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儿指着昨日给小美喂奶的妇人家,王五柳得了林子泓的下落,一点头,转身就走了。

“娘娘,俺昨日又研究出一道妙计,可叫五叔袖手便得天下。”王大信心慢慢地在关雎儿面前伸伸拳头。

“好计谋!”关雎儿赞道,因见到旁人去狩猎,便也跟了过去,由着一夜未见的小狼绕着她脚边转悠。

王大快步跟上,一脸憨厚地笑道:“娘娘也说好计谋?那俺去跟五叔说说。”

关雎儿点了头,快步追上打猎的队伍,众人见她跟上,也只是回头笑笑,由着她去。

在峡谷中过了两日,关雎儿抱着小狼,听它呜呜地叫着,扭头对林子泓道:“我们走吧。”

林子泓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叹息着点了头。

半夜,正林子泓将正睡着觉的王五柳唤起,三人一娃一狗向外走去。

出了峡谷,一路也无人追来,林子泓问王五柳:“走出来这般容易,你为何还要我们救你?”

王五柳脚下一个趔趄,万幸最后时刻抓到了林子泓,摇头晃脑道:“出来容易,但是走出这林子难。我手无缚鸡之力,又不知林中何种果子可吃,可不得叫人带着吗?”

林子泓见他说的理所当然,伸手将他的手甩去,随后皱起眉头,心想应该将小美留下的,不然带在路上又要操心她的奶水。

路遇血光之灾

三人转转悠悠,到天大亮的时候已经走出峡谷很远。

不见有人追来,林子泓皱眉有几分狐疑地看向王五柳。

王五柳忙紧张地问:“可是有人追来了?”

“没有,这才是奇怪的地方。”林子泓道,虽说也有可能是众人尚未起床,但论理,“皇帝”跑了,怎么也该有人紧张地出来找。

“那就好。”王五柳拍着胸膛道。

关雎儿见两人这般,扑哧一声笑了,“依我说,人家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五叔在,都这样过几百年了,没有五叔不还有大侄子么?叫大侄子当皇帝,村里人照样每日晚睡晚起,照样研习兵法。”

王五柳不好意思地笑了,林子泓虽知这样不合礼法,但王家人避居在峡谷中,也没碍着旁人什么事,且秉性良善,放着不管也行。

一行人直直走了两日才走出树林,小美一路被林子泓抱着,王五柳见着,时不时地看关雎儿一眼,对林子泓嘀咕道:“我见林公子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绝对不是会看上这等粗野女子的人,那这孩儿,莫不是……”

林子泓不知王五柳在猜测什么,也不耐烦去想,挥手道:“总归养在我这里的,王五哥就不必费心。”须臾,又加了一句:“这孩子跟她没关系。”

王五柳会意,看出关雎儿跟林子泓没有关系,越发地紧紧黏在林子泓身边。

关雎儿一路逗弄着小狼,也不耐烦去搭理默默唧唧的王五柳。

出了林子,也不见大路,三人又走了许久,才见到人烟。

此时天色已晚,林子泓对关雎儿道:“关姑娘是不会住在旁人家里的,既然这样,我与王五哥去人家家中借宿,关姑娘,明日见。”

“明日见。”关雎儿道,随即领着小狼去村外找了一棵树下胡乱地靠着。

那边厢,王五柳见林子泓与关雎儿分开,于是大着胆子问:“林公子究竟跟关姑娘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孤男……两人一同上路?”

林子泓是不情愿说出自己这样的壮汉是被关雎儿一路挟持出来的,于是冷着脸不说话。

王五柳自言自语道:“我看林大爷也不像是跟关姑娘私奔的人,说实在话,关姑娘那样的人,实在是……”

因到了人前,王五柳闭了嘴,随着林子泓去敲门。

敲了半日门,不见人开门,王五柳悄声道:“该不会没人吧?”

“莫不是怕山贼?”林子泓皱眉,隐约能够听到屋子里的人声,但不见人出来。

王五柳忙道:“那可不关我们家的事。”

林子泓斜睨了他一眼,忽地抱着小美扭头向另一边去。

王五柳随着他走,见他竟是走的相反方向,于是忙拉着他道:“不去找关姑娘么?”

林子泓道:“我与关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此时分手也是应当的。”说着,继续向前走。

“哎,哎——”王五柳叫了两声,忙快步跟上。

林子泓越走,越觉得这村子古怪,与王五柳走到村尾,就隐约听到村尾大树下有人呜呜出声。

林子泓皱着眉头上前,忽地从属下窜出一个人,那人警觉地看着林子泓。

林子泓望了眼被绑在树上倒吊着的人,问:“为何绑了他?”

看守的人哆哆嗦嗦地道:“他犯了事,不将他绑起来交给官府,我们一个村都要遭殃。”

林子泓听了这话,心道还是莫管这些是非,总归会有官府来管,于是与王五柳转身又走了。

树下看守的人松了口气,又缩回树下被窝中。

“林公子,这……”王五柳皱了皱眉头,心想这穷乡僻壤的,出了事也是交给村长去管,怎么会惊动官府。

林子泓与王五柳一路出了村子,因怕关雎儿追上,于是又加快脚步,并不停留。

到天将亮时才停住,寻了山野人家留下的草房里坐下歇息。

忽地,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林子泓心中一喜,心道不管是什么人家,总要卖林家两分薄面,便是央求那些人带了他走,也是能够的,于是便要出来。

王五柳却是不敢随意跟了人走,瞧瞧探头,见是一路官兵,于是扯着林子泓,不叫他露头。

“你又不曾犯事,心虚什么?”林子泓道。

王五柳忙悄声道:“那也得走远一点,这附近的人可是忌讳姓王的。”

林子泓心想只怕这方圆百里之内曾因为姓王的招了祸,于是笑道:“你不知换个姓氏么?”

“大丈夫……”

林子泓忽地掩住王五柳的嘴,只听外边官兵叫嚣道:“那老贼头敢包庇逃犯,今日不管老贼子交不交人,咱们都要将烧光了那村子!”

随后又有几人呼喝,一时间,官兵的队伍如土匪一般,嬉笑吵嚷着要抢了女人粮食。

王五柳忙自己个捂着嘴,等到马蹄声小了,拉了拉林子泓的袖子:“咱们走吧。”

“我去瞧瞧。”林子泓道,将小美塞进王五柳怀中,于是出了草屋,到了外面,见草屋外面的树上,也被官兵嬉笑着砍了许多缺口,树上的汁液流了下来。

王五柳探着头,不敢出来,示意林子泓快些回来。

林子泓头也不回地顺着官兵留下的马蹄印子,一路向昨晚经过的村子里走。

毕竟两腿及不上四蹄,林子泓一路快奔,也追不上官兵的,连人影也没见到。

待到到了村子外边,依旧是日上中天,火光黑烟弥漫在村子里,不时有人哭号一声,嚎叫声又戛然而止。

林子泓喘着气,向着人声最多的地方跑,路上不时地踩到尸体,有村民,也有官兵。

忽地一把刀砍过来,林子泓抓住刀背,将持刀的官兵扯下马,顺势翻身上马,就见关雎儿骑着马,满身是血,持着刀,被几个官兵围住。

“住手,在下乃……”林子泓刚要名言身份,便听一官兵叫道:“又来了一个!”

围着关雎儿的人退出两个,攻向林子泓。

关雎儿见林子泓猝不及防模样,噗哧一声笑了,下手越发狠辣起来,一刀下去,血水又溅到她身上。

林子泓与那两个官兵拼杀,三两下将两人打下马,那两人忙向村外窜去。

关雎儿冲出来,挥刀砍下那两人,随即瞪向林子泓:“你是想叫这两人去搬救兵么?”

林子泓喉咙被哽住,见关雎儿一脸殷红的血,还有血水往下淌,眼睛中闪着骇人的光芒,于是一刀向她砍去。

关雎儿一愣,觉察后背有官兵赶来,于是转身与身后官兵撕杀。

林子泓一刀砍在关雎儿肩头,关雎儿呡着唇,挥刀将砍在她肩头的刀隔开,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闯进官兵中,拼杀的越发凶狠。

林子泓是知道自己那一刀砍得十分重的,因此见她无动于衷模样,一时反倒懵住。

关雎儿到底受了伤,又撕杀许久,体力不济,虽身边只余三人,但也渐渐落于下风。

那三人见林子泓砍杀关雎儿,一时将他当做自己人,并不理会他。

关雎儿眼睛被血水蒙住,挥手将脸上的血水拂开,随即手臂上又挨了一刀,然后整个人更加的摇摇欲坠。

林子泓此时不知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突地上前,一刀刀砍向那三人。

待将三人砍倒后,就见关雎儿伏在马上似笑非笑。

关雎儿将沾满血的手拿到眼前去看,随即眼睛闭上,人彻底昏厥过去。

林子泓下马去察看她的伤情,试探了一番,见她仍有鼻息,随即望着地上的尸体,一时哽住。

那边厢,三五个村人出来,有两个胆子大的站在十步之外,扬声道:“你们快走吧,别给我们惹祸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子泓沉声问,倘若,如他在路上所闻,这官兵是要来作恶的,那关雎儿就是救了这些村人。但是以关雎儿嗜杀的性情……

“官爷要烧,就叫他们烧好了。何必得罪了他们,给我们惹祸。”那村人抱怨着,因见到地上的尸体,哆嗦两下,又缩了两步。

“官兵可有杀人?杀的人你可认识?”林子泓又问,伸手扶住关雎儿的头。

那村人袖着手,缩着脖子道:“官爷杀人总是有理由的,哪里会无缘无故杀人。”

林子泓见出来的村人皆是盼着他们走的眼神,心里堵得慌,低头,见自己手上也染了血,不知是关雎儿的,还是官兵的,于是翻身上马,揽着关雎儿向村外走。

关雎儿颠簸在马上,清醒了一下,口中喃喃道:“果然是你出卖我。”

林子泓不语,随即又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苦笑,然后关雎儿就安静下来。

林子泓并不直接回草房,而是在一处溪边停下,将关雎儿抱下马放在溪水边,发了会呆,然后撕了她的衣裳察看伤情,因见她肩头的伤深可见骨,心里略有些自责,随即又想会叫他误会,也是关雎儿自找的。

拿了水给她洗脸,又清洗了伤口,只用布抱着,林子泓再次抱着关雎儿上马,向草屋驰去。

到了草屋前,不见王五柳出来,林子泓喊了一声,才见王五柳探出头来。

“给你。”林子泓将关雎儿身上带着的碎银子给了王五柳,“你带着小美去京城找林家,咱们有缘再会。”

“……关姑娘死了?”王五柳颤声问,因看到关雎儿身上的血迹,吓得将自己的舌头咬破。

林子泓觉察到手边的关雎儿发起冷来,咬牙道:“没死。”说完,扭转马头,快步向外奔去。

王五柳抱着小美喊了两声,心想林子泓这算是托孤了,心中恍然生出一股豪迈之情,出外捡了银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走。

往事不堪回首

关雎儿直觉自己依旧别绑在狭小的地下室中,身边,朋友的呻吟让她忍不住颤抖,地下室的门慢慢打开,然后人迈着步子向她们走来。

“你——”刺眼的灯光,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然后在血水中,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在灯光中,那人又退了出去,重重地锁上了门。

关雎儿忽地觉得自己喘不过来,身上的绳子仿佛慢慢地自动地收紧到她的皮肉之中。

“我——”只发出一声,关雎儿醒了过来,一双眼睛爱恨交加地,十分茫然。

林子泓见她发着烧,眼神也黯淡许多,拿了水滴在她唇边。

“爷,您当真明日就走?”那猎户问,虽没有看到关雎儿的伤,但猜着也不会是叫狼咬的。

“当真。”林子泓简短地说道,待那猎户出去后,趴在关雎儿耳边问:“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良久不见人回答,林子泓猜她是烧糊涂了,于是不再说话,伸手解了她的衣裳重新给她上药。

药粉按在肩头,林子泓忍不住地吸了口冷气,却不见关雎儿有什么反映,仿佛,关雎儿此时正睁着眼睛做梦一般。

那边厢,关雎儿觉得自己此时轻飘飘的,一时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仿佛,地下室的门再次打开,那人开了门,只是警戒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几个警察进来,有人将关雎儿抱了出去,在出去的一霎那,关雎儿回头,望见自己身上满是血水,然后天地忽然都失了颜色,世间万物,都成了苍白的颜色。

“你还记得什么?”那人一双眼睛盯着她看,里面有关切,也有防备。

“……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跟朋友是怎么意外发现毒品,也不记得她们是怎样猛地被人打晕,然后昏厥过去。

“那就好,什么都别想了。”那人又说。

关雎儿听他说那就好,心想那就好吧,心里却隐约觉得好不了了。心里不正常了,平时再正常,也觉得别扭,仿佛是哪里错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那人慢慢消失,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想要去找到他,翻出他背后所做的一切。

只是终究,她再一次被人出卖,再一次落到他的手中。

“你病了,其实你什么都没看到,不是吗?”那人温和地笑着,甚至好心地将她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

关雎儿不知在那人眼中,她是曾经的恋人,还是如今的敌人,只是戒备地看着他。

“你病了,该去看医生。”那人又说,然后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冰冷的吻,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人生中。

而她,在药物和劝说下,也开始怀疑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做完最后一个疗程,你就康复了,曾经的幻象,再也不会出现。”医生说。

关雎儿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点头,耳边,只剩下医生一遍遍地反复叙说。

林子泓见关雎儿嘴唇动动,凑到她耳边,就听她喃喃道:“我没病。”

林子泓记起自己是怎么惹恼了关雎儿的,于是点头附和道:“对,对,你没病。”

“我没病。”关雎儿重复道。

林子泓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在与自己说话,于是将她的衣裳拉起,转身出了猎户的屋子。

“老丈,你……”忽地听到一阵马蹄声,林子泓住了口。

那猎户蹲在门前,淡淡地道:“没事,这是回声,兵马远着呢。”

“老丈可知前头那村子是怎么惹着官兵的?”林子泓问。

猎户笑道:“还能怎么样,官爷手头短了,想弄几两银子,寻寻乐子呗。”

林子泓一噎,脸色发青道:“朗朗乾坤,竟然……”

“哎,山高皇帝远呢。”猎户苦笑道,再一次催促道:“两位若是歇过了,就快去走吧。”

“多谢老丈。”林子泓道,转身进屋,见关雎儿依旧口中喃喃不断,将她用猎户送的被子卷起,抱在怀中,出了猎户的屋子,上马走人。

猎户住的乃是深山老林,此地距离金陵更远,林子泓一手揽住关雎儿,一手持缰绳,快速地向林子外驰去。

一路上,不时地停下听官兵的马蹄声,林子泓小心地避过人,顺着林子边缘走,不时停下给关雎儿喂水喝。

“我知道,你没病。”林子泓见关雎儿又张嘴,不耐烦地道。

关雎儿此时有些清醒,直觉头脑昏昏,肩头又别颠簸的受了伤,想要伸手去按一按,手上又没有力气。

“接着睡吧。”林子泓道。

关雎儿点了点头,然后当真睡去了。

林子泓见她歪过头去,心想罢了,总管她先前也算是照顾过她,如今的伤也是他砍的,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晚间,林子泓打量着前面的人家,小心地除了马身上的印记,然后抱着关雎儿投宿,只说他们夫妇两人遇到了山贼。

虽一身狼狈,但那房子的主人,一老妇见林子泓一身正气,关雎儿虽病着,也是貌美如花,于是就叫两人住下,并好心地拿了热汤给林子泓。

林子泓喂给关雎儿吃了,再三谢过老妇,就在老妇家的柴房里歇着。

许是被子裹得太紧,关雎儿不舒服地挣了挣,肩头又流出血水。

“我要洗澡。”关雎儿嘀咕道。

林子泓脸上一红,拿了被子遮住她的脸,良久,不见关雎儿动,于是又将被子掀开。

被子下,关雎儿的脸憋红了,因为没有力气,也无力掀开被子。

林子泓既感到一阵快意,又觉自己此举实在太过小人。想了想,又出了院子拿了帕子来给关雎儿擦脸。

“我要洗澡。”关雎儿意识模糊地道,只想着自己此时一身腥臭的血水,一定要洗去。

林子泓咬咬牙,心道关雎儿此时应当是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的,于是道:“好好,洗澡。”说着,拿了帕子在她手上胡乱擦两下。

觉察到凉意,关雎儿果然不闹了,只是过了一会,又说:“我要洗头发。”

林子泓好不容易找到落脚的地方,一心要歇息,此时猜不透病着的人不想着好好修养,怎么满脑子都是洗漱。

于是又拿了湿帕子给她擦头发,边擦边想回到京中,是否该将自己见到的事上报。因又想,山高皇帝远,只怕下面欺上瞒下的事多了去了。

擦了一夜,天将亮,林子泓才眯了一会,随即唯恐连累了老妇,忙抱着关雎儿再次上马走人。

颠簸在马上,关雎儿又飘飘忽忽地回到了过去,在那里,为了不让自己回忆,她拼命地学些奇怪的东西,杀人疑惑着自保,天下间,没有她不乐意学的。

“阿京。”关雎儿唤了一声。

“嗯?”林子泓蹙眉向下看了眼,然后将被关雎儿下意识剥开的被子再给她往上面拉拉。

“对不起。”关雎儿含糊地道,仿佛,拨开云雾一般,记起与自己一同被关在地下室的朋友名字。

倘若,她与那个人不相识,又或者,那个人对她全然没有感情,让她跟阿京死在一处该多好。

林子泓嗯了一声,心道就算是关雎儿对他说的吧,这番将她送回去,两人就互不相欠了。因想被关雎儿救下的村民,心想只怕在村民眼中,关雎儿不是救星,乃是灾星一个。

前面进了个小镇,林子泓将关雎儿放在镇子外的破庙中,牵着马独自进镇子,然后匆忙的将马卖了,再回来时,就见关雎儿身边挤着几个乞丐。

“你们做什么?”林子泓问。

一乞丐笑道:“这小娘子病的好重,是你家娘子?”

林子泓含糊地应了。

另一乞丐笑道:“别听他胡说,只怕是不知谁家撵出来的小妾吧。我瞧这小娘子年轻貌美,莫不是公子想趁着她断气,快活两日?”

林子泓见他们说话越发不堪,扛起关雎儿就向外走。

“哎,别走。这地盘可是我当家,若是惹恼了爷,爷可就生气了。”那乞丐掐腰道。

林子泓不耐烦理他,一脚将他踹开,然后大步向镇子里去。

被踹开的乞丐呸了一声,然后摸着下巴,眼珠子乱转。

“这是什么人?”另一乞丐问。

“还用问,不定是谁家私奔出来的,告官去!”那乞丐奸笑道。

42、无奈成野鸳鸯

林子泓扛着关雎儿进了镇子,拣了一家窄小客栈借宿。

这客栈只是寻常人家的院子,里面也只有四五间房。

因将关雎儿放下后,又听她嘀嘀咕咕要洗澡,林子泓想了想,给了银子叫小二弄了一桶热水来,又将关雎儿放在床上,叫她将头发垂下,一边给她洗着头发,一边自言自语道:“关姑娘,回去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只当谁也不认识谁吧。”

“阿京。”关雎儿忽地睁开眼睛,“阿京,你真好。”

林子泓一愣,心想自己以德报怨,算得上是好人。又想那阿京是谁?

“阿京,我跟你一起走。”关雎儿睁大眼睛大,林子泓嗯了一声,见她闭上眼睛,吁了一口气。

给关雎儿洗过头发,林子泓一边擦着她的头发,一边回忆先前在京中的日子。心想那时,就连丫头给他擦头发,他都嫌弃,如今竟沦落到给别人洗头发去了。

一边想着,一边长吁短叹,忽地,又见关雎儿睁开眼睛:“阿京,阿京。”

“关姑娘,你烧糊涂了。”林子泓用手阖上她的眼睛。

关雎儿只管一声声阿京唤着,良久说了一声真好,然后就又没了声音。

洗过头发,林子泓用被子盖住关雎儿,给她换他买来的衣裳,一不小心,摸到了关雎儿的身子,林子泓忙收回手,忽地,又想自己许久不曾碰女人了,怎么刚才摸她一下子,身子没有反映?

于是,虽自诩为君子,林子泓又将手伸到被子里摸了一下,除了脸上因为羞愧红了红,心因为自责多跳了一下,身子依旧一丝不动。

想到关雎儿曾经做过的事,林子泓脸上铁青一片,心想自己大抵是叫关雎儿给弄坏了,如此一想,心中怒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粗鲁了许多,给她换了衣裳,将她往里面一推,人就在床边躺下,也不理里面关雎儿因为吃痛一声声地喊着“阿京”。

良久,林子泓听到饮泣之声,扭头看向关雎儿。

如豆的油灯下,林子泓将关雎儿头掰过来,见她满脸泪水,十分地委屈,脸上因为高烧,如今还红红的。

“阿京。”关雎儿叫道。

“嗯。”林子泓应了。

“我们是好姐妹。”关雎儿道。

林子泓青着脸嗯了一声,听关雎儿神志不清地笑了,心想这女人被砍了也没哭,如今哭个什么,见她向他怀中钻,于是就揽住她,犹如拍着小美一样拍着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自己抱了几日的婴儿,心想王五柳为人懦弱,不知他能不能照顾好孩子,又想若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带兵,将峡谷里的王家人都撵出来。

林子泓本就浅眠,又因杀了官兵,更是要担心追兵追来。半夜听到院子里有人动,于是警觉地起身,看到有火把过来,就迅速地将昏睡的关雎儿拉起,然后到了后院,看了眼那低矮的院墙,犹豫了一下,还是顾全大义,没有将关雎儿舍下,藏在后院的柴房中。

过了小半个时辰,官兵退去,柴房的门的却忽地开了。

林子泓望向那人,却见来人是客栈家矮胖的老板娘,那老板娘笑眯眯地道:“官兵走了。”

“……多谢。”林子泓警觉地道。

老板娘不在意地他的躲闪,招手道:“你们是从哪里逃到这边来的?”

“金陵。”林子泓道。

那老板娘豪迈地笑了,“今儿个我一看你们两个,就知道你们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怎么说,是家里头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是。”林子泓思量一番,心道私奔总比杀死官兵好。

老板娘掐着腰道:“出来吧,怕什么,我也是过来人。”因瞧见月光下关雎儿垂下的头,见她一张瓜子脸看着虽苍白,但仍不失秀美,于是道:“这姑娘瞧着十分俊秀,你家人怎就不同意?”

“……她和离之人。”林子泓道,伸手将关雎儿的头扶正。

老板娘嗤笑道:“和离之人又怎么了?谁还是个十全好人不成?”因见自己的身子将柴房的门挡住,于是让到一边。

“你的东西叫官兵拿走了,我见那官兵嘟嘟囔囔说只得了几两银子。”老板娘笑道。

“……我们马上走。”林子泓忙道。

那老板娘上前拦住,笑道:“你媳妇病成这样,哪里还走得了,不如就留下吧,我瞧你身强体健,每日留在后面劈柴如何?我管你们三餐。”

“多谢老板娘了,”林子泓看了眼在一旁畏畏缩缩,形容萎缩袖着手的客栈老板,问:“老板娘是如何看到我们进了柴房的?”

胖老板娘指指自己的屋子,只见一屋子开着窗,正好对着后头的柴房。

因为此时已经没了房钱,那老板娘干脆地道:“我们屋子旁边还有一间给活计住的,你们就先去那边住着吧。只是里边什么也没有,你们别嫌弃。”

林子泓连声道谢,抱着关雎儿去了那屋子,果然见里面如老板娘所说什么也没有。

将关雎儿放在空空的床板上,忍不住嘀咕道:“你倒好,什么都不知道。”

许是在做梦,关雎儿唔了一声,然后又没了声音。

林子泓仰身躺下,枕着手臂,心道等关雎儿好了,他就自己走。“阿京。”“阿京。”

关雎儿不停地唤着,林子泓被她叫烦了,敷衍地应了一声。

“阿京,讲个故事吧。”关雎儿似醒非醒地说,声音因为虚弱,很是飘渺。

林子泓冷笑道:“你倒是命硬,旁的女子受了这一下子,肯定是要见了阎王的。”

“阿京,接着说,我怕静。”关雎儿又催促道。

林子泓敷衍地嗯了一声,却不吱声,果然见关雎儿被放平的身子慢慢蜷缩成一团,口中隐隐发出啜泣之声。

“原本,我是家中的长子,虽不及四弟声名远播,但也算是京中一青年才俊。家中每日有众多媒婆登门,只可惜我自视甚高,都看不上。寻常女子,也难以近我的身。我每常想,结发夫妻只能有一个,倘若胡乱定下来,将来岂不是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真真假假,林子泓胡乱地说着,一时也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何执意不肯成亲。若说觉得那些女子配不上他,却也不是。德才工貌俱全的,也有媒婆上门来说,只是他往往听到媒人两字就厌恶。便是上峰,也不喜他们给他说亲。

林子泓说了一串话,忽地就觉自己说的是旁人的事情一般,记起抱着小美的感觉,叹息道:“倘若上天在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早早地成亲。”然后就会因为家有儿女,无瑕出京来寻林子清,就让林子清在外咎由自取。

待到见关雎儿睡熟了,林子泓闭了嘴,背过身去。

第二日,天边刚亮,薄薄的门板被拍响,门板上的尘埃随着一声声抨击落下,墙壁上也有大块泥土掉下。

看清楚自己睡在哪里,林子泓的眉头皱皱。

“起来了,劈柴了。”老板娘洪亮的声音响起。

“奸商!”林子泓昨晚对这老板娘的感激,因为一大早就被叫起,消弭的一干二净。

“劈柴了。”老板娘又叫了一声,“你……那个阿京,回头将水也挑了。”

“……是。”林子泓道,心想这老板娘八成昨晚偷听了他跟关雎儿说话,不然怎将他当做阿京。

“阿京,快去劈柴,劈完了柴,才有饭吃。”那老板娘也因为林子泓身份的变化不再客气,塞了斧头给他,指了指柴堆,扭身就走了。

林子泓阴沉着脸去劈柴,劈了半日,待到太阳到了半山才停下。

“去,自己去厨房拿饭去。”昨晚替林子泓提水的小二一边喝着粥,一边对林子泓到。

向来习惯了人家叫他大爷,如今被人吆喝着,林子泓虽不是自恃身份的人,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但奈何人在屋檐下,只能忍了。

进了厨房,见厨房四壁已经被熏黑,两碗清可见底粥摆在锅沿。

林子泓四处看了看,不见有旁的吃食,于是将端了粥,去了他跟关雎儿睡的屋子。

关雎儿此时才睡踏实,猛地被扶起来,人就有些恍惚。

“阿京?”关雎儿问。

林子泓被人叫了一早上阿京,心里正不耐烦,揽着她,就将粥往她嘴里倒。

关雎儿咳嗽两声,林子泓用袖子擦去她嘴边的水迹,然后身后摸了摸她的额头,见烧已经退去心多,于是心想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这女人没有药,也能好转的这么快。于是见她张嘴还要再叫,又将粥往她嘴里倒。

“阿京,你真好。”关雎儿嘴角含笑地道。

林子泓闷声唔了一声,将她放下,然后喝了自己那一碗粥,因为听到外面瘦小的老板一声声“阿京”的唤他,于是就出了门,按照老板的指示去擦客房。

43、适合自己人生

劳累了一日,虽对他而言不是重活,但林子泓因为做了粗活,心里十分不舒坦,况且晚间,又有关雎儿缠着叫他说话。

林子泓嘴中天马行空地胡乱说着,一边留意着外边,果然听到隔壁有动静,心想定是那老板娘在偷听,心想自己也没说什么,就由着他去吧。

许是因为林子泓的活做的不错,接下来几日,老板娘给林子泓的饭菜比先前丰盛了一些。三不五时,老板也过来寻了林子泓说话。

如此,就过了将近七天,也不见官兵再来找麻烦。

关雎儿是在林子泓的自言自语结束后清醒过来的,醒来时,仿佛还在听林子泓抱怨一路的艰辛。

因此时已经清醒,烧糊涂时所记起的前尘往事,就清晰地摆在眼前,仿佛被尘封在相册中一般。

“阿京。”关雎儿喟叹一声,那边林子泓背着身子在睡梦中冷哼道:“我不是阿京。”

关雎儿坐起来,身子虽还是软的,但眼前的东西却看的清楚,扶着床板站起来,扫了一眼眼前的屋子,就向外走。

推开薄薄的房门,就见月亮在天上挂着,院子里,一个矮胖的女人坐在条凳上扇扇子。

“你醒了?阿京睡了?”女人问。

关雎儿应了一声,就在门边地上坐下,心想女人说的阿京,应当就是林子泓了。

“阿京人不错。”女人赞道。

“她是很好。”关雎儿道,因为阿京很好,所以阿京不该死,死的该是她。

“你跟头前的那位有孩子吗?”女人又问。

关雎儿心想头前那个,大概说的就是方老四了,于是摇头。

女人笑道:“没有就好,我跟前头那个还有一个儿子呢,如今能叫我牵肠挂肚的就只有他了。”

关雎儿陪着女人笑,抱着膝盖,听女人絮絮叨叨地说前头的事,听她不时地说着自己被赶出来的模样,喟叹一声,心想这都是命,随即想起一个已经被淡忘的名字,陆微娘。

她与陆微娘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怎么那会子就这么狠呢?

“你回去歇着吧,更深露重啊。”女人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关雎儿点了点头,慢慢挪了回去,躺在木板床上,蜷缩成一团,头抵在林子泓背上,问:“小美呢?”

“让王五柳抱走了。”林子泓道,早在关雎儿出去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不耐烦搭理她。

“小狼呢?”

“没见,许是被官兵杀了吧。”林子泓道,对那只狗腿的小狼,他没有关雎儿那般想念。

“你好全了,我就走。”林子泓闭着眼睛道,一时觉得这样平心静气的关雎儿十分陌生。

“好。”

林子泓坐起身来,看着她缩成一团,许久问:“你病好了?”

“好了。”

“我说的不是那个病。”林子泓又道,然后伸手指指关雎儿的脑袋,“你这里的病,你可知,你倒下,那些村民不但不感激你,反倒怨你多事,给他们招惹了是非。”

“我不知,但是,”关雎儿忽地拉着林子泓,将他的手指牵到自己心口,“我这里的病好了。”

林子泓手指碰到她的胸口,收缩回来。

“你给我检查伤口吧。”关雎儿道,伸手去解扣子,但因为手上没有力气,手又颓然落下,然后斜着头看向林子泓,眼眸转了转,看着月光下的林子泓。

林子泓虽不知她做什么,但也知先前关雎儿病着,要照顾她,男女共处一室也不过是一时情急,此时却知概要避嫌了,因此起身向外走,走了一步,忽见关雎儿身子倒下,于是回头来扶她。

林子泓见她皱眉,问:“可是伤口裂开了?”

“你来看。”关雎儿笑着倚在他身边。

林子泓犹豫了一下,就着月光将她的衣裳解开,然后去看已经慢慢愈合的伤口。

“关姑娘真是叫在下佩服,这样都没死。”林子泓嘲讽道。

关雎儿仰头望向他,扑哧一声笑了,“我是死过一次的,生死全不在生死簿上。”说着,皓齿咬住朱唇,偏着头去看林子泓。

林子泓咳嗽一声,脸上一热,有意将她推开,却见她反手勾住他的脖子。

“关姑娘可知自己在做什么?”林子泓说着,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然后又放开,却觉身体里奇怪的暖流在涌动。

关雎儿转身面对林子泓,笑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想现在一个人呆着。林大爷放心,我绝不会因为此事日后缠着你。”

林子泓喉咙动了动,见关雎儿将衣衫脱去,然后翻身压在他身上,于是就躺下,心道随着她去吧。

关雎儿伏在林子泓身上,亲了他一下,然后伸手解他的衣裳,手动了一下,腰带上的扣却怎么也解不开。

林子泓自己将衣裳解开,然后抱着关雎儿解开她的衣裳,见她此时虽瘦了许多,也不见多丰腴,却因为整个人醒过来,重又焕发出青春少妇的韵味。

因此也不顾旁的,搂着她欢好起来。

翌日,林子泓醒来,却不见关雎儿,出了门,就见关雎儿自己在外面洗漱。

老板娘看见他,挤眉弄眼地笑个不停。

林子泓讪笑两声,心道外边人定是全部都听见了昨晚的事。

一日,关雎儿都坐在一旁抱着膝盖看林子泓砍柴挑水,听人叫林子泓阿京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笑了。

又过了两日,林子泓与老板娘打了招呼,也没有什么行礼可收拾的,就对关雎儿道:“我走了,已经拜托老板娘照顾你,待我到了金陵,告知你家人,就将你接回去。”

“好。”关雎儿应道。

林子泓犹豫之后,又道:“你放心,你家人一定会来接你的。”

“多谢林大爷。”关雎儿笑道。

林子泓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前两日的事,没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关雎儿云淡风轻地笑道。

许是她太过不在意,林子泓竟有自己被人轻视的感觉的,“关姑娘毕竟是女子,在下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

“算了吧。那日我才醒来,心里失落才会如此。”关雎儿笑道,梦里,至少阿京还能在她身边陪着她说说话。

“食色性也,林大爷这般扭捏做什么?”关雎儿笑道。

林子泓道:“既是这样,那在下告辞了,有缘再会。”

“再会。”关雎儿道,目送林子泓离去。

老板娘立在她身边,叹息道:“夫妻都是同林鸟,更何况是你们这半路走到一起的。”

“可不是么。”关雎儿笑道,又问老板娘:“不知我在这里能做什么活计?”

老板娘笑道:“你瘦瘦弱弱的能做什么?”

“眼下是只能织织补补了。”关雎儿话未说完,却见林子泓又折了回来,“林大爷?”

“一起走吧,免得你家人一时半刻寻不到你。”折返回来的林子泓道。

关雎儿摇头笑了:“实不相瞒,如今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便是去了峡谷,去了水潭,回了乡下庄子,到了金陵,也是一样的。”

“因为阿京不在了么?”林子泓问,忽地想,自己为何不趁着关雎儿病倒时戏弄她一番,问问那个阿京究竟是何人。

“……是。”关雎儿有些苦涩地道,上辈子,恩恩怨怨过后,她唯一在乎的,就是最早失去的阿京。

“既是这样,你随着我走吧。”林子泓道,又去跟老板娘交涉。

那老板娘笑道:“这样就对了,哪有一起来的,自己个走了的道理,男人还是应当有担当一些。”

林子泓笑着又谢过了老板娘,伸手扶着关雎儿,一同向外走。

许久不曾出了那狭小简陋的客栈,关雎儿出来,眯着眼看上路上庸庸碌碌的行人。“关姑娘回去后,是要按着家里人的意思改嫁又或者出家吗?”林子泓问,忽地记起在众人口中,带着关雎儿私奔的人是他。

“或许吧。”关雎儿道。

“关姑娘没想过寻了人成亲么?”林子泓又问,闻着她发间的香气,心想,不知又有什么人来接着给她洗头发。

“都可以。”关雎儿又道。

林子泓扶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叹道:“回去之后,我大抵也是要被逼着成亲的。”

“恭喜了,林大爷。”关雎儿淡淡地笑道。

林子泓薄薄地嘴唇抿成一条线,忽地有些怀念先前那个说一不二的关雎儿,远处,望见标有自己家印记的马车驶来,微微犹豫后,他拉过关雎儿,将老板娘送的头巾给她裹上,然后偏过头去,待见到自家的马车驶过,心中又纳闷自己为何会做出那般举动。

“走吧。”林子泓拉着关雎儿的手道,瞥了眼那马车,拉着关雎儿向相反的方向走。

此时,他也不知自己心中究竟是作何想法,只知,比起回去,冥冥之中,他更喜欢这漂泊不定的生活。就仿佛,关雎儿解开了她自己的心结,而他却发现循规蹈矩的日子以外,他更属于的生活。

当多年之后,阿京忆起自己曾经叫做林子泓的时候,就仿佛忆起一个友人一般。

那个不苟言笑,不耐烦他人多嘴多舌,正义凌然,嘴贱的大家公子林子泓,与如今在江湖上领着婆娘游走的阿京,迥然不同。

肆意地行侠仗义,又或者劫富济贫后,面对着如今外表淡然,内心总有一把火在烧的婆娘,他总想,这个女人是个毒药,看着叫人讨厌,但是会上瘾。

一辈子,他也不曾与她提起过成亲的事,而她也不觉就这样跟着他有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又或者说,她不是在跟着他,她只是在跟着她喜欢的生活,倘若,哪一日,他又成了大家公子林大爷林子泓,她若是乐意,就会随着他走,她若是不乐意,就会转身自己离去。

一辈子,阿京也不知关雎儿喜不喜欢他,但是,比起曾经让关雎儿动了心思的林子清,宫二,他想关雎儿应当是喜欢他的,只是,不似旁的女子那般,喜欢了,便夫唱妇随。

他们曾路过金陵,路过京城,曾看到昔日的亲眷或仇敌,时隔多年,不管是他们,还是他们,都无法立刻说出彼此的名字。曾经遇到的人,不管是爱过,还是恨过,终究不过是擦肩而过。曾经以为在自己眼中,在旁人眼中,会一辈子牵连的人,最后也成了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