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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兜头淋了一身的雪水,邹氏脸上瞬时没了血色,颤声道:“真的吗?这才刚来她就惹祸?”
“娘,别听二姐胡说!”蘅姑匆匆地兜着鞋子走进来半边脸颊高高地肿着,她还不自知,振振有词地说:“是他家的马自己发疯——”
“你脸怎么了?”邹氏掰着蘅姑的脸看,瞧了瞧红豆,又看向陆续走进来的蕙娘、荣安。
蕙娘讷讷地说:“她叫人打了……”
“谁打的?”邹氏两条柳眉向上一跳,护短地要立刻拉着蘅姑找上人家家门。
蘅姑赶紧地说:“是一个登徒子,他要调戏我们,大姐姐胆子小,二姐姐,她不管!就只有我敢出头……他打我时,二姐姐就在一边干看着,吭都不吭一声。”
“红豆?”邹氏狐疑了,荣安说:“娘,是有人来找茬,二姐姐原先已经把人家说得笑了,两边顺着台阶下了就完事了。三姐姐非要和人家吵嘴。”
“荣安,我把你个——”蘅姑叫了一声,脸上啪地挨了一巴掌,见是红豆扇她,狰狞着脸就要扇回去。
邹氏赶紧地抱住她,把她两举起来的一只手摁下去。红豆兜脸又给她一下,邹氏忙劝道:“红豆,打她干什么?”
红豆早看出来,邹氏只会雷声大雨点小地呼喝蘅姑,蘅姑这性子,都是她惯出来的。深吸了一口气,十分和气地说:“娘,现在,结果比原因、经过更重要。不管原因怎样,结果,就是蘅姑冲动鲁莽,折断了人家的马蹄。”
“还医得好吗?”邹氏小声地问。
蘅姑还要狡辩,邹氏怒上心头,狠狠地在她肩膀上拧了一圈,“再让我听见你大呼小叫,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红豆说:“那是一匹跑远路,最看重耐力的马,折了一次,还怎么敢用它?”
“……若是买点酒菜过去,再摁着蘅姑磕头赔不是,是不是,这事就了结了?”邹氏咽了一口唾沫,虽说蘅姑惹祸是常有的事,但那会子在县里住着,邻居们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领着蘅姑,当着人家的面打骂蘅姑一通,人家碍着面子,出手拦她,这事就算了结了。现在,和人家又不熟悉,八十两又不是小数目……再说,拢共就剩下不到一百两银子,还要赔给人家八十两。赔了人家,一家人,喝西北风吗?
“要人尊重,先要自重。不赔了人家,从今以后,咱家在这杏花巷里,还怎么能抬得起头?”
蘅姑咕哝说:“反正咱也不认识他们,以后不来往——”
“你闭嘴!”邹氏心浮气躁地说。
红豆见蘅姑死不悔改,心道这样的人,和她没瓜葛就算了,偏又是她的亲妹子,望着蘅姑说:“娘,只留下蘅姑的棉袄、棉裤,其他的衣裙、簪钗,统统拿去当铺典了——记住,不要典到有容典,那就是东边赵家的铺子。免得才来,就在邻居跟前露怯。”
“二姐姐,你好狠!”蘅姑瞪了红豆一眼,身子一矮,抓着邹氏的裙子缓缓跪下,可怜兮兮地说:“娘,我知错了,你打我一顿……罚我干活吧,我什么都愿意干。”
“红豆,你妹妹这么大了,也该叫人相看了,怎么能没几件好衣裳?”邹氏恨不得掐死蘅姑,但又优柔寡断地觉得这惩罚太重了。一个正当韶华的女孩子,没了衣裙、簪钗,见不得人,那不就等于坐牢了么?
红豆说:“既然娘这样说,那我也得说一句让娘寒心的话。今日娘不好好地惩治蘅姑,日后娘手里的银钱替她赔光了,我是绝对不会拿出自己的体己,补贴家用。”
“稀罕你的!”蘅姑叫了一声,邹氏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咬牙说:“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连连叹息着,料到不赔人家不行了,忙回房取了八十两银子,叫奉官拿去赔给隔壁。
“娘~”蘅姑眼珠子咕噜噜地乱转,邹氏唉声叹气地说:“吃饭吧,有什么事,明天在说。”
蘅姑见邹氏并不提卖她衣裳、簪钗的事,就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又背着邹氏,冲红豆一皱鼻子。
红豆见邹氏这样纵容蘅姑,简直比那卖馄饨的女人还要不堪,转身出了这厅房。
“红豆,先吃了饭——”邹氏话没说完,见那排行第二的女儿,已经没了踪影,不由地气恼起来。
蘅姑说:“娘,别理她,她吃惯了山珍海味,还稀罕这个?”
“都是你惹出来的事!等吃了饭,看我怎么揭你的皮。”邹氏拿着筷子,重重地在蘅姑手背上一敲。
过了一炷□□夫,奉官仍拿了八十两银子回来,禀明邹氏:“太太,赵家老爷说,是那匹马累了使性子,不是三姑娘的错。”
“我就说嘛。”蘅姑忙抢了银子,递给邹氏。
邹氏见银子失而复得,忙欢天喜地搂着银子向上房里走,望见红豆向外去,以为她去厅上吃饭,就没问,待把银子放回柜子里锁住了,回到厅上,见李正清已从花园过来了,正抱着荣宝坐在桌子边,仍不见红豆,不禁错愕了一下。
须臾,听见一阵马嘶似乎从自家空着的马房里传来,邹氏、李正清忙走过去瞧,走到马厩前,听见红豆对一个人说:“林三叔,多谢你了,请你帮忙叫人寻个大夫过来。”
他们赶到马房边,就见一个人影走了出去,依稀是隔壁赵家的仆人。
“红豆,你这是干什么?”邹氏瞧见马房里,躺着一匹不住哼唧的灰马,不由地生起气来。
红豆说:“这匹马,人家要牵出去杀掉,眼瞅着过年了,我花了二十两银子,把它买下了——就当积德了。”
“你哪来的菩萨心肠?”邹氏一听这匹废马是二十两银子买来的,被人割了肉似地心痛起来,“这个累赘又派不上用场,又要使钱买草料,买它干什么?”
红豆抚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平静地说:“我自己出钱,除了这个马房,还要租下倒座房里两间屋子。”站起来,递给邹氏十两银子,“我已问过林三叔了,这十两,足够我租住到来年四月。”
邹氏接了银子,猛地掼到地上,冷笑道:“你是要和我们离门离户过日子了?”
荣安赶紧地把银子捡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邹氏、红豆。
李正清对家里的纷争一无所知,忙打圆场说:“亲娘母女的,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红豆,你买马干什么?”
荣安忙贴着李正清,小声地把前因后果说给李正清听,李正清听了,无奈地摇头望着蘅姑,“你这孩子,这才第一天呢。”
邹氏还有个雷声呢,李正清连个雷声都没有,红豆指向蘅姑,淡淡地说:“娘一天不卖掉蘅姑的衣裳、簪钗,我一天不搬回内院。”
“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是……”蘅姑又要说话,荣安赶紧地捂住她的嘴,嗫嚅说:“二姐姐,就算三姐姐有错,可是……你怎么跟娘亲闹起来了?”
邹氏不由地抹起眼泪,哽咽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那会子你爹染了风寒,蕙娘她……她小胆子,进了人家,可不得吓死!蘅姑,人家又不要她。算来算去,也就是你模样儿生得好,人又乖巧听话……老子、老子娘也是实在没法子!不然,谁干这叫人戳脊梁骨的事?”
“娘,你把话扯远了,”红豆不为所动,年幼时也曾想过为什么邹氏只卖她,不卖蕙娘、蘅姑。但那都是老黄历了,和眼下的事,没关系,她坚持着问,“究竟卖不卖?”
邹氏反手在蘅姑背上拍了一巴掌,指望蘅姑的“惨状”,能打动红豆。
李正清不擅长处置家务事,他喉结动了动,终于开口道:“卖了吧,不叫她吃个大教训,她几时能有个长进?”
“爹——”蘅姑宛若被人捅了一刀,惊呼一声后,慌地跪下来,赌咒发誓说:“爹,娘,我改了,我改了还不行吗?……卖了我的衣裳,我还不如剃了头,做姑子去呢。”
红豆摸了摸灰马,对荣安说:“看着这马,等住叫大夫来给它瞧瞧,那十两银子,你凿了,一付诊金,二买草料。奉官、胡六嫂,替我搬东西,我到娘屋后抱厦里住去。”
“……是。”奉官、胡六嫂迟疑地答应了。
红豆怕邹氏反悔,挽住她的臂膀,“娘,咱先去收拾蘅姑的东西。”
乔迁之喜,早已荡然无存,邹氏也没了吃饭的胃口,被红豆挽着进了西厢北间里,懒懒地开了蘅姑的箱子,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蘅姑一眼。
仅仅在今秋之前,李家还因为贫寒,扯不起有颜色的尺头给女儿裁剪衣裳。李正清中举后,邹氏想着亏待了女儿十几年,这才咬牙买了许多的衣裳、花翠,把一双女儿打扮起来。
如今,蘅姑得了这些东西,只把它们看成宝贝,每天都要一一地清点两遍。现在,宝贝还没暖热,就被人夺了去,蘅姑手脚发软地跪在地上,抱着邹氏的腿,竭力地撒娇撒痴。
蕙娘趁着红豆转身时,捂着嘴,小声地跟邹氏说:“娘,你随便拿两件,剩下的,就说是我的。”
邹氏还没出声,就见红豆已经准确地找到了蘅姑的镜匣,把镜匣向桌上一放,又找到蘅姑的箱子,把里面的衣裳,留下小衣裳,并两件棉衣,其他的全部丢到桌上。
“这件不能卖!”蘅姑张着手去抢,红豆把那件水红的长袄拿起来,递到蜡烛上去,“不卖,就烧掉。”
“你凭什么那么横!”蘅姑伸手去抢时,长袄已经被蜡烧出了一个破洞。
红豆笑了,“就凭我比你有钱!懂了吧?我烧了你的,我赔得起;你折了我的,你赔不起。所以,说话做事长点脑子,要想一想后果。”
“……二妹妹,这话说的太狠了点。”蕙娘掐着衣角,几不可闻地说。
“等大姐姐尝到被她祸害的滋味,就知道我的话没错了。”
蕙娘咬住嘴唇,她并非不知道蘅姑只会鲁莽坏事,只是姊妹两个耳鬓厮磨、打打闹闹十几年,不忍心看她落到这么一个凄惨的下场。
“奉官、胡六嫂,把三姑娘的衣裳、镜匣搬到抱厦里,明儿个一早,奉官跟着我去当铺。”
奉官瞅了瞅哇哇大哭,已经成了泪人的蘅姑,不敢违抗红豆的话,忙和胡六嫂把起蘅姑的东西,就向抱厦里走。
红豆看着奉官、胡六嫂搬完了东西,就离了西厢,去抱厦房里整理东西。
不觉间,二更的梆子声响起,荣安走来说:“隔壁赵家送了些干草过来,大夫说,那匹马至少要养上一年多,才能使唤。”又把找来的碎银子,都搁在桌上。
红豆捏了一块给荣安,“拿去买些纸笔。”等荣安走了,瞧着布置整齐的一明两暗三间屋子,不由地心情大好,又从匣子里取了香料,放在一个小小的鎏金铜炉里点燃。
西厢里,蘅姑仍不死心地嚎啕大哭,红豆知道蘅姑在哭给她听,也不理会,只拿了绣架摆着,在袅袅青烟下,静静地绣花。
次日一早,踩着满地积雪,红豆带着奉官出门,把蘅姑的衣裙、簪钗卖了十八两银子,回来交给邹氏。
蘅姑红肿着一双眼睛,穿着灰不溜秋的大棉裤、大棉袄,愤恨地看着红豆;蕙娘待要劝和,又因蘅姑早晨起来,非要抢她最喜欢的一套衣裙穿,而她又哭闹着不许而悻悻的。
虽然昨天晚上只是一场“虚惊”,但邹氏总算明白,把所有钱都压在这座宅子上,无疑是一场豪赌,一点小小的波澜,就能把她家整个地掀翻。于是邹氏赶紧地走到前面倒座房那,站在廊下问,“大嫂,昨儿个跟你说,要找租客的事,跟大哥说了吗?”
蔺氏说:“说了,等你大哥换了厚衣裳,就去状元巷里走一遭。”
“就怕,不好招揽人。眼瞅着就过年了,谁没个住处?”李正白剔着牙,从房里走出来,瞧外面白茫茫的,不乐意出去喝西北风。
蔺氏好笑道:“你把咱二弟的名次说出来,谁不乐意过来和他同住?”推着李正白向外面走。
邹氏干巴巴地笑道:“其实,你二弟只考了个倒数第八。”
李正白、邹氏一阵沉默,良久,李正白摇着手指,看着邹氏笑,“弟妹,你呀!先前是哥嫂不对,现在哥嫂改了,还不成吗?一家人,怎么能紧抓着那一点小事不放?”
“就是,这样大的事,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弟妹还骗我们干什么?”蔺氏亲昵地挽住邹氏的臂膀,又冲门内嚷嚷,“妙莲,快吃了饭,到后头找你妹妹们做针线去。”又催促李正白快些出门。
009
李正白两只手拢在袖筒中,做出门外忍不住缩着脖子抱怨说:“天寒地冻的,非叫人去外头跑腿!拿乔作势的,把我当下人使唤了!”忽听一声“李大哥”,扭头看去,是一个白白胖胖,好似发面馒头的老婆子,骑着一头瘦瘦矮矮的骡子,打板桥上过来。
这个老婆子姓扈,两年前,正是她牵线,叫李正白之女妙莲,和屠夫之子钱程定下婚约。
昨儿个蔺氏忧心忡忡地回来,告诉他屠户猪老钱拎着猪腿找上来了,他夫妻二人一番合计,怎么瞧,都觉得妙莲的这门亲事不匹配。李正清迟早是要做官的,妙莲迟早是官家千金,一个官家千金配一个屠户之子,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扈老婆子冲李正白行了个万福,满脸堆笑地说:“李大哥,几时搬到这来了?前几天遇到钱家娘子,钱家娘子还说身上不好,想早几天迎你家莲姐儿过门,她也好有个帮手。你瞧,这不,老身替她跑腿来了。”
“胡扯!那姓钱的儿子才多大?有什么正经营生?连自己都养活不起,还想娶媳妇?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吧!”李正白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拔腿向板桥上走去,走过了板桥,后背上陡地一凉,唯恐扈婆子去李正清一家跟前胡言乱语——以他对李正清的了解,李正清一准会认下这门亲事——又忙走回来,搭讪着,引扈婆子向青云街上吃茶去。
扈婆子走家串户几十年,牵出的良缘、孽缘无数,眼光毒辣老道,一下子看出李正白要赖掉和钱家的这门亲事。在心里盘算着:她先试试他的口风,找准时机,戳破这层窗户纸。甭管是说亲,还是退亲,李正白少不得要拿些银钱浸润她。
当下,她就跟着李正白去青云街上吃茶,耗费了大半天光景,几次三番试探,没找到时机,就装作还有事情要办,先骑了骡子向西走。掐算着李正白离了青云街,又兜回来,过了板桥,看见杏花巷里一株高大的银杏树下,一堆三四个男人围着个紫赯脸色的艳丽女人嘻嘻哈哈,忙骑着骡子赶过去,和和气气地向他们打听李家的事。
那些人认出她是媒婆,便三分真,七分假地胡扯起李家的事。
扈婆子听了一耳朵,暗暗算计着如何逼李正白掏出银子。她在青云街一家相熟的茶铺子里坐了整一日,直到黄昏时分,瞧见李正白两腮酡红、双眼乜斜地走向梅柳巷,这才赶紧地上了骡子。
她掐算着在李家门前,堵住李正白更能臊到他,就先没开口喊他。走到梅柳巷中间,忽地瞧见李正白停住脚步并转了头,以为李正白看见她了,张了张嘴正要喊他一声,就听噗地一声,一个头戴方巾的白面书生,被人扔进了雪堆里。
“不干我事!快把我的箱笼还来!”那个白面书生头上、身上沾满了雪沫子,一脚跌在地上后,又艰难地挣扎着站起来,因为衣衫单薄,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把他的书箱子还给他!哼,算老子倒霉,遇上这样的糟心事!”客店的东家走出来,在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
“我的冬衣——”
“你这酸书生,还要什么冬衣?卖了你,都不够赔我们东家的。”客店的伙计恶声恶气地说。
边上的一个人劝道:“莫欺少年穷,他好歹也是个举人——”
“我老子还是举人呢,不一样穷得叮当响?”客店的主人哼了一声。
那书生慌慌张张地把掉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在衣襟上擦了擦,还想要回冬衣,边上人又劝道:“你这书生,趁早走吧。他家的姑奶奶,是靖国公府的姨奶奶,好不有钱有势,你敢跟他硬碰硬?”
书生沮丧地说:“眼瞅着就快要过年了,学生身无分文,叫我向哪里投宿去?”
李正白忽地说:“你随我来。”
书生太过震惊,怔怔地看着李正白,“这位大叔,学生的盘缠,都被恶仆偷了去——”
“不怕,你随着我来。房钱等你捎信回家,叫你家人送来就是。”李正白裂着嘴笑,经过李正清中举这件事,他算是明白了,一旦中举,压根就穷不了。举子的“穷”,和平头老百姓的穷,不是一回事。邹氏天天哭穷,还不是眼睛都不眨地买了那么一所大院子?他今天出门一趟,遇上两个熟人,一番攀谈后,他很自然地提起李正清考了江南省第八名、和江南陶家成亲戚的事,那两个熟人一听,百般地奉承他,请他在来凤楼里坐了大半天,他就把找租客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天假其便,叫他遇上这书生,他且把这书生领回去,向邹氏交差——至于邹氏留不留下他,关他腿事?
“大叔,学生真是感激得无以言表。”书生激动得喉咙哽住,李正白忙说:“快带着你的书箱跟着我来吧——我兄弟也是读书人,他中了江南省第八名。”
书生傻兮兮地张着嘴惊叹:“好厉害,我才考了六十三名。真是自叹不如。”
李正白得意地说:“你才多大年纪?我兄弟读了三十多年的书,你才读几年?走吧,跟我家去。”拎起书生的书箱,向书生肩膀上一放。
书生被压得膝盖向下一弯,跪倒在雪地上。
李正白笑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连个书箱都背不了。来,我替你背着。”扛了他的书箱,大摇大摆地向前走。
书生踉跄着,一路小跑着跟上他。
“呵,他敢当着我的面,给那穷书生撑腰!他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客店的主人死死地盯住李正白的背影。
扈婆子把骡子向前赶了赶,急着下骡子,偏一只脚卡在马镫里拔不出来,她扒在骡子背上不住地跳脚。
客店前,一群人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一个伙计说:“老奶奶,你鬼上身了?”
“小哥,快把我的脚拿下来,这是要人命的事,可不是玩的。”扈婆子跳着脚,就对客店的东家说,“宋五爷,大喜,大喜!”
“喜从哪来?”宋五爷略抬了抬手,叫伙计们赶紧地把扈婆子放下来。
扈婆子脚落了地,喘匀了气,满脸堆笑地说:“嘁,你瞧,喜事就在眼皮子底下还不知道!亏得是老身瞧见,要是鲍家的,这天大的喜事,就打五爷眼皮子底下溜走啦。”
宋五爷眉心一跳,“扈妈妈,你真是生了千里眼,顺风耳。你怎么知道我叫鲍嫂子给我那最小的兄弟说亲?”一拱手,请扈婆子进里头说话,又叫伙计沏了好茶送来。
扈婆子走过这前面的大堂,跟着宋五爷进了后面的住房,看见庭院里的腊梅开得正好,就摘了两朵簪鬓边,又瞅着后面一带带的屋舍,恭维说:“五爷越发阔气了,这地方可比五爷原先在状元巷里住着的院子宽敞多了。”
宋五爷说:“阔气什么?从靖国公府那租来的屋子,要按年交租子呢。”
扈婆子笑道:“我的五爷,姑奶奶现在公府里住着呢,交出去的租钱,还不是从左口袋倒腾进右口袋,进了自家人手里。上个月,老身去靖国公府里给竞哥儿收惊,瞧姑奶奶比做姑娘时更加贵气了。”
宋五爷请扈婆子坐,茶点上来了,就问:“你刚才说的喜事,是什么事?”
扈婆子说:“五爷,你知道刚才你骂的是谁吗?”
“我不似妈妈手眼通天,我哪里知道?”
扈婆子说:“他是杏花巷里,打江南来的李举人的嫡亲兄弟。”
“我老子还是……”
“他中了第八名!”扈婆子郑重其事地说,宋五爷倒抽了一口气,江南文气荟萃,能在那中第八名,金榜题名已是确凿无疑的事了,旋即眯缝着眼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婆子说:“这关系可大了!他叫李正白,他兄弟叫李正清。李正清家里,有三个俏生生、水灵灵的女孩子。”
“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人家眼瞅着要做官的人,怎么瞧得上我们家?”宋五爷好笑地摆了摆手。
“呀,五爷,你怎么能说这样丧气话?”婆子说,“姑奶奶现在靖国公府里……”
“就为这缘故,才不匹配!”宋五爷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人家是迟早要做官的,我妹妹在公府里做妾,将来遇上靖国公府的内亲外戚,叫人家怎么寒暄?会起亲来,这座次也不好安排。”不遇上事,他一家自然也算风光体面,可遇上事,纵然别人不说,他也清楚自家有几斤几两。早在他爹把他妹子八百两银子卖给靖国公府大老爷柳徽时,他家就已经自甘堕落,从受人敬重的孝廉第,沦为小妾的娘家。无心做官也就算了,有心做官且有廉耻的,哪个肯和他家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