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名扬江湖,以一种万人唾弃却也是众人畏惧的方式。
我在光天化日下肆意花丛,那帮所谓的正义之士却无可奈何。然而,所向披靡的畅快却只是在每一个寂寥的夜晚更醒目的提醒着自己的可笑,为了一个女子,我把屈辱附加给天下的女子,只是因为她希望我这样做,因为我可以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她对女子的恨。
早就听闻红楼女子色艺双绝,容貌惊为天人。就算真如传言中的那般绝色又如何?到时候不是一样在我身下放荡呻吟。
泫汶,果然美艳不可方物,白纱素裙却有着天然的近似完美的诱惑力。可是在她愤恨的瞪着我时,四目相接我竟然看到了一双苦苦追寻两年的眼睛,眼波流转依然是那样的动人,只是现在被我掳在身边的她不再是身怀绝世武功的流冰,她弱不禁风惊恐不定,她叫泫汶。
一个“你”字刚刚出口,一股霸道的气劲包围了我,其强劲深厚的内力是我前所未见的,来人的武功远远高于我,可是世间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物?
身边的泫汶依然颤抖着,可是我还是捕捉到了她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兴奋,或许还有些期盼。
许多困惑立刻变得易懂起来,我突然想放声大笑,想抓住泫汶的问问她,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天,是不是当初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在这一刻恰到好处的挟持她?
可是我没有,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动一根指头,安静的看着那把剑身赤青的剑插入胸膛。我舍不得,即使她从头至尾利用了我,我还是舍不得揭穿她,说到底,她不过是挣扎在生命边缘的可怜女子。既然我们都是可怜之人,那么如果我的死可以成全她,我的命就是她的。
别了,流冰。在我心底你依然是带着面具对我好的流冰,只是,你的面具若是永远不摘下来该有多好。
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三
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三)
酒气有些上头,头隐隐作疼。辗转反侧了一会才渐渐睡去,却感觉身侧有人躺了下来,一惊,但马上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味。
尽管奇怪浞飏怎地不睡软榻了,可睡意朦胧中没了好奇的心情,身子往里挪挪接着睡。
偏偏身边的人不安生,又往里挤进来几分。我再挪,他再挤,硬生生的把我挤在墙边身子紧紧的贴在墙上。
冰冷坚硬的墙壁硌得我生疼,愤怒的起身,还没走到床沿就被浞飏一把拉了回来,跌倒在他身上,头撞到他硬实的胸口,一阵眩晕。
黑暗中的床上浞飏胡乱的揉着我的头,低声问:“疼吗?”
能不疼吗?但这位爷消了气便好,早知道你能自我调整,自我恢复,我就不用担心了。
但还是不知死活的问:“你说你这吃的是哪门子醋呀?”
浞飏把我放在身侧,胳膊绕过我的肩搂着我,打起了太极:“你那天保证说要什么时辰回来?”
“酉时…”
“结果呢?”
“可是…”没遇到杀手我都能回来好几个来回了。
“没有可是。”浞飏打断我,得意洋洋的说:“没信守承诺就是错,怎么?还不许我生气了。”
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强权压人,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嗯。再过几日就是秋猎,我带你去。”
“我,可是会有很多人的,我去合适吗?”
浞飏紧紧的搂住我,低沉的嗓音在暗夜里清晰而真实,“没有不合适的,我就是要告诉天下人,你是我的妻。”
皇家狩猎场,上林苑。
晴朗。微风吹散了天空中飘零的几丝淡云,一片澄净明蓝的天幕如洗碧蓝。青山泛着微微橙黄的色泽连绵起伏,一脉深绿色的草地平静从容的铺展开来并向着远方延伸,目所及处皆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阳光便应景的挥洒着金色如稠的光芒,稀稀散散的洒在这离离草地之上茫茫山脉之中。
四周各色旗帜迎风招展,二百多顶大小帐篷相互围绕的支起,正中一顶黄色帐篷最为华丽外有御林军重重把守是王上所居。营地中人声鼎沸,贵族、大臣、家眷、内侍…人来人往,穿梭于各家的帐篷间,一时热闹非凡。
“夫人,夫人。”小淅轻声唤我。
我一愣,刚才有些失神:“怎么?”
小淅拿一面铜镜举到我面前:“奴婢方才问您可满意这个发式。”
铜镜中的女子长睫深目眉眼似清似媚,红唇线条分明似不经意的微微抿着,带着蛊惑的艳丽,越发衬得肌肤白净通透如玉似雪。乌发流泻肩头束成坠云髻,淡紫色的发带垂至肩后。腰系同色丝带,散散的束着白色的宫装广袖长裙,裙及膝处绣着团团盛开的菊花。长裙曳地,步履盈盈间似有流云之姿。
我道:“可以了。”
“夫人有心事。”
我浅浅一笑不答,虽说心里早就知道会有这样面对面的一刻,可是真到了需要见面的时候,依然有些心慌,不是害怕,是种接近不安的情感。
方才浞飏送我到帐篷门口,拉着我的手道:“先安顿下来,待会来接你去见见父王。”
浞炱,二十年前口口声声说爱我护我的男人,却是害我至深的元凶,你有负于我,泫汶是回来讨回公道的。
黄色的大帐篷已在眼前,一队御林军身着铁甲腰佩长刀列队站在帐外。
我紧握浞飏的手低声道:“王上是不是很严肃很可怕。”
浞飏笑意连连的看着我:“你怕东怕西的,怎就不怕我呢。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入帐,磕头行礼。
“平身。”依然是纠缠我多年的噩梦中的声音,只是多了些厚重。
我抬起头,浞炱瞬时僵化,那张已经蓄起胡子的英俊的脸定格在这一瞬间,他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看来修莛果然没有告诉他我回来了。
浞飏轻咳:“父王,这就是泫汶。”
从浞飏的并不惊讶的表情我发现他是知道我就是二十年前的瑭姻,修莛告知了他,很聪明的处理方式。如若浞飏放不开不能接受这样的我,那么此时我便不会站在这里。而她可以不留痕迹的除去我。
幸而,浞飏没有负我。
浞炱回过神,用满是君王威严的眼神打量我:“泫汶,你可知道浞飏为了你剑指太史令大闹金殿?”
“知道。”我毕恭毕敬的回答。
浞炱道:“你可知道我朝的祖训不允许带回凡人?”
“知道。”
浞炱语气一顿,看着我慢慢的说:“皇家待你不薄,希望你好好珍惜。”
“泫汶谨记。”待我不薄?浞炱,你当年不信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处死我全家,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好心的留我一命而感激你?
浞炱点点头,语气缓和:“你会骑马吗?”
“会,不过并不精通。”瑭姻不会,所以泫汶必须得会。当初在红楼我执意要妈妈给我请了教骑术的师傅,说是有利于日后的结交达官显贵。
“浞飏可是骑射的好手,让他教教你。”
“泫汶谢过王上。”
“好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吧。”
走出帐外,我长舒口气,拍拍心脏。
浞飏好笑的看着我,推我向前走去:“快回去换身衣服。”
“换衣服做什么?”
“谨遵圣谕,教你骑马。”
我磨磨蹭蹭的换上骑装,把头发编成马尾辫梳在脑后。浞炱只是选择了最好的处理方式,事已至此金殿之上他金口一开,断然没有反悔的余地,何况我只是没有过往记忆的弱智女流,还是他曾经用尽手段得到的爱人,他没有理由没有立场去破坏现今的这种状态。
浞飏一身黑色紧身骑装,皮带束腰,神色不耐烦的站在帐外。手里握着缰绳,牵着匹通体纯白的骏马。
我叹道:“好漂亮的马。”
他不屑的挑眉:“这是风非,性子刚烈的很,骑术一般的人骑它会摔得很惨的。”
我拉着他向马厩走去,“不是还有很多马吗,我们换匹就行。”
浞飏拽着我朝反方向的草场走去,“笑话,我何时骑过那些次等马。”
又不是你骑,我不学了还不行吗,你当我愿意学。当然,这些话只是心里想想而已。我认命的被他左手牵马右手拉我的拽着走。
郁郁葱葱的草地踩在上面软软的,太阳缓缓西下洒下柔和的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草场上已经有不少人骑在马上肆意驰骋,见我和浞飏一前一后的走在投来观察的目光,我二人皆详装不觉,自然没有人会不知趣的上前打扰。
浞飏又往远处走了些,远离人群。简单了说了些基本的要领。我克制住想要告诉他他说的我都知道的冲动,我方才谦虚的告诉王上不精通骑马,而不是不会骑。是以他说的我基本没听进去。
翻身上马,送胯,双腿夹马,腿蹭马肚子,一手向一侧拉马缰绳,另一只手拿着鞭子在白马眼前轻晃。风非一声低嘶,前蹄刨地后向前跑去。
风声在耳边阵阵掠过,葱葱树木一闪而过。物移景易,我在马上迎风而行,目所及处的风景也在不断变换,别有一番景致。
风非果然是马中翘楚,急速却沉稳。不禁伸手赞扬的拍了拍它的头。谁料,这不禁表扬的畜生突然长鸣一声,前蹄离地身子高高立起,我一惊下意识的拽住缰绳死死的抱住马脖子,它蹄子落地开始左蹦右奔的就是要把我摔下马去。
浞飏,你死哪去了。心下刚想,就有只手把我拦腰抱起,带着我落在另一匹马上。
我回过神,见浞飏骑在风非身上,拉着缰绳挥手就是一鞭,风非低鸣在原地慢慢的踱步。
回头见修涯坐在身后,冲我绽开阳光般的笑容。我二人一前一后共坐在一匹马上,似乎有点暧昧。我赶紧翻身下马,怕了那边神色不清的醋坛子。
修涯道:“我们远远的见你俩在这,想过来瞧瞧,就看见你在马上上窜下跳的。”
“你又救了了一次了。”我这才看见旁边几匹马上分别坐着修溦、凤婞红、浞萧然、昊殇、宁宇、朔王浞陉,还有一女两男都是颇为年幼,略显稚嫩。
“你是不是拍了风非的头?”浞飏怒气冲冲的走上前来,劈头就对我吼。
“是。”谁说马头拍不得。
谁料浞飏更加生气,冲我大吼道:“你个笨女人,我不是说过千万风非只要一拍头就失去常性吗,你听了些什么?”
你说过吗?我怎么没听到。人怪马也怪。
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皇兄生这么大气可是不多见呀,你说是吧,皇嫂。”浞陉吊儿郎当的看着修溦。
话一出口大家都颇为尴尬,浞飏面色更加暗陈,但似乎又拿浞陉的无赖散漫样子没有办法。
宁宇看着我道:“泫汶骑术不错,刚才远远的看见了。”
浞萧然一撇嘴:“修溦姐的骑术才叫好,那可是皇兄手把手教了许多年的。”
修溦似乎没有察觉浞萧然的话是扔给我听的,笑道:“是殿下教的好,这不浞炯、浞荇方才还嚷着要找殿下教。”
浞飏一挥手:“天色不早了,今天就算了吧。走,咱们爷们喝酒去。”
泪眼问花花不语
泪眼问花花不语
天明拂晓。
上万兵士齐声呐喊下,浞炱穿明黄色骑装一马当先,引弓射猎,每有所中便引来一片欢呼。锣鼓齐鸣,彩旗招展,而后扈从大臣和各级将士也紧随其后弯弓射猎。
待众人渐渐远去,浞飏和修涯翻身上马,身后背着箭筒手持弓箭,蓄势待发。
昊殇骑在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宁宇手持一面小旗,神情有些无奈的举起,猛地向下一挥喊道:“开始。”
二人的马儿立刻飞窜出去,快如疾风形如闪电。事先安排的大雁被放出飞向空中,二人拉开弓箭箭只接连飞出未有停顿,大雁应着嗖嗖箭声坠地。本就都是丰神挺拔的男儿,马上驰骋更显男儿本色,一时竟让人移不开眼。
浞萧然紧紧拽着修溦的衣袖小声说:“姐姐,你看谁能赢?”
修溦淡淡的笑:“这可不好说。不过,萧然咱们现下可是对立的,我们是希望殿下赢的。”
凤婞红哈哈大笑:“是呀,萧然咱们是各为其主。不过上次的比赛可是殿下赢了,修涯哥哥到现在也不肯说他和殿下赌了什么。你说,会不会也是二百条蚯蚓?”
浞萧然跺脚道:“你们就总取笑我吧。”
我们一干女眷坐在临时搭建的凉棚中,见萧然如此,大多掩嘴轻笑。
修莛坐在正中的宽椅上,身后两名宫女摇着扇子。她笑道:“萧然这丫头现在这模样你们看着像不像当初的婞红?”
浞萧然道:“母后说的不对,儿臣可没有求着你非要嫁给修涯哥哥。”
大家顿时顾不得什么礼仪得体,一哄而笑。
笑声中小淅轻轻的拉我的衣袖,眼睛看向我身后。
我顺着小淅的目光寻去,打量着坐在较后排的一名女子。妖艳,我的第一感觉。她好像有些外族血统,长睫微弯美目深陷,瞳孔泛蓝,鼻子挺直如同雕刻,长发弯曲微微泛着墨绿色。
笑声停止,我赶忙转过头,见修莛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我身上移开。
场上的二人纵马疾驰一箭快过一箭的射出,谁也分不清谁射的大雁更多些。昊殇和宁宇策马紧随他们分别记着数。
修莛突然吩咐道:“泫汶,你过来。”
我走到她面前,跪倒行礼:“王后有何吩咐?”
她的目光依然看着场上飞驰的二人,没有叫我起来,语气随意的问:“你在凡间可有家人?”
“泫汶自小就是孤儿,没有亲人。”撑在地上的手微微冒汗,我大概知道了她想说什么。众人面前不着痕迹的羞辱我向来是她的乐趣。
她说:“那你在哪里长大的?”
跪在地上的腿生疼,各式好奇打量的目光盯着我看,我低下头无法言语。
“怎么,本宫在问你话呢。”
“我…”话咽在喉中。
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
凉棚内发出一阵惊讶的慨叹。浞飏黑衣白马冲向凉棚,速度奇快带着惊人的气势,弓箭被远远的抛在身后的地上,马蹄风驰卷起滚滚沙尘,蒙了视线,浞飏竟然有点虚幻的美。修涯在其身后大喊:“你小子怎么了,还没比完呢。”
说话间浞飏已到眼前,他跳下马跪在我身边,抬起头看着修莛道:“母后有何事?”我只看得见他的侧脸,看不到此时他面对修莛时的眼神。
修莛的表情倒是不如先前那般平静,厉声道:“我有点事儿问问泫汶,你横冲直撞的跑过来成何体统。”
“母后有事问儿臣也是一样的。”浞飏既然知道我是曾经的瑭姻,就应该知道她的母亲刻骨的恨我,是以,他只是想保护我。浞飏,我万不曾料到会遇上这般待我的男子。
“好,很好。”修莛第一次不加掩饰的愤恨的瞪我,对浞飏说:“那好,你来告诉我,她出身何处?”
浞飏平静地说:“出身何处又有什么关系,她既然到了苍砻,凡间的一切都成了过往。”
“好一个都成了过往,看来你是知道她…”
“我知道。”浞飏打断她。
“大胆。”修莛呵斥道。
修溦担忧的盯着浞飏,许多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不能接受浞飏这般无理。
修莛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我俩,“浞飏,你知道她是妓院的头牌姑娘还带她来。”
哗。凉棚内立时议论纷纷,穿金戴银打扮奢华的妇人们交头接耳的交换这彼此的惊讶和意见。
浞飏一把拉起我,“恕儿臣告退。”拉着我转身就走。
人几乎都去围猎了,营地稀有人声。我挣脱浞飏的手,向马厩奔去。此时此刻我需要发泄。
心中满满的全是屈辱,不是为了泫汶今天的遭遇,而是想到了瑭姻的无辜,想到了我屈死的家人。也想到了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修莛,真真是咬牙切齿的歹毒,谁更恨谁,怕是分不清楚了。
马厩里各式各样有很多马。我随便挑了匹棕色的马,皮色平常。翻身上马,挥动马鞭疾驰而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风如刀割般凌厉的打在脸上,眼泪涌了出来,很快就被吹干。身边的景象一闪而过却延绵不断,粗壮的树干油绿的树叶青翠的野草,还有各种模样的植物,茂密而茁壮。
跑了不知多久,只觉身上的骨头咯咯作响,快要散开似的酸疼,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用力扯了把缰绳,马儿停了下来。身后响起马骤然减速的马蹄蹬地的声音。一道目光直直的打在背后。我没有回头去看,因为风送来了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马载着我慢慢的走着。看来我走了很远,已经听不到营地嘈杂的人声了。树林很静,偶尔有鸟儿飞过的声音,或是树上草丛里哗哗的响声。剩下的就是两匹马一前一后走在地上一下下的蹬地声。我固执的不回头,他也只是静静的跟在后面。天色渐渐转暗,周围围绕的变得雾气湿而重,应该已走到树林深处。此处多是野兽栖息之地,而我们只有两个人又远离营地,万一遇到凶狠的群狼,任浞飏武功再高也难保我二人周全。顾及至此,赶忙回身,却见浞飏神色凝重,黑发张扬风中,周身一片肃杀之气,隔着雾气傲然骑在白马上有如天神般高大。
浞飏唇角轻扬:“出来!”
我听见利器划风而过的声音,快而有力。一声哀嚎,紧接着又一声。身下的马儿全身抽搐,仰头又是一声嚎叫。浞飏掠起,拦腰抱住我,一个起落,我们已落地。身后是两匹马的尸体,仰面,口吐白沫。
四面的树上一齐落下数个黑衣人,无声的落地,竟没带起地上的尘土。那本是太阳晒过的薄尘,干燥,轻,是极轻。
十六个人,一种装扮。身着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眼睛和嘴,眼神犀利冰冷。手握钢刀,精钢所制,四尺三寸长,薄而轻,是简单却有效的杀人利器。
“谁派你们来?”浞飏问道。
其中一个黑衣人咧嘴笑,声音嗡嗡的,暗哑含糊。
我却发不出声来,心扑通扑通的跳。在迷茫的雾色中,借着天边的光亮,我看清了他张开的嘴里竟然没有舌头,齐舌根而断。
地杀!一个神秘的组织,不是杀手,而是死士。杀手杀人可能是为了钱或是某种利益,他们可以有信誉却并非坚定不移。而死士却没有任何目的和动机,活着只是为了执行命令直到死。一入地杀,断的又何止是一条说话的舌头,人世间几乎所有的情感都过眼而去,灰飞烟灭。如果说还残留什么属于人的欲念的话,怕是只有嗜杀了。只要是能杀死人的手段他们都用,传闻曾有一地杀死士在濒死的时候还死死咬住对手的脖子,直至其血肉模糊血流而亡,而他自己尸体都已冰凉。于是人们便说,地杀,连死了都在杀人。
我经历过绝望、生不如死的屈辱、漫长孤寂的等待,体会过近在咫尺的死亡。所以我知道,一个还有着活着的希望的人是绝不会去做死士。因为只有你迫近死亡,才能体会到它的可怕,它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越接近,就越想逃离。那么地杀这样庞大的组织是如何聚集到这么多不要命的死士呢?天边滑过一朵白云。我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很多疑问就有了答案。
一寸还成千万缕(一)
一寸还成千万缕(一)
“找机会走!”浞飏把我推到身后。凌空一个翻身,掠空二丈,右手拔出玄铁剑顺势一扫。剑光滑过,剑气破空而来,树叶应势哗哗落下,十六个黑衣人被剑气所震纷纷退后。浞飏双腿蹬地翻身而起,挥剑紧随其退势。
他在为我争取退路和时间。他要我走。可是我却不能走,我的命早已和他的紧紧相连,他活,我生,他死,我亡。却不是情人间的生死相随,他之于我,更多的是利益关系,没有了浞飏的保护,我寸步难行。所以即便他逃不过死亡,我也要亲眼见证,在他生命的最后说出深藏心底的那句“对不起”。
一个人,黑色紧身骑服,黑发纷飞,手持厚重铁剑,剑身赤青,剑柄黝黑,得名玄铁。立于战圈中央。
十六个人,黑巾掩面,手握钢刀,刀身铮亮。招式快而简单,招招索命。步法敏捷迅速把浞飏围在中间。
为了给我赢得逃走的机会他把自己置于了最不利的境地。一个人一把剑如何抵挡得住十六个方向的攻击。
突然,眼前人影绰绰,再一抬眼战圈中赫然多了八个人,白面青衣,头后挽髻,手持铁剑。衣饰兵器都极为普通,市集随处可以买到。容貌也是平常而普通,这样的人是不会给别人留下印象的,在人群中根本无从辨别。他们围起了浞飏,却是保护的姿态,剑指外圈那十六个黑衣人。
我想起在凡间郊外,浞飏身中“温柔”,也曾出现过八个这样模样的人,普普通通。为首的人见浞飏受伤,只说了句“属下护卫不周”便挥刀斩下左臂,鲜血如火花喷涌而出,那张脸依然面无表情,全无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