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阻止了这个亲昵的姿势,说:“我们不是说好不再见面了吗?为什么要违背你的承诺?”

或许是我的声音有些激烈,或许是我的眼神咄咄逼人,他杵在那里,有点慌乱,像个犯错的大孩子,“我只是来看看……你。”

“你走吧。”我不看他,这样就不会记起他从无法终结的悲剧中走来,然而我爱他,我想和他一起承担那些苦、那些宿命。

可他突然说出一句让我浑身一颤的话,他说:“阿筠,我们结婚吧!”

是的,2011年春天,医院外面的树枝抽出了嫩芽,我的少年说,他要和我结婚。我不知道,他如何千辛万苦寻到这里,又是如何在我最需要时适时出现;更不知道,他用怎样的勇气和决心说出这句话。可是我却傻傻地喊来医生:“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有个人突然说要和我结婚。”

医生啼笑皆非:“你没事,你就是压力太大了,不要什么东西都装在心里,该放下就放下,这样对病情有帮助。”

我转向既白:“你听到了吗?医生都说要放下。”

既白忧伤地看着我:“看到你没有照顾好自己,我很心痛。”

“我不需要,既白,我不需要你,这几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所以你回去吧,我也许也会回去考公务员。”我冷着脸说完,发现既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眸若暗夜寒星,寂灭而悲切。直到我开始拔输营养液的管子,说“你如果不走,那我走”,他才慌忙按住我然后对我点了点头,说好。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用医院洁白的被子捂住了头。

我就这样横蛮无理地把我的少年赶了回去。

 

 

帮你把面具戴好


一年后,通过父亲的朋友介绍,我认识了万锦,我没有抗拒际遇的安排,和万锦不冷不热地恋爱,他是我父母特别满意的那类人,家境优渥,相貌英俊,礼貌周全,骨子里有的是傲气,和几分无伤大雅的怡然自得。

想来是没受过什么挫折的人,很奇怪,我并不反感这种人,但也无法发自内心地认可和靠近他。

他对我倒是还不错,我们几乎从不吵架,所有别的情侣看来天大的事到了我们这里,都不算事儿。

身边的朋友都羡慕我们感情好。是的,我们平静而友好,是因为我们不曾在意,无法激烈,说穿了,就是我们不够相爱。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一起踏上了以爱为名的旅程,我开玩笑地问过万锦一次:“你爱我吗?”

万锦不答反问:“你希望我爱你吗?”

他说:“如果我爱你,我能为你做的,只有帮你把面具戴好。”

我才恍然发觉,万锦和我一样。我们都有着不愿被了解和窥视的部分,我们站在各自面前,却都戴了一张面具。

我有一刹那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想起继续这个玩笑:“看不出来,你不羁放纵的外表背后,还藏着得道高僧的灵魂。”

他勾起嘴角:“你怕吗?”

“我不怕。”我挑眉。

即使我失言说“我要去2011年春天”也没有被他当成神经病,所以我不怕。

有一天,万锦发现我行李里有一本旧书,随口问道:“你研究古文吗?”

我一怔,那本旧书是《古文观止》,里面有一篇《前赤壁赋》的文,那句“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被描上了红线。

好在,万锦也只是随口问问,见我不答,马上又转移了话题。

那天傍晚,我们散步异国海边,突然听到有人喊:“2014 come on!”我恍若大梦初醒,是啊,已经2014年了,那个春天里,带着一腔热血来看我的少年,没有把我留下来。

我和他被宿命卷在一起,可宿命又要派人来把我们分开。

我乞求过,放下了所有,我抵抗过,把他们都当成宿敌。然而他们不是宿敌,而是亲人、朋友,是保护我、我也想要守护的人。

可我总是不断地回想起那一年,听他把那句话对我说了一遍又一遍。

——阿筠,我们结婚吧!

——好!

可现实里,我已然无力反抗命运的安排,我把全心全意说“好”的勇气,用来推开一个人,推开了自己内心最深切的愿望。

那本《古文观止》在我和万锦去下一站的时候,被我留在了旅店。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决定要挽着眼前这个人的手臂,慢慢走,慢慢去忘却,忘却那一年,那个脏脏皱皱的小孩抱着一袋我们嫌弃的什锦酥糖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忘却那一年,他不顾自己伤痕累累地跑到废厂房里问我有没有事;忘却那一年,他为我变出便当;那一年,他熬夜帮我抄了作业;那一年他用力拨开人群,背着扭伤脚的我奔向医院;那一年他警告了背后讲我坏话的人;那一年,他揽着我的肩,将我带离纷扰烦忧。

 

 

长岛之遥


无论去了多远多辽阔的天地,

你都沉在回忆里,是我的乡愁。

深秋时节,我和唐嚞从深圳出发,一路向北,于第三日凌晨抵达烟台的长山列岛,也就是长岛。

这里由32个岛屿组成,岛陆面积55.96平方公里,海岸线长146公里。

我在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了这么美丽的岛:绵延几百米的巨崖,犬牙交错的天然石壁,大片大片水鸟扑棱扑棱震动着的美丽翅膀,青山碧水间如卧一弯新月的长滩……一切一切都那么纯粹和天然,我就这样惊叹着忘了语言,只是一遍遍地在心里念它的名字:长岛,长岛。

唐嚞告诉我,世界上有很多叫长岛的地方,它们在日本,在韩国,在巴哈马,在美国的东部……

我却从未和唐嚞坦白过,长岛,也是你的名字。

我不说是因为这些遥远的地方,也许我努力一点儿再努力一点儿,有一天存够了路费,万水千山就能走遍。

只有你,你来到我的生命里,共过我山水一程,此生却再也无法抵达。

 

 

我遇上了你,爱情来了


2002年的恩城,街口的音像店里反复响着的还不是凤凰传奇,街上也还没有流行起飘逸复古的长裙,是不论男生女生全民钟情牛仔裤的年代。非典没有来,冰灾没有来,一切的悲伤和眼泪都没有来,只是,我遇上了你,爱情来了。

我家在恩城开了一家寄卖行,俗称当铺,可以典当黄金白银电视冰箱以及还未普遍的手机。你是春天来的,我家店面后面石头缝里的小野花都开了。天气明明不热,你的衬衫有至少3颗以上的扣子未扣,肩膀上搭着一件针织衫,两个袖子交叉在胸前,十分不羁。

你把一条白闪闪的链子放在柜台上,简明扼要地对我爸爸说:“当这个,多少钱?”

爸爸看了看你,又看了看链子,眼睛里的光足以证明此物非凡,他给你开了一个能从中获利不少的价钱,你没有多说什么,点头达成交易。

我慵懒地蜷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电视,也许是因为平常在店里见惯讨价还价的顾主,你的爽快便显得稀奇,让我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你两眼。

这是后来有人问我和你的相遇时,我这样说的,事实上,你吸引我的并非寡言,是你长得太好看,比我这一生遇到的任何人都好看。

事实证明,越是好看的人越是危险,并且不那么靠谱。

低价得到了你链子的爸爸很开心,偶尔没事还会拿出来看两眼。可是两天后,这个久经沙场的老江湖突然灵光一现,像被孙悟空附体识出了妖精般,看出了这是假的。

他垂着脸,戴上眼镜一边细看,一边自言自语:“这下亏大了,这玩意儿怎么可以假得这么逼真?”

我也凑了过去:“老爸,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来我看看。”

此刻老爸心情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差,他瞪了我一眼,我自觉闭嘴,不敢再造次。

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条假铂金项链居然很快就被人重金赎走,当然不是你本人,而是一个女生。在全民牛仔裤走天下的年代,她居然穿一条胭脂红碎花的裙子,美得太让人嫉妒了。

单凭这点就让我有些庆幸买假链子的人是她,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穷人ABCD。并非我恶毒刻薄,只是原谅一个少女莫名其妙的攀比心,在我看来,像她这样成天只顾打扮的人,就该买点假货戴戴,证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哦,忘了说,她来是直接指明目的的:“我要前两天那个高高的、长得很帅的男生当掉的那条。”

我庆幸之余,脑海中顿时产生无数她和你之间关系的推断。

你犯花痴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清新脱俗

说起来在恩城一中,我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当然,这名气全拜那些被我甩过,或者连甩的机会都没给过就直接冷言以拒的男生们所赐。

有时候,我以为自己真的会像歌里唱的那样: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

可是后来我和唐嚞说:“命运是公平的,它为了惩罚你小半生的冷傲与凉薄,一定会让你遇到这样一个人,他几乎完美得成全你所有的幻想,只是你,不能爱。”

所以我遇到了你,长岛。

我没有想到你会出现在我的学校里,那般风光得意,几乎全校女生们的目光都因你而集中,其中当然也包括我。只是,和她们不一样的是,我懂得把握先机,略有几分高傲地走到了你的面前:“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谁知你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冷言道:“你是谁?”

我当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你总该记得你当了条链子吧!那条链子是假的,你坑了我爹,也就是坑了我。”

“我并没和你爹说是真的,怎么就坑他了!再说链子不是卖出去了吗?你爹这一转手应该还赚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这下我惊讶了。

你听我这么问,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可那究竟是怎样的目光呢?邪魅、自信、深不可测,却分明是和着笑的。许是你瞳孔的颜色太深太美,只一眼我便迷失在那样的墨色里。

最终我就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你走远,背影挺拔修长,融着阳光。

直到有人在身后伸手拍了一下我肩膀,我才回过神来。好友帛央一声深情长叹自身后传来:“作为恩城一中广大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你犯花痴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清新脱俗。”

“去你的,小心我清新脱俗地扁你一顿。”我作势要打她。

“你扁了我,还想知道他是谁吗?”

“连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不信。

帛央抛了个媚眼:“本来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帮你去打听了。”

我受不了她那一脸得意的样子,“那还不快说答案。”

“说了答案你可别尖叫,他就是我们很早就想一睹芳容的那个长岛,你还说过要收了他的。”

我没有尖叫,但是那一秒,我确实惊住了,脑中居然飞快地闪过4个字:命中注定。

长岛,我这原本安乐无忧的一生,注定要遇到你。

 

 

流传下来的是你被镌刻过的美


我和帛央之所以知道你的名字,是因为你曾是这所学校里最具传奇色彩的学生。

关于你,学校里流传着一个很不靠谱却又很香艳的故事。那就是学校北面有面墙,你入学的第一年,不知道是谁在墙上刻满了你的名字。校方发现了,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种早恋产物影响不好,于是就在暑假的时候找人把墙刷了一遍漆,并在新学期明文禁止大家上去涂鸦。没想到,第二年,你的名字再度占据墙面。

那一年,比涂鸦更让人好奇的是有个和你传过绯闻的女生突然无故退学。有学生悄悄在背地里传她怀孕的消息。

然后有人在墙上不显眼的地方看到一行字,深情款款地写着:亲爱的长岛,我走了,不给你造成任何麻烦,是我爱你的方式。

落款正是那个退学了的女生名字的缩写。

于是,大家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得出一个让人沉痛万分的结论,那就是,让女生怀上了孩子的人就是你。

之所以用沉痛来形容,是因为这个结论,让很多当时暗恋你的女生哭红了双眼。

没过多久,学校顺着扩大食堂的理由把那面墙拆了。

而关于那个女生和你的故事有很多猜测,但并没有真实的版本流传下来,流传下来的是你被镌刻过的美。

若不是时隔三年,你突然回到这所学校,你的传言便只是传言,而我会目不斜视地过完我的高中生活,目不斜视地考大学,不会再记起在初次听到你传言的时候,不屑一顾又大言不惭地说的那句话:“有这么夸张吗?这种祸害我若遇到他,一定把他收了。”

结果,我便真的遇到你了,你的出现对我的震撼远比传言更永垂不朽。

很多年以后,关于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已经随着青春流逝渐行渐远,可是与你有关的记忆却像从不褪色的幕景。

所以,让我如何不想到命运。

只是命运没有及时地通知我,你这次来是为了那个叫多喜的人。

多喜是这所学校的另一个传奇。与你全然不同的是,她是恩城近10年来唯一一个考上B大的学生,所以,她注定会成为老师们挂在嘴上的一大红人,这个红人就在两天后回到了母校演讲。全校学生都集合在大操场,就连附近也有一些中学的师生慕名而来。

演讲台上的多喜模样很清秀,戴了一副黑框眼镜,书卷气息极浓。但演讲的内容并没有意想中的那么生动有趣,如果不是因为我不经意间抬头,在一旁学生群里看到了你,我都快听得打瞌睡了。

你戴了一顶棒球帽,不知道是嫌自己个子太高还是什么原因,微微弯曲着身子,看上去像一张弓,大半张脸是模糊的,即使如此,却锋芒难掩。

让人惊奇的是,你听得比身边的人都认真,没有注意到附近很多女生都没了听演讲的心思。她们频频看向你的方向,甚至还开始小范围地讨论起来。

也许是这讨论引来了演讲台上的目光,那道黑框眼镜后面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一刻定格在你身上。

然后,当我再看向你时,便见你奇怪地拉了拉帽檐,飞快地往后面退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几乎想也没想就跟上了你。

你腿脚修长,走得很快,我气喘吁吁,到校门口喊住你:“喂!”

你回头,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笔直看了过来,见到我的时候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有些失望,总之你并没有理我,继续走。

“喂,我知道你是谁。”我说。

你还是没理我。

“你既然来听演讲,为什么不听完再走?”我终于追上你,与你并肩而行。

这回,你停了下来,看着我的眼里有挑逗的意味,下一秒,你突然长手一伸,揽过我的肩,“再跟过来,今天你就别想走了。”

“你……你要干吗?”我从来没有和男孩子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你大胆的举动让我的脸上灼灼发烫,而我紧贴着你的怀抱,甚至可以听到你冗长的不急不缓的心跳,呼吸之间萦绕着你身上淡淡的烟草香。

我错愕地要推开你,却被你环得半分动弹不得,你有几分邪气地勾起嘴角,声音却低沉地在我耳边响起:“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长岛,那样的你嚣张,邪魅,看似多情又无情,在我17岁的世界里像一颗异世界星球,那么深深地吸引着我。

就在我想回你一句“谁怕谁”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以为看错了,贾长岛,还真的是你。”

你闻声,猛然放开我,我总算喘了口气,只是心仍然怦怦直跳地仿佛要蹦出来。好不容易平静一些,看到来人时又是一惊,居然是那个演讲的女生——大名鼎鼎的多喜。

你喊一声我的名字,我的名字便像一首歌

你也看着多喜,耸了耸肩说:“好久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你说这话的时候依然痞痞地,满是邪气,可是我却觉得你看她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

几乎是同一时刻,我想到了她在台上枯燥地演讲,而你在台下认真沉醉的样子,我忽然就有些明白了,这一次,你是为她而来。

而多喜显然并不知道这些,只见她看了我一眼,吐出口的是一句免不了的冷嘲热讽:“看来你这几年没点儿长进,还是喜欢高中生啊!”

她这个时候还是戴着眼镜,说话的时候带着高才生特有的优越感和趾高气扬。而奇怪的是,你和我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你却不辩解不反驳,反而扬眉笑了,“你没听说过男人都是很痴情的吗,18岁的时候喜欢18岁的姑娘,80岁的时候,还是喜欢18岁的姑娘。”

你笑起来真是好看,薄唇勾起,牙齿雪白,衬得天上的白云也黯然失色。

“那先祝你80岁的时候还活着。”说到这里,多喜似乎不想再和你多说一句话似的,自鼻间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她对你那么不屑一顾。

可是你却注视着她的背影,一双狭长邪魅的眼里满是温柔的碎光。

我终于确定你看她有什么不同了,你的眼里有爱情的温度。

这温度几乎将身旁的我一颗少女心烫伤,我想如果你也能这样看我一眼,哪怕魂飞魄散我也愿意。

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我试探你:“她这个祝福一点儿也不狠毒,如果我是她,我就祝你80岁还像如今一样,爱着触不到的人。”

你总算收回目光,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可是,你接下来一开口问的却是青黄不接的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比起你之前对我的态度,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好转折,我只能用自己的有点狡黠的方式对你说:“你如果真想知道的话,把手伸过来,我写给你。”

你听话地伸出手来,我便在你的手心里一笔一画地写上我的名字。我每写一画都在心里默念一遍,请你记得我。

后来,多喜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学校演讲,反而是你的出现频繁了起来。

你来,是为了我。

如果这所学校有一个人能与你的美匹配,那个人只能是我。

你每次来喊一声我的名字,我便觉得我的名字像首歌。

我们的恋爱好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你不上学,你家在恩城有处房产,你每月靠收租过日子,闲得无聊便是泡吧,或者到附近的麻将馆和富太太们打打麻将,赢了也不想未来,随手挥霍,输了就弄些珠宝首饰以假充真。

这也是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寄卖行的原因。

从我们确定交往那天起,你就对我坦白地说了你的现状,你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生活,如果非得说人生需要些激情和变化,那就换女朋友。你女朋友翻新换代的速度很快。你说,这生活你也许会过一生,你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有要去实现的梦想。

你能说这些,无论诚恳不诚恳,我都已经很感动。

遇到你之前,我也曾想去看大世界,遇到你以后,却突然觉得这样平淡的一生未必是件坏事。

远走高飞不再是我的梦想了,我明白。

 

 

回廊上的声控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灭了


可是我明白的,终究只是自己的心意。

而你从来没有说过,我和那些被你快速更换的女朋友有什么不同。

和我在一起,你依然鲜衣怒马地过生活,你的女生缘好得出奇,我经常看到三五成群的女生对你吹口哨,喊你去吃消夜。

你从不拒绝,虽然我在场时,也会拉着我一起,但是你不会问我是否愿意。仿佛我在你身边只是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瓷娃娃。

第一次在消夜摊上看到那个赎走你链子的女生时,我心中这些时日里一点点累积起来的不安全感忽然凶猛袭来。

她依然穿着裙子,是初见时那种能让陌生女孩也妒忌得疯狂的模样。

怎么不妒忌呢?如今的她即使只是随性地坐在简陋的小桌旁边,也像一朵盛开的花,仿佛与这恩城格格不入地美丽着,夜宵摊柠檬黄的灯光照得人脸也发黄,却不能为她的美丽打一点折扣。

让我真正气闷的是你和她打招呼时自然地说出那句:“你来了。”

我连猜疑都能省了,你和她果然是旧识啊!可这哪里像是一般的旧识,就连其他的女生看着你们俩的眼神都暧昧了起来,恨不能把你们手交到对方手里似的,浑然不顾我这个正牌女友在场。

这样的氛围,让我不能爆发,却越来越感到呼吸困难,最终我准备以肚子疼为由引你离开,谁知你只是交代了一句让我自己去买点儿药,而没有跟上来。

那个晚上,我守在你家门口,足足蹲了4个小时,对面的住户开了两次门来看我,仿佛我是伺机行动的不法分子。

我活到16岁,还从来没有用这么长的时间等一个人出现,用这样卑怜的姿势。

而直到12点你才回来,看到我,显然也很震惊。

当时,我明明很生气,却连对你大声说话都不忍,只是小声地问了你一句:“她是谁?”

你说:“段颖。”

我问:“你喜欢她吗?”

你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