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娘子听简妍赞金鹤鸣,心里比赞她自己还受用,当即笑道:“实不相瞒,我本大字不识一个,随了夫君才勉强认识了字,快十年了,也不会看字,听妹妹这么一说,回头我倒是要好好地将夫君的字看一看。”说着,心想简妍倒是个一心为夫君的好女子,又想她很是慧眼识英雄,于是与简妍越发亲热起来,两人姐姐妹妹地叫着,彼此说些庄政航与金鹤鸣的德行,简妍这边贬了庄政航,赞了金鹤鸣;金娘子就要赞回去。只是庄政航到底不如金鹤鸣美德多多,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夸着他心善。

午间金娘子留饭,简妍见一小丫头时常捧了茶水去隔壁屋子,心里猜到金鹤鸣并未外出,于是主动请辞,道:“改日在来叨扰姐姐,我娘家嫂子还病着,若是不去亲自瞧瞧她,我心里难安。”

金娘子闻言,便送了她出去。

待简妍出门后,金鹤鸣果然从隔壁屋子里出来了,金娘子欢喜不迭地将简妍方才的话转给的金鹤鸣听。

金鹤鸣道:“娘子忘了吗?这堂屋顶上并未封顶,你二人的话,我俱是听到了。”说着,因想庄政航侠义心肠,遇见不平拔刀相助,虽素日里放荡不羁,但也不失是一可塑之才;至于简妍,更是很有见地的女子。若是他们不嫌弃,自愿与他相交,他又何必要推辞?

正想着,就听着堂屋里那小丫头跟金珠儿的话,原来是金珠儿将简妍送的礼盒打开了。

金鹤鸣与金娘子进去,见送的是两盒点心,一匹藕荷色棉布,还有一个盒子,打开了里头便是一本孤本《会英词话》。

金娘子瞧见那棉布十分喜欢,对着金珠儿瞧了瞧,金鹤鸣拿着书看了看,心想这是又在赞他是英才呢,笑道:“你那妹妹送的礼,倒是当真何人心意。既不拿了钱财压人,也不显敷衍。倒是当真值得结交。便是你去回礼,也是回得起的,不怕心里觉得欠了她。”

金娘子不知那书的底细,只顾拿着棉布笑,道:“这布倒是够给阿宝、珠儿一人组一身裙子的。方才我送了她一块我绣的花,她也是十分喜欢的。”

金鹤鸣见他娘子喜欢,也就不多说话,拿着书,又去了书房。

那边金家夫妇两人是坦然收了简妍的礼,这边简妍上了轿子,心里盘算着到了简家,见着简夫人该如何说。

正想着,轿子忽地停了,外头阮彦文道:“夫人,前面有人的马挡了路。”

简妍唔了一声,心知这巷子狭窄,有人挡着就过不去,就由着阮彦文去交涉。

忽地,便听前面有人道:“在下骑马不小心跌倒,可否求夫人替在下传信回家,叫家人来接在下?”

简妍听到这声音一愣,本端庄坐在轿子里的身子一歪,斜靠在轿子里,心想这燕曾隔世再见,竟还是用的一样的招数,只可惜她不是年少方艾的少妇,乃是个顶着少妇皮的婆子了。又想若是自己寂寞的很,会会燕曾这样的人物,倒不失是一个解闷的法子。

一同坐在轿子里玉环见她这般,眼睛圆睁了一下,随即又假装没看见。

阮彦文上前,在轿子边道:“少夫人,前面是燕府少爷,可要叫人替他传了信?”

简妍道:“对燕少爷说,如今咱们跟来的人就你与四个轿夫,哪有人去?请燕少爷移开马,待咱们到了街上,就请了街坊替他报信。”

阮彦文闻言,便去前头跟燕曾说。

燕曾方才见了陈兰屿,与陈兰屿说了几句,就以秦绵绵一夜做赌,赌他今日能见到简妍的面,因此便早早地拉了马,挡在路上。

此时燕曾斜倚在墙壁上,望了眼轿子,心道他就不信今日见不到庄少夫人的面,于是哎呦叫了几声,求道:“还请嫂夫人发发慈悲,小弟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拐了腿,走不动了。”

简妍在轿子里听着他叫,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对阮彦文道:“不必理会他,移了马,咱们走。”

“是。”

燕曾并未听到简妍的话,但是见轿夫来牵他的马,心里料到什么事,于是越发叫了起来,道:“嫂夫人,小弟跟庄二哥也是十分相熟的……”

简妍听他说,敲了敲轿子,叫阮彦文过来,道:“哥,你去出了巷子,然后使钱叫了官兵来,就说这巷子里有歹人。”说着,隔着帘子递了一个三两重的银子给阮彦文。

阮彦文接了银子,心道怎叫了官兵来?望了眼燕曾,心里惴惴的,随即又想跟庄政航相熟的,定然不是好人,这巷子里又干净,没有妓院,这公子哥过来,必然没安好心,想通了,跟燕曾说了一句去请他家人来,就走了。

燕曾见阮彦文走了,心道群龙无首了,于是一步步地挪到轿子前,虽一拐一瘸,仍尽力不失风雅之态,对着轿子作揖,道:“小弟燕曾,见过嫂夫人。”

简妍不语,拿出金娘子送的一包糖炒栗子,一颗颗地剥起来。

燕曾听轿子里没有声音,轿门里不住地扔出栗子壳,心道这嫂夫人倒是有些意思,于是又在轿子前说唱一般,洋洋洒洒地将他与庄政航如何相识,如何投缘,说了一通。

简妍依旧不理,忽地轿子后面听人喊了一声捉贼,燕曾忙对轿夫道:“几位大哥,还不去帮忙?”

轿子里玉环手紧张地一握,正要掀了帘子,见简妍将栗子塞她手中,于是人也不动了。

外头轿夫犹犹豫豫,不听发话,不敢过去,只是扭头盯着那被人追着跑的“贼”看。

“前面的大哥帮忙挡着那贼人。”

此话出口,三个轿夫耐不住,瞅见几个戴着面罩的人过来,就向轿子后跑了几步去拦住那贼人。

燕曾急切地喊道:“不好,那贼是一伙的,嫂夫人快跑!”不见轿子里有动静,又见轿夫都跑了,于是跨过轿子前的横扛,上前去弯腰掀轿帘,只是刚到帘子边,手伸出去,就觉肚子上一阵剧痛,隔着帘子挨了个窝心脚。

燕曾捂着肚子,急忙后退一步,呲牙咧嘴看轿子里,就见轿帘晃动了几下,里面依旧往外扔栗子壳。

“嫂夫人,小弟并非歹人,还请嫂夫人速速跟在下离去。”燕曾虽后退,倒也没忘了今日的事,依旧伸着手要掀帘子。

玉环呆呆地坐在一旁,方才见简妍抬脚就踹已经十分讶异,此时见简妍又站起来,准备再来一脚,忙在轿子里瞧了瞧,没有找到趁手的东西,就拔了头上的簪子,情急地出去,对着轿子外那人就恨恨地扎了起来。

燕曾不提防玉环会如此,顾不得去看轿子里的人,一边哎呦呼痛,一边挥着手臂道:“错了,错了,歹人在那边。”

被阮彦文请来的官兵闻言,便上去将正与轿夫缠斗的几个蒙着面罩的人绑住。

燕曾见自己的随从被官兵绑了,当着简妍的面也不好替他们辩白,玉环见来人了,忙又躲到轿子里。

阮彦文对官兵道:“我家少夫人不好在此耽搁,还请几位官爷见谅,这歹人就由几位官爷发落。还有这位燕少爷,也劳烦几位送回去。”

那官兵道:“这位兄弟只管送了你家少夫人回去吧。”

阮彦文于是将燕曾扶到一旁站着,叫轿夫抬了轿子,就出了巷子。一路上,在轿子旁走着,心道少夫人当即神机妙算,竟然知道会有歹人。

燕曾捂着依旧在痛的肚子,看着简妍的轿子去了,恨的牙关紧咬,瞧着自己的人被官兵带走,扶着墙壁,又压到背上被戳的伤口,心想回头再叫人将他们弄出来。

那边陈兰屿领着人出来,踢了踢地上的栗子壳,笑道:“燕兄此次算是撞到铁板上了,只是庄二哥艳福非浅,我瞧那小丫头很是娇憨可爱。”

燕曾故作潇洒地靠在墙壁上,仰头望了眼天上的纸鸢,笑道:“非也,实在是这位嫂夫人太过有趣。”

陈兰屿看他脸上依旧青青白白,知道他忍着痛呢,瞄了一眼他一山雪青衣衫上的血迹,故意锤了他肚子一下,哈哈笑着去了。

简妍踹了燕曾一脚,闭着眼,心里想着依着燕曾的性子,定然是要越挫越勇的,因想就由着他去,全当个乐子好了。

玉环见她闭着眼,捂着胸口道:“吓死奴婢了,万幸阮大哥及时叫了官兵来。只是少夫人踹的那一脚太狠了一些。”

简妍笑着逗她两句,赞她护主有功,又拔了头上的簪子给她,道:“你那只沾了血,脏了,回头送给小丫头子吧。我瞧着那是个裹金的簪子,给人也不可惜。”

玉环接过金簪子,欢喜不迭地戴在头上,也不心疼那裹金的簪子了。

 

61

轿子一路进了简家,简夫人听闻简妍来了,忙将她叫进房中,道:“你怎过来了?来的时候也不捎个信。”

简妍道:“今日去拜访一位友人,临时想着回家的。”

“你婆母不是病得神智不清了吗?你怎还随便出门?”

简妍笑道:“耳听为虚,这是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大夫人虽病得重,但是脑筋却是清楚的。”

简夫人叹道:“那也应当在家伺候着。”说着,又唯恐简妍记恨上回子回门,她就放她跟庄政航那混账走了,脸上讪讪的,心里打定主意这次不管简妍要什么,全遂了她的意。

简妍笑笑,便四处看看,问:“蒙兴呢?”

简夫人道:“随着你姨妈家去了。”

“怎不留下他?叫他在京里读书,也比去了外头强。”

简夫人笑道:“你这话说的,京里再好,他终究是要回自己家的。”

简妍默了默,心想叫蒙兴留在京里,自幼在简家人眼皮子下长大,简夫人便是去了,临了也会给蒙兴安排个退路,哪像是在外头,姨妈一去,剩下一对病怏怏的老人,哪有个人照拂他,于是道:“母亲不如叫姨妈一家来京吧,总归姨妈是一心想叫蒙兴科考的,你提了,姨妈也不会太拒绝,况且又有父亲哥哥替她管教着,这样不比她一个寡妇带孩子要强多了?”

简夫人纳闷道:“你怎就想着他了?”随即又道:“何尝不想留了他们,只是你姨妈家有年迈公婆,怎能舍了老人来京?”

简妍道:“将那公婆一并接过来就是。”

简夫人笑道:“你糊涂了,落叶尚且要归根,一把年纪的人,谁愿意背井离乡?”

简妍叹道:“那你好歹叫父亲哥哥时常捎带了东西过去,也叫蒙家人知道蒙兴不是好欺负的,免得她们孤儿寡母背着咱们吃苦。”

简夫人啐道:“就只当你有心吗?我昨儿个才叫咱们外地铺子里的掌柜按着时令给他们送东西呢。”

简妍唔了一声,暗想就这么一个妹妹,命又苦,简夫人如何会不关心,后头生疏了,怕也是因为自家家境艰难的缘故,又问:“嫂子还没起身吗?”

简夫人眉头蹙了蹙,对周氏大意失了孩儿还是十分恼怒。

简妍见此,劝道:“母亲且看开一些吧,都是哥哥太胡闹,嫂子才会如此。若是你安生一些,好日子过着,谁给自己罪受?”

简夫人点了点头,道:“你哥哥替她跑了跑,如今周亲家是要起复了。你嫂子如今好多了。”

正说着,周氏就慢慢地跟了进来,一张脸上虽不很苍白,但穿着一身品红衣裳,也很有些精神,不带多少病气。

“姑娘回来了。”周氏跟简夫人见礼,就对简妍道。

简妍笑道:“路过进门来蹭一餐饭。”

周氏望了眼简夫人,道:“母亲此时可要用饭?”

简夫人点了头,周氏于是去张罗饭菜。

简妍道:“怎不多叫嫂子歇几日?还有怎么现在还没吃饭?”

简夫人懒懒地道:“你嫂子是自己个躺不住,我是天热,不耐烦吃那么早。”

简妍笑笑,劝道:“母亲怎还跟嫂子生起气来?便是要生气,也该将那气暂且忍一忍。与其叫哥哥三天两头弄了不三不四的人进门来气你,不如与嫂子齐心合力,将哥哥管教好了。”

简夫人道:“头回你哥哥回来还跟我说你如今话多了,我原还不信,如今倒是信了。你哥哥就罢了,他又不是不顾家的,前几日绣姐儿不知是吃了哪边的东西,闹着肚子疼,把你哥哥吓坏了,连夜将有嫌疑的几个女人统统卖了出去。最近你哥哥又常与秦尚书那边来往,也不很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简妍道:“绣姐儿如今没事就好,只是哥哥不该买了这么些人回来,白占着有什么意思?况且他又贪便宜,偏要将人家不要的弄回来,这能有什么好?”

那绣姐儿不是旁人,乃是简锋的独女,简家唯一的孙女,很得简老爷、简锋的宠爱。自幼充作男儿养着,如今四岁了,还是一身小公子装束。

简夫人因简妍说到简锋的坏处,于是只是笑,不插嘴。

母女两人吃了饭,简夫人领着简妍到她房中。

简妍上回子来,因与庄政航闹了一场,并不怎么注意简夫人的屋子,此时没有什么事,心思倒平静,待屋子里只有她与简夫人后,就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若是拿到了什么好东西,就多看两眼,心想她日日去庄老夫人屋子里过眼瘾,今日终于能过把手瘾了。

简夫人见她拿了一对玻璃杯子看,道:“你喜欢便拿去吧。”

简妍惊喜道:“当真?那汝窑的花瓶,还有那三朝漆木的果盘,我也喜欢。”

简夫人啐道:“嫁了人反倒不开眼了,什么都喜欢。”心里一酸,心想简妍在庄家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往日里瞧都不瞧一眼的东西,如今跟个宝贝一样抓在手里不放,招手叫她过来,记起上回子庄政航压着简妍打,眼圈红了红,问:“最近可还闹着?”

简妍在简夫人身边坐着,试探地问:“要是我跟他和离……”

简夫人叫道:“小祖宗,你是想要我的命!”又犹犹豫豫地问:“可是他又打你了?”

简妍自嘲道:“打没打有什么区别,总之你是要撵了我去了庄家的。”

简夫人沉默了一会子,落泪道:“你若回了娘家,你父亲该拿什么脸见人?你哥哥如何见人?你干脆一刀捅死我罢了,你当你受罪,我看着就开心?”

简妍在一旁闷闷地坐着,忽地笑道:“我骗你呢,不说得可怜一些,你怎么舍得将好东西给我?”

简夫人擦了眼泪,也随着她笑,不提方才之事,点头道:“忠勇王府的事,秦尚书跟你父亲说了,你父亲寻了我来商议,我便跟他说宁可信其有,咱们仗着与忠勇王府的关系起家,但不能仗着忠勇王府兴家。”说着,伸手打了简妍一下,“你上回子说你父亲跟出头的椽子一般,你父亲很是恼了两日。”

简妍笑道:“哦?那父亲如何说了?”

简夫人躺在榻上,拿着纨扇扇着,笑道:“你父亲很是骂了你一通,但是你话里的意思,他也是想明白了,如今就想着如何不招人眼呢。”

简妍道:“父亲想通就好。”

简夫人问:“你今日回家,可是有话要说?”

简妍笑道:“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瞒我,你哥哥是什么德行我岂会不知?他先前那般替你奔走,必定是得了什么好处。”

简妍道:“母亲只装作不知道吧,免得哥哥知道了,又疑心我背后告状。”

简夫人叹道:“也不知他跟谁学的。你家中究竟如何?我特特留意了庄家,依稀听说你们府上换了管事的夫人,你家大老爷、大夫人仿佛是惹了什么麻烦。”

简妍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可不就是大夫人贪墨了府中银子,大老爷糊涂,也将公中银子当做自己个的了。”

简夫人惊道:“此话当真?这事传出去,叫女婿如何做人?”

简妍笑道:“你女婿原本名声就不好,这事只能算是雪上加霜罢了。”

简夫人沉默了,叹道:“事已至此,你就依着我的话,过自己个的,谁的事都不管。若是你哥哥问你要银子,你只管跟我说,我虽不好当面训斥他,但背后补给你一些还是能够的,总归最后东西都要给你哥哥,算是你前手给他,他后手还你吧。”

“多谢母亲。”

简妍与简夫人说了一会子话,就见简锋来了,心道简锋这是听说她来,急着要水田呢。

简锋过来见过了简夫人,简妍道:“母亲,我与哥哥多日未见,我们去一旁说说话。”

简夫人点头,狠狠瞪了简锋一眼,道:“若是你妹妹叫你办事,好好替她料理了。”

简锋摸摸鼻子,忙答应了,与简妍一同出来,便抱怨道:“妹妹可是与母亲说了?”

简妍笑道:“哥哥,这规矩我岂会不懂?又不是只叫你帮一次忙,我怎么会跟母亲说?”

简锋心想那便是简夫人猜到了,脸上讪讪的,引着简妍向他亭子里去,半路上被一身大红小公子装扮的绣姐儿拦腰抱住,便搂着绣姐儿替她遮阳,对着绣姐儿奶娘斥道:“太阳晒昏头了,大热天,怎放了她出来胡跑?”

那奶娘忙道:“少爷恕罪,是姐姐跟少夫人睡觉,听到谁嘀咕了一句少爷回来了,就闹着要找你。”

简锋哼了一声,就见绣姐儿指着他的鼻子奶声奶气道:“老大不小了,成日里不着家,又去哪鬼混了?”

简妍扑哧一声笑了,心想绣姐儿这是又学着简夫人说话呢,只是这么个妒妇的姿态,若是周氏做来定会叫简锋厌弃,绣姐儿做来,就叫简锋又爱又恨。

简锋脸上涨红,抱了绣姐儿交给奶娘,对着绣姐儿哄道:“妞妞先回去,爹爹跟姑姑说了话就回去。”

绣姐儿撅着嘴道:“当真?”

简锋笑道:“爹爹骗你做什么?”

绣姐儿指着简锋腰上挂着的香囊,又奶声奶气道:“我要那个。”

因腰上香囊是今日那相好送的,简锋嫌不干净,不肯给绣姐儿拿着玩,笑道:“这个不行,这个不好。”

绣姐儿一个劲闹着要,简锋当即解下香囊,扔到一旁养着水莲的水缸里,道:“湿了,不能给妞妞了。”

绣姐儿见此,瘪嘴道:“身上还有吗?别叫我搜出来了。”说着,从奶娘身上挣扎下来,两只肉肉的小手在简锋身上摸着。

简锋忙矮了身子道没了,心道万幸没收那女人的头发,不然叫绣姐儿搜出来,算是什么一回事。

绣姐儿没摸到东西,叫简锋千哄万哄保证了立刻回去后,才叫奶娘抱走。

简妍抱着手臂笑道:“这大的把持不住哥哥,这小的倒是很有一套。”

简锋苦笑道:“这定是你嫂子教她的,不然她金镶玉的香囊玩不够,哪里能看上那粗糙玩意。”

“既然是粗糙玩意,哥哥还戴着做什么?”

简锋有些不自在,含糊地引着简妍向亭子里去。

简妍叹道:“别看哥哥如今疼着妞妞,若是换了新嫂子,定然恨不得旁人给了十两银子就将妞妞打发走。”

简锋斥道:“你胡说什么!”

简妍道:“可不是我胡说?你没见到你妹夫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亲爹可是蛇皮的鞭子都能下狠劲使劲抽的。”

简锋眯着眼仰着头,笑道:“不知何时你又跟你嫂子好了?处处替她说话?”

简妍道:“如今遇到一个与哥哥不相上下的夫君,哪里还会不知嫂子的苦。”

进了亭子里,简锋心里便踌躇着如何叫简妍依言交了水田。

简妍待丫头上了茶后,笑道:“哥哥可是想着我那水田?”

简锋道:“哪有,仔细叫母亲听着。”

简妍笑道:“这是我答应给哥哥的。只是哥哥也答应了我一些话。昨儿个,庄家说了,只有原先剩下的东西留给你妹夫做念想,其他的东西一概没有。”

简锋忙道:“这不能够,原先可是听说银子都交给庄族长了。”

简妍道:“那银子是拿了公中的,自然要还回去。”

简锋嗔道:“妹夫实在窝囊,便是装疯耍赖,也要将到手的银子牢牢地握住。”

简妍笑道:“哥哥这话就不对了,握住了银子,就不跟庄家人来往了?只是那嫁妆里头,苏州的田产没了。哥哥只管去问了秦尚书,然后就叫人去江南的衙门各处问问,瞧瞧如今那地在谁的名下。想来大夫人做事周全,定然不会将地弄在自己个名下。哥哥还需去查探一番,查明如今那地的主人跟大夫人有什么干系。若是那人是正经转手买的还好,若不是,没有漏子也要找出漏子,定要将那起子霸占人田地的人揪出来正法。”

简锋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妹妹在家时要也这般,怕是母亲那的东西全跟着妹妹去了庄家。”

简妍啐道:“哥哥别说这些酸话,你是儿子,我是女儿,你还当母亲当真会将东西全给了我?至于要回来的地,你妹夫说他不要了,那地就全是我的了。一母同胞,哥哥要帮就帮一把,不帮我也没得话说。”

简锋忙道:“谁又说不肯帮了?只是妹妹说的法子虽好,却要拖上一些日子,少说也要个把月才行。依我说,就捉拿了你婆婆的陪房、王三老爷亲信,贿赂拷打一番,定能寻出大概下落。那下人出卖了你婆婆,定不敢声张。然后她不仁,你不义,就虚虚实实地依着那几个人的话,弄出一起虚假的人命官司来,只说那地上出了人命官司,叫那人嚷嚷着说是庄家娘娘家的人生的事,又叫那人跟侯爷告状,告状时,再叫那人将话指向你婆婆;更要说出七日内就要个结果,不然就去大街上鸣冤。又有两三个厉害人在一旁听着,叫庄侯爷事前事后都不能就对那人暗下杀手。如此,为证清白,侯爷自然会替你查清楚,凭它有没有证据,如今淑妃娘娘风头正盛,为了贤妃娘娘的名声,侯爷也会立时捏造了名堂叫那地落到你婆婆名下。那地说的又是你原先婆婆的那块,此事不就十分明了了吗?你婆婆心虚,那下人胆寒,定要将你婆婆藏起来的银子田地和盘托出。至于那起人命,最后死人重新出来,叫大家知道不过是起阴错阳差,那时侯爷还能反悔说那地不是你婆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