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事儿。”
清晨,雾浓霜重,空气是冷冷的潮湿。
睁开沉沉的眼睛,满是爬藤的一面石墙映入眼中,缓缓起身,这才发现昨夜一直睡在修涯的腿上,惊雷则安然的沉睡在修涯臂弯里。
这一晚可是苦了修涯。接过惊雷,他睡得稍有浮肿的脸带着不满的拧着眉头,似乎在责怪我惊扰了他的美梦。
修涯依然未醒,不禁有些奇怪,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果然热的烫人,应该是伤口感染引起高烧。
洞内没粮没水,洞外危机四伏,不能贸然露面。
我拾起一块碎步,去吸岩壁上挂着的露珠,待布片渐渐浸满水后盖到修涯额头上。
修涯缓缓睁开眼睛,眼内泛着黄气,嘴角干裂,他盯着我虚弱道:“还撑得住吗?”
我苦笑道:“你担心自己才是。”
修涯看着我道:“泫汶,你认为是修溦做的吗,我是说西厢那件事?”
我没有料到修涯会在此情此景问及此事,一时语塞。
修涯又道,那语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非要爱浞飏?”
…我不解的看着修涯,他英俊年轻的脸、晴朗中带着不羁的笑容此刻看来都带着莫名的落寞,或者说是一种令人心酸的伤感。
修涯自嘲般的笑:“同样的问题我曾经也问过修溦,为什么非要爱浞飏?”
“修溦怎样回答你的?”
修涯苦笑:“修溦没有给我任何理由,她只是求我,说只要能在浞飏身边陪着他,照顾他就是她要的幸福。”
“那么你认为浞飏也给不了我幸福?”
修涯敛去笑容,端详我道:“你是我见过最机智沉稳,也是最特别的女子,我总是觉得你身上有种很吸引人的沧桑感。修溦输给你不冤。老实说,这麽多年的兄弟,我从没有见过现在这样的浞飏,从没想过他也会为一位女子动情。在经过王后那样严苛的训练后,在凤幸非死后,我们都觉得浞飏把情感藏了起来,有时候冷酷残忍的令人害怕。”
我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修涯脸色深沉的说:“我不知道。泫汶,我只能说,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我字刚刚出口,便传来惊雷惊雷般的哭声,回荡在山洞中,带着嗡嗡的回声。
小家伙是铁了心于我闹别扭,我的手指一到他嘴里,他就给吐出来然后接着大声嚎哭。
修涯笑看我手忙脚乱,好笑的说:“怕是饿了。”
我又没奶你看我也没用。手指沾了些露水送到惊雷口中,他止住哭声好奇的吧嗒吧嗒的舔着我的手。
我突然觉得这个受我连累而遭逢变故的孩子生命力是那么的强。
雾气退去,太阳渐渐升起,当长水带着大队手持长枪兵甲护身的兵士寻到山洞中时,走在前面的长水立刻退出洞中拿身体遮住洞口不让外面的兵士看到洞中的情况,因为当他头伸进洞中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那传闻中美艳绝色的女子,当然在他看来还是狡诈难缠的,正裹着将军修涯的外衣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将军,他长水敬畏效忠的人,此时只穿着里面的中衣也是席地而坐,与那女子一起逗弄女子怀中的婴孩,二人俱是一脸灿烂的令人晃眼的笑容,当然,最最惹眼的还是散落一地的破碎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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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一)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一)
在安全回到水汶阁的当天,昊殇便借探访追凶之名来访。
依然是白衣如雪,剑眉青目,空灵澄净的仿若天人。倒是衬得赤青色的天空愈显碧洗无痕。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般面目清润,风神超拔的人物竟然掌管着世间最大最可怕最诡异的死士组织,谁又能知道他翻手间会有多少条人命惊恐死去。现在的昊殇只是让我感到陌生。
“大人是来告诉我为何地杀要取我性命?”
昊殇静静的看着我,眼中透着即便是处身于天地洪荒的动荡中也独立于世的安然自若,
“是。”
我挑眉戏道:“不是大人吗?”
“夫人以为昊殇会冒这个险吗?”
“泫汶愚笨,实在看不出大人心中所想。”
话一出口,昊殇突然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身前,眼底看似风云轻淡实则内里慢慢荡起了漩涡,翻涌着星星点点的激动。距离很近,他就目不转睛的死死盯着我,温热的呼吸在我们脸间流走,他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事。”声音忽然放低似自言自语道:“你是她吗?”而后自己摇头道:“可是那不可能,难道你同她相识过?”
他手掌用力捏得我的胳膊断裂般的疼,我忍着疼冲他魅惑的一笑,几近风骚犹如卖笑的风尘女子:“大人说什么呢,泫汶是谁又像谁,大人倒是说说看呀。”现在的我与当年的瑭姻到底还有几分相同之处?昊殇,二十多年前你眼中纯情明净的小女孩已经死在那场莫须有的罪责中了。而我,只是靠仇恨维系生命的一片飘荡的孤魂,我们,相认不如不曾相识。
果然,昊殇闻言立刻放开了我,眼中掠过无法遮掩的厌恶。既然你记忆中的瑭姻依然洁然美好,那么请记住那样的她就好。
他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表情平静如常般从容镇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说:
“地杀的确不是我派出去的。”
“哦?”
“地杀下有分堂七十二间,都是做杀人收金的买卖,此番是有人交了银子买夫人一命。不是我下的命令,夫人如此智谋,昊殇怎么会冒玉石俱焚的危险。”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口中却道:“想必大人已经查明是谁要泫汶的命了?”
“夫人难道猜不出?”
我也当然知道是谁,用这种并不高明的移祸江东的手段受益的人并不多,或者说只有一人,凤婞红。
“大人可有此人的罪证?”我不答反问。
“夫人想做什么?”
“那要看大人能提供给泫汶什么。”
“不知夫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我笑:“相同的问题大人已经问过了,泫汶还是那句话,我所做的事对大人是有利而无害的,大人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有何乐而不为呢?”
昊殇仔细的探究的目光在我脸上寻索,道:“希望夫人所言属实。”
“大人尽可放心。不知大人何时可以拿到证据证明凤婞红买凶杀我,还有原先我身边的丫鬟卿书乃是她安插的暗线。”
昊殇凝神略作思量,“有消息会通知夫人。”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竹管递给我,
“夫人有事可吹响此竹管,昊殇便会得知。但愿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这种说法我倒是愿听,尽管一直是我在胁迫你帮忙做事。
昊殇刚刚离开,小杨便走进屋内,年轻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左边的袖管空空如也在微风中轻轻的晃动,他向我单膝跪地行礼道:“拜见夫人。”
我赶忙上前扶起他道:“和我不用这么见外,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人了。伤都好了吗?”
“回夫人,都好了。夫人此番遇险,清…小杨却不能在场护夫人周全愧对夫人恩情。”说罢腿一曲又跪在地上。
哎,这都是什么毛病,准是平时让浞飏给吓的。
“既然伤好了,就随我出趟门吧。”
“夫人要出去?”
“是,修将军因我受伤,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府探访。”
“可是…”小杨面露难色。
“将军府离此不远,又是大白天的,还有小杨你保护我,不会出事的。”而且自此之后昊殇也会在暗中护我周全的,毕竟对他而言我的存在是有利的。
小杨低眉思索后道:“属下去给夫人备轿。”
将军府。
长水一脸戒备的看着我,明显的不欢迎的神情,“将军伤重,此时还下不了床,夫人不如改日再来。”
“长水,有客人来了?”一熟悉的女声自前厅后面传来,不一会身着清水荷花百祥短褂袄下配碎花棉裙的修溦走了出来,面色稍显憔悴。
二人见面,我与她都有些尴尬。
我说:“我来看看修涯,不知他伤势如何?”
修溦走过来, 冲我笑道:“刀伤很深,好在只是外伤,来,我带你进去看看他。他躺在床上直嚷无聊呢。”
穿过厅堂,拐过院门,便到了修涯的房间。
宽敞的内堂,梨木雕花窗,一方梨木长案摆在正中的座榻之上,上面各式酒壶酒瓶依次摆开,青花的瓷瓶、红土烧制的酒坛、琉璃雕花的长瓶…一应俱全,下铺白色软垫配着厚实的靠枕。倒是没有茶具茶杯,看来修涯平日是以酒待客的。
墙上应景的挂着几幅山水写意,浓墨浅彩中透着山河壮丽,应是大家之作。只是正中挂着的一幅画有些奇怪,笔触画工先不说,单看这内容就尽显幼稚,竖幅的画纸上方是一只貌似是天鹅之类的飞禽在荡着几朵勉强称之为白云的团状物间飞翔,下面两只羽毛稀疏的小鸡之类的走兽在地面仰望,似乎极力想一飞冲天。落款处龙飞凤舞的写着修涯,下面似乎还有两行小字,写得极为细小不清楚。
“那是哥哥同宁宇和爷斗气时的涂鸦之作。”修溦见我注意那幅画便对我说道,“那时哥哥将要离开京城前往北方,三人斗酒哥哥赢了得意之时就画了这幅画。还逼着爷和宁宇在下面写上名字。”
我又深深的看了看这幅画,道:“怕是不止这么简单,这里边还包含着浓浓的离情与不舍,不然那只飞鸟何以恋恋回头。修涯其实是舍不得他的兄弟的。”
闻言修溦转过头正面的盯着我看带着审视的目光,突然目光一转冲我身后嚷道:“哥,你怎么下床了?”
修涯站在里外屋分隔的重重卷帘之后,摇曳的珠帘掩了他大部分的表情,只看得清一双黑眸中荡漾着深锐的若有所思的幽光。
“哥。”见他不语,修溦又唤道,走过去扶住修涯。
“不碍事,不过就是个小伤瞧你们个个大惊小怪的。”修涯这才敛去一方浓重的表情,冲我展开他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外面不安全,你怎么出来了?”
“难道我不应该来看看救命恩人吗?”
“我倒是没事,就是他们小题大做了。”
“没事?”修溦怒视修涯,“你知不知道大夫说这刀要是再深一寸,你下半辈子就站不起来了。”
我惊道:“那么严重?”
修涯赤着上身背后包着厚厚的白色棉布,顺着斜跨整个后背的刀伤是一道已经暗红的血印,触目惊心。
修涯赶忙摆手道:“别听她的,那是爹和大夫合着伙想吓住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与修涯闲聊了大概半个时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许是因为修溦在场,我们都刻意的回避浞飏这个名字。
我起身告辞。
修涯也慢慢的站起来,看着我道:“是该回去了,天晚了不安全。不过清杨(小杨)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应该可以保护你。但你自己还是要记住万事小心。”
“恩,我知道了。”见修溦神色不明的看着我们,便对她展颜笑道:“姐姐,我先回去了。”
修溦道:“我送送你吧。”
“好。有劳姐姐了。”
修溦的确有话和我说,带着我从后面的花园亭榭间绕路。
一弯池水蜿蜒迂回于整个园林之中,清碧的水中数百尾金鱼摇摆身姿游荡其间,只是不知炎炎冬日它们如何度过。白玉雕琢的莲花拱桥立于池上,也是弯转曲绕的盘绕着整个园中。
修溦在沉默的走了好一会路后终于开口:“你与我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什么?”我以为她会问修涯在山洞中问过我的问题,是否认为西厢的事是她修溦所为,万万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
“我知道这样问是冒昧了,但…”
“那姐姐认为我与修涯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我冷冷的打断她。
修溦面露难色,似乎在细细斟酌,“妹妹难道看不出,修涯对你的情感不一般吗?”
“哦,姐姐这样认为?”
“是,我了解我哥。从不曾见他对一名女子这样细心这样叮嘱她注意安全。”
“姐姐就是凭这些判断的?”
“大夫没有信口夸大,哥哥这次确实伤得很重他自己也知道,可是他居然为了安慰你…”
“姐姐认为修涯喜欢我?”
修溦瞪着一双秀玲的美目看着我,认真的说:“我不敢说,也不愿意知道哥哥心里的想法,因为不管是什么他都会痛苦。可你知道吗,在他伤重高烧昏迷的时候,他拽着我的手说‘不要哭,都过去了’,妹妹认为他这是在对谁说?”
我与修溦对视,“在泫汶看来,话是对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知道什么事是不可为之的。你说是吗,姐姐?”
修溦点头道:“妹妹聪慧过人,自然明白。话修溦便说这么多了,也带句话给妹妹,劝卿好自为之。”说罢转身离开。
看着那一抹清丽端庄的背影消失在林立的假山间,我情不自禁的嫣然一笑。
修溦,你不同我解释便是全盘接受了修莛灌输的与我为敌的想法,自此我们要各凭本事各显神通了吗?
只是,你没有机会和时间了。凤婞红留下的绳索已经勒紧了你白皙嫩滑的脖子。
修涯,山洞之中我是故意的,你意乱情迷了吗?不要怪我,一切只是因为你姓修,只是因为二十年前我对天盟誓誓要灭修家满门。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二)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二)
冬日在一片稀稀落落的雪花中展开清冷的姿态,在浞飏离开的第一百零三天。
日子是薄凉的,却透着异常的平静,修莛的无所作为令我困惑,是否表面的宁静下酝酿着可怕的阴谋,她是不是正在暗夜中扬起那张精致的脸得意的笑?我不知道,我甚至猜不透浞炱那义正严词的姿态下是怎样的情感,他没有保护自己的女人,社稷情感之间他抛弃了我,至此心中是不是尚且存着一丝愧疚。还有老谋深算的修殄商,在政治的阴险斗争中舞弄三朝的权臣,当年他视瑭姻为祸国妖妃迷惑圣心,那篇言辞灼灼的陈罪表让瑭姻成为文人政客争相讨伐的罪人,掀起了一波要求废妃的上奏热潮,也成就了瑭姻的祸水之名。
然,他们毫无动作,似乎根本不知道我就是当年的瑭姻,又或者真的相信我失了记忆,碰巧的成为了浞飏的爱人…我咧开嘴角轻声浅笑,这样的解释怕是都说服不了我自己。
没有了纷扰的生活显得格外和谐安宁。当然除了两件事,扰了我的清净。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第一件事儿恰恰印证了这句话。当日,为了救下小杨,胡乱编了个学武的理由留下了他,谁料小杨伤好了就和我较上劲了,说是不能平白的留在水汶阁,执拗的非要教我武功。偏偏他锲而不舍的阴魂不散,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天天在我跟前用眼神提醒我,看的我心里痒痒的好学之心泛滥。转念一想,体内的罡天正气在燥热的环境下我渐渐压制不住,外一哪日真气窜体而出,若是我学过武功也好有个解释,免招人怀疑。于是,每天我有四个时辰是在呼呼冷风中淌着汗水度过的。但,若是当时能预知这一决定会带来的后果惹起的风波,我还会是这样的选择吗?
学武虽然是苦了点,可是比起这令人头疼的第二件事,怕是连小杨那张严厉的脸都是可爱至极的。
未及下想,便听见脚步声步步逼近,紧接着一个吐字不清奶声奶气的声音喊道:“母。”
我不知道三个多月的孩子会说话算不算与众不同,尤其是只会说一个字,只会对着我说一个字。
惊雷被奶妈抱在怀里,见到我仰着胖乎乎的小脸只嚷道:“母,母…”伸着个小胖手就要拉我。
我与站在奶妈身后的修涯俱是一脸无奈。自山洞回来后,修涯说他将军府管家夫妇一直没有所出,便商量着把惊雷交给他们抚养,谁知这混世小魔王白日里吃吃睡睡倒也无常,只是一到日落时分天色渐黑就大声哭闹,什么人都出动了什么办法都想了惊雷依然忘我的震天嚎哭,修涯在抱着他左摇右晃了两个时辰后终于按耐不住跑到水汶阁把惊雷往我跟前一放搁下一句话:
“快,让他别哭了”
谁知话一出口惊雷的哭声便止,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我,忽而冲我咯咯的笑。
我与修涯俱是一愣,我瞅着他愣在当场的好笑表情大笑,而修涯瞪着惊雷训斥道:“整了半天原来是想见她,你说不就完了,哭得我心烦。”
自此每日日落时分惊雷必然会被奶妈抱着出现在水汶阁。
抱过惊雷,他小手攀上我的肩头把玩着我的发丝,对修涯道:“今日怎么得了空?”
修涯在院中的藤椅上坐下,道:“原敬轩为那破布军图折腾了我半个月,今天才就细节商讨定稿,刚一得空,小魔王就闹着要来。”
“布军图?”
“关于我朝边防驻守军队的人数、军备、军需…等具体情况的详单。”
“哦。可是惊雷也不能天天往这折腾呀,你想想办法。”还好修涯最近忙,没总来水汶阁,要不然外间指不定如何风言风语。何况以浞飏那高智商低情商的想象力…
修涯绽开笑容道:“这我可没办法,你就先陪他玩玩,等断奶了大概就好了。”
还陪玩到断奶…我随手拎起一根枝条扔向修涯,他只轻轻一摆手便接过了光秃秃的柳枝,拿在手中把玩还挑衅的看着我,那俊朗的留着胡渣的脸在黄昏的暮色中暗彩华溢,他嘴角上扬向我咧开初见时犹如撕裂朝阳般的笑容。
心在这般真实纯净的笑容中异常平静。
我与修涯便再无言语,冬日的天空澄净微赤,我们在徐徐凉风清朗的空气中安静的坐着,只余怀中惊雷平稳的呼吸声和着轻轻的鼾声。
夜色渐暗,一袭白练如华犹如冷霜泛白。
我说:“惊雷睡熟了,夜间风凉,带他回去吧。”
“恩。”修涯慢慢起身。奶妈抱过惊雷,他在大红色缎面棉袄里安然熟睡,胖嘟嘟的小脸泛着粉红色的细润。
目送修涯离开,他藏青色的衣袖中微微露出半截枝干,似乎是方才气急时打他的那根柳枝。
天方破晓,小杨死板固定的敲门声便响起,胡乱的抹了把脸走进院子,心里尚在盘算是打步扎马还是气聚丹田。
却闻一声低鸣,见一只白色苍鹰在院中低空盘旋,也不落地只是不断变换着方向绕着水汶阁低飞,速度很快,寻常人弯弓搭箭怕是很难射到它。
小杨手指凑到嘴边,吹起一阵轻微的特殊的哨声,同时伸出右手。那一身雪白翎羽的苍鹰忽而下落在小杨的大臂上,收起翅膀温顺的翘起一只爪子。待小杨取下绑在爪子上的纸条,它展开翅膀一飞冲天,不一会便成了蔚蓝天空中一个微小的白点。
小杨展开纸条,匆匆一瞥后递给我。
带着疑惑接过纸条,其上字体细长墨色颇重,只几个字:五日后归,勿念。没有落款。
“苍鹰乃殿下亲养,只用来送重要情报。”小杨声无波澜道。
重要情报?我比较怀疑他的措辞。
还有五日浞飏就回来了,有些事,只有他在我才能做。然,在他离开的一百零七天中,从没有人问过我是否想念过他,但问了又能怎样,我给得了答案吗?
剩下四日的等待,我照常在惊雷和小杨的双重折磨下度过,唯一的乐事就是同宁清切磋琴技。与她骨子里弥漫的清冷不同,宁清对乐曲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对每根琴弦有着透彻的了悟,甚至对每个音符都是一种深陷的执迷,我甚至觉得她是在寻求慰藉自己的方式,又或者是通过乐曲在祭奠什么。
五日后,清晨。
小杨严肃的绷着脸杵在门外。铜镜中我一身男装白色长袍,头戴八宝帽正中镶圆形翠玉,腰挂玲珑玉佩别红木纸扇,脸上略涂油彩遮了嫩滑雪肤,倒是平添了几分男子气。
“夫人。”小杨谨慎的开口:“今日殿下带军队回朝,街上围观人甚多,安全堪舆。夫人不如在此等候…”
我对着镜子稍稍调整了发辫,“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夫君面对万人迎接膜拜时的样子,好记在心里,怎地?这也不行?”说罢转身就走。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三)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三)
不知到底是浞飏英明神武万民景仰,还是那张美得不像话的脸和古怪的性格惹人关注,反正自城门到宫中必经之路的街道早早的已经人满为患,处处透着不堪重荷的拥挤。
为了避开拥挤的人群我在偏僻的胡同中穿行,小杨尽责的尾随身后。
在京字胡同的交叉口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匆匆而过,风中飘扬着泛着墨绿色光芒的卷发。
也许是好奇心驱使,我决定跟着这位独自穿行于僻静胡同行色匆匆的女子——朗晴,原敬轩新娶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