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闻不悔听到这儿,忍不住低吼。
他的反应让夙轩袅心中的阴霾稍稍消去了些,还是觉得不够,轻笑道:“你可还记得许春弄?那女子当真聪明呢!”
从夙轩衾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闻不悔浑身一震,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来得及抓住。
夙轩袅上前几步,攀压了一根杏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继续说道:“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嫁进官家后不仅手段八面玲珑,还能将夫婿那八房小妾压得死死的,甚至连林家垮台后,她都能找到很好的办法来自救,说她聪明的确不为过… … 闻兄觉得呢?”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让闻不悔垂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缩紧。
他曾为了救许春弄,特地派了管事上京去为她疏通关系,昔日管事的话忽然在此时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案子是右相一手经办的,小的在京中砸下大笔银子之后,才在一位大人的引荐下见到了右相的得意门生许大人。私下宴请许大人三天,送上了老爷命小的带上京的奇珍异宝后,才松口指点了小的一把。
那位许大人说,老爷既是怜悯这女子,又想替她保住那个孩子,不妨给她个名分,待那孩子上了族谱,这世上就再无什么林家遗孤。再者,川州本就是老爷的地盘,万大人与老爷素来也亲厚,如此一来,天高皇帝远,就算京里再怎么查,谁能查到川州首富闻家的夫人和小少爷身上去?
许大人。
右相的得意门生许大人。
这案子是右相一手经办的。
站在他身侧的夙轩衾,昔日便是大毓的右相——
闻不悔揪住夙轩衾的衣领,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是你,是你做的!故意毁了林家,故意将许春弄送到川州。这一切一切,都是你所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夙轩衾拨开他的双手,冷笑道:“景琳琅贵为大毓朝的公主,当今皇帝景珣又素来与她最亲厚,自然是想尽办法让她自愿回京。川州首富家中再富,又怎敢去和皇家相比?若非顾忌着她,景珣随便一句话便能让闻家消失在这世上,又何必拐弯抹角地折腾林家?能让他如此费尽心机,普天之下商贾之中,怕也只你一人了。”
闻不悔顿时颓然。
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是跟皇家斗!
若要怨,他最该怨的便是他自己。若非他过于心软,一直对许春弄存了份愧疚之心,那么她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闻府搅得一团乱。
“自景琳琅的身份被人发现后,你那座府邸就日夜都处于多方人马的监视之下,什么事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你若要怨,就只能怨景琳琅。一切不过都是她惹出来的罢了!说来真是觉得遗憾,景珣早已将闻府丢到了我手中,若非那日我无意间说了句烧了而让下属听见,闻府也不至于化成一片灰烬。”夙轩衾嘴角的笑容益甚,吧嗒一声折断了手中的杏枝,谈笑间给了闻不悔致命的一击,“呵,多亏我抢救及时,否则你早已葬身在那场大火中了。”
“你蓄意利用我——”闻不悔得知这些真相,怒不可遏,恨不得撕去他嘴角的笑。
“是啊,若非看重你的经商才能,我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呢?”夙轩衾大方地承认,“也幸而有你,这两年为我赚进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否则,我们夙人怕是没法在这两年过得如此肆意!"
闻不悔怒吼一声,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怒而冲向夙轩衾,奈何他不若夙轩衾那般武艺高强,丝毫没能伤到他一分。
许是他方才的反应娱乐了夙轩衾,故而他也并未伤他。末了,闻不悔气喘吁吁地跌坐在了地上。
“我既答应过景琳琅不会动你,就一定会遵守诺言。”夙轩衾望着他,道,“不过,你这似乎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吧,呵… … ”
送走李砚一行后,夙轩袅的心情就十分阴霆。人总有劣根性,既然自己有些不开心,那必定会拖一个陪着自己一道不开心。闻不悔对他而言无疑是个好的选择。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夙轩衾也无意再刺激他,笑着从他身侧走过,人虽越走越远,笑声却越来越大。
时嘉庆一十一年三月一十八,大毓以西南十二州自夙人手中换回怡和长公主。
又三日,夙国复立,昔日夙国小皇子夙轩衾继位,为夙国国史上第十一任皇帝。自此,大毓李氏编撰的《 列国传.夙》添上了第一十一卷。
后又五日,北齐自尚国退兵,尚国大胜。
今春最后一场春雨濛濛涤净了战场上的硝烟,列国之争自此暂时落下帷幕。
第七十一章 意外
正如走之时那般,琳琅此行回得也极为低调。
马车悄无声息地抵达燕京时,已是炎夏。
初夏的燕京城内处处散发着炎热之气,昨夜的那场大雨虽让城内多了几分凉意,可惜烈日当头后,那最后一抹凉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马车驶进皇城,一路直奔飞莺宫时,琳琅挑开了帘子,看着外头晃眼而过的熟悉景色,一时间百感交集。
景姮在她怀中睡得极不安稳,蹭了蹭之后,又翻了身,嘴里更是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待琳琅凑近后,只听得景姮模模糊糊地喊了声“爹”, 娇软柔腻的声音让琳琅心头不住地泛酸。
琳琅虽极力待她好,却总也无法替代闻不悔在她心中的地位,这让她不禁有些后悔。若当初没让景姮见到闻不悔,那么她的记忆中尚且不会有父亲的影子。
琳琅无端又想起了闻不悔。
数月的相处,不单是让景姮对他产生了依恋,更让他在她的心底生了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驱赶出境。
“殿下,到了。”
逐风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琳琅这才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下了车,早已候在门口的恒凌便提着裙摆朝她冲了过来,因跑得过快,险些跌倒。
恒凌见了琳琅,眼眶顿时就红了,她道:“阿姐,我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
琳琅知她指的是什么,笑着安抚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
待乳娘上前将琳琅怀中熟睡的景姐抱了下去,恒凌便扑进了她怀中,哭道:“若阿姐出了什么事,我定会埋怨自己的,当日我就不该让阿姐去西南。”
舟车劳顿,加之近来休息得并不好,恒凌这一哭,让琳琅安抚她之余愈发头疼起来。
头顶上的烈日晒得琳琅有些晕眩,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不想却越发的昏沉。
金灿灿的阳光迷离了她的双眼,她眼前一黑,便坠人了黑暗的深渊。
站在她身侧的逐风迅速接住了她虚软的身子,恒凌惊慌失措顿时忘了思考。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四周的宫人混乱成一团,好在长歌尚且冷静,井然有序地安排宫人们各司其职。
炎夏的午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停,然而,迎接琳琅的,却是另一场意外。
琳琅醒时,已是傍晚,甫睁开眼便看见长歌坐在床畔打吨。
长歌回了神,见她已经清醒,大大松了一口气。
琳琅见长歌面色凝重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长歌沉默了片刻, 道:“早先太医为殿下诊过脉后,说是喜脉。殿下已经怀孕近两个月了。”
她的话让琳琅呆住,久久无法回神。
喜脉。
一路从西南到燕京,她竟毫无察觉。
“长歌,你确定?” ,琳琅的唇微微颤抖。
长歌敛眉,道:“太医反复替殿下诊了好几次脉,皆是喜脉,殿下确实是怀孕近两个月了。”
震惊过后,琳琅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殿下想留下这孩子?' ’较之琳琅的乐观,长歌显得谨慎了许多。琳琅在西南所发生的事,她都一一听逐风讲过,她隐约也猜到了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想到这儿,长歌德心头有些愠怒。
那个男人果真是阴魂不散,大毓因为他而赔上了西南 一二州本就可恨,他竟然还
敢来扰乱殿下的心
“这是我的孩子。”琳琅一字一句答得清楚。这孩子该是在她为闻不悔解毒那十日怀上的,于她而言,虽是一个怠外,却也是个惊喜。“长歌,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除了太医,便只有我、逐风、明素和恒凌公主四人。”长歌虽不赞同她留下这个孩子,却也尊重她的意愿。
“很好,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五个人知道。”琳琅的手悄然抚上了腹部,那一刹那心头溢满了喜悦感。
长歌望着浑身散发着柔和气息的琳琅,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皇城内似乎一切都不曾变过,国事交到恒凌手中的这些时日倒是没出过什么纰漏。至于景殉,仍被幽居在云霄殿内足不出户,外人根本无法见到他,有几次恒凌前去求见,都被挡了回来。
琳琅归来后,恒凌又将那些烫手山芋重新丢回给她。可惜她如今是孕妇,满心想着的都是腹中的孩子,根本无心理会,故而对外一律称病,那些事多数还是恒凌帮着处理。
休养了几日后,琳琅的气色逐渐转好。
景姐在外头玩得满头是汗,被乳娘抱回来后便往琳琅身上扑,吓得琳琅退了一步。待稳住身子后,她才将景姐抱了起来。正在此时,飞莺宫中的宫女送来了左相府少夫人的拜帖。
算来,琳琅已有许久不曾见过素衣,恰逢近来心情愉悦,便让人将她请进了宫中。
不多时,素衣便来到了飞莺宫。
素衣见了琳琅,尚未说话,就跪了下去,哭道:“求长公主救救奴脾的公公。”
素衣是左相府少夫人,她的公公无疑就是左相楚敛,楚敛心思填密,处处小心翼翼,这会儿是出了什么事,竟让素衣来求她?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着让琳琅摸不着头绪,让一旁的宫女将她扶起来后,人了座,琳琅问道:“你说得不清不楚,我如何能帮得上忙?”
听了这话,素衣心头一喜,以为她是应允了,忙说道:“前阵子,恒凌公主遭人刺杀,抓到了刺客后,那刺客说幕后主使之人是奴脾的公公,又拿出了证据,所
以他老人家这会儿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说到这儿,她又跪了下去, 道,“长公公,奴婢的公公绝对是冤枉的,但现在无一人相信他… … 求您救救他吧!”
她的话让琳琅打翻了杯盏。
恒凌遭刺,左相人狱,这些事她确实丝毫不知。
素衣哭哭啼啼,跪在地上不愿起来,打定了主意想让琳琅去管这事。琳琅却道:“若此事真的非他所为,刑部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
“奴俾的公公绝非这等大逆不道之人,恳请长公主看在奴脾的分上,救救他吧!”素衣拼命地磕头,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素衣,恒凌是我嫡亲的妹妹,她遭楚敛派人行刺,又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你一句他是冤枉的,我便能让人将他放了?若此事确实是他所为,你又让我将恒凌置于何处?”琳琅说到这儿不免冷笑,道,“我顾念你我往日的情分,事事厚待于你,让你在楚家谋得一定地位,让你的孩子出生便是嫡长孙,但这并不代表我会为了你而弃恒凌于不顾。若今日无凭无据,我尚且可以为你做些什么,但如今一切既已有了定论,你再求我也无用。他既然敢派人去行刺恒凌,就该知道后果。”
素衣闻言一震,眼泪顿时滚滚而落。
琳琅看着她那模样,心头叹了口气,如今的素衣与从前的素衣到底是不同了。她确实还念她们之间的情分,但这楚敛,她断然是不会去救的。
楚敛已然成了景家人心头的一根刺,既有机会拔出,她势必不会放过。更何况,此事事关恒凌,她不会去插手。
让宫女送走了素衣后,琳琅揉了揉额角,吩咐明素道:“若以后再有楚少夫人的拜帖,就不必再递呈给我了。”
明素应了声,琳琅见四下无事便让她先退下。她走时险些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恒凌,恒凌不甚介意,绕过她走向琳琅,道:“阿姐,我来时碰巧撞上了楚敛那老狐狸的儿媳妇,她可是来求你救楚敛的?”
“是啊。”琳琅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责备道,“你何时遇刺我竟一点不知,没伤着吧?”
恒凌摆了摆手,道:“一点轻伤,如今早好了。阿姐那时远在西南,我怕你担心便没让人告诉你… …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别耍嘴皮子。”琳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挥手示意周遭的宫人退下,在四下无人之后,问道,“那楚敛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轻易让人抓着了把柄?”
恒凌道:“那日我遇刺后,见到秋家家主,他为我卜了一卦,顺着他给的提示,这才子得证据将楚敛下了狱。”
琳琅听了 顿时释然。她本有些担心是恒凌有意陷害于楚敛,却原来是秋无心所为。
恒凌忽然想到了 什么,讨好道:“阿姐,我今日帮你买了燕京城最有名的钱氏酸梅,你要不要尝尝?”
琳琅拗不过她,便让宫女端了上来,尝了一颗,酸酸甜甜,口感极为不错。恒凌见她喜欢,也跟着开心。
又取了一粒酸梅放人口中,琳琅含糊道:“这两日,子衡也该到京了。”
她的话让恒凌嘴角的笑容隐去,复又笑开,道:“是啊,就要回来了。”
盛夏,任子衡自青州班师回朝。
去时的二十万大军,归京时只余下八万余人,城外迎接的队伍中有人欢喜有人愁,一时间,笑声夹着哭声响彻天宇。
任家军抵京这一日,楚敛正式被刑部定了罪。至此,大毓朝权倾朝野的左、右二相终于都垮了台。
丢了西南十二州的大毓国力仍不可小觑,故而目前尚无外敌敢轻易进犯。
虽无外患,却有内乱,左、右二相相继垮台后,大毓朝中混乱不堪,恒凌渐渐掌控不下当前的局势,不得已又将所有的事都压到琳琅的身上。
朝臣又开始不断上折子,要求她废景殉后登基为帝,许多事一波接着一波,将琳琅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怀孕之后的琳琅极端嗜睡,加之夏日炎热让她整个人显得昏沉而墉懒,许多事渐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她的心底忽然冒出个奇异的念头,那念头像粒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晚膳时分的云霄殿,去了几分炎热,多了几分清凉。
传膳之前,景珣一个人在殿内研究棋局。内侍尖细的声响忽然之间划破了宫殿的寂静,在宫中四处回荡,让他心头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片刻后,便见琳琅独自一人来到他的身边。
景珣轻巧地将心中的那几分柔软收起,睨了她一眼,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道:“真是稀客。”
这话听在琳琅耳中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她尴尬一笑,自己寻了位子坐下,道:“我是特意来这儿陪你用膳的。”
话虽是这么说,景殉却不大相信。
待他摆弄完棋局再看琳琅,只见她坐在椅子上打起吨来,面色看起来颇有几分憔悴。
嘱咐宫人传膳之后,景殉推醒了琳琅,道“不是来陪我用膳的么?“
琳琅秀气地打了个呵欠,道:“是啊,可命人传膳了?”
景殉点头,与琳琅一前一后地在膳桌人了座。
宫人一样样地上菜,琳琅其实没什么胃口,没怎么动筷子。景询吃了两口菜后,放下了筷子,脸色微有些不悦,道:“来陪我用膳,却吃得这般勉强,阿姐这是特意来寒掺我的?”
“怎么会,只是近来天热,没多大胃口。”琳琅忙动了筷子,勉强夹了几口菜放人碗中,却也未吃下多少。
“阿姐有事不妨直说,何必这般拐弯抹角的?”景殉的不悦已然形于色,冷笑道,“让你陪我用膳当真是勉强你了。”
琳琅咬了咬唇,屏退了四周随侍的宫人,汕汕开口道:“阿殉,你既是一国之君,明儿起批阅奏章这些事还是你自己来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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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询闻言眯了眯眼睛,问道:“阿姐腻了?”
琳琅咽下口中的白玉豆腐羹,顺手又舀了一勺送到嘴边,道:“从没喜欢过,又何来腻味之说?”
“阿姐当初不是限不得杀了我吗?”景殉低低笑了一声,将那白玉豆腐羹往琳琅的面前移了些。
“此一时,,非彼一时,你非得与我翻旧账不成?”琳琅瞪他,索性放下了筷子。
景珣见她这般,答非所问,“那么,阿姐可想起我市岁那年你对说的话了?”
淋琅茫然。景珣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那时她仔细地想了一番,可惜没能想起来。
御膳房的宫人新端上来的是一尾煎得极为精致漂亮的红莲鱼,虽己煎过,外相上栩栩如生,恍若活鱼。
琳琅见它外相极好,便夹了一小块鱼肉到碗中。鱼并无任何腥味,可咬下那松软的鱼肉时,恶心感突然涌上了喉咙口,让琳琅忍不住弯腰呕了起来。景殉脸色大变,以为是那鱼的问题,马上要迁怒于御膳房。琳琅忙将他拦了下来,道:“与御膳房无关,是我自己… … ”
琳琅话未说完,恶心感再次袭来,让她更加难受。
她如此明显的反应让景殉心头那个不好的预感隐约成真,他脸色忽然青白交错,紧紧抓住了她的手,问道:“你怀孕了?”
回答他的是琳琅的干呕声。
“原来阿姐想将一切都丢给我是因为有了身孕。你放心,这皇位你不想要,我更不会要,明日我便下诏禅位于你!想来你也并非特意来陪我用膳的,既然大家都没胃口,便让人将东西撤了吧!”景殉大力甩开了她的手,摔了桌子,精致的餐具在他的熊熊怒火之下碎了一地。
碗盘碎裂的声响让琳琅的脸色越显苍白。景殉狠狠瞪了她一眼,愤而转身离去。纵是他心中有再多的怒气,也不忍去伤害琳琅。
正如夙轩袅所说,有生之年,琳琅永远是景殉的一个劫数。
琳琅这孕吐来得又凶又急,直到胃中再也呕不出东西,她才虚软地跌坐在椅子上。她的身子虽缓和了些,景殉却早已不知去向何方。
自有了身孕后,今日这是头一遭孕吐,她也未曾想到会这般的巧合,此行本欲说服景询重新执政,最后还是弄巧成拙了。
浑身无力地靠向椅背,琳琅终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第七十二章 王者
那日之后,琳琅虽经常上云霄殿,却都见不到景殉。琳琅心中亦有愧于他,几次之后,也便不再上门叨扰。
朝局渐稳,国事也不再那么繁忙,让琳琅得以喘息,还在腹中的孩子极为体贴乖巧,除却在云霄殿那日激烈的孕吐外,平日里倒极少折腾她。
炎热的午后,宫人们难免寻了空闲偷偷打吨,整座皇城显得极为安静。
云妃坐在案桌后盯着新作好的画瞧了半晌后,忽然动手撕了那画,撕完觉得不够,又将从前作的那些画全都翻了出来,一张张撕过去,一时间,庆云宫中纸屑如蝴蝶般随风飞舞。
莺紫在一旁看得心疼,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奴脾知道您心里头苦,但也不是这么个发泄法,不如上御花园赏花去吧!“
原被软禁在宫中的后妃们在琳琅自西南归京后,便被允许出寝宫在御花园走动,虽有人监视着,处境却比原来要好上许多。
云妃撕完最后一张画,兀自起身朝外头走去。莺紫忙小跑着跟上她,一路乖巧地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途中,云妃偶遇了出来透气的秦嫔。
如今的朝政一手把持在琳琅手中,毕竟不同于往日。。少了钩心斗角,秦殡再见云妃仍不大友善,却也不再像从前那般针锋相对。
秦殡冷哼一声后,便领着贴身宫女与云妃擦身而过。
跟在云妃呀后的莺紫生怕秦殡会让自己主子的心情更加恶劣,待秦嫔远去,她才大大松了口气。
夏日的御花园,比起春日毫不逊色,咤紫嫣红遍地开,若非这般炎热,见者多会产生错觉,以为春日还未过去。
景色虽好,云妃却仍面无一喜色,这让莺紫不免又忧心忡忡了起来。
走在前头的云妃忽然停下了脚步,道:“我要见怡和长公主。”
在御花园中走了一圈的莺紫额头本是布满了汗珠,听了她的话,顿时冷汗淋漓,呆愣在原地。
明素进来通报时,琳琅正巧小憩醒来。她偏头看了身侧的景垣一眼,见她仍在安睡,忙小心翼翼地起身出了寝宫。
云妃的求见让琳琅颇为惊讶,加之她心下也有些好奇云妃此行的目的,遂让明素将她请了进来。
云妃虽自傲,但也不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见到琳琅后,她依照规矩问了安。
琳琅见了云妃,下意识就想起了闻不悔,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腹部,以致于忘了让站立在她面前的云妃人座。后虽想起,她又想杀杀云妃的锐气,索性就这么让云妃站着。
云妃低着头,眼中有温色一闪而过,缩放在袖中那白哲纤长的柔黄不自觉用了力。
过了片刻,宫女端着茶点上来,琳琅才开了口道:“云妃娘娘,坐吧!”
云妃再抬首时,那些不悦早已消去,她神色自若地在一旁坐下,却未开口说话。待上茶的宫女退下后,琳琅浅笑着问道:“娘娘今日上飞莺宫,莫不是为了寻我喝茶?”
琳琅甚少与云妃独处,这次却屏退了四周的宫人,独留下她与她。