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夫人瞅了眼简妍,心道就看她事到如今,还如何装贤良,于是忙道:“昨日准备的一口金猪,今日去瞧不知被什么人砍得稀巴烂。其他的东西也被人弄坏了一半,都成单个的了。厨房里的人问了也只说不知。”
简妍闻言,瞄了眼庄政航,随后垂下眼皮。回门所用金猪,乃是证明女子贞洁之物。金猪没了,那这回门反倒不是去见亲人,是去结仇的。况且,回门用的东西,向来没有听说过单个的。
庄政航愣住,心道自己只是弄坏了鸡鸭等物,那金猪他是万万不敢碰的,定是有人瞧见他进去了,有意将罪名推到他身上,讶然道:“怎会如此?母亲可知是何人所为?”
庄大夫人摇头,咬牙道:“今日就算是做了恶人,也一定要拷问出是谁弄坏的。”
“母亲,算了吧。”简妍坦然笑道:“不过是一样两样东西,可有可无,夫君随着我去,已然是诚意十足,何必再去计较其他。”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失礼。”庄老夫人道,随即敦促庄大夫人:“现买可来得及?”
“这……”庄大夫人为难地皱眉,“其他的还好说,独有那金猪,一时半会买不到。”
祝嬷嬷忙道:“怕会误了吉时。”
“……那便罢了,去了,多多给亲家赔不是。”庄老夫人道。
“是。”庄政航与简妍应道,又拜了一拜,才一同出去。

庄政航小心地看着简妍的脸色,心道她怎这样大度了,没了金猪还肯心平气和地跟自己回门。随即又想自己大丈夫一个,何必去看女子脸色,况且那金猪又实在跟自己不相干,于是昂首挺胸在前走。
简妍上了马车,依旧闭目不语,心里对庄政航是十二分的不屑,心想这人白活了一世,还是那样的冲动小性子。
金枝、玉叶也听说金猪的事,也猜到是庄政航故意不给简妍颜面。
马车出了庄家,经过庄侯府,再向南,一路过去,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到简家。
简家乃是官商,专供各色香料给宫中。家中香料丝绸铺子,一应俱全。虽官商有别,但银钱在谁眼中都是一样的。因此,便是庄家也不敢看轻简家。

简妍下了马车,看也不看庄政航,庄政航心里惴惴的,唯恐她又胡说,叫他得罪了简家。
简府中媳妇婆子满脸堆笑地迎出来,口中唤着二姑奶奶,二姑爷,将两人迎了进去。
简妍许久不曾见到母亲,回想上一世,父亲、叔父亡故,庄政航被人教唆着跟他舅父坏了关系,更是跟简家断了来往。也只有母亲为了她,将简嫙送进庄家的时候,好歹叫她见到母亲一回。
“简妍——”庄政航出声唤道,有意和缓两人的关系,忽地,却见一六岁孩童跑了过来,拉着简妍的手就亲热地叫“姐姐”。
那边厢,正想母亲的简妍也愣住,千算万算,竟将表弟此时也在简家的事情忘了。
“姐姐,你可回来了。”如今才六岁的蒙兴仰头道。
简妍怔住,一时只觉得嗓子被人堵住,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小子,叫姐夫瞧瞧。”庄政航扯开蒙兴拉着简妍的手,将他抱起来举起,心里恨不得将他摔死,虽说简妍是离开他之后跟了蒙兴,但好女不事二夫,蒙兴怎么说都算是给他戴了绿帽子,此仇不可不报,如此想着,就将蒙兴抱着抛起,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小子,好机灵模样!将来正好配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
蒙兴被他抛起,却也无不悦,呵呵地笑着,待庄政航停下,反倒搂着他的脖子不愿意下来,亲热地姐夫姐夫喊着。
屋内有人唤了一声,蒙兴才看了简妍一眼,转身跑进屋子。
庄政航心中不屑,与简妍携手向内去,咬牙道:“瞧见了么?不知你怎会看上这个缺牙的娃娃。”
简妍抽回自己的手,此时心里还如蒙着一层云雾一般,伸手拭去眼角的湿润,“金猪的事,我不会放过你。”
庄政航笑容一滞,有心要说两句好话解释一番,却见简妍已经进了厅里。

简家的前厅也是按着旁人家那般,正座摆着两张大椅,下面放着八张交椅,只是比旁人家更显富贵。
简老爷坐在堂上,脸上隐隐有喜色,但见到庄政航,脸上的喜色便收敛了一些。
简妍见到简夫人眼眶一热,但好歹没有哭出来。
简夫人叫人将蒙兴领走,然后拉着简妍的手,只是含笑不语。
庄政航有些讪讪地看着简老爷,心道简老爷定是知道今日未送金猪,才这般待他。
少时,又一身量高大男子进来,垂手问了简老爷简夫人好,然后就笑对庄正航道:“妹夫来了?”
庄政航见了他,心中立时就想起这是哪个了。
此人乃是简妍的兄长简锋,看着斯斯文文,最是个衣冠禽兽,性喜落井下石。当初庄家落了难,他不提解救,反趁火打劫,低价将庄家在外的庄子买了去,又逼迫家中小妹采瑛给他做妾,甚至秦绵绵等人,也被他占了去。
如此一想,庄政航心中越发厌恶憎恨他,心道这简锋就是个衣冠禽兽。
“去陪你妹夫说说话吧。”简老爷道。
简锋亲昵地拉着庄政航走了,屋中众人也避嫌退出。

简妍与简夫人相对坐下,果然简夫人开口就问金猪一事。
“虽不该在家中提起庄家的事,但父亲母亲,恕我直言,庄家实非可以深交的人家,”简妍道,因想起过些日子,因为简大老爷要升迁,急需银子打点朝中众人,还得向简家伸手,于是又道:“如今庄家除了庄老夫人是个忠厚人,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大老爷大夫人各有心思,大夫人原本跟庄家姑奶奶定了协议,一边给银子,一边要庄政航娶了她女儿。”
简夫人一惊,见简老爷阴沉了脸,忙斥道:“哪有回门这天说这种话的,还不住口。”
简妍冷笑道:“女儿一心为父母,母亲还拘泥于这等陈规陋习,唯恐我多口舌,坏了两家的关系?庄家不送金猪已经是瞧不上简家了,母亲还要替他们挽回什么颜面?”
“话虽如此,但你已是庄家的人,若是叫庄家人知道你回娘家这般说……”简夫人犹豫道。
简妍嘲讽地笑道:“若是父母也靠不住,那我还不若绞了头发去做了姑子。”
“净胡说!”简夫人斥道。
“叫她说。”简老爷皱着眉头道。
简妍当即道:“我已经身在庄家了,便是他家再龌龊,少不得也得应付着。听说如今大夫人手头正短缺,过些日子,大老爷又要考核,他们家又是奢侈惯了的,上上下下也不知节俭,指不定要动了心思从旁处搂钱。咱们家向来又跟出头的椽子一般,恨不得打出富可敌国的旗号。谁不知咱们家有的是银子?如此一来,他们家还不是要名正言顺地算计咱们家?莫忘了,他们家可是有两个姑娘在宫中,三不五时地来个内监,少不得要打发人家三五百两。”
简老爷蹙眉想了半日,道:“虽是如此,你才进去,也不该这般长舌去打探人家的家事。”
简妍撇嘴道:“我不该说父亲迂腐,只是如今少不得要提了。若是庄家人要拿了刀枪来简家抢,我也不该开口说一声么?”
忽地,简妍想到若是能叫简锋不拘跟庄家的谁打上一架,她也能有了由子跟庄政航义绝,离开那孬种。只是委屈了简锋,原本名声就不好,又要再多上一样罪名。
简家夫妇见简妍此时言谈举止与先前大不一样,仿佛有一种看破后的满不在乎,心里俱是有了疑惑。

又说了两句,简夫人有意支开简妍,叫简妍去了她先前的屋子歇着,又唤了阮妈妈来问话。
“妍儿瞧着跟先前很不一样,虽说出嫁的女儿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但见她跟女婿不甚亲近,且……神色间也有些怪异。”
阮妈妈一惊,心道果然叫简夫人看出来了,思量一番,心道不若将简妍在庄家的实情告诉简夫人,也好叫简夫人帮替简妍长长脸,于是就将洞房之夜,庄政航酒后给简妍下马威,及家有摆过酒席的两妾,并一有孕丫头的事全说了。
简夫人脸上冷下来,那边简老爷却是发话道:“留了妍儿住下,我简勋的女儿,还没有这般叫人欺负的。”
“老爷——”简夫人唤道,“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闹出来,妍儿回去也不好跟旁人相处。再说,哪有叫那边新房子空着的道理。”
简老爷冷笑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此事可不关妍儿一人,实在是庄家瞧不上咱们,这也关系着咱们家跟秦家的来往。当初是看在秦尚书的面上许了这婚事,如今还得叫秦尚书给咱们一个公道才好。须知便是知己来往,也断断没有叫一边忍着,一边张狂的,不然这算个什么知己?”
简夫人忙道:“老爷说的在理。只是木已成舟,还能如何?若是坏了跟秦尚书的交情,就太过得不偿失。”
“你当我简家是依附旁人的么?既是知交,就该坦然。便是秦尚书知道了庄家这般作为,也该气愤不已。再则咱们家不独妍儿一女,若是旁人有样学样,也学着慢待我的女儿,那我简勋就当真活回去了。若是旁人家当我可欺,一径合谋算计我,这又如何说?须知不是天生的高位,在下的人不管哪一样,都须争才有,若是不争,岂不是叫人踩成了烂泥?”简老爷道。
简夫人心知简老爷的倔脾气上来了,忙好言道:“那也不能这样,闹出去咱们有理也成了没理,依我说,不如叫姑爷的舅舅舅母过来,总归咱们两家住的近,叫他娘舅好好跟姑爷说说,不比咱们这喊打喊杀的强?”
简老爷青着脸点头,心里忽想起简妍说简家跟出头的椽子一般,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简夫人见简老爷不提留简妍住下的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11、天命冤家 ...


简妍领着金枝、玉叶去了自己先前的屋子,坐在陌生的屋子里发了会呆,望了眼满屋子书卷纸笔,忍不住叹了口气。
屋子里藏着上等的宣纸,是她昔日不舍得轻易用的。还有满满一箱子各色花签,上面细细地画着梅兰竹菊,四季花卉,也是她存了许久才存下来的。如今瞧着这些东西都像是看着别人的东西一般。那高低不一的案几上,摆着的陶罐,瓷瓶,本是很有雅趣的,如今因价格不高,在简妍眼中也失了原本的魅力。
简妍翻开一本书,见是讲诗的,且扉页上用簪花小字满满地写着心得种种,悻悻地松开手,心道如今自己底子里就跟市井泼妇一般,哪里还能读的下诗。又瞧见围棋摆在一旁,心道自己如今还能记得围棋的规矩就不错了。
“姐姐。”
听到一声呼唤,简妍抬头,就见蒙兴探出头来,一张粉嫩的脸上,两只眼睛巴巴地盯着她看,手中还抱着一只两只眼睛不一样的猫。
简妍忽地笑了,招手叫他过来。
蒙兴一喜,笑出声来,松开手中的猫,跑过来扑到简妍身上。
简妍伸手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心道这一下子,就算是报了蒙兴杀她之仇吧。因蒙兴手上有两道抓痕,简妍握住他的手,问:“可是猫抓的?”
蒙兴点头,然后笑道:“方才我还当姐姐不喜欢我了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简妍笑道,眼角的泪水落在蒙兴手上。吵吵嚷嚷的过日子,成日里打打骂骂,那般满是浮躁又相濡以沫的日子,回不去了。即便她如今重又活过来,他们也回不去了。
蒙兴伸手给她擦去眼泪,笑脸本住,不敢出声。
“既然那猫抓你,你就放手别去招惹它。”
“我就要抓它,男子汉,还怕一只猫吗?”蒙兴满不在乎地道。
“喜欢也别去抓它,不然,不是你惹恼了它,它咬了你;就是你厌恶了它,杀了它。”简妍劝道,直觉的自己也跟那猫一样。
蒙兴此时尚小,一时被简妍满是泪水的眼睛吓住,懵懂地点头。
“姐姐,来画画。”蒙兴道。
“不了,你回去吧,别叫丫头婆子着急。”简妍道,伸手抱了抱蒙兴,眼睛眨了眨,闻着他身上还未散去的奶气,一时心里又堵得慌。
若是庄家未被抄家,便是庄政航姬妾成群,她也是不能离开庄家;便是庄政航早逝,她也是要守寡的。因为庄家被抄家,因为她流落在外,为了活命,将原本的身份,修养,矜持,甚至眼睛全抛去,才得以最终跟蒙兴在一起。
不然,不管是她自己,还是旁人,都是不许的。
如此想着,简妍越发对庄政航要发奋自强的打算没有兴趣,仿佛觉察到自己心里有了什么打算,细细探究,又琢磨不到究竟是什么。
“回去吧。”简妍闭着眼冷着脸道。
蒙兴吓了一跳,小脸本住,退了两步,转身跑了。

简妍叫金枝、玉叶等人全出去,趴在桌子上半天不动,良久,听到一声冷笑才抬起头来。
“怎么,见着人家反倒不乐意了?”庄政航冷嘲热潮地慢慢晃进来,将房门闩上,手上甩着他那大舅子送的一把上等撒金折扇。
简妍头也不抬,手指翻过桌面上的诗经,然后又阖上眼睛。
庄政航不屑地瞅了她一眼,随即生硬地堆着笑脸道:“那金猪实在是与我无关,我岂是那等想要跟岳家结怨的蠢材?便是要滋事,也不会拿了回门的礼物来闹。”
简妍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忽地想,不知自己上辈子在家中可藏了什么值得东西没有,于是站起来,翻箱倒柜地看自己先前的东西。
“你说句话啊,我都说不干我的事。定是母亲有意挑唆,有意要我跟岳父岳母不和,又或者,是,对了,肯定是安如梦做的,那女人心狠手辣,是个什么都能干出来的。”提起安如梦,庄政航又咬牙切齿起来,心里笃定是安如梦无疑。
简妍翻了一圈,进了套间,见自己先前收集的都是诗集、词话,心里又是失落又是失望,也浮躁起来,回头冷目道:“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你是脱不了关系的了。若是安如梦,上辈子她不毁了金猪,这辈子怎么就要毁了?”
庄政航斟酌一番,跟了进去,挺胸道:“是,我是进了厨房,其他的东西有几样是我动的,但是那金猪,我对天发誓没动。”
简妍见他承认了,也不去究竟是谁想着落井下石,淡淡地坐在箱子上,袖着手道:“动了也没什么,你瞧见我哥哥了?你说三杯两盏下肚,我那糊涂的哥哥会不会为了个女人跟你拼命?”
“你要做什么?”庄政航警觉道。
“过不下去了,咱们趁早散伙算了。我是不耐烦每日见到你的。”简妍将腿盘起来,心里盘算着若是简锋将庄政航揍得很了,他们两人直接义绝,那她能到什么地方过日子。
庄政航正色道:“你敢!谁想毁我前程,我就要谁的命。”
简妍袖着手,盘着腿坐在箱子上,只管想自己的,对庄政航的叫嚣不予理会。越想越觉得自己应当寻了机会离开他。
庄政航看她事不关己地跟个佛爷一样盘腿坐着,冷笑道:“该不是瞧见那小白脸,又动心了?我劝你省省吧,你要是没流落到市井街头,没眼瞎,没落魄到不知自尊自爱,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跟那小白脸在一起。不然,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你淹死。”
简妍眨了下眼睛,淡淡地抬头,看着庄政航气急败坏的模样,嘴上不自觉地嘴硬道:“那就这样吧,就叫简家被人抄了吧,就叫我落魄地流落街头吧。眼瞎就眼瞎,眼不见心不烦,也免得去想自己比他老多少。”
庄政航喘着粗气,犹如困兽一般在屋子里转悠,指着简妍叫道:“你这破罐子!你想毁了我?”心中不自觉地将眼下自己的处境想了一回,如今他的优势就是一个尚书舅舅,一个富商岳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若是没了这两样,他就是想出头,也没了助力。
“就你这样两三句话,就犯了病,跟疯狗一样的人,也想出人头地?”简妍火上浇油地添了一句,心里因为见到幼时的蒙兴而燃气的火气,直接转移到庄政航身上。
“你这疯婆子,要死自己死,不要拉着我!”庄政航因想老天给他第二次机会,可不是叫他来重蹈覆辙的,更不是叫他来眼睁睁看着婆娘是怎么一步步给他戴绿帽子的。
简妍看着庄政航脸上青筋不住地跳动,心里一阵痛快。
“你下来。”庄政航伸手将简妍从箱子上扯下来,用力地扭了下她的手腕,心想今日就要降服了她,叫她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
简妍猛地被拉下来,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一阵巨痛中,想也不想,拔了头上的簪子就向庄政航腿上戳去。
庄政航将简妍推开,然后抓了案桌上书本向她身上丢去,“烂泥扶不上墙,你就没出息吧,你白活了,还不如如今就死了算了!走,我也不活了,咱们一起去死。”
“死也不跟你死在一个洞里!”简妍叫道,忍着痛站起来,抓了身后书架上的瓶瓶罐罐,就向庄政航丢去。
庄政航被罐子砸到,抬脚将地上的罐子碎片踢开,上辈子憋着的怨气仿佛全涌了出来,抬脚踹向书架,将书架上的纸笔都推开,收在匣子里的花签也拿出来撒了。
“你才是烂泥,你才是破罐子。你老婆留不住,你爹不要你,你后妈忽悠你,你就是个傻子,窝囊废!”简妍揉着腿,瞪着庄政航。在她心里,她上辈子那么难过,罪魁祸首就只有庄政航一个。
庄政航踢完了东西,又转向简妍,将她按在地上,掐着她脖子,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一句话:“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孬种!”简妍强撑着道,心想便借此机会瞧瞧她父亲母亲会不会叫她离了庄家吧,于是眼睛瞪着庄政航,继续挑衅他,慢慢就喘不过来气,眼前庄政航狰狞着脸,她见了竟觉好笑,心想掐吧掐吧,让人看见最好。
庄政航这辈子最见不得就是别人看不起他,听了简妍的话,脑子一热,什么都顾不得了,手上只管下死力气掐。

门外传来叫门声,叫了许久,不见有人应,不一时,门被踹开,然后一群人呼喇喇地进来。
庄政航见简妍脸色越发涨红,翻起了白眼,手停住,然后脸上带着几分茫然地看向进来的一群人。
“妍儿!”简夫人叫道,随即又有几个妇人尖叫出声。
简锋上前踢开庄政航,将简妍抱到卧室床上。
“快去请大夫。”简夫人忙又叫道。
“且慢。”简老爷喝住要出去的丫头,见简妍状况并未十分严重,沉稳地道:“先给妍儿顺着气。”
简夫人闻言,忙顺着简妍胸口,又叫人去拿醒神的香料燃起来。
庄政航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简家人忙乱成一团,眼角痒痒的,伸手一摸,摸到一滴眼泪。
“你,哎!”面对着庄政航的妇人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
庄政航心中想说都是简妍自找的,是简妍有意要挑拨刺激他,话全堆在心中,说不出口。望着对面的有几分熟悉的妇人,心中去想她是谁,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来。
“你这是要坑死你舅舅啊。”妇人皱眉道,然后也加入了简家人,一起围在床边看。
“我打死你这畜生!”简锋说着,一脚踹在庄政航身上。
庄政航愣愣地出神,身上挨了几下,也浑然没有感觉。
“他也是吓坏了,放了他吧,你妹妹要紧。”秦夫人虽恨庄政航不争气,但也不能见旁人这样踢打他,忙叫人拦着简锋。
简锋出够了气,忙又喝令外头围着的人散去。
“你出去吧,等会子,简姑娘有消息了再叫人找你。”秦夫人道。
庄政航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如今自己还能跑路不成?有些麻木地站起来,出了简妍的小院子,就见着如今七岁的简嫙,由着她奶娘领着,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12、苦肉计下 ...


庄政航也没有旁处可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于是就在简妍院子外头席地坐着。
“少爷。”金枝犹犹豫豫地唤道,心里拿不准此时该不该拿了垫子给他,又或者请了他进去坐。
庄政航摆摆手,眼前杜鹃花灿烂地开着,绿叶之中,夹竹桃也露出了红蕊,伸手捂着眼睛,就在地上坐着不动。
上辈子,他连茶馆地上也不配坐,如今坐在大富之家的院子里,已经是非常抬举他了。
闭着眼,庄政航不敢去想简妍死了,他会怎样,只是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求着菩萨保佑她。

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人说秦尚书来了。
里面简老爷领着简锋出来,简老爷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叹了口气。
“起来,看你舅舅如何说。”简锋凶神恶煞地道。
庄政航酝酿许久,几乎以为自己的嗓子废掉了,被简锋拖了几步,才发出声音:“简……她没事吧?”
简锋嘴角挂着怪笑,嘲讽道:“你当然想着她有事了,我妹妹命硬,你就自己个死心吧。”
庄政航的心跳了回去,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
“你这小子,竟敢笑!”简锋一巴掌扇过去,见前面简老爷在等,于是拖着庄政航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