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因为何慕笙的遗忘在先,所以那也变成了苏俊的回忆,并且也即将,只是回忆。
从天堂跌落的如此迅速,几乎让她忘了之前的脉脉温情。如果说她之前有所感动,那么现在,只剩下了加倍的怨恨。
她用力地捏着那薄薄的纸片,拼命忍着要把它撕成粉碎的冲动。——她要…要去找他问个究竟,为什么一切猝然变化?为什么他们在一夕之间让她感觉陌生?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用她的逻辑,怎么都解释不清?
她有很多个为什么,每一个背后,都有着她不愿意面对的真实。摇摇头,她只剩下苦笑。
竟然在这个时候,她的心中,依旧还存着对他的一份信任。一定要退到无路可退,恨到失去力气,恐怕…她才会不在对他抱有希望。
多情应笑我。在这场盲目的追逐中,最可悲的不是她爱上了许湛,而是她明明知道不该沦陷,却终究,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或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那么一个人,躲不掉,碰不着,茫茫人海中,冥冥之中有一种叫做缘分的线,将他们最终圈在了一起。
看多了分分合合,她几乎已无法分得清,究竟谁会是谁的缘?谁又会是谁的分?他们一群人兜兜转转,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这份让她震惊不已的请柬,属于苏意。如果不是因为她离开了太久,需要在他的办公室里翻找一份资料,他又碰巧去开会让她自己过来的话,恐怕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然木已成舟不可挽回。
请柬被夹在一叠即将被处理掉的文件夹中,苏意的本意,对她俨然是打算隐瞒。
想了想,何楚将那请柬放回了原处。既然苏意有这样的念头,那么她,顺着他的意思就好。至于那两个人的订婚宴…如果她有心要混进去,还是会有其他的办法。
如今她唯一的念头,是迅速地找到最关键的那个人,亲口…问出他真相。如果…真的有真相的话。
何楚小心翼翼地抚平了请柬,指痕犹在,但已变得淡淡。那纸张的质量,相当之好。一如,许多人迅速愈合的伤口。
她几乎抑制不住唇角的冷笑,拿好了要找的资料,她轻轻走了出去。
阖上了,落了一地的阳光。

盛宴 Ⅰ

顾倾城二十五岁的生日Party兼订婚宴,在上流社会中,绝对是足够引起轰动的大场面。即便再过数十年,当再次提起这场宴会,依旧有许多人津津乐道。
顶级的会所凯悦,一早被清场,专业的保全公司负责此次宴会的安全内容。长长的红地毯上,闪烁的镁光灯闪烁如白昼,那是来自于城市中各个有影响力的媒体。涵盖方面十分广泛,金融、娱乐、时尚…最顶级一线的记者摄影师悉数到场,站在一早安排好的位置上,静静等待璀璨夜晚的到来。
这,决不仅仅是个私人盛宴,顾家发出请柬的对象,完全代表了国内最炙手可热的上流社会阵容。今晚若能在此露脸,绝对足以说明客人的分量。无数脸熟的面孔缓缓走过来,不时停下来挥手致意,星光璀璨的程度,几乎媲美任何一个的著名电影节或是音乐节。
更何况,顾倾城的订婚对象,截至到宴会开始前,还没有被正式揭晓。除了苏意和几个与顾家十分相关的人,其他人收到的请柬上,都没有写明顾倾城的Mr. Right到底是谁。——人人都猜测,那人选一定必然是苏俊,但当一切都被刻意隐瞒的时候,大家都意识到,在这场宴会上,一定会出现最浪漫和梦幻的场景。
何慕笙是由欧离带进场的。一身黑色蓬蓬裙的她,娇小得像个可人的公主,但在这样争妍斗艳的夜晚,这样的装束,不过是中规中矩。欧离虽然有着出众的样貌,但在场媒体,几乎没人知道他就是那个神秘的苏家三少,今天晚上大家更重要的任务是挖掘豪门中的八卦,他们两人略显青涩稚嫩,被人关注得甚少。不短的距离,因他们从未驻足,很快地就被走完了。
目送他们顺利地进了主会场,隐没在人群中的何楚松了口气。这次宴会的主办方还真是有够变态,首先要经过长长的红地毯,接受各方媒体的审视洗礼;走到大厅更需要特殊的请柬才能进入,磁条照片,一个都不能少,每位男士更是只限带一位女伴。自然还有严格的安检,控制来访的人员并未携带危险物品和摄影器材。
苏意不会参加这个宴会,苏俊也好顾倾城也好,再加上一个许湛,现在都是他交往中的微妙人物。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要求而勉强他。江城要陪Sarah,顾倾城人在大地,Sarah始终免不了和她交道一番,关系十分微妙。在不小心听到他们的电话之后,何楚就彻底打消了找他帮忙的念头。
只剩下一个会去赴宴的欧离,他带了慕笙作为女伴入场。当然,慕笙是在被隐瞒的情况下被拖进来的,她并不知道,今晚是苏俊的订婚宴。只当是参加一次豪门宴会来开开眼,浑然不觉,何楚是想让她再努力争取一次自己的幸福。
张望着他们进入会场,何楚略放下了心。但前门的安检实在谨慎,完全扼杀了她想混进去的计划。皱了皱眉,她决定去后门试试。
虽然穿着的是一身曳地的黑色长裙…但她并不排除爬树的打算。在这个香衣鬓影的繁华夜晚,墙角下的防备,也许反而会变得松懈。
绕到凯悦的后门,一段漫长的路程,让她穿着细高跟鞋的双脚,几乎痛到失去感觉。不过在黑暗中,这里的守备果然比前门要宽松许多。
何楚揉了揉小腿,打起了精神。
她在树下转悠,观察着地形。有一棵十分不错的歪脖树,枝枝蔓蔓一直蔓延到了院子里。她脱下高跟鞋,把鞋带打结系在手上,活动活动手脚,用力地踩上了树干。
忽然,从她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何楚一个激灵,连忙从树上跳了下来。树边有厚厚的灌木丛,她蹲得很矮,让那些植物完全遮住自己的身体。
那车子无声地滑过,镂花大门上的摄像头轻轻转动,当确定了车牌之后,大门安静地自动打开。
何楚这才注意到隐藏在黑暗中的摄像头,那监控的角度不仅仅只覆盖了大门处,更连墙头都是满布着电子眼。怪不得来来回回没人走动,原来所有的保安,全部都是坐在监控室无声无息地观察着这一切。
如果她刚才贸然行动,说不定,此刻已被保安处请去喝茶了。——何楚擦擦额头,抹掉渗出的点点冷汗。——被抓到肯定会名誉扫地,脸丢到了上个世纪她倒也无所谓,关键是慕笙,可能会就此失去争取的机会。
她躲在灌木丛中暗自庆幸,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辆本来都驶入了大门的车子,在进门的霎那反而停了下来,过了片刻,缓缓地倒了出来。
那车子不偏不倚就停在了她的面前。何楚摒住呼吸,躲在角落里,心中紧张地嘀咕,难道…被人看到她了么?
天色实在很黑,这里连路灯都十分昏暗。她刚才的动作应该很快才是…真的被发现了么?她的心跳在一瞬间变得很快,紧紧抱着自己的鞋,她躲在灌木丛后,尽力把自己缩成很小的一团。
车门“啪”地被打开,有人从驾驶座走了出来,透过密密麻麻的枝蔓,她只能看到一双脚,一条灰色的裤子,一步步地走过来,直到隔着灌木丛,矗立在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完全停住了呼吸,手心里攥着两把冷汗。而那人一动不动的站着,片刻,她的头顶飘过淡淡的烟味。
于是她忍不住松了口气,原来,只是那人只是下车抽个烟…一切都是碰巧吧…应该…
正当她有些庆幸的时候,那人忽然出声,“出来吧,你还想躲多久。”
声音是冷冷的,微微带着几分嘲讽,熟悉的嗓音,让她整个人忍不住轻轻一颤。
然而下意识地,她继续保持着沉默,扮演着那个把头伸进沙子的鸵鸟。她下意识地抱着双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会在这里…遇上他!!
那双脚不耐烦地微微一动,碾碎了落下的烟头。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你躲在那里,是想喂蚊子么?”
看她还是抱着胳膊缩着脑袋,他忍不住弯腰越过那矮矮的灌木丛,伸手一把握住她的肩膀。
他的手指炽热而有力,她的肩头单薄而冰凉。两人接触的那一刹那,何楚不由得轻轻颤了一下。
被他拉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她差点一头栽进那灌木丛。还好他一把扶住了她,语气自然更加的不悦,“你是笨蛋么?何楚小姐。”
他的口吻十分嘲讽,让她在一瞬间恼羞成怒,那样居高临下的腔调让她觉得陌生,还有…远远的疏离。
于是她抬头,看着他冷笑,“我哪儿有您识时务,许大总裁。”
灯光昏暗,但她却看得清楚。不过是一个月不到的日子,他瘦了许多,也变黑了一些,薄薄的唇畔虽然挂着讥诮,而眼底遮不住的疲惫…却蓦地让她觉得有些心疼。
“你瘦了。”
她怔怔然地说,在霎那间忘记了应该反击回去的嘲讽。
话一出口,她立刻回过神来,后悔得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像个花痴!
这对白肉麻恶心的像煽情剧。他会笑她吧?一如既往地嘲讽,冷淡而不在意。
等了许久,低着头的她却没有等到他的冷笑。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到的是他深深的凝视。他的双手插在裤袋中,目光深沉地看了她良久,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进去。”
他终于还是投降。虽然这个晚上,对于他的计划来说太过重要,而何楚,极可能会是那个破坏计划的意外。但当看到这样狼狈的她,当她说出那样关切的话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意志其实根本没有想像中坚定。
远远的,不够坚定。要保全一些人,必然需要做出牺牲。他早下定决心,要无情地执行一切计划,只为了那个最终的结果。然而,当面对面地看到她的脸,他恍然察觉,她,会是他唯一的例外。
永远的,唯一的,例外。
忍住要牵她手的念头,他的双手在裤兜里紧紧握拳,转身走向泊着的车子。走了几步,却意外地没有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忍不住恼怒地回头,看到她在低头系鞋带。
她来回绕了半天,还是弄不好。他忍不住出声,冷冷的问,“又怎么了?难道连自己的鞋子都不会穿了么?”
何楚的脸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半是恼怒半是尴尬,刚才急匆匆地把鞋带弄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她给扯断了…
谁曾想,几千块一双的鞋子也会这么不结实。偏偏鞋跟又细又高,如果没有带子绕在脚踝上,恐怕她会摔得跌断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每次这么尴尬的时候…都会是他在身边!!
他忽然蹲下来,脸凑得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地向后仰,他伸手捞住她快要跌过去的身子。
薄薄的唇微动,“小心。”
她以为他会嘲讽,却没想到他表示了关心。愣愣地看着他低下的头伸出的手,一时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今晚的订婚宴,还有他之前的种种作为…难道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彻彻底底地站进了苏丰的阵营么?他们已经是对立的双方,而这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十分的不对。那么事情的真相,究竟又是什么?
低着头的他摆弄片刻,收回了手,“好了。”
那个笑容让她在瞬间有些恍惚,狼狈而莫名地气血上涌。月光下,细细的链子闪烁着美丽的光泽,金色的心形薄片静静地躺在她白皙纤细的脚踝上,代替了断掉的鞋带。
她的脸轰地烧了起来,他始终没有很靠近,然而她整个人却被紧紧笼罩在浓烈的暧昧气味里。他亲手为她绑上脚链…这隐含的寓意,几乎让她觉得愕然到恍惚。
“早想送的,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他直起身来,轻轻一笑。
那句话没有主语,也没有宾语。他说的,是她么?——她的头脑晕成了一片浆糊,鼻端充盈着的,是他淡淡的男性气息。他牵起她的手,她恍惚;他低头给她系上安全带,她恍惚;他淡淡地笑着,安静地凝视着她,她恍惚得几乎不辨东西南北忘却了今夕何夕。
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时,他们两个已经身在举行宴会的大厅中。来来回回的,有许多人和他打招呼。他淡淡地寒暄,礼貌地进退,却始终牢牢地握着她的手。
她忍不住略有些尴尬地探头探脑,却在远远地看到欧离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冷静和智商——
她混进来,是为了帮助慕笙找到苏俊!而不是兀自在这里发呆傻笑脸红像个花痴!
许湛…她看着他英俊严肃的侧脸,终于反应过来,从刚才的相遇起,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因为他料到了她的目的,所以干脆把她带在身边!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阻止她!!
瞬间,那样原本有点微微的羞涩,迅速地燃成了心中的几把怒火。她恨恨地掐住他的手,把他整个人用力地转过来。
“你放手!”她恨恨地说。不知道该骂他阴险,还是怪自己表现得像个白痴。

盛宴 Ⅱ

“你放手!”她恨恨地说。不知道该骂他阴险,还是怪自己表现得像个白痴。
他淡笑,摇摇头,“不放。”
他的手虽然并不用力,但却绝对的难以甩脱。看来他是卯足了劲,今天一定要和她杠上了。不惜传出绯闻,也要阻止她的闹场。
她瞪他,他微笑;她用力拧,却只是弄红了自己的手腕。
他低头,略带可惜,“我真的不想弄疼你。”
她皮笑肉不笑地哼哼,瞅准了时机,狠狠地一脚踩下去,鞋跟瞄准的…是他的小脚趾。
许湛在瞬间疼得老泪纵横,手上一送,何楚如同风一样冲了出去。他装作捡东西地蹲下了身,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脚趾头,高跟鞋是女人的武器…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早知道他刚才就不该好心地为她修鞋…那么她也跑不了这么快…
但此刻,后悔已显得多余。他略揉了揉,咬牙迅速地跟了上去。终于在她扑倒何慕笙身前的一刹那,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如果你想说明,不如由我来。”他笑得白牙森森。他打赌,何楚一定是瞒着何慕笙把她骗过来的,并且她打算继续这样的隐瞒,直到拖着何慕笙找到苏俊。
果然,何楚的手腕抖了一下,十分火大地冲他低嚷,“你闭嘴!”
虽然他觉得很抱歉,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不是时候。如果何慕笙这时候跳出来,那么他的苦心苏意的配合苏俊的牺牲,都会化作泡影。
“可能你不记得了…不过我在此,代表阿俊欢迎你的到来。”他彬彬有礼地点头。
何慕笙的脸略略僵硬了一下,许湛将这样的神色变化,理解为她对苏俊这个名字依旧有所抵触。
她很快的温文微笑,镇定自若到没有一点异样。“嗯。谢谢。”
何楚用力地掐他的手,许湛并不理解这暗示,依旧笑得客套,“今天是他和顾倾城的订婚宴,十分重要的大日子。希望你在这里玩的开心。”
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何慕笙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死灰。她的面孔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失去了血色,整个人都在遏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她一直在微笑着,努力地微笑着,然而那个笑容,却显得如此单薄可怜。
“她…”许湛震惊地愣住,过了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竟然没有失忆?!”
他用的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里却已变得肯定。何慕笙依旧恍惚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而站在她身边的欧离,也是一脸地不敢相信。
她竟然没有失忆!!难道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伪装么?!都是她为了阿俊的…强作欢笑故作坚强?!
许湛震惊地看向何楚,心头翻过百般滋味。而原本气愤的何楚,在忽然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她的脸上,是隐约的绝望。
她怨不得许湛,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并不知情,她也怪不得苏俊,因为他由始至终都已然做得够好…病榻上陪着慕笙的不离不弃,让每个人都感动,在慕笙失忆的时候他转头离开,今天这样的婚约…她能理解他其中的身不由己。
如今,慕笙要怎么办?知道了一切的她,定然会转身离开再不争取,她当日尚且能洒脱放手,更何况是今天?
何楚不由得叹气。
慕笙的身子颤抖着,直到缩成一团。那剧烈的疼痛仿佛是从她的最心底渗出来的一般,迅速地扩散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她一直努力忍着泪水,即便晶莹的水光已在眼眶了打转了许久;她一直努力地微笑,即便那样的笑容已显得如此脆弱和狼狈。
“你…”别在意,其实阿俊他不过是权宜之计。许湛想说,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如果何慕笙没有失忆,这样的解释…只显得牵强。
无论如何,阿俊背叛了他的爱情。即便是在被逼迫的情况下,他的背叛,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这一点,连许湛也无法否认。再用怎么样的漂亮话去遮掩,那些也不过是借口。
在他们所有人都沉默到尴尬的时候,何慕笙静静地出声,“我想先走了。”
她的脸孔,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但即便如此,她也一直保持着笑容。那微笑,即便僵硬,即便凄苦,却从未离开过她的唇角。
淡淡的声音,不见波澜。她将自己的痛苦,深深地埋进了最心底。那并不是故作坚强,而是在经历了生死之后,真正的看开…和放手。
“真的过去了,”对上何楚忧心忡忡的眼,何慕笙的笑容,一点点变得苦涩,“就算不愿意,我也要面对这样的结局。这条路既然是我自己选择的,那么…就要走到底。”
“我要离开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几乎要忍不住猝然落下的泪水,“小楚,你和我一起吗?”
她冲她伸出手,目光中有恳求。于是瞬间,何楚原本坚定的意志溃如决堤。原来她再怎么努力,也始终是个旁观者。只想到了慕笙应该继续争取,却从来没有考虑到她的难堪与痛苦。
何楚伸出手,刚想握住她的。忽然听到“啪”的一声,整个大厅的灯光已被熄灭。
司仪的声音,稳稳地从不远处传来,“我宣布,顾倾城小姐的生日Party,正式开始。”
慕笙的手僵在原处。何楚握住她的,捏出了一把冷汗。
一切…已来不及。连躲闪都变得无奈,狭路相逢,终于无可避免。
大厅底部的中央,是小小的舞台。全场的灯光熄灭,惟独那里亮着温暖的光芒。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顾家重视的好友亲朋登台送上祝福。苏丰向来鲜少在这类私人宴会中致词,然而今天,他显然是提前做了极其充足的准备——内容字字珠玑,笑容大方得体,他不时和观众互动,气质和善。
他的行动,已经向大家证明:苏家和顾家,将正式结为在朋友之上的、更加亲密不可分的关系。而顾家一长串发言嘉宾名单,星光璀璨到栩栩生辉,也足以说明如今顾家在商圈中的地位。
在贺词的最后,由顾夫人上台,谈笑风生地向大家讲述过去。大屏幕上投影着顾倾城小姐过去辉煌的二十五年,精通琴棋书画,熟读四书五经,自小出众的外貌,优越的家室,温柔的性格,简直是在场每个男人的最高梦想,女人的完美典范。
在大家的欢呼中,顾倾城登场。一袭白裙的她,裙角摇曳,头发挽起,以珍珠绕出华贵典雅的造型,宛若古典的希腊女神。
在场的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她美得让人窒息,高贵得令人心折。
女人们原本小小的嫉妒,也在瞬间消失不见。——如果差距实在太大,甚至到望尘莫及的地步,那么嫉妒这种情绪,只会显得如此多余。
“她好漂亮。”即便是何楚,也忍不住喃喃地赞叹。面对如此绝色的尤物,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更何况,权倾一时的顾家,也在无形中让顾倾城的美好,变得更加的锦上添花。
许湛默默地看她一眼,并不接话。
何慕笙的手指冰凉,在一切赞叹中,她显得如此平静,甚至连刚才从许湛口中乍然得知订婚消息的颤抖,此刻都不再出现。她的双眸沉静如水,默默地看着一切,她几近贪婪地凝视着台上的顾倾城,光彩照人,倾国倾城,原来那人…就是他会陪伴一生的女人…
她的心痛如绞,那疼痛越剧烈,就越发一点点地沉到了她的心底。终于,他的影子,顾倾城的笑脸,变成了最后的一抹伤痛,狠狠地,将她的心敲成了一片一片。
一片一片。直到,再也拼不回原型,再也不会有心动心痛心酸心喜,再也不会…为了某个人的笑而笑,为了某个人的悲伤而悲伤…
在那个瞬间,何慕笙终于知道,自己失去的,其实并不仅仅是一个他。从亲眼见证了他的婚姻的那一刻起,她丢掉了她自己,放弃了她自己。她甚至…不再爱她自己。
唇角笑得有些扭曲,最终化为一个僵硬的面具,重重的,狠狠的,扣在了她的脸上。自此,她不会再有喜悦悲伤,不会再有大哭大笑。为了这场戏,她耗尽了全身的气力。如今累得,连抬起手指的力量都没有。
一切…就这样结束吧…随着蔓延到看不到边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