浞飏,你是要掩盖我的芳华还是避免我接触这些位于权利顶端的显贵们?
推门而出,夜风徐凉,身子不禁一紧,小淅为我披上披风塞给我一个暖手炉。
院中的土壤稀松,我又瞧了个仔细,没有露头的绿色,紫阳,何时破土?
“你可是在盼着紫阳花开?”清冷的男声响起,带着丝丝鼻音。
我猛地回头。月色洒下的金辉银光为这位本就薄凉的男子镀上了一层朦胧凉白的光芒,昊殇倚着拱门石墙,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不知他就这样独自的站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在这之前他一个人以万籁孤寂的姿态如何走得下来,这其中又是怎样的心酸。
“昊殇。”看到他那凝固许久的姿势,我情不自禁的唤道。
“嗯?”昊殇眼梢微微上挑,眼神竟有些涣散。
“你喝酒了?”我上前几步,一股酒味扑鼻而来。何其糊涂!但我看着昊殇那因酒意而显出血色的脸,责备的话竟说不出口。
昊殇突然伸手推开我,自我身旁歪歪扭扭的走过,蹲坐在种有紫阳花的泥地里,低声道:“紫阳花开花落,多少个年头了。”
我看着他清瘦的身影鼻子酸酸的,这样的昊殇…
我吩咐小淅道:“弄碗醒酒汤来,速去速回。”
昊殇仰着头看我轻轻的问,那样轻柔的语气仿佛怕吓坏了我,“是你吗?”
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每一步都伴随着那一声声问询。是你吗?昊殇,我该如何回答你?
记忆的枷锁被打开,那柳絮飘飘的日子,树影婆娑下男孩安静的倚着树干,专心的看着手里的书。一双手自后蒙住了他的眼睛,男孩笑了,咧开嘴露出一颗虎牙,他问:“是你吗?”女孩扑哧的笑了:“你总这么问,我怎么答呀,我又是谁?”男孩放下手中的书,拉着女孩的手道:“你说你是谁?”女孩脸上一红,嘴上倔强道:“我是瑭姻,你糊涂了吧。”
昊殇拉过我的手,用力拽着我,我被他拉倒,膝盖磕在地上,跪在他身旁。他眼神迷乱的看着我道:“你是我的妻。”
我使力挣了下,昊殇手若铁箍的攥着我的手紧紧不放。从他呼气吞吐的酒气看来他喝的的确不少,再待下去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除去两名鬼影,浞飏不知安插了多少暗哨保护我。
我敛了下心神,冷然道:“大人酒后失言,泫汶是浞飏的妻。”
昊殇闻言突然笑了,那样瘦削的脸上连酒窝都几乎看不清深浅。他道:“我知道,这句话多少人和我说过,说到我自己都几乎相信了。”
他凑近一些,认真的看着我道:“你知道吗,有人说你本是蛇蝎,对我不过是利用而已。泫汶,若你不是瑭姻,我,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我沉默无语,强自镇定。冷静,我告诉自己。
昊殇惨然一笑摇头道:“可是…可是,我竟然下不去手,月灵随我多年出生入死,而你说她背板,我的刀毫不犹豫的就…而你,总是利用我,我却…”
我一惊,问道:“你杀了月灵?”
昊殇冷眼看我,接着道:“你这狠心的女人,竟然向我要无名的解药,竟然为了浞飏的命求我…你…你”
许是我眼中止不住的悲伤刺激了他,昊殇突然一把抱过我,把我镶入胸膛。
我们都是蹲坐在泥地上,姿势很别扭。不知怎地,昊殇此刻略现脆弱的胸怀竟让我狠不下心去推开。
“夫人,醒酒汤好了。”小淅打碎了我的犹豫。我使力推开昊殇,他一时不稳跌倒在地,洁然的白衫上沾满泥污。
我吸了下鼻子,扭头对小淅道:“给大人喝醒酒汤。”
我背着身子听小淅走近昊殇,小淅跌倒在地,瓷碗破碎的声音,昊殇似是清醒了许多,静静的拍去身上的泥土,静静的自我身边走过,静静的走出我的视线。
那挺直的脊背依旧清冷,带着天荒地裂的寂寥。这一眼,永生难忘。
“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
我紧握住衣袖内的双手,指甲深深的挖进皮肉,接着痛楚稳住心神。回过身灿然一笑道:“陛下好雅兴。”
隐在暗处的男子踱着优雅的步子走出来,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只一双仿若苍鹰的眼睛闪着戾光,弑血的狼性。他说:“夫人风华,连判官大人亦不能幸免。”
他恨昊殇,我知道,年少昊殇策动群狼杀他蛮夷族人无数,赫朗赤这种伪君子怎能做到不计前嫌。
我自他身边缓缓而过,衣袖宽大,擦身而过的瞬间一个密封的蜡完就递到了赫朗赤的手中。
他眉若无恙的笑道:“方才席间本想请夫人一见,可浞飏把夫人藏的紧,生怕我们这帮蛮人生吞了你。”
我佯装生怒道:“陛下注意自己的言行。”随即轻声道:“此乃陛下苦寻之物,确保真实。”
赫朗赤朗声道:“笑话,朕不过是饱饱眼福,何须慎行谨言。”低声道:“小妖精,你要什么?”
“我要修升的命。”
“怕是不行。你可知修升一死,修家震怒引兵来犯,我朝如何抵挡?”
“呵呵,陛下若是无意进犯,何苦苦苦追寻此图。泫汶只要修升一命,剩下的兵粮将相俱归陛下。”
我道:“酒席尚在进行,陛下私来此处怕是不妥,传出去要泫汶如何做人。”
赫朗赤眼中精光一闪,唇角带笑低声道:“好,修升的人头定当奉上。”
“陛下,泫汶要活的,修家的人需由我手刃。”
赫朗赤眉头一挑,道:“有意思。不知夫人如何跋山涉水来我北方?”
“我自有办法。陛下动手前一个月通知泫汶便可。”
我紧色道:“陛下,出来时间不短,请回。”
赫朗赤深深的打量了一遍我,一拂衣袖斥道:“果真是没有礼数的女子,扫兴。”说罢离去。
我强撑着精神走回屋内,身子一软倒在榻上。怀中的紫阳玉佩冰的我心中阵阵冰冷。
次日。
朱门高墙,宫苑深深。轿子停当,我身着云紫色繁复的华服,长长的绶带拖沓身后,一步步小心的走出来。
面前这冰冷的建筑群伫立百年,看罢几番风雨兴衰,依然如故。
我打心眼里厌恶这立面的每一块砖瓦。
今早天刚亮,便有圣上的旨意,宣我带七弦琴进宫。浞飏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圣心何意。他拍
着我的头安慰道:“放心,父皇不会为难你的。”
“夫人,请随杂家来。”一太监道。
我见他有些眼熟,竟是追随王上多年近身伺候的侯至。道:“有劳公公了。”
侯至带着我和手捧七弦琴的小淅自宫门而入,传过小门,向偏殿方向走去。
突的,前方两个人影映入眼中,俱是身着朝服,一清冷一轻浮。
我口随心走,情不自禁的身子一缩,拉住侯至道:“公公,我们绕道走吧。”
侯至看了看前方的两人,无奈道:“夫人这边走。”
走过一段路后,我与侯至都松了口气。侯至好心安慰道:“夫人,朔王爷就是那般脾性,夫人不要介怀。”
“恩。”我应道。昊殇,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今日和你走在一起的是以无赖形骸放浪的朔王浞陉。
侯至带的这条路显然比较偏僻,两侧俱是高高低低的院墙和各宫的后门。
也就是这一条路,决定了日后很多的事,和我沾满血泪的双手。

音尘绝,帆来帆去,天际双阙

行至一处,侯至突然没有预兆的停步,不顾身份的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一侧的墙后。
我虽有疑问但没有开口询问,只安静的弓身侧立。心里琢磨着是谁能让侯至见了就躲。
却听一妇人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你再说次试试?”
这声音,这语气,这言语中尊荣尽显的一份傲慢,是我夜夜梦魇的引源。前世她曾说过:“我倒要看看,万里江山他舍不舍得拿来换你。”今生她告诉我:“许久没个乐子了,本宫就陪你玩玩,看看你的下场比不比当初凄惨。”修莛,就算此刻我看不到你的脸,可你的音容笑貌那一样我不是铭记心中生生世世未敢忘记。
那边沉默半响。
啪的一声,修莛怒不可抑的斥道:“修涯,你枉为我修家人,你忘了修溦如何冤死,你忘了那贱人如何为难你的吗?要我手下留情,她会放过我们修家吗?”
我本是低着头,感觉侯至的目光在打量着我,于是抬起头,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冲他无奈的笑笑。
修涯道:“姑母,她…未必是前世瑭姻。“
“荒唐,修家怎会出了你这种外向子孙,她若不是,修溦好好的怎么会含冤而死。”
修涯不语。修莛语气一软道:“修涯,我不会看错她。我曾经告诉过你,她那样内心阴暗的女子,会不自觉的接近你这样阳光爽朗的男子,如何?你接近她是不是比寻常人来的容易,她待你是不是比其他人贴心…我与她乃是宿敌,我又怎会摸不到她的脾性呢?”
我脑中嗡的一声,衣袖中的不禁握紧。
修莛道:“傻孩子,你当真以为她真心与你私奔,就算不是浞飏寻到,她也不会和你走的。你可知道,当晚城楼上留有她手链上的一颗绿松石…”
“够了,姑母不必再说了。”修涯冷声打断修莛。
“好,你自个想清楚,为了修家,你该怎么做。”修莛一甩衣袖离去。
待其脚步声远去,侯至不禁松了口气,略带歉意的看着我。示意我再等等,修涯尚未离开。
我面上无碍的点点头,心中却难以平静。修莛你到底是看透了我,修涯这步棋你走的很好,是的,阴暗中生活的人总是不自觉的向温暖靠近,与修涯相处我内心难得的觉得平静踏实。修涯,你也正是利用这点接近我,与我深交,你可是想自我这寻出蛛丝马迹为修溦平反,还是作为修家的先锋要除去我这眼中钉。
泫汶,你何其天真,竟然会相信修家人。
修涯在原地站了许久,侯至的表情渐渐焦急,再耽搁下去怕是不好解释。可修涯不动,我们也不能动,偷听之事说到底也上不了台面。
终于修涯动了,缓缓向我们的方向走来,朗声道:“出来吧。让我看看哪家的奴才这么大的胆子…”
后面的话修涯咽在了喉中,因为他看到了我。
我在他瞬间石化的表情下躬身行礼道:“泫汶见过修将军。”
修涯冷着脸的仿佛凝固,眼中丝丝痛色渐渐汇聚,合成天荒地陷般的撕痛。
我心中冷笑,何苦再做戏呢,修涯。
我道:“王上召见泫汶,不能耽搁,恕泫汶先行告退。”一拉侯至道:“公公,我们该走了。”
“是。”侯至应道:“修将军,奴才告退。”
我自修涯身旁走过,他屹然不动。
走出数步,紧握的手才渐渐松开。心中也是一片悲凉。又不禁觉得自己可笑,对修涯我也未必是真心相待,如今又怎么能苛求他呢。我是何时开始忘记了他是修家人,是我必须手刃的仇人。我手中握有对付修涯的利器多时,却刻意避开心中的杀戮,不愿对修涯下手。泫汶,你对得起地下尚不能安息的家人吗?
突然,身子一顿,胳膊被人自后拽住。
我缓缓转过身来,修涯一脸坚定的望着我,手紧紧的拉着我的胳膊。
我灿然一笑道:“宫廷之中,将军这是做什么?”
修涯凝视着我,冷声道:“你与我讲礼数?”
这话入我耳颇为讽刺,心中的恨愈加强烈。人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因女子心胸有限,装完了仇恨便容不下其他,有仇必保。
我望向侯至道:“公公。”
侯至走过来挡在我身前,道:“将军,夫人乃是王上召见,不可晚了时辰,还请将军不要为难夫人和老奴。”
修涯手依然拽着我不放,唇角冷锐道:“我有话同她说,请公公行个方便。”
我道:“泫汶同将军无话可说。”
修涯看我一眼,大力的拽着我就走,我使不上力被他拖得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夫人。”小淅惊喊。
“将军。不可妄为呀。”侯至在紧追着喊道。
修涯回过头冷冷的掷出一句话:“都给我原地待着,否则莫怪我不留情面。”
快步走了数丈,修涯停下脚步,拉着我的手却是不松。
我轻叹一声:“将军可以放手了吧。”
修涯盯着我,眼中浓厚的复杂情感缓缓流淌,他说:“泫汶,我不知道你到底听到了多少,但
那并不是全部…”
“够了。”我打断他,语调竟然有些激动,“我听到的足够了。”
“不够。”修涯大声喝道,我从没有见过这样激动的修涯,即便是修溦死时他也没有今日的无法自持,可我被仇恨蒙住的双眼看不透彻。
只听他缓缓说:“当日茶寮我初次见你,那日你身着男装,后来又是雨水泥水一身掩了倾城之姿。我也不是被你的美貌吸引。只觉得那女子身处险境却不见丝毫慌乱,那份镇定不乱的气度和字字珠玑的谋略是我所不曾见过的…”
“将军,泫汶没有时间聆听你的赞美。”我冷冷的打断他。
修涯不为所动,仍握着我的胳膊,自顾的说道:“然而你却告诉我你叫泫汶,是我最好的兄弟浞飏之妻,我心中便断了念想,不义之事断然做不得。”
我冷哼一声。
修涯接着说:“可是修溦的死改变了一切,姑母说你是前世瑭姻,回来复仇,修溦定是被你所害。”
我道:“既是如此,将军此时一掌劈了泫汶便可为令妹报仇。”
修涯深深的看进我的眼睛,凝重的说:“泫汶,你在害怕什么?”
我强自笑道:“泫汶贱命一条,怕脏了将军的手,可以吗?”
修涯无视我的挑衅,接着说:“我不知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然答应了姑母去接近你…”
我猛地使力去挣脱他的手,他用力的按住我,捏得我骨头声声作响,疼得我眼泪涌了出来,语气也软软的道:“修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放开我吧。”
修涯看着我的泪水本是强硬的神情突的缓和了下来,静了片刻道:“我也确实想知道修溦的死因,于是就…”
“够了。”我失声大叫道。
修涯震惊的看着我,目光沉沉。
我冷眼看他,心中阵阵翻涌,修涯,你是在提醒我当初有多么愚蠢吗? “你我如同黄粱一梦,自此萧郎是路人。“我一字一顿的说:”恩断义绝。”
修涯握着我的手一松,松松软软的垂在身侧,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忽而惨淡一笑道:“是呀,我还在奢求什么呢?”
我没有再修涯一眼,与他擦身而过。我知道,这道鸿沟横亘在我心中,无法跨越。
修升,修涯,我一个也不能放过。
侯至见了我,长舒一口气。
我淡淡道:“公公,今日之事说出去你我都不好做人。”
“是,是。夫人说的是,老奴明白。”

音尘绝,帆来帆去,天际双阙(

宣琅殿。供王上小憩之用的偏殿。
黄金雕龙的龙椅上,浞炱正襟危坐,神态一如既往的肃严。
我行跪拜之礼。
浞炱道:“平身。”
高粱阔柱,重檐斗拱,殿宇深广,扯出丝丝回声,更显威严。
我恭敬的站在殿下,眼睛只看得到地面澄净的大理石,和自己的裙摆。
浞炱道:“泫汶,你知道朕为何要你进宫?”
“泫汶不敢枉自揣测圣心。”
“抬起头,让朕瞧瞧。”
我扬起了脸,直视这位以仁德圣明著称,牺牲我一家性命换得江山安稳的君王。
岁月的刻刀不留情面的在他脸上刻下沧桑的印记,两鬓的斑白是在诉说君王的忧虑还是无奈?
我心中慨叹无限唏嘘。
浞炱道:“泫汶,你弹首曲子给朕听听。”
“泫汶领旨。”
侯至带人搬来琴案,焚上熏香。摆好七弦琴。
我施施然坐下,神色淡淡。指扬音起,弦声沉沉,曲意扬扬。然,抚琴者的心神全然脱离于琴
音之上,悠扬曼妙的音符在我指下璀璨生花,却带不出我一分的心神。
都说诗话琴音可窥人心,能够表达借着无形的态势不自觉的透露当事人心底最真实的情感,是悲是喜或抑或扬。
浞炱,你想自我这里看出什么。你可知道,凡间百年,我苦练的便有心思脱离琴音这项苦功。
曲毕,我躬身行礼道:“泫汶献丑了。”
浞炱凝视我片刻后道:“果然乃绕梁之音,泫汶,朕派给你个差使如何?”
“任凭王上吩咐。”
“是这样,此番来京的外邦皇族中不乏年少的女子,他们对我中原精湛的丝竹技艺很有兴趣,合力奏请,要朕亲派师者交他们如何弹奏古琴。泫汶,朕把这个差使交给你了。”
“泫汶遵旨。”
浞炱缓缓问道:“不问朕为何选中你?”
我依旧平静无澜道:“泫汶并无好奇之心。”为何选中我,一干王亲贵胄的小姐聚到一起,这块大肥肉怕是足够惹得很多人垂涎的吧。这样一股力量交到哪方手里都不见得对浞炱有利,而我,无权无势无名无分,就算他看穿我复仇之心也必然看得清我对他的江山没有半分兴趣。我虽然不是最佳人选,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罢了,你去吧。”浞炱道。
我得命跪安。带着小淅和七弦琴走出这华丽却了无生气的大殿。
“瑭姻。”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唤。
我未有一丝游移,步不停歇的走出殿外。
宣畅殿。
刚入殿我便被各种色彩晃得一阵眼晕,十多位身着各式或繁复或简洁的异族服饰的各国的皇室女眷扬着妆容精致的脸庞注视着我。
我行礼道:“给各位请安了。”
身旁的一太监道:“这位就是王上选来教主子们琴艺的泫汶夫人。”
窃窃私语声立马响起,一束束打量的目光投在我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嫉妒、蔑视、傲慢…看来我的确艳名远播。
我平静的布好琴,落座,焚香,净手。
道:“琴音以指甲肉别之,轻而清者,挑摘是也;轻而浊者,抹打是也。重而清者,剔擘是也;重而浊者,勾托是也。外弦一二欲轻则用打摘,欲重则用勾剔;内弦六七欲轻则用抹挑,欲重则用擘托;中弦三四五欲轻则用抹挑,欲重则用勾剔。抹挑勾剔以取正声,打摘擘托以取应声,各从其下指之便也。”

午时的阳光暖意融融,金黄的色调透着舒缓的闲适。
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千金之躯,一时心血来潮便要学琴,可不过半个上午的功夫都是兴趣寥寥,脸上俱是索然无味的倦意。外人只知手舞七弦的绚烂耀目,琴音绕梁的优雅流畅,却不知这背后所需要付出的辛苦和耐心。这世间许多事俱是如此,若是没有吃苦的坚毅和坚定的恒心,你得到的可能仅仅是一件虚华的外衣,亦或者一无所获。活着,本身就是辛苦,吃不得苦,人上人的梦永远是飘渺的南柯一梦。
我收回琴弦上的双手,淡淡道:“今日到此吧。”
收拾完七弦琴,我行告退之礼,便同小淅走出宣畅殿。
刚踏上九曲回廊,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唤:“夫人,请等等。”
我缓缓回过身,来着是位年轻女子,身着异服,头戴流串的珍珠,眉目间几分柔意几分端庄。身后跟着两名同样异族服饰的婢女。
我问道:“泫汶失礼,不知您是?”
一婢女道:“这是我叶同的凇琳公主。”
我方要行礼,那公主伸手扶住我,淡淡道:“夫人不必多礼,我外邦之人不讲中原这般礼数。
叫我凇琳便可。”
许是看到了她平静脸庞下隐着的悲伤,我点头道:“凇琳,不知泫汶帮得上什么忙?”
凇琳仔细的打量着我道:“我确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凇琳拉着我行至连廊的转角处,示意两名婢女在远处守着。
我看了眼身后的小淅对凇琳道:“未免招人口实,公主不介意泫汶留下她吧。”
若是被别人看到我与凇琳独处,身旁的婢女俱在远处望风,不知会生出什么流言来。
凇琳道:“夫人想的周全。”
天空碧洗一般微蓝,一望无际。春风带着冬日尚未褪去的丝丝凉意拂面而来。
凇琳低着头,扯着手中的丝帕,道:“夫人可听过秦风这个名字。”
秦风。我突然觉得命运掌控着我们的人生,在不经意间给予你恰当的提示,指引着你一路走下去。
命运在上端冷笑,我们在人间承受。
我点头道:“听过。”
凇琳抬起头盯着我,眼中激动之情翻涌,急道:“你在哪里听过?”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情感,那是一个女子对待心爱之人的仰慕之情。
“实不相瞒,太子曾和泫汶提起过叶同名将秦风秦将军。”
“他,殿下如何说…”
“太子很欣赏秦将军,对于他二人各为其主不得不兵戎相见觉得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