来。虽然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还是请你把你的状况告诉我们。我们也会为你准备房间,不需要付钱,不过希望你能帮忙洗碗打扫。”
玛亚喜形于色。
“谢谢你!请务必让我到府上打扰。”
然后,她伸出右手。这是现今全球通用的友好表示。白河有些迟疑,但立刻微笑着拉起太长的袖子,握住玛亚的手。看到她们握手,我才放心,多管闲事的仲介似乎有了好的结果。
太刀洗对她们两人说:
“下次我会去找你们玩的。”
“好的,请一定要来。请告诉我日本的事情。万智、守屋,谢谢你们两位!”
她分别对我和太刀洗深深鞠了一个躬。我猛摇手,表示不客气、这没什么。无意间抬头一看,雨暂时好像没有要停的样子,不过既然伞不必出借,要回家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02
1991年5月12日(日)
“那个东欧人怎么样了?”盘腿而坐、双手在脑后交扣,额田广安一派轻松地问我。夏天还没来,他的皮肤就已经晒得微黑,一看就知道是个活泼的人。我没办法像额田那么轻松,但也友善地回答。
“不知道。不过船老大好像偶尔会去找她。”
“你没去啊?她很可爱吧?”
“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就算再可爱,也不能怎样啊。”
“让一面之缘不仅止于一面之缘,才叫本事。”
额田笑着说。我很想回他我没你这种本事,但作罢了。要是跟着额田一直闹下去,我自己的状况会乱掉。如果要说这样有什么不妥,其实也不至于,但我在心境的切换上并没有那么挥洒自如。
“先不管本事不本事。”
背后有人对我说话,是文原。他像平常一样沉着一张脸,一样也是盘腿而坐。从长度只到手肘的袖子里露出来的手臂很粗。肩膀又宽又结实的体格,和额田形成对照,给人一种粗壮的印象。
“那是你曾经帮过忙的人。如果这样的人有求于你,少说也该会有心想帮忙吧?”
“是啊,如果她有求于我的话。”
我立起一边的膝盖,坐在他们两人之间。我们在一个昏暗的休息室里,地上铺着木地板。3个人上身都是道服,下身是和服裤裙,各自把护指套兜在怀里。墙上排着一整排弓。靠在墙上的弓大多都上了弦,但也有些弦是松开的。弓要上着弦放还是松开来放,是射手各自凭本身的经验决定。
坐在地板上的不止我们。数十个高中生,分成数个人各处围坐。道服上没有挂名牌,所以不知道每个人所属的高中,但这个地区的高中选手应该几乎到齐了。这是全国高级中学综合体育大会射箭部地区预赛的个人赛。
我们藤柴高中的射箭社只报名参加个人赛,并不是基于特殊理由,只是因为社员人数不足而已。我、额田、文原,以及一个定不下心来去散步的二年级学弟马渊,全社里有放箭水准的男社员就只有这4个。虽然也有新生入社,但他们才进社团1个月,连拿弓都还不够格。
我们一年级的时候,社里人数多得足以报名两组团体赛。可是,这两年来不断有人退社,结果只剩下我们3个。原因显而易见,是在于指导老师加上的社团指导方针--“弓道旨在修链,不在争胜”。因此,藤柴高中射箭社是赢不了的,完全赢下了。也难怪有人觉得无趣而离开。但即使如此,我们3个还是留下来了。姑且不论文原如何,我自己并不是为了想’修链“而留下来的。额田大概也跟我一样。
铁门发出沉重的响声,打开了。年轻壮硕的教师看着手里的纸张,头也不抬地唱名,依照顺序点了6个人。被叫到名字的选手,简洁地应答后站起来。左手持弓,右手拿着4支箭,离开休息室。目送他们的额田说:
“那是久沼商业的吧。”
文原点点头。
“对,他们也报名了团体赛。”
虽是个人赛,但不知是考虑到选手的精神状态还是为了作业方便,比赛基本上是以学校为单位进行的。而藤柴高中便排在久沼商业之后。也就是说,快轮到我们了。
我看向久沼商业那6个人离开的铁门处。
“……马渊还在散步?”
额田耸耸肩:
“我看他八成是在拉肚子吧?”
“那就不好玩了。我去找他吧?”
“不用吧!他又不是小朋友。”
他又笑了。
笑是笑,但和平常的额田比起来,音量压低了,动作也有所节制。这大概是顾虑到休息室里有其他学校的人,同时也是顾虑到我们吧。射出去的箭会不会中靶是物理上的问题,本来就射不中的箭,也不会因为徒有蛮力就在超能力作用下正中红心。但是,心神一乱,很不可思议地力量便无法以理想的状态传递,这一点每个人都在经验中学习到了,不需要再花脑筋去思考。比赛前要收心稳定,如此而已。
铁门开了。马渊带着抱歉的神色,缩起原本便很瘦小的身体回来了。认出是他后,文原站起来。
“好。”
他用力地做伸展运动。虽然不是受到他的影响,但我和额田也站起来,稍微活动身体。马渊神经质地弹着自己弓上的弦。额田收敛起笑容,以一点都不像他的表情,低低吐出一句:
“这是最后了。”
我套上护指套。曾经是美丽焦糖色的护指套因为经常使用,与箭摩擦的部分透出黑色的光泽。
不久便唱名了。
“好,走吧。”
我这么说,其余3人点头。
穿过铁门,来到室外。
早晨原本晴朗的天空,云越积越多。我们离开休息室的时候,一整片天空已经全部被云遮蔽了。吹过来的风还是很冷。冷归冷,其中刺骨的部分已缓和许多。休息室与射箭场之间有一点距离。我们穿着足袋【注:传统日式袜套,大拇趾与其他四趾分开,多为白色】的脚在铺了竹苇蓆的路上前进。
这是最后了,额田这么说。后面还有县运会,搞不好还能参加全国运动会,所以他的话也说得太早了。只不过,若依我们的实力冷静判断,这真的是最后一次的可能性极高。
第一次来这里,是一年级的秋天,那时候是新人赛。之后,这条路我走过好几次。两年来,我认为我的箭法进步了,也习得了足以参加大学入学考的知识。但是,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因为刚才额田提起玛亚。玛亚前几天所经历的那类经验,我曾经经历过吗?如果说加上透过弓道想教导我们的是“修链”,那么我修链了什么?射箭社社员守屋路行这个身分,若没有得到特别的幸运眷顾,将在今天结束。而不到1年之内,我就连高中生都不是了。
……我摇摇头。比赛前要收心稳定。
一路上额田也说着一些没营养的话,但一走到选手等候出场的地方列队后,整个空气便绷紧了。文原原本沉稳的精神更加集中,已完全呈现一个练武之人的气势。可怜的马渊,全身都在说他好紧张。如果是团体赛,还能以前辈的身分给他一点建议,但这是个人赛,所以就由他去,这也是一次经验。
前一组似乎结束了。看似某校老师的中年男子打了手势。
“好,下一组。”
排在队伍第一个的文原,以严肃的表情行了一礼,由左脚踏进道场。左手持弓,右手持箭。文原的箭羽是鹰羽状的。接着是额田。只有第一个人要行礼,第二个之后便作揖。再来是我、马渊,后面是另一个学校的两个同学。
我依照这两年来反覆练习的动作,脚底擦过地板,稳稳地就定位。首先,将4支箭摆在地上,拿起靠内的两支。当为首的文原开始搭弓的时候,我转头凝视箭靶。这处射箭场只有比赛的时候才会来,气氛和平常的射箭场不同。但是,我在这里也参加过好几次比赛,不会因此而分心。
文原第一射……中的,位于箭靶的中心略偏左。额田开始准备放箭,我搭起弓。紧接着,在我身后的马渊放出第一箭。个人赛一场6个人,以3人为一组依序放箭。马渊的箭完全偏离箭靶,大幅偏向上方。额田接着射出的第一箭也落空了。
我把弓高举过头,扶着箭的右手不动,只有左手向箭靶推出去。维持这个姿势,缓缓地边拉边把手放下。箭来到嘴唇的高度时,停止上下方向的移动。这是一段不是拉弓又不是不拉弓的微妙时间,一段叫作“会”【注:相当于现代射箭(archery)中所指之瞄准、引满弓(aiming,fulldraw)的动作。在这个动作期间,要做的是调节呼吸、瞄准箭靶、完成引弓拉弦的动作】的时间。弓充分拉紧,只等放箭的这段时间,射手几乎什么都不做。会的时间因人而异,文原约5秒,额田两、三秒,我的则大约10秒左右。
在这10秒之后,放手……喀嚓!很清脆的声音。箭被木框弹开了,没中。
文原第二箭,没中。额田第二射,中的。我的第二箭,擦过箭靶的右方,没中。
射完最初两箭之后,直接站着拿起接下来的两支箭。
文原的第三箭漂亮地正中靶心。有如乘胜追击般,额田也同样射进了正中央。我等额田射完之后,举起弓。前两箭虽然没有射中,但我的情况还不错。
左手在头顶上向箭靶推出去,接下来要拉进来。
就在这时候,本应只看着箭靶的眼睛,却在视野的一角捕捉到多余的东西。
在观众席的一角,最靠近箭靶的地方有三个人并排而坐。太刀洗、白河,以及玛亚。玛亚摊开了她那本深棕色的记事本,准备做笔记。
“……”
分心是我的败笔。肩膀的力量被弓的力道压制,失去平衡。肩膀的力量一旦无法抗衡,若想正确地拉弓,便必须先把弓放下来。但是,动作已经开始了,这时候如果把弓放下,这一箭就算违规,自动算是没有射中。
不得已,我只好放弃原本应以肩膀与手肘来拉弓的动作,光靠手腕的力量拉弓,也几乎没有维持“会”。这样还不够,在弦几乎要摆脱腕力松开的那一刻,我因为撑不住而放手。好一次标准的错误示范。
但是,箭却中了。继文原、额田之后,正中红心。
我搭起最后一支箭,同时偷瞄太刀洗她们一眼。的确是她们3人没错。白河在西装外套上披着乳白色的开襟外套,太刀洗则是穿着差不多该收起来的黑色长大衣,玛亚是毛衣加牛仔裤。我不记得有告诉过她们今天要比赛的事。不,现在不是在意玛亚的时候。拉弓的时候,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净空,我要有意识地让自己处于那种精神状态。但是,这就和心里想着要睡,但躺到床上却睡不着一样,不是刻意要消除意识就能办得到。
回过神来,额田已经拉好弓了。我连忙调整姿势,把弓举起来。
即使如此,表现还是很不像样。我的第四箭,摆明了就是糟。如果是5人为一组,轮到自己之前就可以有充分的时间调整了。或者,反正已经是第四箭了,就算多少有些违规,是不是应该争取一点时间?可是,弓既然已经拉开就没有办法了。这次我的弓没有充分拉开,只拉到一个程度就随便放手了。
但是,这次却又射中了。在箭靶的下方边缘,简直是不可能的中法。
结果,文原四射三中,额田二中,马渊很遗憾,而我结果是二中。退场时我很平静。以若无其事的表情,行礼如仪,离开射箭场。
来到射箭场外,早我一步退场的文原频频转动脖子。额田问他怎么了,文原仍没有停下转脖子的动作:
“昨晚有点落枕,没什么。”
“哈!这样你还三中,真吓人。看你情况满好的,应该可以晋级吧?”
“那下午也得三中才行。不过,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晋级个人赛预赛的条件是八射六中。
额田耸耸肩,转头向我,轻松地拍了我的肩膀。
“那我们的目标就是全中了。轻松应战吧!”
我只好含混其词。虽然我并没有特别注意,但依我看到的感觉,额田似乎射出了他平常的水准。虽然计分板上我和额田的确同为二中,但是……接着,额田对在一旁黯然以对的马渊也说了几句话:
“真可惜。不过,还有下次。”
“啊,是……”
马渊的箭以箭靶为中心,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飞散。从这种中箭法看不出为何没有中靶的原因。这种情况有时候会发生,就像不知道箭为何会中一样。感觉很像在腹部堆积着令人恶心作呕的东西。我一直藏在心底没说,其实箭不管中不中我都无所谓。反正只是运动,而我又不是运动选手。但是,不应该中的反而中了,感觉还是有点诡异。
我们讨论了一阵子,帮忙看箭是否中靶、称为“看的”的工作人员,把我们的箭拿给站在安土【注:射箭场上用来固定箭靶的土堆】上的我们。黑底加一条白线的是我的箭,箭身是铝合金的。顺道一提,我的弓是玻璃纤维做的。
我接过箭,抬起头来,看到身后站着3个女生。值得特别说明的是玛亚,她脸蛋红通通的,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但是,可能有人事先告知她观看比赛的礼仪,从她嘴里发出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守屋,真是太棒了!好精采。”
“哦,那真是太好了……你是来加油的吗?”
这句话由太刀洗回答。
“也不算加油。我告诉玛亚有射箭比赛,她就说她很想看,就这样。”
“我们有帮你加油哦!”
白河轻声加上一句。
我并不怨她们3个。我的箭乱了,是因为看到她们而惊讶,但射箭的时候眼里会看到其他东西,就是精神不集中的证据。如果她们是在旁边做啦啦队表演,或许还能把错怪在她们身上,总之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更何况,我对比赛并没有认真到没射好便要责怪什么人的地步。
太刀洗对背着弓的我看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
“没想到弓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射中。从来没看过电影里有哪支箭是射不中的。”
“对啊。就像配角开的枪,永远打不到的道理是一样的。”
“情况如何?”
“还可以吧。”
额田带着笑脸问:
“守屋,就是这位吗?”
“哦,对了。”
我再次面向玛亚,玛亚也注意到了,便立正站好。
“这位是来自南斯拉夫的玛亚。”
“我叫玛亚,你好。”
她低头行礼。额田也频频点头回礼。
“哦,你好,我是额田广安。哇,真的很可爱耶。”
“真的什么?”
“没什么啦……”
原来他也会害羞。
接着文原从容不迫地说:
“我是文原竹彦,请好好欣赏弓道。”
“我会的,谢谢。”
可能是有点顾虑吧,马渊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我们。玛亚始终笑盈盈的,但不忘压低音量,但相对的姿势、手势都很夸张。
“嗯--真是独特,安静得令人害怕。尤其是像这样准备好要射箭、专心瞄准的这段期间,连在旁边看的我都变成这样。”
她全身用力,缩起身子。文原有些高兴地点点头。
“光是在旁边看,就感觉到会紧张,你看得真仔细……不过,那并不是在瞄准。”
“你是最厉害的人对不对?射中三次。”
“不,我的程度和他们差不多。”
“嗯--那么,你就是射的时候表情最恐怖的人了。”
这句毫无恶意的话,却让文原一时语塞。我和额田相视而笑。玛亚真的看得很仔细。
“比赛结束了吧。”
“……还没有,下午还有。守屋也会参加,请你帮忙加油。”
“是吗?我会的!”
玛亚用力点头,站在她身边的白河问:
“既然下午还要比赛,那么守屋,你们也都要吃中饭吧?要不要大家一起吃?玛亚好像也有话想问。”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瞄了额田一眼,他脸上也出现类似的表情。大概跟我有同样的考量吧。我代为回答:
“不了,谢谢。现在要放松心情还太早了。”
虽然不是什么拼了命在做的事,但我也不喜欢故意去做一些有损无益的事。
“啊啊,真可惜。难得人家主动邀约,真是太可惜了。”
额田喃喃地说,似乎真的很惋惜。与他形成对照的是太刀洗。
“那就没办法了。那我们走了,站着说话你们也不方便吧。”
“说得也是。那,下午也要加油哦!”
留下这些话,太刀洗她们便准备离开。然而,这时候却劈头听到不甚响亮却犀利的一声斥喝:
“喂!”
正伸手要拍玛亚肩膀的白河,被这一声吓得缩着身体。抬头一看,声音来自弓箭社的指导老师,加上老师。也就表示这一声是针对我们弓箭社社员而发,但错失离开时机的太刀洗她们,也不由得转过身面对加上。
加上是个退休将届的瘦小男子。在学校里教的是世界史,并未担任级任导师。穿西装打领带的时候,说来抱歉,看起来真是寒酸,但一穿上道服,却显得“凛然生威”,感觉很神奇。平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一截,一副慈祥老爷爷的模样,生起气来倒是魄力十足。而且他现在好像就在生气,原因我心知肚明。果不其然,加上对其他人看也不看,直接在我面前站定。在微微上仰的视线瞪视下,对于射箭一事有所愧疚的我,不由得低下头。
“守屋,你射的那是什么箭?”
“是……”
“你这两年来学的是那种弓道吗?给我拉那种乱七八糟的弓,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前面那两箭还可以,后面的却完全看不到你的优点,你知道吗?”
‘知道。“
加上双手在胸前交叉,深深地叹息。
“……你也不希望在最后因为心理因素而功亏一篑吧。这是你自己的两年、你自己的箭。要怎么结束我都无所谓,但要是留下遗憾,以后就难过了。射箭场后面有稻草靶。”
我只能乖乖地回答是。没有针对技术方面的指导,是因为事已至此,加上要我自己发挥的意思吧。加上一副事情交代完了的样子,转身要走,却临时想起什么似地也对其他社员说了几句话。对文原说:“表现得很好。”对额田是说:“拉弓拉得很好,别松懈了。”而对马渊则是:
“第一箭实在没办法,不过后面三箭就放得开了,不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