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渝汐的手机响,秦风打来的。
“喂。”
“渝汐,战斗进行到哪一步了?”
“哎,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这还没从第一个战壕里出来呢。”
“那给我点任务吧。”
“行。两箱可乐两瓶啤酒,还有烟花爆竹你看着买吧。”
“两瓶啤酒?”
“嗯,单北和我爸一人一瓶。”
“那我喝什么?”
“啤酒没有,可乐管够。”
“你爸上次和我说,家里还有瓶五粮液呢。”
“打我出生他就这么说,都放了好几十年了,乙醇也变成甲醇了,小心毒死你。”
“小汐子,打情骂俏分分场合行不?”宁榕大声抗议,随手又扔进一袋薯片。
宋渝汐偷笑:“不说了,有人嫉妒咱们了。”
“操,老娘这叫正义,叫见义勇为。叫为人民服务。”
Mango。
“渝汐,你和秦风就打算这么过一天算一天?”盈子切了一块芒果布丁送进嘴里,抬眼看着宋渝汐。
“盈子,你还不让他俩过了?”宁榕一脸自得地吃着榴莲布丁。
“我是说,你俩也得有点计划啥的,秦风都这样了这位置还能坐稳吗,他身体也好了,渝汐你今后工不工作?你俩左一个家右一个家的,到底想住哪?还有你俩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吗?总得有一个人委屈一下自已迁就另一个吧。”
“盈子…”宋渝汐咬了口苹果汁里的苹果,太涩。
“哎,皇上不急太监急,看秦风平时狠厉怕人的,一遇上你也是一小废物,顾这顾那怕东怕西,怎么也没个主心骨。他心里到底揣着什么事儿,都肯为了你不要命了,怎么就不能为了你金盆洗手呢?”
“盈子。”宋渝汐低着头脸对着杯口,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水样的泪水就落在杯里,惊动了杯子里褐色的液体,一片涟漪。
递了张纸巾给宋渝汐,“大过年的你这是干什么?他俩好不容易在一起,过几天好日子怎么了?”
“小榕。”宋渝汐拉了拉宁榕的袖子。
盈子短发及耳,水钻的耳钉在冷光灯下泛着妖媚的芒光,她脸色平静,轻轻地说:“算了。不说了,待会去哪?”
宋渝汐吃掉最后一口布丁,围上围巾。
“还有内衣袜子没买,交给你俩了。我去找秦风,他还没有过年的新衣服。”
“他多大了,过年还穿新衣服?”
“小榕,我昨天还看你给自己买了身。”
老三坐在黑色的奥迪驾驶座上,带着墨镜吹着口哨,一副我是黑道我怕谁的架势。
秦风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坐在后座上,车门开着,他手里夹着烟,冒着袅袅的烟气。头上带了顶毛线帽子,显得脑袋圆圆的有些可爱。
宋渝汐坐进车里,把手里的盒子递到秦风跟前:“抹茶慕斯,盈子请你吃的。”
秦风用手指捏灭了烟:“给老三吃吧,他中午没顾上吃饭。”
老三鼻子明显地哼了一声:“不饿。”
秦风笑了,拿过宋渝汐手里的盒子放到副驾驶座上:“怎么,你这小子还不能忘情呢?”
老三急了,在车里挥舞着拳头:“哥,不带你这样窝囊兄弟的,不吃她买的东西就叫做没忘情?”
宋渝汐看着激动的老三,一脸认真地说:“确实没有忘情,鉴定完毕。”
“宋渝汐!”
“老三,你先回去吧,待会我们打车走。晚上好好玩。”
午后的太阳穿过簿薄的云层透了出来,冬日温和的暖阳,淡金色的光芒洒下大地,衬得各家店铺外红色的灯笼分外喜庆。
秦风和宋渝汐手拉着手,慢慢地走在石子路上。
“你都在哪家店买衣服?班尼路?”
秦风微微扬头,嘴角漾出一丝笑容:“档次能再高一点不?”
“嗯…”宋渝汐皱着眉,“难不成你还穿阿迪耐克?”
秦风的笑容更大,一脸愉悦,他拍了下宋渝汐的头:“一看你就没给男人买过衣服。”
宋渝汐跳起来就去翻看秦风大衣上的商标,“D?DommaKaran?”
“嗯。”
“你个败家玩意,我还以为这种衣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有生之年只能在杂志意淫帅男的时候看看。要不,我回家洗洗手再回来摸摸?”
“行了。”秦风抓紧宋渝汐的手,“知道你拜金了,以后不买了,钱都交给你好不好?”
“我不要你的钱。”不及思考,这句话就惯性地脱口而出。
秦风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想起了九宫那晚,宋渝汐也是这么和自己说的。从那杯星巴克咖啡开始,她就认定他的钱是脏的,打心底里不愿意用他的钱。他给她的卡她从来都没有动过,她给他买东西用的都是自己的钱。他看在眼里憋在心里,却不忍心为难她。其实.秦风自己也分不清楚哪些钱是来路正当的,在他的意识里黑与白早就已经模糊,边界处一片混沌。在很多个没有宋渝汐
的深夜里,他都会感到很迷茫,面对曾经坚定的信念居然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幸好,宋渝汐再次出现了,为了他们以后的幸福,秦风知道自己需要也必须走下去。
宋渝汐明显感到秦风抓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就像盈子说的,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没有解决,只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逃避。三年前,他们身份背景已然不同,横生生地在二人之间生出裂缝。而今,岁月在让人沉稳的过程中,也在把距离拉远,他们,不能两全。
摆在宋渝汐面前有两条路,一是说服秦风金盆洗手,为了爱情放弃他打拼多年的事业,从此不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二是委曲求全,跟着他听下面的人叫一声嫂子,从此放弃有关道德和正义的界限。
她不会选。
“渝汐。”秦风低低地唤她。
“走吧,新年新气象,今天就再让你腐败一次,就DommaKaran了。”
秦风脸色平静,辨不清喜怒,“好。”
两个人意兴阑珊地买好衣服回到家,家里人都已经到齐了。
单北和父亲在沙发上喝茶聊天,紫砂茶壶里雾气袅袅而起,面前的一盆文竹开得茂盛,电视里播的是去年的春节联欢晚会。
盈子,宁榕和母亲在厨房的圆桌上包饺子,两种馅,韭菜虾仁和葱花羊肉。母亲的饺子馅向来挑得好,难得的是煮熟的饺子里还包着一团肉汤,非常的香浓。
宁榕挥舞着沾满面粉的手,“宋渝汐,你是不是掐准了时间等我们快包完才回来的。”
宋渝汐笑着脱了大衣,接过秦风的外衣挂好,“时间刚刚好,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单北悠哉地接口。
“劳动最光荣。”父亲居然跟着起哄。
啪的一声,盈子把手里的饺子摔到面板上,气愤地说:“阿姨,我们妇女迫切要求提高待遇。”
母亲笑嘻嘻地端起饺子:“你们先去玩会儿,我去炒几个菜。”
“妈,我来吧。”
“得了,你就西红柿做得不错,其他的就算了吧。你们年轻人玩吧,让你爸来帮我。”
父亲拍拍屁股从沙发上站起来:“唉,怎么都得捎上我。”
宁榕这个闹腾的小孩是个麻将迷,那边父亲刚进厨房,她这边桌子都支好了,正往外噼里啪啦地倒麻将。扫了一眼众人:“都速度地向我靠拢。”
宋渝汐有些犹豫,倒是秦风推了她一下:“去吧。”
宋渝汐右手拉着秦风,左手高高举起:“报告,申请带家属参战。”
宁榕正色道:“准奏。”
宁榕属于那种只看自己手里的牌,光荣坐上点炮台的选手。宋渝汐的手风很顺,又凑巧坐在宁榕下家,真是要啥有啥,打啥吃啥,胡啥打啥,不过三圈,抽屉已经被钱塞满了。
宁榕哭丧着脸,指着秦风:“财神爷,要不你到我这坐坐。”
盈子哼了一声:“就你这打法,把如来佛祖搬来也镇不住。”
单北坏坏地一笑:“听说宁榕菜做得不错。”
“那是相当的不错,小榕,去帮帮阿姨,叫叔叔出来替你。”
宁榕一脸无赖:“你俩就一唱一和一肚子坏水吧,姐我今天屁股长凳子上了,就不起来。”
“都过来吃饭,别玩了。”母亲喊道。
宁榕刚要起身,被盈子一把按在凳子上:“好好坐着,谁刚才说自己屁股长凳子上了?”
哄笑一团。
父亲珍藏多年的五粮液到底是喝了。
父亲必高采烈地倒酒,单北和秦风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模样小口抿酒。准是先试试毒性。
母亲炒了几个拿手的家常菜,其他的都是外面买来的,样子做得好看,吃着也有食欲。
饭后,宋渝汐被派去洗碗,另外三个女人带着单北又凑成一桌麻将。
宋渝汐洗好最后一个盘子,就闻到了熟悉的烟草味道。连头都不用回,随口问道:“他们战果怎么样?”
秦风穿着灰色的衬衫,挽着袖子倚在冰箱上:“有宁榕在的地方没有悬念。”
宋渝汐转过身,刚好看得到宁榕的一头棕色的大波浪,听得到她招牌式的笑声,有感而发:“有小榕真好。”
“嗯。”
“其实我知道小榕是故意哄我们大家开心。她牌技高着呢。”
秦风走过来,握住宋渝汐的手:“她很高兴这样做。”
宋渝汐仰起脸,伸出另一手:“新年礼物。”
秦风笑:“还没到十二点呢。”
“那我们去阳台放烟花吧。”
宋渝汐在秦风价格不菲的衣服上擦了擦手,雀跃地说:“好。”
“哇,紫色的,是玫瑰花,一朵一朵的,在变色,变红了变红了…”
宋渝汐兴奋地描述着烟花,秦风带着笑容安静地听,香烟在他指间明灭,缕缕烟雾袅袅上升。
外边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街道上的人三两成群,燃放着各式各样的鞭炮。晚间风冷,吹在脸上有些疼,大家都穿着厚厚的棉衣,不时往手上呵气,年幼的孩子欢欣雀跃地嬉笑打闹,四处奔跑玩耍,不时大声地叫嚷,手里的响炮也是一刻不停地燃放。欢笑声在鞭炮声里若隐若现,透着最彻底的欢喜。
红彤彤的灯笼映红了秦风下巴上青色的胡楂,宋渝汐放掉最后一个烟花,蹭到秦风怀里抱住他的腰,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鞭炮声太大,秦风怔了一下,随即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新年快乐。”
“不对,明明是三个字。”
宋渝汐笑着捶打他:“你明明听到了。”
秦风抱紧她,眉间眼底无尽的轻柔,柔声说:“再说一次。”
宋渝汐和秦风十指相扣,紧紧握住,眸中星光清柔透着无比坚定,语气虔诚犹如教徒盟誓:“秦风,我爱你,一直都爱。”
秦风闻言怔了一下,突然双臂收紧箍着宋渝汐把她嵌入怀里。那一刹那,他失了光亮的眼睛突然深亮幽灿,点点照亮了他们走过的漫漫人生。
宋渝汐感到肋骨隐隐的疼,但在秦风强烈的心跳下伸出双手回抱他。
漫天烟花在他们头上绽放,漆黑的天幕被染成橙黄色,犹如水墨渲染里的泼墨一般绚彩华丽。
“渝汐,敲钟了,敲钟了。”宁榕喊道。
阳台的风掠过耳边,钟声自屋里的电视杌里传来,一下一下的,四野突然安静,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燃尽的味道。
最后一下钟声响起,鞭炮在这一刻被一齐点燃。橙黄色的火苗一路蔓延,红色的纸屑飞扬空中,噼里啪啦的声音汇集在一起震耳欲聋。
秦风的手里攥着一样东西,摊开宋渝汐的手心,放了进去。
“渝汐,过年好。”
宋渝汐低下头,白皙的手心里躺着一串紫水晶项链,天然的水晶未经雕琢,形状各异地被串在一起,但有些棱角已经平滑,不知道在无眠的黑夜里秦风多少次神色黯然地摩挲着它。
那年文子说:“嫂子,偷偷告诉你,哥买了条水晶项链,紫色的,可好看了,我看他挑了半天。你就偷着乐吧,哥还没送过东西给女人呢。”
然后她躲在大理石镶面的圆柱后,眼看着一个高挑的美女挽着她的男人走进酒店。
宋渝汐吸了口气,扬起头:“谢谢你。我很喜欢。”心里却说着更为深情的话,谢谢你,秦风,这么多年这条项链还是为我留着,在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我的礼物呢?”秦风孩子一般扬着脸,索要礼物。
对面阳台上一对年轻的情侣也在放烟花,女孩站在后面仰头看着天空,脸上是绽放的笑容。男孩拿着香烟在前面点火,欣赏着女孩陶醉的表情。
烟花虽美,却转瞬即逝,永恒的是残留在心间的感觉,如同这一刻他们心底的甜美,永生难忘。或许多年以后,你可以记不得男孩的脸,却忘不掉有一年的除夕夜有个男孩为你燃放漫天烟花。他在璀璨的星空绚烂的烟花下扬起稚气未脱的脸说,过年好。
宋渝汐捏了下自己的大腿,生疼。她说:“我的礼物是,风,去做那个手术吧,我…陪着你。”
秦风怔了一下,随即把宋渝汐搂在怀里,声音里带着急促的呼吸:“渝汐,这么多年我也欠着你三个字,我爱你。”
又一轮烟花绽放,灿烂的天幕犹如白昼。光亮就是希望,人们一直坚信。
日本,东京。
东京的冬天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冷,比起大连的海风凛冽显得有些温吞,有点像北京的那种干燥的冷。母亲软磨硬泡比着宋渝汐塞进行李箱的几件棉衣都没机会穿,白白地带着它们远渡重洋了。
于是当扬子走进酒店的套房时,就看到宋渝汐穿着厚厚的白色短款羽绒服在房间里横晃。秦风恰好洗完澡走出来,光着上身,下面围了条浴巾,精壮的肌肉上犹然带着水滴。
扬子看了看温度差异明显巨大的两个人,支吾说:“那个…这空调的温度够吗?”
宋渝汐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再低点就好了。”
秦风紧了紧腰上的浴巾:“调高点吧。”

扬子的嘴角微微地抽到了一下。
啪嗒。秦风头发上的水滴到了地上,宋渝汐拿着毛巾给他擦头,秦风长臂一伸,把她带进怀里。在感觉自己抱个个大粽子之后秦风愣了一下,摸了摸宋渝汐身上的羽绒服忍着笑说:“这又是哪一出?我们说过要去南极看企鹅?”
宋渝汐漆黑的眼睛偷偷地瞅了眼一旁一脸好笑模样的扬子,小声说:“好不容易把这几件衣服带过来,也没机会穿,我寻思着怎么也得让它们呼吸一下日本的空气不是?”
扬子急忙转过身,宋渝汐看到他的肩膀一抖一抖,心里暗骂:笑吧,笑吧,笑抽你。
秦风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渝汐,你确定你没有被宁榕灵魂附体?”
宋渝汐怒道:“你这是对我最大的诋毁!”
秦风抱紧怀里不安分动来动去的大粽子,“我错了,你该去洗澡了,洗完我们出去吃饭。对了,那个柠檬味的洗发水不错。”
可不可以说得含蓄点,大白天的咱俩轮流洗澡,这不是给人无限遐想吗?宋渝汐又看了一眼背着身子止不住笑的扬子,心想扬子你之前不是很酷、很沉稳吗?什么时候这么轻浮了?然后闷着头走进了浴室。
扬子这才转过身来,脸上还有憋笑的痕迹,他显然忘记了秦风看不到,自己没有必要憋得这么辛苦,但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在风哥面前收起情绪。
“哥,手术安排在后天早上。二爷这几天有笔生意可能赶不过来了,他要你一定活着走出来见他。”
“嗯。”
“哥,什么时候去医院?”
“后天早上。”
“哥…”
“没事,来得及。”秦风的语气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他只是想多陪陪他的女人,哪怕只有短短一天。
“好。”
宋渝汐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扬子已经离开,秦风坐在沙发里抽烟,手指泛黄,烟身细长,他嘴里吐出圈圈烟雾,模糊了凌厉的眉眼。
宋渝汐坐到秦风身边,把毛巾递给他,头也凑了过去。
秦风嘴角含笑地接过毛巾,温柔地给她擦头发,动作十分熟练。以前宋渝汐也是这样,从来不用吹风机,洗完头擦几下就出门,在几次三番的感冒之后,秦风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她按到腿上,一下一下地拭着她发丝上的水。
那一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窗外不知道谁家在放着舒缓的钢琴曲,一个个音符仿佛在薄薄的光芒下跳跃,女孩枕着男孩的腿,仰着脸说:“秦风,我怎么觉着像某个洗发水的广告?不过你比那男主角养眼多了。”秦风缓缓俯下身子,宋渝汐的脸红红的,看着他眼里的自己越来越清晰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好了。”秦风收起毛巾,轻轻地吻了下宋渝汐的额头。
“晚饭吃什么呢?”
“你拿主意。”
“来日本当然吃日本菜了,秦风同学,委屈你的钱包了。”
“为人民服务。”
傍晚,街上的人很多,大多是刚刚下班的上班族,拎着公文包行色匆匆,不苟言笑,却彬彬有礼。
宋渝汐拉着秦风的手在人群中穿行,犹豫再三,宋渝汐终于没有穿羽绒服,换了件米色的半长大衣配万年不变的牛仔裤。秦风穿了保暖内衣外面套了件手工织的米色毛衣,倒是显出了几分文雅。
车站人很多,却很少有人说话,大家都很有秩序地站在候车区等车,日本人这种过分的礼貌横生生地生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宋渝汐异常怀念大连街头喧嚣的车站。
秦风半抱着宋渝汐听她抱怨:“车票怎么这么贵,一上车就130块,他怎么不去抢,搁大连我可以撒丫子跑半个城,搁锦州咱能把城市转个遍…”
秦风安静地听着怀里的这个小女人的絮叨,怀抱不自觉地紧了紧。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会有些害怕,会为自己的决定而心生惧意,他舍不得离开她。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很强烈地想在以后的时间里看清楚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笑容…如果存在上帝,那么他一定是个吝啬的老人,不会把鱼和熊掌一同放在你面前,舍弃和冒险是他主在终生的唯一乐趣,而秦风相信,隐忍多年所作出的努力不会白白浪费,他和她,一定会幸福。
“车来了。”宋渝汐小声地说。
秦风回过神,动作有些僵硬不小心踩到了前面一个日本男人的脚。
他听到宋渝汐用日语在说着什么,还给那人鞠躬。他听懂了一句,对不起的意思,印象中他的宋渝汐似乎并不善于道歉。
好吧,他承认确实有点民族仇恨的隐性因子在血液里躁动,这一刻,不管到底出于什么理由,都无疑更加坚定了秦风走进手术室的决心。他告诉自己,现在这样一个破碎的自己撑不起他们两个人的那片天空,也给不了宋渝汐幸福的生活,相对于安逸而颓废的生活,他更愿意放手一搏。
这才是狼性十足的秦风。
传统的日式料理店。
现场捏出来的寿司果然好吃,宋渝汐无视米饭对减肥这一人生大计的毁灭性破坏,配着一片薄薄的生鱼片一口一个,口感细腻饭香浓厚。
秦风吃得很少,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那种酒精浓度很低的清酒。宋渝汐喝了一口,酸酸的辣口,十分难喝。事实上自从秦风看不到之后他都吃得很少,距离他远一些的饭菜连碰都不碰,宋渝汐看在眼里,心里难受。他曾经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这种窘境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屈辱,受之艰难。
可是,生活的脚步不会因为某个人需要适应而停顿,这世界太大,或悲惨或绝望或辛酸的事太多太多,在你顾影自怜感叹自己多么可怜的时候,随时都有更加可悲的事情在发生,而我们要做的是,苦中作乐。
出了料理店,宋渝汐长舒一口气,拐着秦风的胳膊豪爽地说:“走,我们吃肉去。”
“嗯?”
宋渝汐不好意思地笑道:“日本人的食量和我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刚才那服务员看我的眼神已经很差异了,我都不好意思再要了。我没吃饱,十分想念锅包肉,手撕羊肉,红烧肉…”
秦风摸着宋渝汐的头发,嘴角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给扬子打电话,她知道不少好吃的中华料理店。”
“我没有他电话…”
秦风的声音在夜里低沉有力,透着棱角分明的威严,他对着周遭的空气说:“出来。”
宋渝汐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就有两个黑衣的壮汉蹿到他们面前,像极了电影里的特技镜头。
“风哥。”两个人毕恭毕敬地唤道。
也是,宋渝汐后知后觉地想,扬子他们怎么能放心让她宋渝汐带着秦风在日本的街头盲目地溜达。再一看这两个人,特征也太明显了吧,就差在脸上写上我们是混黑道的。
“叫扬子来接我们。”
“是。”
那一日的日本的街头,有这样一对都穿着米色外衣的中国情侣,他们很随意地拥抱,姿态自然而平和,二人眉眼间俱是一片柔情。女人倚在男人的肩上,观察着眼前走过的路人,不停地向男人讲述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