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终于看到了认识的人,小孩哭得更大声了,一面朝我们的方向跑来。野狗则还是在后面紧追着不放。我举起右手,用力地把橡皮球往柏油地面上一扔。
幸好,狗的习性并没有改变。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弹得老高的橡皮球给吸引过去,速度也慢了下来。当发现背后的渡边和小孩已经逃开,我连忙大声地提醒:
“赶快打电话给卫生所!”
同时我也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了,不过声音倒还出得来,真是不可思议。
狗这时也抬起头来,和我四目相交。我记得以前好像有听人说过,不可以和狗四目相交,因为狗只要对到人类的视线就会发狂。我记得还有一种说法是万一不小心和狗四目相交,也千万不能主动移开视线,不然狗会以为自己赢了,更加得意忘形。
所以我用力地瞪着那只野狗,绝对不能让牠以为自己赢了而轻易发动攻击。野狗也不叫,就只是发出低沉的呜鸣声以示威吓。
其实我的两只脚都在发抖。因为我从来没有遇过这么恶狠狠的威胁,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另一方面,我的潜意识里还是认为狗应该不会真的冲过来咬我。因为做为狗的食物,人类的体积实在是太大了一点。而且动物基本上应该是不会随便挑衅人类的。动物也知道要把力气花在刀口上,不会傻到与人类为敌。可话虽如此,事实上也已经有两个小孩受伤了,所以常识毕竟只是常识,做不得准。再说我还没有实际被攻击的经验,也不想有。
我把包着毛巾的左手臂举到喉咙前面,继续和野狗大眼瞪小眼。因为不希望脚被咬到,所以把重心放低。
毫无预兆地,狗就突然朝我飞扑了过来。
浅咖啡色的狗影子突然朝我逼近。紧张和恐惧令我全身动弹不得。我还没来得及习惯这种动弹不得的感觉,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野狗咬住了我的左手臂。疼痛虽然不尖锐,但是已经足够使我清醒过来了。我咬紧了牙关,承受这种从未经历过的疼痛。我是故意把左手臂给牠咬的,所以才缠上毛巾。
左手臂用力,发现手指头还能动。看样子野狗的獠牙似乎还没有贯穿毛巾和我自己的上衣。痛是很痛没错,但是并没有流血。
我的脸和狗的脸中间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我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
“你是赢不了我的。”
这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没经过大脑的。野狗虽然想要把我的手臂咬下来,但碍于毛巾的阻挠,只能咬住不肯松口。然后,我们的视线又对上了。因为距离太近了,我无法直视狗的两只眼睛,只好用双眼用力地瞪着狗的左眼。
虽然被咬到的那一瞬间真的是痛彻心扉,但是托毛巾的福,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只要能像这样继续拖延时间的话,卫生所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到吧!
状况虽然胶着,但毕竟是对自己有利的状态,所以我也开始变得比较镇定。因为一直采取半蹲的姿势实在很累人,所以我慢慢地把膝盖跪到柏油地面上。忍受着野狗熏人的口臭,我开始跟牠对话:
“再这样下去,你可是会没命的喔!”太阳直晒着我的后脑勺。
骑脚踏车路过的男人,躲得远远地问我要不要紧。我没理他,继续跟狗说话:
“你会被杀掉喔!”
狗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声响。看样子人类还是没有办法和狗沟通。
中午的住宅区里开始围起了看热闹的人墙。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卫生所人员的声音:
“请让开。”
卫生所的职员问我有没有受伤,又语带责备地说:“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出手的吗?”
我心里想:“如果我不出手的话肯定会出现第三个受害者吧!”不过,还是讷讷地说了声:“不好意思。”心里没有半点想要邀功的意圚。
狗被送上了卫生所的小型客货两用车,围观看热闹的民众也逐渐散去。一位烫着小波浪鬈发,体型有点福泰的女性冲了过来,一个劲儿地说:“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一边还拼命地鞠躬道谢。等她走了之后,我才想到,那一定是刚刚那个差点被狗咬伤的小孩的母亲吧!
渡边从刚刚就一直不停地在打电话。可能是打给发起这次巡逻活动的家长会和管委会等相关单位,通知他们警报已经解除了吧!当四周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她才一副终于想起一直把我忘记的表情,一脸抱歉地问我:
“呃……有没有受伤?”
我轻轻地按着左手臂,感到一阵刺痛。卷起袖子一看,才发现被狗咬到的部位已经肿起了四块,而且都瘀青了。除此之外,两条腿也都软绵绵地使不上力。说起来实在满丢脸的,一旦从紧张的情绪中松懈下来,我几乎连站都快要站不住了。我不知道半平对侦探这个单字还有什么其他的印象,但是做为一个侦探,我显然不是属于硬汉派。
我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丝微笑。
“只不过是瘀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贴个撒隆巴斯就好了。”
“不会痛吗?”
这还用得着问吗?怎么可能不痛?
“不过话又说回来,您看起来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耶!手臂也是故意要给牠咬的,对吧?”
“还好啦!”
“真是勇敢呢!”
才怪!我不仅双腿发抖,还流了一身冷汗呢!只是我没有把这种不中用的样子表现出来罢了。既然野狗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也想起本来的目的,于是我继续保持微笑。
“习惯了,工作需要嘛!”
“您是从事哪一行的呢?”
正如我所料,她果然问了这个问题。害我不禁有些得意。果然充满自信的态度有时候是很有说服力的。
“我是个侦探。主要的工作是找回走失的小狗。不过,最近接了一个稍微有点不一样的案子。刚才我的话才讲了一半,就被野狗打断了……”
侦探这个单字似乎让渡边觉得有些疑虑,所以我得快点亮出底牌才行。我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气说道:
“妳应该就是松中庆子小姐吧?佐久良桐子小姐原本在东京上班,可是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她的家人都非常地担心。由于我得到佐久良小姐目前似乎已经回到这里来的消息,佐久良小姐的母亲告诉我,妳可能会知道她比较常去的地方。如果妳知道些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当我一提到佐久良桐子这个名字,渡边原本就已经不太自然的客气表情突然掠过了一抹紧张的神色。她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喃喃地说:
“你是说……桐子吗?”
“是的。”
看样子她的确知道些什么。而且还是不怎么好说的事。如果我现在逼得太紧的话,反而会让渡边更不愿意开口。所以我试着改用以退为进的战术。
“当然,站在我的立场上,如果佐久良小姐自己不愿意回家的话,我也没打算要硬把她带回去。因为她可能有她自己的苦衷,所以我绝对会尊重她的意愿。”
“……”
渡边避开了我的视线。而我依旧在脸上堆满了笑容,努力地表现出“我从头到脚都是个好人”这种印象。
“妳可以相信我,如果妳不想让人家知道讯息是妳给的,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是妳告诉我的。怎么样?请问妳知道佐久良小姐有哪些常去的地方吗?”
接下来只能等了。
犹豫了好半天,渡边终于怯生生地开口了:
“……就我所知的范围,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我间不容发地张开双手,摆出一个欢迎的姿势。看样子她的嘴巴还真不是普通的紧。要不是那只突然出现的野狗给了我机会,要突破她的心防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桐子常去图书馆。还有镇上的咖啡厅‘Gendarme’和附近一间卖小东西的店‘Charing Cross’……还有,她很喜欢从南山公园往下眺望整个街道的风景。”
我把这四个地点牢牢地记在脑子里。然后继续保持微笑,无声地催促她把话说下去。渡边这时已经完全不掩饰她欲言又止的态度,就连视线也都彷徨不定。我长这么大,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像她这样,大剌剌地把“我有秘密”四个字写在脸上的人。只要我继续对她施加无声的压力,她应该会再说点什么吧!
经过漫长的等待,渡边终于开口了。这招会成功吗?
“呃……”
“怎么样?”
可惜,我的作战失败了。渡边只是摇了摇头,小声地说:“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她的口风怎么会这么紧啊?要是她再八卦一点、再喜欢说长道短一点就好了。
“这样啊?无论如何,还是非常感谢妳。”
我行礼如仪地点头道谢。虽然心里直叹气。不过能问出佐久良桐子常去的地方,也算是大有斩获了。我决定乐观地面对。
4
我的身材乍看之下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自认还满强壮的。不但很少感冒,体力虽然还没有好得可以骄傲的地步,但是耐力倒也还不错。在集货中心打工的时候,也常常把班表排得很密集,忙到就连同事也都担心我到底撑不撑得住,但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像现在,我也是顶着大太阳,骑了一个多小时的摩托车前往小伏町的市中心。虽然热得快要受不了,但是在体力上倒还应付得过来。身强体壮可是当侦探的必备条件之一呢!
小伏町图书馆就在公交车总站的旁边。我前脚刚靠近,就有一辆开往八保的公交车和我擦身而过。公交车总站听起来好像很气派的样子,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比较大型的停车场罢了。即便是开往八保的公交车,一天也不到十班吧!
反倒是图书馆的停车场小不拉叽的。不用数,光看的也知道停不了十辆车。虽然今天是假日,但是停车场上只停了三辆车。
看到其中一辆车,我不禁有点哭笑不得。
“……不会吧!”
又是那辆练马车牌的黑色金龟车,车上依旧坐了一个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
莫非我们上辈子有什么难解的孽缘?还是正在处理棘手案件的侦探面前,照例都要出现一个谜样的男人呢?
“感觉还不赖呢!”
我微微地笑了一下,把注意力从金龟车上移开,开始寻找停摩托车的地方。这种幻想的浪漫情节还是等到工作结束之后再说吧!才一本书而已,赶快找一找赶快回家了。
我一边盘算着,一边正打算为我的爱车M400锁上大锁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一把低沉的声音:
“年轻人。”
我回头一看,眼睛不由得瞪大。居然是那个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盯着蹲在地上的我。像这种大热天,还一丝不苟地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低低地戴着一顶帽檐很宽的帽子,把他的眼睛都给遮住了。
如果只是远远地看,倒还算得上是一个有趣的老头。但是像现在这样靠得这么近的话就很危险了。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说、说我吗?”
男人慢慢地点了点头。
“什、什么事?”
我用力地握紧了大锁。不管是重量也好、硬度也好,都很适合拿来当作防身用的武器。
男人一字一句地把话含在嘴巴里,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这件工作对你来说有点大材小用,劝你最好在还没受伤之前赶快收手。”
“……欸?”
“我已经警告过你啰!”
男人转身,踩着沉重的脚步声钻进他的福斯小金龟里,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我,和令人头晕目眩的夏日艳阳。金龟车前脚才刚开走,一辆小客车后脚就开进来,一对母子下了车,小孩一边高声吵着:“我要借恐龙的书!恐龙的书!”一边进了图书馆。
事实上,既没有地下铁吹来的风,也没有红砖铺成的暗巷,更没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我依旧握着大锁,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挤出了声音:
“……不会吧!”
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那个男人……“大材小用”这句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5
不会吧?
我在心里喃喃自语着。小心不要让下巴掉下来,努力保持住脸上的笑容再问一次:
“是这个人吗?请你再看仔细一点,真的没错吗?”
围着一条贴身的黑色围裙的老板,很老实地又花了点时间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把照片递还给我。
“没有错。因为她从以前就是我们的常客了,所以我很有印象。”
“你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
“就跟你说是三天前啊!因为她很久没来了,所以我们还聊了一下,我不会记错的。”
我现在在位于八保商店街上的“Gendarme”咖啡厅里。虽说是商店街,不过由于附近没有停车场,再加上这几年郊外纷纷开了大型的购物商城,所以已经失去人气,只保有过去商店街的风情。店里几乎没什么客人,和空荡荡的街道洋溢着同样寂寞的氛围。当初在听到“Gendarme”的店名时,还以为跟圣女贞德(注)有什么关系,不过走进店里一看,却发现到处都装饰着山岳的照片。咖啡只有特调咖啡和美式咖啡两种,虽然小梓他们的“D&G”可以选择咖啡豆,比较有期待的乐趣,但是这家店的味道比较接近我喜欢的口味。
我看准了适当的时机,把照片拿出来,也没说明前因后果,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请问这个人最近有来吗?”
对方给我一个笑容和以下的回答:“嗯,有啊!”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看过她的人了,害我反而有点不知所措。我本来都已经想象好自己怎么找都找不到目击者,一个人坐在黄昏时分的事务所里摇头叹气的样子,做梦也想不到才找了第一家就得到这么肯定的答案。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随口问了一个无可无不可的问题:
“她看起来如何?有没有不舒服的样子……”老板沉吟了一下,陷入了思考。
“看起来并没有不舒服的样子呢!点的商业午餐也都有吃光光喔!而且还是她主动跟我说‘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虽然我们只聊了一两句,不过感觉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她有说接下来要去哪里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没听她提起过。”
聊到这里,老板似乎终于发现事情不太对劲,突然沉下声音来问我:
“请问那个女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呃,没什么……”
架子不能端得太高,万一被当成行迹可疑的人可就不妙了。我赶紧端出先前已经准备好的说词:“她本来说要搬来小伏町的,可是时间到了却迟迟不见人影,所以家人都很担心。”
没想到老板倒是一下子就相信了我的说词。在经过渡边那道筑得比天还高的心防后,不禁有些缺乏真实感。
就连一天只能喝一杯的咖啡,也没办法好好品尝,不过这么一来,至少可以确定桐子三天前应该还在八保。
我想留张名片给老板,这才想起名片连印都还没印。只好抽出一张上头印有“Gendarme”店名的餐巾纸,拿出随身携带的原子笔,写下事务所的电话号码和我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老阅。
“如果她再来的话,可以请你跟我联络吗?”
老板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的……我也会告诉她,她的家人正在担心她。”
虽然才找了第一家店就幸运中奖,害我有一点不敢置信,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桐子在八保的可能性是打从一开始就存在的,既然回到了久违的故乡,那么去自己以前常去的咖啡厅坐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吧!
接下来这家店应该就会白跑一趟了吧?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望着“Gendarme”的斜前方。那里就是渡边告诉我的第二家店“Gendarme”。
我站在店门前,心里那股可能会白跑一趟的预感更强烈了。因为“Charing Cross”卖的东西都很时髦,感觉和它充满英国情调的店名(注)差很多。坡璃门里面虽然有几个客人,可是不管再怎么把年龄放大来看,应该都还是高中生。如果讲得保守一点,则很有可能只是国中生。
不过既然都已经来到店门口了,问一下也没什么损失。于是我拉开玻璃门。店里的客人看见我这个活像是跑错地方的闯入者,虽然都投以怀疑打量的眼光,但我决定当作没看见。穿过摆满了青蛙和熊猫玩偶的走道,笔直地走向收银台。
收银台里站着一个看起来和我同年纪的女人。染成棕色的头发,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没什么活力的样子,和这家店的气氛一点都不搭。看到我走近,大概也不认为我会是客人吧!所以只是爱理不理地说了一声:
“欢迎光临。”
也好。反正我的确不是客人,要是被热情款待才更麻烦呢!我堆出笑脸:
“不好意思打扰妳工作……”我一边说,一边把照片从口袋里拿出来。
“请问妳有看过这个人吗?”
店员一样爱理不理地把照片接过去,却在看到照片的瞬间露出激烈的反应。先是瞪着牛铃大的眼睛抬头望着我,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照片,再抬头看我。脸上充满莫测高深的神情,好像逮住谁的小辫子一样,一边不怀好意地笑着,一边把照片递还给我。
“你是桐子的男朋友吗?”
我努力撑住公事公办的态度。
“不是的,我是受她家人委托,想要跟她取得联系。她本来预定要搬来这里,可是不管是行李还是本人都还没到。”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店员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失望的样子。
——我还以为是哪个没出息的男人,被女人甩掉的说。
她摆明了满心期待我可以提供一些八卦,以供她打发看店的无聊时光。
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吃饱撑着,不过不爽归不爽,可不能够表现在脸上。
“妳好像认识佐久良桐子,是吗?”
“对呀!我是认识她。我们还是老同学呢!”
光从她提到桐子的语气,就猜出她们大概是这层关系了。不过我还是装出兴奋的声音:
“太好了!事情就是这样,请问佐久良小姐最近有来你们店里吗?”
“嗯。”她非常敷衍地说:“她是有来过。”
真的有来啊!
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重新问了一遍: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啊、不对,前天店里公休。那应该是三天前。”
“这样啊……”
我不禁皱眉,搞不好声音也同时沉了一下。这个店员非常敏感,马上又恢复了些好奇心。
“怎么了?三天前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没什么。”
“怪怪的喔!一定有鬼。”
“才没这回事呢!只是刚刚在别的地方也听到有人说在三天前见过佐久良小姐。并没有什么鬼呦!”
“真的吗?”
虽然她似乎不太满意我的解释,不过也没必要再多做解释。
“除此之外……佐久良小姐当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才问完,店员就好像正在等我问她这个问题似的,忙不迭地点头。
“啊!有的有的。”
“真的有吗?请问是什么样子?”
店员装模作样地蹙起两道眉毛,故意装出苦闷的声音说道:
“感觉上她好像突然变成了装熟魔人。因为我和桐子的感情并没有特别好。可是她一看到我,马上表现出非常高兴的样子,还说‘哇,好久不见了!妳好吗?’也不管我正在看店,净跟我扯一些以前的事情。虽然以前的事情很令人怀念,我们聊得也很开心,可是总觉得那些事情跟她好像没什么关系。
“这么说吧!桐子这个人是不怎么和人亲近的,所以也没什么朋友。我小时候因为爱玩,所以混过很多品流复杂的地方,可是桐子感觉上就是很清楚那些地方不是好地方的样子,虽然她不是那种很认真严肃的优等生,可是还是让人觉得很难亲近。当然,这些都是长大之后才明白的。结果那天一见,没想到她那么健谈,害我吓了一大跳。”
“这样啊……”
也许是因为她刚离开东京回到八保,突然看到认识的人,所以特别高兴吧!
我是这么想的啦!
“而且啊,她还买了那边那个绑红头巾的洋娃娃喔!没想到桐子会买洋娃娃,这点还满令人意外的。”
这我倒不意外。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店员知不知道,既然桐子从小就常来这家“Charing Cross”走动,表示她本来就很喜欢这种小女孩的东西。不过从店员的反应上看来,她的外表应该看不出有这种嗜好吧!
如果说,遇到熟人曾让她的心防稍微松懈,搞不好她会透露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也说不定。我抱着一丝丝的期待。
“佐久良小姐有说她接下来要去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