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是老迈,苏正鹤依然是整个苏家的主心骨,威严犹存,却被这些晚辈合起来隐瞒苏梦兰的病情!
这无疑是在公然和他作对!
苏辛犹记得,当时的苏正鹤身板挺直地坐在太师椅上,被岁月洗礼而锐利非常的眼睛在低头不语的晚辈身上一一扫过,突然一拍桌面,抓起手边的报告单扔在地上:“废物!都是废物!那是我苏家人,是我苏正鹤的亲孙女,你们瞒着我是要将她置之死地吗!”
大舅也是刚得知消息,匆匆赶来,正好撞在了枪口上,但一心为苏正鹤的身体着想,还是出声安抚道:“爷爷,您别动气,医生说您不能…”
“医生?呵呵,十年前医生就说我活不过那年冬天,我还不是活到了现在!我既然还活着,你们就别想着暗地里搞什么门门道道,有这个心思不如多花点时间到正事上去!免得辱了我苏家百年门楣!”苏正鹤怒目圆睁,声如洪钟,震得众人不敢多言。
“爷爷…”二舅却很不高兴,他刚要说话,被一旁的二舅妈一把拉住,反而示意依偎在身侧的苏袖上前撒娇,讨好老人家。
苏袖从小就机灵,因为长得乖巧,又天赋过人,在这人人自危的家中,也算是苏正鹤身边的小红人,只不过这小红人的身份很快被苏辛取代了,以至于苏袖打那以后,看苏辛越发不顺眼。
“太爷爷,您不要生气啦,梦姑姑一定会没事的。”苏袖甜着嗓子,将父母教的好听话说得格外顺溜。
苏正鹤再是怒火冲天,也不可能对着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发火,盛怒的脸色总算微微缓和了一些,他冷冷地板着脸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又唤来几个孙子孙媳又详细问了几遍,得知苏梦兰病情已稳定,苏正鹤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
眼看着风暴就要过去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五岁的苏辛站在楼梯上,忽然脆生生地开口:“太爷爷,我刚才在厨房听到二舅和三姑说话了,二舅说我妈妈早晚都要死,三姑说我妈妈死在哪里都没有区别。”
第四卷 当一切成为习惯 第53章 吃不饱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三姑苏梦玫反应最快,踩着高跟鞋,哒哒地冲上楼,将苏辛一把抱住,压低了声儿哄道:“好孩子,三姑那是跟你二舅开玩笑呢,你还真是听风就是雨,净说些有的没的。”
她收紧手臂,腕上的镯子磕着苏辛的脖子,压在细嫩的肌肤上,很快压出一道红印来。
苏辛觉得疼,刚要挣扎,苏梦玫连忙重重拘住她,凑近了悄声说:“阿辛要乖,别惹太爷爷生气,太爷爷一生气呀,大家都得跟着遭殃,可能连晚饭都没人给你做咯!”
女人身上喷了法国进口的高级香水,但苏辛却觉得很不好闻,她扭开脸,天生的丹凤眼微微吊起,小脸上露出明媚笑容,看起来更加天真无邪,娇俏可爱。
“太爷爷,三姑说我如果乱说话,就不能吃晚饭,这是真的吗?”苏辛歪着脑袋,笑容逐渐消失,换作难过的模样,“可是,妈妈要是死了,我就没有妈妈了…”
她才五岁,童稚之语讲述生死,更是叫人心下发酸。
尤其是苏梦兰的同胞哥哥苏长敬,一见苏辛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说出这样让人痛心的话,心下大恸,眼眶热了又热。
苏长敬看向太师椅上的老爷子,悲痛道:“爷爷,阿兰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孩子该有多苦啊!”
苏长敬性情平和,不比几个弟弟妹妹锋芒毕露,几十年来不争不抢,对着唯一的胞妹还是上了心的。
奇怪的是,苏正鹤竟没有立即发火,而是眯起那双老辣毒道的眼,看着扁着嘴泫然欲泣的小苏辛,看着看着,深锁的白眉不易察觉地轻轻松开。
苏正鹤沉声斥责苏梦玫:“孩子这么小,你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吗?还不给我滚过来!”
苏梦玫哪里想到会被苏辛摆了一道,气得半天说不上话。
苏辛伸出小手推推她:“三姑,太爷爷叫你呢。”
“我还没耳聋!”苏梦玫低咒着,背着众人狠狠剜了苏辛一眼。
转身下了楼来,越走越是心下惴惴然,和哥哥苏长德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往老爷子气头上添火。
好在这火现在只烧到苏梦玫身上,苏长德可没胆量自己送上去让苏正鹤臭骂一顿。
苏正鹤一生戎马,心思极是深沉审慎,又如何看不出他们这你来我往的小把戏。
他撑着桌面,缓缓站起来,所有人见老爷子起身了,也随即站起来。
厅中沉静,虽是一家人,却都各怀心思。
苏正鹤一反先前怒火冲天的态势,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一字一句,缓慢却有力地说:“趁今天你们几个都在,我就把这些话提前说了。苏家现在看着是风光,你们走出去,多少人会因为你是苏家人而敬你三分?可那些荣光,那些名声,都是我苏正鹤替你们守着的!”
“别一个个的翅膀硬了就光想着飞,该走的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踏实地走,真有那一飞冲天的能耐,有本事改名换姓去给我闯出一番天地,再站出来跟我苏正鹤叫板!”
“否则,都给我安分守己,别暗地里偷偷摸摸,净想着分门立户!”
苏正鹤长眉一扬,经年的老沉之势震慑非常:“别忘了,我、还没死!”
这话已经是非常重了!
话声刚落,不仅苏长德和苏梦玫脸色陡然一白,在场的所有子子孙孙都被震得噤若寒蝉。
彼时的苏逸已经十岁了,尽管不再是爱哭的小孩子,仍然心有余悸地缩在苏长敬的身后,却还不忘朝苏辛投去安慰的目光。
苏辛依然可怜巴巴地站在楼梯上,相较于其他人的胆战心惊,她却意外地没有感到害怕。
那是她第一次见这个年迈的老人为苏梦兰说话。
哪怕苏家那么大,那么多人,那么多和苏梦兰血脉相连的人,却唯有这个老人,还惦记着苏梦兰是苏家人。
是不能被欺负,被漠视,被冷待,被伤害的苏家人。
随着老爷子的表态和震慑,一场风暴总算过去。苏辛惹了事,心里也有些后怕,幸好还有苏逸。
苏逸一见人都散了,赶紧冲过去拉着苏辛的小手,一溜烟地带到自己房间里,又飞快锁了门,转身靠在门上,朝还在大喘气的苏辛笑骂:“你这小傻妞,以后可别瞎说话了,我们刚才差点要被你害死!”
苏辛鼓着脸,气呼呼地说:“我又没有说谎!”
而且她就是觉得太生气,才会当着太爷爷的面揭他们的短,不然她可想不出比这更有效的办法了!
苏逸比她高出大半身,看她露出委屈的神色,急忙蹲下来摸摸她的脸:“好好好,你没有说谎,可是有时候说真话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知道吗?”
苏辛问:“为什么?”
小少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他妈妈教他的,但毕竟是为人兄长,他不能暴露自己的无知,而要在妹妹面前树立更高大厉害的形象。所以苏逸假装思考了几秒钟,煞有其事地解释:“因为大人的脑袋构造和我们小孩子不一样,他们喜欢听谎话,我们就要说谎话。”
苏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来她才明白,苏逸这话,竟无比正确。
她靠着一张会说“谎话”的嘴,练就了花言巧语的本领,这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些大人们看她还算顺眼。
瞧苏辛没有怀疑,小少年很是满意地再次摸摸她的脸,觉得触感真好,又捏了捏,然后皱着眉头说:“你太瘦了,饭要多吃一点。”
“我都吃不饱…”苏辛抱着肚子,发觉还真是饿得厉害,她低下头小声说,“每次我要下去吃饭的时候,保姆阿姨就会给我布置很多作业,要我完成作业才能吃…”
然后等她做完作业了,饭菜都撤走了。
苏家人吃饭都喜欢齐齐整整的,错过了便只有开小灶了,可是厨房里的人都不敢擅自给苏辛开小灶,多半是受了苏梦玫他们的命令。
但苏辛这么小,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厨娘有时候于心不忍,也会给她留一些面包饼干,苏辛就是靠着这些面包饼干,才不至于骨瘦嶙峋。
苏逸已经上小学了,只有周末节假日才会回家,因为参加各种比赛、表演等原因,最近已经有小半个月没回来了,自然不知道苏辛在苏梦兰住院后的日子过得这么艰辛,现在一听,才知道妹妹在家里连饭都吃不饱!
他将苏辛抱到椅子上坐好,温声道:“你在这里乖乖坐着,我给你弄点吃的来。”
第四卷 当一切成为习惯 第54章 可能超纲了
除了妈妈之外,苏辛最听的就是苏逸的话了,她立刻直直地坐好,俏声说:“谢谢哥哥。”
“傻小妞,吃不饱就会长不高,长不高就会被人家笑话的。你等着,哥哥等会让人在这里多准备点零食,你以后要是饿了,就到我的房间里来吃。”
苏逸拉开一个大抽屉,将里面的学习用品都翻出来堆到桌上,想了想,觉得一个抽屉似乎不大够,又快手快脚准备把墙边的书架最底层也清出来。
他边搬书边叮嘱:“喏,以后好吃的东西就放在这里,一进来就看得到,知道了吗?”
苏辛看他忙东忙西,笑嘻嘻地说:“我现在就想吃啦。”
苏逸这才想起苏辛还饿着肚子呢,立刻把书放下准备下楼去。
刚开门出去,苏逸就吓得往后退,原来苏正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门口。
“太爷爷…”苏逸以为苏正鹤是要来教训苏辛的,急忙为苏辛求情,“阿辛她什么都不懂,太爷爷您不要和她一般生气了。”
苏正鹤花白的眉毛上挑:“谁说我在生气了?”
苏逸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他,想从老人确实和颜悦色了许多的脸上看出更多的证据来,但还是没什么信心地应了声:“太爷爷不生气就好。”
苏正鹤低头看着苏逸的发顶,这孩子和他父亲性情极像,温温吞吞,儒雅守礼,放在寻常人家,这样谦和的性格也许会叫人喜欢,加上自身悟性也高,理化成绩出众,将来必定能在某个领域有所作为。
但在名门家族里却未必是最适合的继承人人选。
苏正鹤暂时也不想给苏逸太多压力,转而问:“这是要去哪儿?”
“阿辛肚子饿了,我给她拿点吃的。”苏逸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为苏辛抱不平,“太爷爷,苏辛虽然笨了一些,但是她才五岁,不能因为她作业没完成就不给饭吃呀。”
“谁不让她吃饭了?”苏正鹤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刚松开的眉头又一次皱紧,身上那股子冷厉之气让苏逸心生畏惧,还是大着胆子说:“她说保姆阿姨每次…”
“哥哥,我要吃鸡蛋面,你快点去叫厨房阿姨做啦!”苏逸话没说话,就听房间里传来苏辛软绵绵的催促,他连声应着:“好好好,你乖乖坐着别动!”
苏逸说完却没有立刻行动,苏正鹤看他一眼:“嗯,去吧。”
小少年这才飞快跑开。
“心倒是好的。”苏正鹤低声自语,很快收回视线,隔着半开的房门,目光落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苏辛身上。
如果说苏逸是真正的风骨心善,又过于性软的话,那么,苏辛却是玲珑得多。
在苏辛三言两语挑拨得苏长德兄妹俩碰一鼻子灰之前,苏正鹤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女娃身上有某些和他的性格里十分相似的东西。
他推门进去,站在苏辛面前,见她并没有像苏逸面对他时的局促害怕,心下对自己的想法更笃定了。
“阿辛以后想做什么?”他蹲下身来,难得面露和煦。
“不做什么,”苏辛眼儿轻眨,对着这张满布沟壑的脸,一板一眼地说,“我做我自己就好了。”
苏正鹤没防备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先是一愣,而后爽朗大笑,眼神闪过一丝惊喜的芒光!
“哈哈说得好!”
苏正鹤将苏辛一把举起,往上一扔,又稳稳接住,笑声朗朗,已经是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宝!
这小女娃是宝啊!
苏正鹤高兴过后,将她重新放回椅子上,轻哄着问:“阿辛以后跟着太爷爷好不好?太爷爷会教你很多东西的。”
他第一次这么温声温语地跟人说话,还是对着一个尚不解世事的小孩子,看透了多少人情世故的心,忽而有丝紧张。
苏辛却好像并不领情,她安安分分地抓着扶手,对老人突如其来的喜悦不是很理解。
“太爷爷,我谁也不跟,我以后会有自己的房子,和我妈妈一起住。”
她还小,不懂得藏匿心思,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这酝酿了许久的计划,便这么轻易告知了苏正鹤。
一个苏家的小姑娘告诉苏家的当家人,这个家没什么好留恋的,她要自立门户,要自己照顾自己的母亲,怎么听都是一种挑衅。
然而,苏正鹤非但没有不悦,更觉这孩子与众不同,他笑意更浓,神情愉悦地说:“好,那我等着,如果你哪天真的做到了,太爷爷就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苏辛毕竟是小孩子,一听到有礼物,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苏正鹤也没隐瞒,他褪下手腕上的一块手表,放到苏辛面前,手指眷恋地摩挲着光滑的表盘。
“就是这块表。”苏正鹤对着表微微出神,充满怀恋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一个久别的情人,“这块表跟了我大半辈子了,它的意义重大…”
“牛肉面来咯!”
苏逸在这时端着牛肉面进来,面条的香气勾走了苏辛的大部分注意力,她只来得及匆匆瞥了眼那块手表,也没仔细看清,苏正鹤已经默不作声地将表收了回去。
时光飞速,一晃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今天,要不是看到唐知眠的这一块手表,苏辛也不会想起这桩往事来。
苏辛辨认半天,也没看出这手表是什么牌子的,正觉得无趣。
唐知眠轻笑,右手轻触表盘,那螺旋状的指针突然快速转动起来,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常。
“就这样?”苏辛刚想说这也没什么特别,却忽地灵光一动,“你在破坏这里的监控系统?”
“挺聪明。”唐知眠收回手,目视前方,不知是不是苏辛的错觉,她隐约觉得此时的唐知眠,浑身正缓缓蓄起一丝杀伐之气。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些?”
知道后廊的设计别有用心,也知道这条暗道的尽头会有什么,甚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着的其他事情?
她脑袋里快速闪过先前他说过的话,问道:“唐知眠,你说会教我很多事,包括即将要见到的…某些东西吗?”
太爷爷也说要教她,但这些人或许不知道,她向来只觉得唯有靠自己才是最保险妥当的。
“我确实说过,可以教会你许多事。”
唐知眠将她惊异的神色揽入眼底,唇角轻弯起凉薄的笑意:“但这次,对你来说,可能超纲了。”
因为,在他们踏进这里的时候,也许早就被察觉了。
能储配这么多隐形监控设备的地方,必定不容小觑。
第四卷 当一切成为习惯 第55章 暗流花
深暗的室内,浓香异常,两具身体在乳白色的大床上激烈碰撞。
铁三从黄昏开始就一直守在门外,脸上的刀疤隐在黑暗里,透着狠戾与血腥。
这道疤痕是他永不能忘记的耻辱,也是他这些年来颠沛流离险些丧命异乡的源头。
而木老板的出现,让他重新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狠戾绝情,让人闻风丧胆的自己。
他握紧拳头,一想到欧盛已经察觉自己的行踪,一丝不具名的兴奋从脚底渐渐攀升至太阳穴,这是遇见仇人、渴望血刃其身的欲望在叫嚣。
十年了,铁三抬起手,重重按着早已不再泛疼的疤痕,突然抓起腰间上的短刀,再次将疤痕割开,直到汩汩血液渗出,熟悉至极的疼痛感传遍四肢百骸,他才得以将奋力挣扎的仇恨压住。
不急。
铁三告诉自己,他现在不能急。
欧盛在明,他在暗,而唐知眠的实力更是深不见底,他不能打草惊蛇,更何况,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将里头那位哄住,否则,一旦那位一个不高兴,不再兑现答应过他的事情,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忍辱负重,岂不是全白费了?
铁三将短刀放至唇边,舌头轻舔上面的血迹,一点一点地品尝着,仿佛是在喝仇人的血,不住战栗的神经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还是这么重口味啊。”
一道轻佻的嗤笑传来,铁三刚抬头,一张骤然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老板。”铁三下意识地低下头,脸上被割裂的伤疤还在不住地滴血。
被称为老板的男人此时还裸着上身,他年龄其实已经不轻了,但因为保养得宜,肌体线条还是十分健美,初初一看甚至无法看出真实年龄,任谁也不会知道,他早已年过四旬。
“站了这么久,想出什么了吗?”男人露出嘲讽笑意,看了眼铁三脸上的刀疤,啧啧叹道,“其实你并非比不过欧盛,真要说的话,你输的不是实力,而是心。”
一针见血的评价让铁三眼角微微抽搐。
对,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到底输在哪里,可是,他还不是一样活下来了?欧盛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
他铁三虽然出身低微,但从不服输,即使有过败绩,也不能让他心悦臣服!更何况,当年他从高崖上跳下,在海上飘了几天几夜,一度濒临死亡,却依然活了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命不该绝!
就连老天爷都不能夺走他的生命,那么,欧盛更不可能!
铁三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平静:“我和他之间,早晚会有个结果,希望到时候,木老板也会信守承诺,助我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我木某人向来重承诺,既然答应了你,就肯定会做到。”木老板点起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吹出漂亮的眼圈,“但是,你也得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才行啊。”
铁三一惊,难道那死丫头被救走的事情,木老板已经知道了?
木老板自然看出他的猜忌,摇摇头,露出一丝怜悯神色:“铁三啊铁三,我养着你,是要你为我去咬人,不是让你关起门来咬我的。”
铁三眼神一冷,木老板这是拿他当狗了,但无论如何,现在还不到跟他直接翻脸的地步,铁三忍了忍,硬是一声不吭。
木老板便笑了,眼角出现淡淡的细纹,唯有此时才能隐约看出他的年纪来。
铁三说:“我会再为您找来合适的人选。”
“不,就要那孩子了。那孩子不错,血型也符合,暗流花跟人一样,只有血种纯正,才能品质更佳,你说呢?”
铁三一听这话,差点也想学他一样嘲上几声。
血种纯正啊,到底说的暗流花,还是他自己?
有一个从不将自己当回事的父亲,血种再纯正还不是比不上一个情人生的女儿?
那女儿高贵得宠,一点不足挂齿的小成绩就能被大肆宣扬,甚至请来半个商界的重头人物替她捧场助阵,对比之下,血种纯正的某个人还不是要躲在黑漆漆的地方,做着春秋大梦?
但这话他却没有真正说出口,理由无他,在真正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并没有和木老板彻底撕破脸的必要。
不过就是一个在家族里抑郁不得志的男人而已,要不是因为他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凭他铁三的本事,根本不至于听命于一个命都吊在暗流香身上的人!
木老板大约是有点累了,挥挥手让他退下,他正是精神有些困乏之时,一条白色毛巾裹在腰间,即使已经冲过澡,身上还残留着浓香。
铁三知道,这些香就是最名贵的暗流香。
名贵到有价无市,甚至一度引起地下世界的拼死争夺。
将渠南谷底的暗流花移植到酸性浓度适中的土壤里,远光种植,又用最纯洁的处女之血为其浇灌,在花开得最繁盛的时候,摘取花心最细嫩的部分碾压成泥,入药材炒制,经过繁琐复杂的数道工序之后才得以制成一段暗流香。
此香点燃之后,吸食者能延年益寿、活血通经、壮实阳体…各种功效被传得神乎其神,一度被炒出天价。
铁三其实是不信的,但人有时候是非常奇怪的。
当你不需要这样东西的时候,你或许还能冷静理智地去质疑它所包含的作用是真是假,可当你迫切地需要它时,却总要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是可以延年益寿的东西,是可以救他唯一的亲人的东西…
铁三的第一次豁出性命的拳击赛,就是为了一小节的暗流香而去的。
没想到却被另一方争夺的人摆了一道,甚至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如果…
如果不是欧阳带队来拳馆抓人,如果不是因为警方突然插手,而让馆内造成了大混乱…
他四岁的妹妹根本就不会死!
木老板可没这么多时间陪铁三怀缅死去的妹妹,见他半天不动,便有些不耐烦。
“还有什么事?”
“老板,唐知眠进了暗廊。”
原以为这消息会让木老板勃然大怒,没想到,他却像是早已知晓一般,将烟头朝前一按,直接按在铁三的衣服上,隔着单薄的夏装,铁三胸口很快被烫出一小块红热,但铁三却眉头没有皱一下,这反应让木老板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