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须把事情托付给我了,等一下我会为各位介绍这企画的摄影小组成员。如果准备好了,请让我来带路。」
就算想准备,也没有需要准备的东西。我起身表示可以立刻出发,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江波点头说:
「那我们走吧。」
我们依言走出地科教室。想到等一下要听人报告,我的心情不知怎么地突然变差。事已至此,我也无力回天。
走廊上听得见铜管乐社开始叭叭叭地试奏,我似乎听过这个旋律,然后发现那是鲁邦三世的主题曲,就跟着哼起来。这时里志靠过来,在嘈杂声音的掩盖下说:
「简直像个仆人。」
什么?江波吗?这么一说的确很像。
下楼以后,乐声渐渐变小。江波脚不停步地回头说:
「如果有事想问,请尽管开口。」
对这件事很积极的伊原马上若无其事地问:
「要跟我们见面的是什么人呢?」
「你问名字吗?他叫中城顺哉。」
我朝里志便了个眼色,问他认不认识,里志摇摇头。看来多半不是名人。
「负责做什么的?」
「摄影小组的副导演,最了解摄影整体情况的人就是他。」
千反田听了也问:
「既然有摄影小组,应该还有其他小组吧?」
江波点头。
「这企画分为三个小组,包括实际前往楢洼地区的摄影小组,以及待在学校的道具小组和宣传小组。」
「那么演员……」
「算在摄影小组里,所以摄影小组人数最多,总共十二人。此外,道具小组有七人,宣传小组有五人。」
真亏他们能召集到这么多人。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千反田又提了一个很合理的问题。
「江波学姐负责做什么呢?」
江波的态度跟刚刚一样毫不迟疑。
「我没有参加企画,因为没兴趣。」
我微微一笑。这是个好答案,很合我的睥胃。
言谈之间,我们走过贯通专科大楼和普通大楼的走廊。普通大楼正如字面所示,是普通教室所在的建筑物,神山高中文化祭的活力到这一区就变得比较沉寂了。此处和专科大楼不同,有很多教室空着。
江波停在一间疑似无人的教室前,我看到班级牌写着二年C班,入须不是二年F班吗?江波看到我的眼神,便说明道:
「安静的地方比较好,所以挑这个地点。二年C班不做班展,应该没有人在。」
她拉开门。
里面是一般的教室,只见桌椅、讲台、黑板这些标准配备,没有其他东西。
有位环抱双臂的男生坐在最前排,体格粗壮,看来孔武有力。他的眉毛和胡子都很浓密,平常大概都会剃吧。不问也知道,他一定是副导演中城顺哉。他看到我们就雄纠纠地站起,以超乎必要的巨大音量说:
「你们是很懂Mystery的人吧?」
我突然有股冲动,想回答我不太懂,但又没兴趣费力搞这种恶作剧,所以保持沉默。江波帮我们回话:
「对,这几位是入须特地找来的人才,要客气一点。」
然后她指着中城对我们说:
「他是中城顺哉。」
中城稍微抬抬下巴,大概是打招呼的意思。
千反田往前一步,自我介绍说:
「我是古籍研究社的千反田爱瑠。」
其他人也轮流自介,我是最后一个,很简单地说一句「我是折木奉太郎,请多指教」就算了事。江波领我们面对中城而坐,所有人坐好以后,江波说「接下来拜托你们了,我先告辞」即走出教室。
她不参与吗?看来她真的只是入须的仆人。
留在教室里的我们和中城面对面。差不多要开始了。

中城慢慢放下环抱的双手。
「找你们做这么麻烦的事真抱歉。虽然一开始计划得很完美,做下去还是出了问题。算了,你们就帮个忙吧。」
是吗?很完美吗?
「入须应该都讲过了,总之就是这样。」
喔,这人很洒脱嘛。我本来很担心,二年F班那些学长姐是否很不乐意接受我们这些高一生的审判,不过江波和中城都不像这样,不用操这个心真是太好了。
我身旁的里志把手伸进束口袋,拿出皮制封面的手册和钢笔,有如宣告自己负责记录似地打开手册,握好钢笔。
要直接进入主题也行,但我们还没掌握全面情况,所以伊原先用不痛不痒的寒喧打开话匣子。
「学长你们真辛苦呢,我听到剧本还没写完都吓了一大跳。」
中城夸张地大大点头。
「就是啊,真没想到,都走到这一步了才碰上这种麻烦。」
「拍摄过程也很不简单吧?」
「演戏和场务都可以即兴发挥,很轻松啦,最麻烦的是交通,电车加上巴士要花一个小时,而且只有周日能去,真不晓得干嘛选那种地方拍戏。」
伊原好像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
「啊?你说拍摄地点?有人推荐那里的景色很不错,我们确实拍到了难得的画面,这点是很好,不过还是太远了。」
入须评论二年F班的企画「简陋」,说得一点也没错,换成是我绝对不会选择来回要花上两小时的地方。
里志似乎对主题以外的话题很感兴趣,抬头问道:
「听说楢洼地区是个废村,那里有巴士吗?」
「喔,是小巴士啦,家里开旅馆的人借用了接送客人的车。」
「话说回来,真亏学长你们进得去呢。」
「这也是靠关系啦。那个地方现在还归矿山管理,有人跟他们谈好了,就是建议去槽洼拍摄的人。」
「为什么只有周日能去?」
「槽洼已经是个废村,但是矿山的设备还在运作,平日去会干扰人家工作,还会有车子开来开去,他们说不能保证安全,所以叫我们不要平日去……这些跟我们的事有关吗?」
里志笑着说:
「谢谢学长,让我上了一课。」
中城学长,别在意,这家伙一向如此。我在心里说。
接着千反田问:
「写剧本的是本乡学姐吧?她的情况怎么了?」
「本乡喔?详细情况我不清楚,听说挺糟的。算了,我也不能怪她。」
中城皱眉说。如果入须之言句句属实,本乡都是被二年F班这群人逼到生病的,别说责怪了,他们甚至该道歉吧?虽然我这样想,当事人一定很难想开,中城的态度也显得有些埋怨。
不知千反田有没有察觉这气氛?我想多半没有。她的态度始终很温和。
「本乡学姐的个性是不是很敏感?」
中城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他低声沉吟。
「我觉得不像。她的个性怎样我不清楚,身体倒是看得出来。」
「本乡学姐的身体很敏感吗?」
这是哪门子的话?我忍不住插嘴:
「她的身体不好吗?」
「对啊,她请假过好几次,也没参加拍摄。」
中城说到她没参加拍摄时,语气似乎怀着很深的怨气。照理来说,剧作家不一定要陪同拍摄,何况剧本也还没写完,不难想像本乡没跟去拍摄时都在做什么……当然是写剧本。
我也提出自己的疑问:
「本乡学姐的剧本在班上的评价是不是很差?」
中城听了却一脸愤慨。
「没人批评过她,也没人怪过她啊。」
「大家只是默默在心里批评吗?」
「说什么傻话?大家都明白本乡的工作很重要,当然我也是。」
但本乡还没完成剧本就先搞坏了身子,所以千反田说得没错,她的个性或许真的太敏感了。
伊原轻咳两声,可能想扭转现场尴尬的气氛。
「对了,学长……」
「什么?」
「剧本里完全没提到谁演凶手吗?诡计没写清楚就算了,但至少要写出凶手角色吧?」
好个单刀直入的大胆提问。若能知道这点,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们也无须当什么顾问。中城再次盘起手臂,回忆似地看着半空。
「唔……」
「怎样?」
「就我所知,应该没有。不,等一下……对了,她好像对鸿巢说过『加油吧』之类的话。」
她对谁都可以说「加油」吧?伊原大概也这么想,顿时露出失望的脸色,但她仍锲而不舍地追问:
「那我们可以去问演员吗?看看她还跟谁说过类似的话。」
「我们早就问过了,没有人听她说过要演凶手。」
我简洁地问一句:
「侦探角色呢?」
「也没有。」
唔……
伊原很努力地继续问:
「那诡计呢?她说过这出『Mystery』用的是物理诡计或心理诡计吗?」
不料中城讶异地反问:
「有什么差别?」
我实在不知该做何反应,便望向伊原,她露出分不清是焦躁还是死心的表情暗自摇头。要是中城不在面前,她绝对会毫不掩饰地尽情长吁短叹。
后来我们又提了几个问题,可是中城始终没能提供关键资讯。想想其实很合理,若有这种资讯,也不至于演变成此般局面。除此之外,我们的准备也不太周全,来这里之前完全没整理重点,因此提不出切中要害的问题,这根本违背了我奉行的节能主义。必要的事应该尽快做,先揪出关键问题才是最妥当的顺序。
中城露出满足的神情说:
「你们就这样了?」
伊原挂出很不像她的愉快笑容回答:
「这是在问我们还有没有其他提问吧?是啊,就这样。」
我感觉到两人的话中都带着刺。
掌握情资的准备工作到此为止。里志灵活地转动手指间的钢笔,千反田如收到信号一般,沉稳地问:
「中城学长,你认为本乡真由学姐是怎么看待这部录影带电影的?」
中城发现讲到正题,嘻嘻一笑。
「好,我就讲给你们听,请你们手下留情。」
「麻烦学长了。」
我想中城可能一直在等这一刻。他舔舔嘴唇,滔滔不绝地说了。

「大家都吵着说不先写好结局没办法拍摄,可是在我看来,观众才不管什么诡计咧,最要紧的是剧情。『凶手就是你』这句话,还有凶手哭着说出动机才是重点。我做不来本乡的工作,不过要我评论的话,我会说她的剧情没有高潮,连谁是主角都看不出来。
让海藤演死者倒是很好,你们应该看得出来,海藤的个性很豪迈,人面也很广,道具小组自豪的作品让他死得很有看头,这真的很棒,受欢迎的演员就该好好重用嘛。其实让他演凶手或主角更好,反正都拍下去了。照这点来看,凶手最好是山西,因为她的朋友也很多。」
这……
「我们班上个性龟毛的人太多了,Mystery必须这样,Mystery不能那样,他们根本没搞清楚嘛,电影再怎么长也只有一小时,所有要素都加进去,哪有时间拍完啊?拍出来的东西你们也看过了,在银幕上播放时什么细节都看不清楚,所以该重视的还是戏剧性,标题最好简单俐落地取作『古丘废村凶杀案』,要能吸引观众才行。本乡应该也很明白这一点。」
该怎么说呢……中城的话简直让我听呆了。我不是推理小说的爱好者,只是经常买便宜的文库本来打发时间,其中不乏号称Mystery的作品,如此而已。可是连我都觉得中城那句「观众不管诡计」很诡异。
不过仔细想想,事实又是如何?二年F班拍好电影之后,会有怎样的人来看?
里面一定有侦探小说研究社的人,也有从来不看推理小说的人。这并非凭空猜想,壁报社发行的神山月报根据全校问卷调查写过一篇标题叫「神高学生识字率」的幽默报导,当时里志读得很开心,所以我还记得。在过去一年内至少读过一本小说的学生只占全校的四成,其中读过推理小说,甚至会注重诡计的读者就不知还剩下几成了。
考虑到这件事,也不能说中城的主张没有道理。
中城除了交叠手臂以外又跷起腿。
「可是在剧情上又不能不拍出凶手用什么手段杀了海藤,否则会缺少戏剧张力,所以入须才得专程去拜托你们帮忙……啊,对了,你们就是喜欢Mystery的人嘛。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我只想努力完成作品。」
中城的语气更武断了。
「简单说,那个剧本是密室杀人。海藤死掉的房间没有其他出口,要解决的问题是凶手要怎么杀掉海藤。
答案很简单,凶手是从唯一的路出去的。」
伊原皱着眉问:
「从哪里?」
中城笑了。
「真迟钝,当然是窗户嘛。」
……窗户?
我想起昨天看的录影带,虽然还留下片段画面的记忆,不过很讽刺地,我的回忆只剩中城提到的戏剧性部分,现场配置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没办法了,我只好说:
「里志,平面图呢?」
里志愉快地做出敬礼姿势。
「Yes,Sir!稍等一下。」
他从束口袋拿出一张影印纸,那是他简略画下的剧场平面图。
根据这张图所示,海藤死亡的地点是上手翼,剧中其他人物从右侧走廊进入。我还记得当时门锁住了,有人回头去拿万能钥匙,因此上手翼对右侧走廊的人而言是个密室。
之后的情况是:胜田穿过舞台走向下手翼,因为走左侧走廊也可经由舞台到达上手翼。他到了下手翼,赫然发现有堆木材塞住了门,我记得是这样。
唔……
从根本来看,中城那句「这是密室杀人」很不可信。
我的理由不是「不可能有完全的密室,真是密室就没办法杀人了」。电影画面很难看出来,但平面图画得很清楚,除了窗户以外还有一个出口。
我指着剧场大厅大门说:
「这里呢?」
中城爽快地回答:
「打不开。」
「啊?」
「门被封住了,关得密不通风,你可以当作没有这个门。」
我哑口无言,同时瞥见伊原摆出受不了的表情,我想自己的脸色大概也差不多。我怎么都没听过这件事?
昨天入须向我们保证,本乡这个编剧的出题绝对公平。其实她没有说错,她又没保证过摄影小组拍出来的画面也一样公平。我不禁感到脱力,里志面带微笑在剧场大厅出口打叉。
总之,剧场大厅的大门不能用,密室还是有四个出口,包括上手翼的门和窗,还有下手翼的门和窗,但两扇门都堵住了,只剩两面窗户。
「窗户啊……会是哪一边的窗户呢?」
伊原问,中城哼了一声,答道:
「当然是这边。」
「上手翼?为什么学长这么肯定?」
「这是一定的,下手翼的窗户前面有衣柜挡着,打不开。」
是吗?里志依然微笑,又在下手翼窗户打叉。
用这种步调简直是在白费力气,我最讨厌无意义地耗费能源,也就是白费力气。我干脆一次问个清楚。
「学长,可能是银幕放映的效果不好,那部电影有很多画面看不清楚,能不能请你先告诉我们,除了这两个出口以外还有哪里不能用?暂时别管这是不是密室,总之你先全部告诉我们。」
「喔喔,还有其他的吗……」
中城想了一下。
「……对了,左侧走廊的第二间准备室打不开,因为门锁坏了,钥匙插不进去。还有建筑物朝北的一面……就是这张平面图左侧的所有窗户,为了防雪都钉死了,不过想拆还是拆得掉啦。」
「真的只有这些?」
「是啊,就这些了。」
中城一口咬定。
我多少还是有些怀疑,不过信用即是财富,姑且相信他吧。一直保持沉默的千反田说:
「本乡学姐也知道这些事吗?毕竟她没有参与拍摄……」
对耶,这点很重要。本乡如果不清楚剧场实际情况,纯粹看平面图来写剧本,很可能写出无法实现的情节。
中城的回答消除了我们的疑虑。
「本乡决定选楢洼当舞台后,还亲自去视察过。」
「请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想,六月……不,五月底。」
「中途打岔真是抱歉,请学长继续说吧。」
中城点点头,表情十分认真地继续道:
「所以我觉得凶手是从上手翼的窗户进去再出来,这样一来,凶手不用走这扇门也能杀死海藤。怎样?」
还「怎样」咧。
凶手是爬窗进出,而不是门……他的答案是这样吗?
「喔喔,原来如此!」
千反田拍了一下腿。
我实在不想对兴高采烈的中城泼冷水,真正泼他冷水的是在这种时候特别管用的伊原。
「中城学长,这种Mystery太平淡了。」
中城受她抢白,脸上顿时浮现怒色,但语气依然沉稳。
「就算你们这样想,难道还有其他手段吗?而且……对了,你们也知道本乡的情况,她又不是Mystery专家,我不觉得她想得出多精采的诡计。」
他说我们不了解本乡,事实确是如此。不过这么一来……
我本来只想静静地旁听就好,却忍不住投入这种气氛。
「学长,这么一来还有办法锁定凶手吗?」
「锁定?」
「我是在问,如果本乡学姐设计了这种诡计,那凶手会是谁?」
中城似乎没想过这一点,又环抱手臂陷入沉思。伊原自信满满地追问:
「还有一点,所有人走进案件现场时,镜头不是拍了窗外吗?」
「是啊。」
「从影片看来,窗外明明没有人走过的痕迹,所以中城学长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案件现场的窗外……
我想起来了,那一幕拍到长得和人一样高的茂盛夏草。伊原说得对,如果曾有人经过,不可能没有夏草折断的痕迹。
中城好像还没想通,所以伊原重新说明一番,他听了却依然坚持:
「那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吗?
我帮伊原顶了回去。
「为什么没关系?我觉得明明就有。」
「本乡可能忘了写清楚指示吧。」
「要这样讲的话,根本没得谈了嘛。伊原说的是没有凶手的足迹耶,本乡学姐有可能脱线到忘了写出这点吗?难道剧本的其他部分也缺了很多应有的指示?」
中城沉吟着。
他的顽固还真令人惊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大声地说:
「对了,是夏草!」
「……夏草怎样了?」
中城一副重拾自信的模样,振振有词地说:
「你们不想选窗户这条路,是因为外面的夏草没有折断,对吧?」
伊原慎重地点头。
「你们就是这点搞错了。我刚刚也说过,本乡去楢洼视察是五月底,那时夏草还没长出来,所以本乡误以为窗户这条路行得通。」
里志惊叹地「哇」了一声,如果不用顾虑中城,他一定会说「总算有一句像样的发言了」。伊原好像想反驳,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偷偷觉得好笑,心想中城真有一套,竟然想得到本乡视察时拟定的逃脱路线不能用于实际摄影。
的确有一套,不过……
中城八成把我们的沉默当作认同,便乘胜追击。
「只要在下次摄影之前先把草割一割,从发现尸体那一幕开始拍,就没问题了。对耶,我怎么现在才想到?这样行得通,搞定了!」
我看中城乐得手舞足蹈,决定放弃反驳,因为现在再说什么都是白费工夫。
千反田见话题告一段落,便微笑着对中城说:
「谢谢学长告诉我们这些事,应该可以给入须姐一个好交代了。」
中城满意地点头,看他那副兴奋喘息的模样,说不定等一下就会自己动手写剧本了。

几分钟后的地科教室。
伊原「呣」地呻吟。写是这样写,其实那种声音很难形容。
「那样可以吗?真的行得通吗?」
中城出人意料的反击让伊原乱了阵脚,她认为那种诡计太不入流,却不得不承认他关于夏草的发言有其道理。对任何小破绽都会猛烈攻击的伊原想必相当郁闷。
「就物理上而言,的确有充分的可能性。」
里志喃喃回答,语气也带着一丝不满。
至于千反田……
「……」
她一再地瞥向我,我终于按捺不住,主动问她:
「干嘛啊,千反田?」
「呃,嗯……」
千反田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折木同学,你觉得中城学长的推论真的符合本乡学姐的想法吗?」
「在问我之前,先说你怎么想吧。」
我问了之后,千反田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么容易把心境表现在态度上的人应该不多。千反田的表情变化不大,但眼神和嘴巴的动作已说明了一切。我说:
「你看不顺眼吗?」
「我哪有看不顺眼!我只是……有点不能接受。」
这不就等于看不顺眼吗?
就某种角度而言,中城的性格还真杰出,他讲起自己的主张如此铿锵有力、毫不退让,甚至说得出一番道理推翻我们的否定。不过,无论他再怎么有信心,我们不能接受的地方还是不能接受,看不顺眼的地方依旧看不顺眼。
我盘起手臂,这可不是在模仿中城。
「算了,也难怪你这么觉得,中城的说法难以成立,所以会让人下意识地产生不协调的感觉。」
回话的不是千反田,而是伊原。她不甘心地说:
「难以成立?根本矛盾极了嘛,折木!」
她这么想要驳倒中城吗?
我朝里志招招手,他看出我的意图,便将平面图拿过来。我把图摊在桌上,转到千反田和伊原看得清楚的角度。
我尽可能以寻常的语气说:
「中城的提案很简单,简单到若用欣赏Mystery的眼光去看都觉得愚蠢。正因这么单纯,更不容易靠物理手法推翻。伊原,你想说那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所以才反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