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安肃县城的从八品学官陈知松挂官求去,临行前举荐县学中的先生郭浩儒继承其位。
随着折子上来的还有本次县学考试的成绩,一百多名蒙童中,竟然足足有半数以上过了县考。这可是相当了不得的成绩了。
论理,凭借郭浩儒的这份教学成绩,担任一个从八品的学官绰绰有余,而这种低品调动,州府中就可以审批通过,直接给吏部发放一个文书即可。
偏偏这从八品的小官的申报,一路从州府进了省府,又到了吏部,从吏部主事到侍郎,最后落到了他这个吏部尚书手上。
他除了骂上一句这帮无耻之徒,也莫可奈何,这事儿,他也做不了主啊!最后,吏部尚书硬着头皮把折子又呈上了御前。
皇上迟迟留中不发,他还以为这事就这么黄了,看来今天又出现了转机了。
朱元璋微闭双眼,手在折子上轻轻拍打,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对小夫妻盈盈下拜的情景,那是他亲自赐婚,被誉为天作之合的一对夫妻。
朱元璋睁开眼又拿起了手边关秀秀默写的大诰,字里行间,犹可见那女子的影子,端正方直,笔锋又有舒展之意,可见心胸十分开阔。
在那苦寒之地,这对夫妻却不忘教书育人,难得,难得啊。
朱元璋终于下定了决心,把折子丢回到朱允炆的手上,吩咐道:“这个折子,你替朕批复了。”
朱元璋咬字清晰的道:“朕准了。”
朱允炆大喜过望,兜头一拜:“多谢皇祖父。”
朱元璋伸出大手,第一次摸了摸关秀秀的小脑袋瓜,仿佛邻家爷爷一般亲切的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老师也是个好老师,你要好好的孝敬她。”
关秀秀郑重的点了点头,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朱元璋心中疑窦尽解,看关秀秀也就越来越顺眼,他笑道:“赏!”
马上就有内侍层层传递了下去,又有史官记下这一幕。
…
燕王世子朱高炽缩回了头,下一秒,他再次凑近车窗,撩开帘子。望着在江雾中朦胧一团的应天府,犹然不敢置信,他竟然这么快就离开应天府了。
朱高炽手一甩,身体往车厢上重重一靠,呵呵傻笑起来。
他的视线落到一旁的关秀秀身上,心中颇为感慨,没想到竟是这个六岁小儿把他给救了。
犹记得离京之时,祖父语重心长的告诫他:“高炽啊。回去要孝敬你父王,替祖父好好照顾他。”
朱高炽再次傻乐出声,一旁的关秀秀鄙夷的哼了一声,朱高炽翻身坐起,指着不肖徒斥道:“看你眼皮子浅的,不就两个银元宝么?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两银子!”
关秀秀充耳不闻,宝贝的揽着自己的两锭银子,拿起了其中一锭。小心翼翼的举起,小嘴凑近了,呵上一口气,又拿起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着。
这两锭银子早已经被她摸了个遍,从头到尾的形状。她闭着眼睛也能画出来,两边翘角,中间一个扣着的小碗,对了,最最要紧的,是银子底部的四个大字,洪武十年!
这可是正经的官银,比平日里得的角银不知道要纯上多少!寻常难得一见的!
朱高炽见不得关秀秀没骨气的样子,两锭官银就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他手一扬。大大方方的许诺:“得了得了,你想要什么,我送你,田地。大宅,还是银子?”
关秀秀眨了眨眼,心眼一下全冒出来了,她摇了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要。”
等你成了皇帝再要!
朱高炽诧异的看着小徒弟,哈哈大笑:“那你什么时候要?”
关秀秀板起脸,严肃异常,压低了声音道:“等您不再是世子的时候。”
她的意思是等朱高炽成了太子的时候,朱高炽却误以为她是说等自己成了燕王,不由立时板起脸:“小孩子浑说什么!”
关秀秀眨了眨眼,低下头去,继续擦拭着她那锭银子。
许是察觉自己过于严苛,朱高炽咳了两声,轻声道:“好,就算我欠你一个承诺,将来你来找我,我来还愿。”
关秀秀刷的抬起头,两只大眼睛闪亮闪亮,她高举右掌,兴奋的叫道:“一言为定!”
朱高炽笑骂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说话间,他的右掌却已经轻轻的落到了关秀秀的小手之上,二人击掌为誓,定下了一个未来之约。
马车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要快上许多,来的时候好歹夜间还歇息一下,现在却是日夜兼程,一干骑士俱都疲惫不堪,精神反而异常抖擞。
众人都盼着早日赶回家门。
朱高炽昏昏沉沉的靠在车壁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关秀秀说着话,“对对,那西施么,自然是极美的了。”
马车一个急停,两个人趔趄一下,再次跌坐了一团,扶起关秀秀,朱高炽朝着车外喊道:“怎么回事?!”
半晌,柳副将轻声回禀:“世子,二殿下来接您了。”
朱高炽一凛,双手撑在了关秀秀的腋下,把她稳稳的放在了一边,吩咐道:“待本世子着装。”
朱高炽取出梳子,递到了关秀秀的手上,压低了声音道:“你来给我梳头。”
关秀秀一愣,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她以前和郭志彬新婚之时,也曾变着花样的梳着男子发髻,可惜很快郭志彬就厌倦了,她的手艺也生疏了,此时却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得人的。
朱高炽看着关秀秀不知所措的样子,倒是颇为新鲜,他伸出手,在关秀秀的头上敲了一记,笑道:“最简单的发髻即可,我只要有这么一身衣服,就稳稳的压过他去!”
关秀秀顺着朱高炽的视线落到了一旁的世子朝服上去,赤罗裳,玉革带,浓重的颜色象征了同样浓重的权势。
关秀秀郑重的点了点头,快手快脚的给朱高炽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又帮他戴上九旒冕,穿上了世子朝服。
朱高炽推开车门,早已经有人放下了踏凳,关秀秀安静的坐在车厢内,听着外面传来的寒暄之声。
“见过兄长。”
“呵呵,二弟怎来了?莫不是父王派你来的?”
“大兄真是料事如神。”
那个年轻的声音一顿,转而道:“听说这次大兄能够如此快的回来,多亏了一个小女,小弟甚是好奇,何不叫出来见见?”
大宴的规模就是席开几千桌,郊祀,元旦,立冬和万寿节,也就是皇帝的生日可以举行大宴,而皇后寿诞则是中宴,宴请的是有品级的命妇,地点是皇后寝宫。
072 聚宝盆(作者标错章节数,少了071,非缺章)
关秀秀一怔,却听得朱高炽轻描淡写的道:“二弟想多了,是皇祖父体谅父亲辛苦,特意命我回来侍奉膝下,那小儿不过六岁,难道皇祖父还会听她小儿之言不成?”
他顿了下,不待那年轻男子再次说话,直接发声命令道:“柳副将!你把那小儿送回她家中,速速归来!”
“诺!”柳副将立刻大声应了。
下一秒,关秀秀身体往后一仰,马车再次启动,而且速度飞快的向前疾驰而去,似乎要逃离漩涡的中心,身后隐约传来了二人的对话声:
“大兄何必如此,小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她一个平头百姓罢了,二弟与其关心这些,不知差事办的如何了?上次父王让你去购买的矮脚马可买到了?”
后面的关秀秀已经听不到,平头百姓四个字在耳朵中无限放大,和燕王世子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远成了天和地,她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上面似乎还保留着少年的手的温暖。
车速终于慢了下来,车帘往上一掀,柳副将在马上躬下身体,探头望了进来,关秀秀犹豫了一下,轻声唤道:“柳将军。”
柳副将叹了口气道:“你莫多想,世子是身不由己,这次碰到二殿下是意外之事,这是世子早为你准备的离别礼物。”
话罢,柳副将将一个包袱丢了进来,随即抬手放下了窗帘。
关秀秀托住包袱,发了会呆,伸出手,慢慢的打开了包袱,随着包袱最后一角的撩开。五颜六色的春光泄了出来。
最上面的是一件桃花红的比甲,接着是一条六幅裙,裙子由至少六种花色拼接而成,颜色艳丽无比,然后是一件莲花粉的小袄,袖口和领口都绣了和六幅裙同色的花边。
最下面的,是一套贴身的里衣和肚兜,里衣的料子摸着甚是柔软。粗一看布料纯白,没什么稀奇,仔细看去,布料之上却自带了福字暗纹。
这一套衣服,恰好是关秀秀在燕王府穿过又被脱下的那一身。
关秀秀摸着衣服,发了半天的呆,半晌,她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窗帘透过的阳光,看着上面镀上的一层金色,轻声道:“老师,我会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
…
马车抵达关家门口时,天刚露出一抹亮光,关秀秀自行跳下了马车。迫不及待的奔到了大门前,两只小拳头使劲的抡了起来。
急促的捣门声把吴氏惊了起来,她随手披了一件外袍,匆匆的行了出来,打开大门,立刻有一个甜甜的小女孩的声音唤道:“姆妈~”
吴氏低下头,不敢置信的捂住嘴巴,关秀秀已经扑了上来,吴氏一把将她抱起。眼圈泛红的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你个小没良心的!一走几个月,连半点音信都没有!”
吴氏几个月内强压下的担忧瞬间迸发出来,她抽噎着把脸埋在了小女儿的脖子间。
关秀秀也跟着泣不成声,只会一叠声的唤着姆妈。
怀里的小女儿柔柔软软。温温热热,吴氏的心逐渐被暖了过来,她抽了两下鼻子,把手里的小闺女往上颠了颠,笑骂道:“看来你是一路吃的好睡的香,比以前可沉多了!”
沉多了!
关小丫,你肥了!
关秀秀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瞪着吴氏,忿忿的叫道:“姆妈!”
她挣脱了吴氏的身体,提起裙摆向着刚刚出来的关家老爹奔去,一把抓住老爹的大手,开口告起状来:“爹爹,姆妈又欺负我!”
关家老爹憨厚的笑着,伸出大手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小脑袋,对着还站在门外的柳副将拱了拱手:“多谢军爷相送,若不嫌弃,还请进屋里喝上一口热水。”
柳副将看着他们一家团聚,心中温暖,笑道:“不了,我还得回北平跟王爷回禀,对了,这是你们家小女儿的东西。”
话罢,他把手上提着的四个包袱都递了过来,吴氏不及细看,连忙接了过来,手上一沉,她惊疑不定的看着手上,这才注意到手上的包袱,不是关秀秀走时的两个,而是变成了四个。
不等她细问,柳副将对着关家老爹抱了一下拳,又对关秀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关家三口凑到了门前,望着马车逐渐远去,关家老爹关上了门板,一边吴氏已经习惯性的揪住了关秀秀的耳朵:“你这包袱里都是什么东西?”
关秀秀耳朵吃痛,瞬间有一种从天之骄女打回原形的感觉,她又成了那个任由姆妈蹂躏的乡下小丫头了。
关秀秀叫道:“那都是世子殿下赏赐我的!”
吴氏半信半疑的松开手,关秀秀哼了一声,一把夺下了吴氏手中的四个包袱,费力的抱在怀中,吭哧吭哧的往堂屋里走去。
吴氏眯起眼,骂道:“你这死丫头,出去一趟脾气倒是长了不少了,姆妈还半句都说不得了!”
关家老爹在一旁苦笑,自己这个媳妇呦,小闺女不在的时候天天念叨,是日也盼,夜也盼,真回来了,两个人刚见面亲热片刻,就要吵起来。
关秀秀到了堂屋里,先把包袱放到了椅子上,自己攀爬上了椅子,再把包袱费力的搬到了桌子上,吴氏和关家老爹一前一后,同样进入了堂屋中。
关秀秀看着吴氏嘿嘿一乐,大有邀宠的意味,她打开了第一个包袱,那是燕王世子朱高炽给她的一套精致女儿裙袄,吴氏眼前一亮,面前一片花团锦簇。
吴氏本就是布商之女,对于各式布料做工极是了解,她伸出手,先熟练的摸了摸料子,又抖手拎起那一条六幅裙,女子裙袄惯有定例,也难做出什么花样,唯有这六幅裙,最是考验手工——拼缝是否平整,颜色选择是否和谐等等。
吴氏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从剪裁拼接一路看到了缝工,大是赞叹:“这裙子布料做工俱是上等!”
她又伸手拨了拨余下的几件衣裳,大是得意的道:“好,秀秀,等过年的时候,你就穿着这一身和姆妈回外祖家!”
次次都要父母接济,一儿一女的衣衫几乎全部是舅舅们送的,吴氏表面不说,却几乎成了她的一块心病,这下,她也要扬眉吐气一回了!
一旁的关家老爹吧唧吧唧抽着旱烟,一双眼睛早就笑的眯了起来,看着妻女,心满意足。
关秀秀嘿嘿一乐,把那包衣服推到一旁,又打开了一个包袱,这次的包袱是她临走时吴氏给她装衣服用的。
一眼望去,全部是些半旧衣裙,与旁边的新裙新袄一比,登时寒酸如同街边小丐,吴氏老脸挂不住:“你这是嫌弃姆妈给你做的衣裳不好么?!”
若这死丫头敢应一声,她就再脱一次鞋!
关秀秀看着吴氏,咧嘴一乐,伸出小手,在衣服里拨了拨,几件衣服被拨至一旁后,两簇银光露了出来。
吴氏张大嘴巴,惊喜的尖叫一声:“银子!!”
她随即掩住自己的口鼻,可脸上的笑容却无论如何也敛不起来了,一旁的关家老爹也猛然站起,一双眼睁得如牛眼。
关秀秀骄傲的扬起下巴,她就知道,姆妈看到银子会和她是一样的反应,所谓有其女必有其母嘛。
吴氏笑的合不拢嘴,颤悠悠的伸出双手,在指尖即将碰触到银子时,又倏的一下收回,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后,再次小心翼翼的伸出,先是在两锭银子上摸了摸,才拿起其中一锭,放在手里喜滋滋的查看着。
关秀秀笑眯眯的看着吴氏,伸手一抓,把剩下的一锭拿起,塞入了一旁脖子伸的老长却迟迟没有伸手的关家老爹。
关家夫妻一人捧着一锭银子,看了又看,吴氏惊叹声连连:“他爹,这银子这么白,怕是上等银子吧?”
关家老爹明显识货的多,他把手一翻,指着银子底下的几个字迹笑道:“是官银咧,他娘,你看,下面有字咧。”
吴氏连连点头,她小心的把银子举起到了口边,轻轻呵了一口气,手指捏住袖口,在银子上擦了又擦,看着越发闪亮的银子,当真是美的冒了泡。
半晌,吴氏恋恋不舍的把视线从银子上挪开,看向一旁的小女儿:“这银子,哪里来的?”
关秀秀头一扬,双手背在身后,鼻孔朝天得意洋洋的道:“是皇帝爷爷赏给我的!”
吴氏登时放下心来,连声道:“是皇上老爷赏给你的啊,怪不得这么多!”
关秀秀待吴氏终于收回了点兴头,神神秘秘的把最后一个包袱给推了出来,吴氏攥住了银子,好奇的探头过来。
按照小女儿打开前两个包袱的次序来看,第一包是上等衣裙,第二包是两锭官银,明显银子比那衣裙要贵重多了,那这最后一个包袱里,还能是比银子还贵重的物什?
吴氏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连关家老爹也凑了过来。
关秀秀这次回家简直像是拿了一个聚宝盆回来,那几个包袱仿佛神仙的袖子,掏出一件又一件宝贝,关家夫妻一双眼睛都要被晃花了。
073 登徒子(二更)
关秀秀有意放慢了动作,一点点的打开了包袱,随着里面的东西展现在关家夫妻面前,她满是期待的向着吴氏看了去,却意外的看到后者一脸的失望。
吴氏皱着眉头,在青花瓷茶壶上弹了弹,又拿起茶盅看了眼,不满的道:“家里又不缺茶壶,你乱花钱买这些做啥子!”
关家老爹赶紧宽慰吴氏:“难得孩子喜欢,买了就买了。”
关秀秀哭笑不得的叫道:“这不是我买的,是世子哥哥送的!”
吴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青瓷茶壶,仔细看了一番,登时勃然大怒,她把茶壶盖掀开,茶壶口往关秀秀面前一送:“你个死丫头,这分明是用过的茶壶,莫不是你贪心,顺手拿来,却诓我说是世子大人送的!”
那茶壶里面一圈浅褐色茶渍,宛如铁证。
关秀秀被吴氏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满心的期待都化做了泡影,登时委屈的吧嗒吧嗒的落下泪来,她抽泣着胡乱用手背抹了两下眼睛,叫道:
“姆妈休要乱讲!明明就是世子哥哥送我的,我为何要骗姆妈?我若是喜欢顺手牵羊,那燕王府里有的是宝贝,何必巴巴的拿了这用过的茶壶!”
还不是因为这是未来的太子殿下用过的!
关秀秀一番辩白,说的颇有道理,吴氏登时有些下不来台,关家老爹赶紧再次当起了和事老:“他娘,孩子啥样的你还不知道么,银子都给你了,这茶壶有啥骗的呢!”
银子二字同时提醒了母女俩,吴氏的手下意识的向怀里摸去。一双小手却比她还快,刷的一下顺走了吴氏怀里的银子。又劈手拿走了关家老爹手上的。
关秀秀把两锭银子死死的捂在了胸口,忿忿道:“银子是我的,不给姆妈了!”
话罢,小姑娘极有个性的拧身进了自己房间。
吴氏瞠目结舌,她指着关秀秀的背影对着关家老爹诉苦:“你看看,都是你惯的!”
顿了下,吴氏哼了一声,啐了一口:“臭丫头,且让你得意两天,过些时日。我就把银子搜走!”
关秀秀回到自己房间。赶紧把眼泪抹干净,抱着两锭银子东张西望,她可得藏好了,不然姆妈一定会打着给她积攒嫁妆的旗号给搜刮了去。
有个狼一样凶残的姆妈,真是防不胜防啊。
关秀秀藏好了银子出来。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那青花瓷的茶壶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摆放在了桌面上,颇为赏心悦目。
关秀秀登时心疼的了不得,这可是以后的皇上用过的东西,要是一不小心打了,还怎么传给后世子孙!
关秀秀毫不犹豫的掀开茶壶盖,把里面温热的茶水往地上一泼,原本准备联络一下母女感情。顺便问候一下银子下落的吴氏立时跳了起来:“你个败家丫头!”
关秀秀充耳不闻,把茶壶抱在怀里,又拿起两个茶杯,颠颠的跑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同样仔细的藏好了。
呦呦,她关秀秀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呢。
刚一藏好茶壶。门外便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吴氏的声音温柔的拧出水来:“秀秀,给姆妈开一下门。”
关秀秀一个激灵,看来姆妈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她谨慎的打开了一条门缝,吴氏脸一沉,随即想起什么,重又和颜悦色的道:“秀秀啊,这是你哥哥几次回来给你捎回来的书信。”
关秀秀狐疑的伸手接过,看了眼,便知道都是郭志彬给她写的信,看那厚厚一摞,郭志彬还真是笔耕不辍呢。
吴氏看着关秀秀始终警惕的守在门边,随时准备关门的小心模样,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道:“秀秀啊,你哥哥考中了秀才呢!”
关秀秀一怔,随即欢呼一声,连声追问:“真的么?真的么?”
吴氏抓住空当,肩膀顶住门板使力,一下撞开了房门,她心中得意至极,臭丫头,老娘还治不了你了!
关秀秀哎呀一声,被撞在了一旁,她使劲瞪着吴氏,太卑鄙了!太狡猾了!
吴氏的双眼锐利的在房间内扫来扫去,床底?衣箱?五斗橱?死丫头藏哪儿了!
关秀秀已经奋力的往外推着吴氏的大腿:“姆妈快点出去,快点出去!”
吴氏一双脚如同钉死在了地上,母女二人撕扯成了一团,一个不肯走,一个非要赶。
僵持不下间,从母女二人身后传来了几声咳嗽,一个声音响起:“这,实在是抱歉了,何大人。”
吴氏刷的转身,关秀秀从吴氏身后探出头去,看到堂屋里站了两名男子,一人身着七品官服,另外一人身着便装,却是郭浩儒。
再往外,一班衙役个个捂住嘴巴,想笑又不敢笑的站在院中。
这下人可丢大发了。
郭浩儒看出吴氏尴尬,赶紧解释:“我们见门开着,喊了几声又没人应,所以贸然的走了进来,还请大嫂勿怪。”
吴氏慌忙的摆着双手,“不怪不怪。”
一旁的何大人轻咳两声,指着关秀秀问道:“这个,就是圣上亲口御裁的小才女吧?”
关秀秀和吴氏一番争扯,发髻早乱,头发零散,看上去和村子里跑来跑去的无知孩童没什么两样,郭浩儒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低声道:“正是此女。”
何大人点了点头,笑着对吴氏道:“大嫂,令爱堪为我县楷模啊,本县已经决定嘉奖一番,告知全县。”
甚么令爱什么楷模的,吴氏俱都没有听懂,最后一句那嘉奖二字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吴氏喜滋滋的把一缕碎发往耳后别去,看向何县令,谦虚道:“哎呀,就一个小孩子,奖啥子奖。”
何县令笑道:“一定要的!”
他朝外一挥手。喝令道:“还不抬上来!”
几名衙役立刻动手,把放置一边的一块牌匾抬了起来。几人一起动手,挂在了关家的屋檐下方,何县令咳了一声,把上面的红绸一挑,红底黑字的小才女三个字露了出来。
吴氏登时傻了眼,她伸手扯了扯郭浩儒的袖子,轻声问道:“那牌子上写着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