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绻轻叹一声道:“姐姐,我有几句心里话想和你说。”
“但说无妨。”
苏小绻凝眸于我,带着几分挣扎与恳求。这是自见面起我初次见到她流露真实的情感。便示意小灵下去。
房门阖上后,苏小绻重复着方才问我的话:“姐姐到底要的是什么?”
我道:“泫汶也比较好奇小绻你目的何在?”
她莞尔笑了,带着俏皮的道:“姐姐心思过人何不猜猜看呢。”
“太子妃这位子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荣宠万分,但明理人定然知晓其中凶险。修溦深爱浞飏,是以苦苦守候。而你,胸中自有丘壑,又为何把自己置于这般境地。”我抬眉端详着这位看似娇小可人的女子,竟也笑了:“权势这东西要来何用?”
苏小绻略被我猜破心思略带吃惊的看着我,隧又伤感的一笑:“姐姐得到太子全然不顾的宠爱,自然无心权势。但我,一只脚已经踏入深宫的女人,除了拿到实实在在的权利地位,难道还痴心的期盼爱情吗?”
我说:“你自己也想要是吧。”
“是。”她目光凌厉一闪,又柔光似水的看着我道:“修溦德性丰厚,爱了浞飏数十寒暑,到
头来又如何。男人本就是薄情之物,靠不住。我承认我醉心权位,只因这世上别无他物可恋。”
我突然觉得她很悲哀,又或者是同情。我心中满满的俱是仇恨,而她,竟把权利当作了终身伴侣。
我说:“泫汶无权无势地位卑微帮不到你,而你今日已是正妃,泫汶身份尴尬,即便有心怕是也无力与你争位。”
她看着我道:“我看得出姐姐不在乎这妃位的虚名,因此我想知道,姐姐到底要什么?”
我敛眉道:“你以为我会说?”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不会。小绻也不需要姐姐帮什么忙,只是希望…”
我断然道:“若是我有心妃位,今日你就不会在此。”
“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姐姐也尽管安心,小绻不会为难姐姐。”
很好,我心里暗赞道,你我各娶所需,争得双赢的局面。
然而,在我离去时,苏小绻沉声道:“但姐姐应该知道,浞飏必须是太子,我的地位才能得到保证,否则…”
我按上门闩的手一顿,没有说话开门而去。
她无疑是聪明的女子,对我言明目的换得开阔的前路,因她深知我虽坐不上太子妃之位,却可以左右太子妃的人选,可以决定她今后的日子是什么基调。
夜,孤灯未燃,茫然黑暗中我辗转不成眠,无端的心慌。
起身,懒得燃灯,黑暗中一双眼睛清明能辨前物,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却顾不得上许多,就着
茶壶喝下去,冰凉的水沿着喉间直顺而下,冷透心间。
茫然。端着茶壶呆坐桌前,举目望去,却只看得到尽端的墙壁,一迈的黑暗。
不知就这样忙无目的的坐了多久,院外依稀传来零碎的人声,似乎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我立马起身冲到门边拉开门,冷风迎面打来,我不禁一颤,这才发现身着内衣,赶忙奔回室内套上件外袍冲了出去。未出院门便被人自后拉住,回身见是小灵,也是衣衫不整眼神疲倦。我挣了下没有挣脱她的手,急道:“快,放手。”
“夫人怎么了?”小灵诧异的看我,拽住我的手没有松,但也拉着我往前走。
我道:“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出事了。”心慌莫名,我一路小跑的直奔浞飏书房。
远远的便看到屋外里里外外的站了不少人,偶有言语的却是轻声说话,怕吵了什么人似的。
我顿住脚步,立于原地,身子早已冻僵,此时竟移不开步子,那滴落在青石地上的血触目惊心,这画面再熟悉不过,梦与现实在我心中早已融为一体,每次走过那条血色蜿蜒的路,尽头都是横竖成排的尸体,无尽狰狞,慢慢的心酸。而今,我害怕,我害怕眼前这条路的尽头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害怕那黑漆漆的眼睛浅蓝的眼白再也不能漾着温情的看着我,我害怕,浞飏,我害怕失去你。
碧山锦树明秋霁,路转陡,疑?
书房的门吱嘎一声打开,室内黄色的灯光一闪,随即被很快的关上门隔断,出来的丫鬟带着哭腔道:“修爷让总管再催催张太医。”
川富对身旁一侍卫道:“速去,一炷香时间扛也得扛来。”
那侍卫得令应了声“是。”虽说是平常的声音,但在这样静谧的夜,周围的人都刻意的压低了声音说话,他的平常语音自然显得十分突兀。
川富皱眉,目光严厉的扫视全场,声音虽低但不失威严道:“都给我听好了,爷昏迷前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不能惊动水汶阁内的主子,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有多少斤两…”
后面的话川富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到了立于院内的我。
他眉头一锁,为难的看着我,只低低的叫了声:“夫人。”
我张了张嘴,吐出来的却是黯哑的断断续续的字节。
川富显然没有听明白我说什么,一脸疑问带着几分担忧。
我努力咽了下唾液,这才连贯的说道:“他…怎么样?”
川富道:“腹部中刀,没伤到要害,可…”
我心一颤:“刀上有毒?”
川富双手紧握,咯咯作响,咬牙道:“是,剧毒无名。”
无名!额上渗出丝丝冷汗,紧握的手被指甲刮伤细细密密的疼痛。我低声问道:“是地杀?”
“是。”
“这次…这次,怎么会让地杀得手。” 我拽住川富的衣袖问:“地杀不是暗杀他许多年了吗?他不是每次都能躲的过去吗?这次,这次为什么不行?”
川富暗灰色的眼睛微眯,看着我的眼神里竟有些恨意:“这…不是奴才应该说的。”
“川总管,泫汶想知道,求你!”我定睛看着他。
川富缓缓道:“殿下为了夫人安全,命令随身的鬼影留守水汶阁。所以…所以,殿下寡不敌众…”
我无语凝噎,一种不知名的情感溢上心头,顺着流动的血液丝丝蔓延遍走全身。
他说:“没人伤得了你。”
浞飏,我不需要你用生命来履行你的承诺!
这种债,我背不起,亦还不清。
我低声道:“我想看看他。”说罢,不等川富回答便行至门前,推开了门。
灯,很亮。人,很多。灯下尽是纷纷人影晃动,细细簌簌的人声。却在望向我的时候一同停止了动作,注视于我。
我熟视无睹,宁静从容的走向软榻上的人,其他的人,我没有看到。
那曾经飞扬有些狂傲的眉眼紧闭,锐薄的唇失了血色,苍白的令人心酸。我从没有想到那样激昂孤峻,风神绝世的人物会这般了无生气的躺在这里,命悬一线。
泪吧嗒吧嗒的滴在浞飏的脸上,这么近,近在咫尺的俊脸剑眉,而我,只觉心里万般火烧,那么远,远至天涯摸不到那张脸庞。
一只大手拽过我的胳膊,把我拉离浞飏的身边。
我有些恼怒,奋力挣扎。
那人却加大了力道,禁锢着我,那清朗的声音隐着丝丝怒气冲我吼道:“别胡闹,耽误太医的诊治。”
我虚弱的垂下双肩,无力的看着那人道:“我不闹了,放开我吧,修涯。”
修涯看着泪眼朦胧的我有一瞬时的失神,眼底却犹如深夜无痕,然后递给我一条绢帕,放开了我的身体,不再说话。
我喃喃道:“他不会有事,是吗?”
修涯低头与我对视,那眼中撕裂的痛苦清晰而强烈,灼灼逼人,晃得我一阵炫目,却没有退缩。修涯展颜一笑,无比苦涩,带着深深的讽刺自嘲般的微笑,初识时哪位泛着青色胡茬,笑容清朗带着三分不羁的朗朗少年将郎,随着我流逝却无法握住的情感掩埋于岁月的洪荒之中。很久之后我都在想,那是对修涯的好感到底是不是爱情,还是我心中无法掌握的劣根性在操控人生,我喜欢看到修家人为情伤,心碎痛苦的样子?
这个答案我给不了自己。
无情的何止男子。
修涯道:“你可听过剧毒无名?”
我点头道,眼泪愈发汹涌了。
真真假假,戏里戏外,我已经分不清对错了。
无名,剧毒。这是最详细完整的医书上的仅有的关于无名的描述,其来源,配法,药理,解法…无一记载。简单的似乎世间并不存在这样一种毒。但浞飏手心不断蔓延的黑线却是身中无名的唯一症状。
我说:“有法可解吗?”
修涯摇头道:“我不知道。”见我泪水不止复又安慰道:“放心,张太医未进宫前本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解毒高手…”
我低着头全然思索,并没有听到修涯后面的话。地杀,真的是昊殇所为吗?这个局布的精妙,自浞飏钠新妃那日起,网收的便是徐徐缓缓不急不慢,只为了这最后的一击。
我一脸倦色对修涯道:“我累了,想回去歇歇。”
修涯应道:“也好,有消息我派人通知你。”
水汶阁。
我坐在桌前,脸上的泪已干,妆已花,手脚冰凉,心中反而镇定下来。
浞飏,我说过这条路即便是万劫不复,也得你陪我走下去,这是至死方休的纠缠。而今,你倒下了,为了我。挡在你面前救你的人便只能是我!
我冷静的说,声音平定没有一丝的波澜:“月灵,我要见昊殇。”
月灵一惊,道:“夫人,主公他远在…”
“够了。”我打断她:“我知道他回来了。你只要告诉他,我要见他,马上!”
月灵看着我冷酷的脸,眼中泛起薄薄雾气,转身而去。
等待是中煎熬。这种感觉我在凡间的二百年无时无刻不在体会,那种仿佛无数尸虫叮咬骨头的
噬心痛楚,如芒刺在背内心不得安宁。
我告诫自己要坚强,要冷静,即便是面对昊殇,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当月灵鹅黄色的裙摆再度出现在眼前时,我嘴角漾开一丝微笑,道:“大人手段果真层出不穷。”
昊殇手在脸上一拂,月灵的人皮面具便拎在手中,露出了那张深沉宁静,温润美玉般的脸和一贯内蕴冰冷的眼睛。
我说:“无名之毒可是大人下的?”
昊殇眼底似有深深浅浅的波纹涌动,却是极其细微的让人看不出端倪,他不答反问道:“你早就知道我回来了?”
我一怔,却只能如实答道:“只是猜测。”
昊殇走进几步,压迫感紧随而至,他胸口微微起伏,那声音似乎是在极力压抑自己,道:“你装作不知,今日,却为了浞飏,逼我现身。”说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老实说,断我万般心思也猜不到昊殇会有此一问,噎在当场不知如何回答。
昊殇注视我良久,轻叹一声后敛去了凌厉的神情,冷冷淡淡的问:“找我何事?”
我低眉半响,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却不敢看他的眼睛,道:“救浞飏。”
“你再说一次。”昊殇神情阴冷,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
我紧握拳头,道:“求你给我无名的解药。”
昊殇忽而邪气的一笑:“你认为我会有?”
“嗯。”我坚定的望着他点头。
昊殇缓缓移开目光道:“你认为我会给?”
“我求你。”
昊殇身子一颤,道:“为什么?”
“没有他,这条路我如何走下去?”
昊殇盯着我神情郑重的问:“哪条路?”
我心中虽然疑惑他由此一问,但还是答道:“复仇之路。”
“没有他,我会帮你走下去的,我们。”昊殇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一向冰冷的眼中竟晃着丝丝的期许。
于我而言,却是又一份沉重的债。我垂眸避开了他那黑亮的目光。低声道:“昊殇,我只是想
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不想牵连其他人。”深吸口气道:“所以,请成全我,救浞飏一命。”
我不敢去看昊殇的神情,只觉得周身俱是沉默的压抑,头上的目光似冷似热打在我身上。昊殇,他有着太多的秘密,太多的背负,我不想,也无力探究。他是否会给我解药,我没有丝毫的把握。自始至终,我都未曾看懂过他。
未阂的门吱嘎吱嘎的反复摇晃,冬末的阵阵冷风袭来,吹醒了凝思中的我。我下意识的去握紧桌上的白色瓷瓶,一丝冰凉入手,我才觉得这一切竟是真实的。
昊殇临走前的那句话在脑中想起,他说:“瑭姻,事已至此,牵不牵连他人已经由不得你了。”
音尘绝,帆来帆去,天际双阙(
昊殇给了我无名的解药,而我把解药给了苏小绻。苏小绻也没有多问,我们不过各取所需,着实没有必要摸清彼此底细。
我不知苏小绻如何解释解药的来源,浞飏也只字未提。我没有问,我不好奇,对我而言重要的是解药从何而来与我无关即可,与我无关就是与昊殇脱了干系。
一室阳光,案上燃着淡淡的药味熏香,在金黄的阳光下冒着袅袅青烟,很淡,很淡,却绵延不断冉冉而上。
软榻之上,依旧是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此时却是精神奕奕,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我坐于塌沿,手被浞飏紧紧的握着。我们双手紧握十指纠缠,相视无言。
屋子里很静,静的我几乎忽略了呼吸的声音。只有彼此的心跳声清晰而震撼。
此情此景,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浞飏,当你发现你用生命来维护珍爱的女子一直在利用你,一直在谋划如何杀光你母亲一家,你…该如何?你可知道,若是修家血流成河,你的手上也溅着鲜血。
许是察觉了我的落寞,浞飏松了我的手,环上我的腰,笑道:“有些饿了,陪我吃午饭吧。”
我说:“好。要不…”
我还没说完,浞飏便一幅求饶的表情道:“算了,我伤势初愈,经不起你的厨艺折腾。”
我想说什么瞬时忘得一干二净,挥手就去打他。浞飏身子到底是虚,躲了几下便气喘吁吁,索性一幅无赖样捂住刀口只叫疼。
平日里冷傲寡言的人,此刻犹如孩童般的在榻上赖着我不放,非说我弄疼了他的伤口。笑容情不自禁的爬上的嘴角,强敛着神情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打开门让别人也看看太子爷现今的样子。”
说罢抬腿欲走,却被浞飏一把拉回扑倒在他身上。唇就那样恰好的对上了。我睁着眼睛扫过他弯弯扬起的薄唇,浞飏却趁我愣神的片刻吸上了我的唇。用牙齿轻轻的咬着。手不安分的伸到我衣襟之内,覆上了高耸的乳房。我想着他重伤未愈不能这般擦枪走火,便挣扎起来。不料浞飏轻叫一声。我立马停了手,嘴上却道:“你就装。”但看着他皱紧的眉头不敢再动。浞飏也不动,呼吸一下下的有深有浅,嘴角扬起自嘲的笑容:“有心无力。”
我扑的笑出声来,浞飏愤恨的瞪我,双手抱紧我道:“就这样,让我多抱会。”
水汶阁。
遣了小淅去给浞飏送汤水。屋内只剩下我与小灵。
我倒了两杯茶水,递给小灵一杯道:“你我相识一场,今个就以茶话别吧。”
小灵手上一顿,眼中满是惊讶的看着我问:“夫人要我离开?”
“是。”
“为何?”
我轻轻的举杯,仰头喝下杯中的茶水,道:“月灵,有些事,你我心里都有数,有些话,无需说得过于直白。”
月灵清亮的眸间一沉,直直逼视我道:“月灵与夫人交心至此,夫人以为我出卖了夫人?”
“谈不上出卖,昊殇本就是你的主子。你这样做合情合理,只是,我的身边不容许有别人的耳目,昊殇也不行。”
月灵眼神微动,似乎隐去了堪堪怒意,只淡淡问:“月灵若说,不是我,夫人会相信吗?”
我云淡风轻的笑了:“月灵,若没有人出卖我,太子大婚那晚府内的暗哨怎会死的那样轻易…”
“这能说明是我传出了消息?”月灵追问。
我笑意未减道:“浞飏留下暗影护我之事本是绝密,不该有人知道,我反复想过这个问题,谁会知道进而利用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狙杀浞飏呢?鬼影就潜在我水汶阁四周,我没有留心是以没有察觉,但你,这水汶阁内只有你,会武功,能察觉到鬼影所在,故通风报信,引地杀攻击浞飏。”
月灵愣愣的看着我,忽而厉声笑道:“好,很好。”
我说:“月灵,你待我不薄,我亦无权怪你,却留你不得。”
月灵眼中凌厉尽失,雾蒙蒙一片黯淡无光,轻声道:“你可知,我这一回去…”
我摇头道:“不会的,你做尽千般俱是为了他,昊殇不会责罚于你的。”
月灵看着我,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我只是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隐约听到几个虚弱的字节,却理不出意义来。
初春时节,雪融殆尽,空气中弥漫着香甜舒朗的味道。天空澄净如洗,微蓝色调平静而深远的铺展开来,偶有浮云点缀其间。
此时的京城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到处呈现着繁荣华贵之态。仿似一位风清万种的少妇,极力向来人展示自己妖娆。
诸国觐见之期已至。
水汶阁。院内。
我一身棉布衣裤,发丝绾于脑后,手拿铲子蹲在泥地上,松土浇水,为这尚未出土是紫阳花种。
隔着重重院落高高院墙,隐约可闻街市之上热闹的声音。应是各属国的王者进京的时候。街上定是人头攒动,观看迎接之人众多。
而我,只有与这紫阳花为伴。几番杀机堪堪错过,我心中隐约觉得事情并不像外观那么简单,先是与修涯私奔的树林中灰衣人那招式明明是一招杀招,而修莛不会不顾及浞飏的性命,再有就是一直以来如影随性的地杀,我不明白昊殇若是复仇对象应该是浞飏之父当今的王上浞炱,何以苦苦纠缠浞飏?而我,身负浞飏性命,在这等时候实在是不易乱跑。身边的暗影我留下了两名,其余的五人强塞给了浞飏。因我心中有种安定的感觉,源于对昊殇的信任,他在定会护我。
小淅在一旁递上帕子给我擦汗,对于小灵的离去她虽有疑惑却没有开口问我,我觉得当初因仇恨而强迫自己坚强的女子在一步步走向成熟。
小杨、月灵俱已离开,陪在我身边的只剩下她了。
的确,时间总在不经意间带走很多人很多事,留给我们许多伤感许多缺憾。
无知不觉间已到黄昏,天色微沉,却衬得夕阳分外亮丽。
川富匆匆跑来,见我也顾不上行礼,急急道:“殿下让夫人速去前厅。”
我一怔,立马扔下手里的工具向前厅跑去。把还在叫喊的川富扔在身后。
可是,一进前厅,我就恨不得阉了川富那老匹夫。浞飏安然无恙的坐在正中的雕花木椅上,身着明黄的朝服左手悠闲的拿着茶杯品着茶。身旁的苏小绻华妆贵服容颜精致。
而我,穿着满是泥土的衣裤,裤脚还用丝绳扎紧,手上灰灰的污渍,估计脸上也干净不到哪去。
“哈哈。”两声拍手声,旁座上苍狼一般的男子起身看着我笑道:“早就听闻水汶阁的主子倾城无双,今个看来爽朗更胜我北方女子。”
赫朗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暗骂道。
浞飏那厮眉眼已然弯弯却忍着笑意,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但笑不语。
我低声道:“川富没说清楚,我先去换身衣服。”
赫朗赤道:“浞飏,今个本是家宴,且不管礼数祖制,夫人这般真我岂不最好。”
浞飏略一思索道:“赫兄所言即是。来人,端盆水给夫人净手。”
赫朗赤。我狠狠的咬牙,你成心刁难我。
浞飏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带我到赫朗赤和一位异族女子身前,道:“这位是北方部族的首领赫朗赤,这是王妃叶赫氏。这位是内子泫汶。”
我行礼道:“王上、王妃有礼。”
王妃叶赫氏一身红色的罗纱衣裙,裁剪简单线条笔直,不似中原服饰的繁复,长睫深目,柳腰长腿,定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对我温婉一笑道:“在家的时候就听闻夫人声名,今个一见果真美的堪比草原明月。”
赫朗赤挽着叶赫氏的手,一幅恩爱的模样,可我知道他心里满是膨胀的野心,冷酷更胜浞飏狠厉更胜昊殇,哪里装得下儿女情长,叶赫氏应是蛮夷显贵氏族,政治联姻而已。
男人的天下,女子何其悲哀。
家宴,山珍海味,奢华的佳肴。
不知这两位笑里藏刀冷枪暗箭的王者食可知味否?
狼子野心,我想起了浞飏对赫朗赤的评价。但是,我要与他合作,我手中有强记的布军图,他,有修升的命。
音尘绝,帆来帆去,天际双阙?
春风满窗,孤灯未燃。
前院正厅杯酒言欢的喧闹声依稀可闻,今个又不知宴请的哪国王孙,何人作陪。接连几日,太子府俱是如此宴席。政治的蔓藤无限伸展,几乎渗透生活中的任意角落。
而我,如同路人冷眼旁观,看着浞飏与苏小绻锦瑟和谐把伉俪情深的姿态展示给外人。我猜不透浞飏的心思,不知他为何把我藏于水汶阁内。听闻席间偶有人提议要一睹水汶夫人风采,也都被浞飏婉言相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